浓烟遮天盖地,笼罩着宽阔的山洼中稀疏的矮树林以及穿行其中的铁路和火车。消防直升机钻出巨大的烟团,朝基地飞去。柯看见一名消防队员正伏在通信屏幕前。
“我是18号,”他说得胸有成竹,毫不怀疑别人把他当作自己人,一名真正的消防队员,“我们3分钟后降落在3号点补充泡沫。”
“需要帮助吗?”随着答话声,荧光屏上出现了一个女人,她五十开外,穿着蓝色的消防制服,肩上有几道红线。“我这就让第6队和第17队升空。’
“3号留在了那里,”坐在控制台前的消防队员通报说,“我们还要再飞一趟。”
“好极了。下一次请你们飞低一些,评估损失情况,我30分钟后就飞到你们那里去,”穿制服的女人说道,“一开完部队过冬准备会就去。再见。”
“再见,达里娅·巴甫洛夫娜。”消防队长回答道。
随即他转过座椅。
“大概没事了,”他说道,“二位,请说说你们怎么样?”
“我的先生,”体育教师说话时稍稍低下了头,“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亲爱的未婚妻,她叫薇罗尼卡。我得一辈子都感谢您拯救了我们,并帮助我们逃出了这所可怕的教养院。”
“我的职责和荣耀,”消防队长说道,“要求我随时帮助有情人,以及遭遇不幸的人,忍受饥饿的人和心怀委屈的人,不论他们在什么地方。”
“你应该感谢勃拉斯大尉,”阿尔焦姆对柯说,“他是一位高尚的人。”
“还是一个真正的冒险家,不过是褒义的,”勃拉斯大尉接过话头答道,“有罗宾·古德和克文亭·多尔瓦尔德之风。你们听说过罗宾·古德吗?”
“勃拉斯大尉喜欢英国。”阿尔焦姆说。
“战斗与寻找,找到与不屈服。”勃拉斯大尉用生硬的英语引用斯科特大尉的话来承认自己的亲英倾向。
“现在要去哪里,哪位有情人?”勃拉斯大尉问道。
“离开这里越远越好。”阿尔焦姆搂着柯的肩膀,微笑着说。柯不情愿地想挣脱。
“你的鲜花太腼腆了。”勃拉斯别有深意地笑着对阿尔焦姆说。
“把你的眼睛挪开,大尉!”阿尔焦姆命令道。他口气强硬,不容置疑。
“好极了!”大尉兴奋地答道,“我们继续飞行。”
“最重要的是摆脱米洛达尔对我们的追踪。我恨他,他已经破坏了我们的好几次行动了。”阿尔焦姆说道。
柯颤了一下。原来,他们知道是谁在跟踪。也许,他们已经猜到柯是一只引诱野鸭的家鸭,现在他们正在等待收拾她的时刻。
“我想,他们已经丢失了我们的线索,”勃拉斯大尉答道,“我的主要原则是尽可能少躲躲藏藏,在人前我最好是以一名普通消防队员的身分来掩饰自己。现在我们就要变成一条普通的打鱼船了,就像一部英国古典小说中的伪装成邮递员的杀人犯一样,人人都能看得见,但是谁也不能识破我们。”
“就这么办吧,大尉。”阿尔焦姆说。
他坐到固定在直升机盘起的水龙带中间的硬座椅上。
“可爱的孩子们,”他说道,“我不能想象,没有他们我同你能做什么。”
“大概,你会找到其他可爱的孩子们。”柯答道。
“你是讽刺吗?我不喜欢讽刺,我没有幽默感。”
“这不是讽刺,而是相信你,我亲爱的,”柯说道,“那些真正的消防队员都跑到哪里去了?”
“胡说!”大尉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我不是暴徒,也不是凶手。我是一名志愿者,在森林消防队工作了两个月,而且全队都同我在一起。我还应该告诉你,我们是全科拉半岛最棒的消防队。谁要是不相信,可以给摩尔曼斯克打电话。”
“我相信,”阿尔焦姆勉强地笑了笑说,“虽然更为简单的做法是消灭某一个队就完事大吉了。您总共只须用直升机飞1个小时就够了。”
“我不喜欢仅仅因为我急于求成或懒于三思最佳途径而毁掉行动。我的朋友,最佳途径并不都是最简便的,而且肯定不是流血的。但是你还年轻……”
“不像我的外表这样年轻。”阿尔焦姆答道。他这句话柯倒是相信了,这个人带着死者的面具,至于面具下面遮住了一张什么险——鬼才知道。
言谈之间,勃拉斯大尉驾驶着直升机加快了速度,从两座山头中间冲了过去,显然,他是想骗过米洛达尔局长的监测设备。前方是一片灰朦朦的大海。
“是白海吗?”柯问道。
“不是,是巴伦支海。”勃拉斯答道。
直升机平稳地贴着低缓的浪头飞行。前方出现了一条灰色的渔船,船舷的字迹清晰可辨:“阿穆尔”。
柯百思不得其解,给这条船起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爱神还是远东的一条河流。当时也无人可问,船板上空无一人。
放下绳梯,落到了船尾。
“快!”勃拉斯大尉命令道,“现在我们很容易被测到方位。”
消防队员们一个接一个——柯数了数一共有5个——不用绳梯,敏捷地从5米高的机舱直接跳到甲板上。最后一个出现在舱口的是勃拉斯。
“闪开!”随着叫声,他落到了同事们中间,消防直升机歪歪斜斜地往下掉着,飞到了另一边,转眼之间就扎进了水中,溅起了一股高高的水柱。
“见鬼!”勃拉斯叫道,“趁他们还没有发现水柱,赶快!”说着,他第一个跑向敞开的门口。阿尔焦姆推着柯跟了过去。
她回头一看就明白了急急忙忙的原因:在铅灰色的层云之间出现了一个黑点,一架直升机正快速地向渔船飞过来。
一阵皮靴杂沓声,消防队员们从舷梯上鱼贯下到老式捕捞船的轮机室。
“难道你以为他们找不到我们吗?他们大概是看见直升机坠人水中了。”柯问道。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小姐,”勃拉斯大尉应道,“现在他们正急于从水里打捞消防直升机,救护消防队员呢。”
“他们在那里可是一个人也找不到。”
“又给这个事件添了一个不解之谜。”
假消防队员们一齐开怀大笑起来。
船上的机械师打开底舱钢门迎接他们。
“一切正常吗?”勃拉斯大尉问道。
“是的。”
“您留在船上,照商量好的办,让他们搭救您,您就说,您的船由于不明原因沉没了。”
“是。”舱内的人答道。他非常苍白干瘦,双手隐隐约约在发抖。
“别哆嗦了,”勃拉斯冲着他呵斥道,“我不能用我的人来代替您——您有真实证件。您在摩尔曼斯克的20年没有白过。”
“是。”他郁郁不乐地重复道。
“要是我早就把他推下水去了,”阿尔焦姆提议,也不顾机械师在场,“只要米洛达尔稍稍对他施加一点压力,他马上就会全盘招供。”
“到那时我们已经走远了,”勃拉斯故示仁慈地答道,“行了,把舱门打开甩!”
在消防队员们的帮助下,瘦子旋开了舱门——前方一片空旷黯淡。
“别出声。”勃拉斯说。
大家都噤声不语,寂静中听见一架直升机降落到空无一人的甲板上,又过了1秒钟,咚地一响——有人跳到了甲板上。
“往前走!”勃拉斯说,“而你,机械师,打开船底阀。”
机械师顺从地向后退去。
柯走在中间——身后是阿尔焦姆,他推着她的后背。
柯听见浪花翻卷奔涌,喧哗咆哮着冲进底舱。
“不会沉底吧?”柯问道。
“应该不会遇难。”阿尔焦姆口气中带着残酷无情的嘲笑。
当勃拉斯大尉最后一个走过舱门口,他立即关上它,在一名下属的帮助下很快锁上了舱门。
“潜水艇准备下潜!”突然间,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头顶上说。
勃拉斯取下挂在墙上的麦克风。
“开始下潜!我们离开这艘船越快,他们找不到我们的可能性就越大。”
原来,这艘潜艇就附在捕捞船的底部。潜艇开始无声地下沉,柯心里想着留在船舱里的机械师如何在翻涌的水中挣扎达命。
“姑娘,”勃拉斯大尉命令道,“跟着我走。”
由于眼睛还不能适应水下的昏暗——柯摸着墙壁循着大尉的声音走去。墙壁有点抖——这是发动机的震动所致。显然,这艘潜艇是他们从某个博物馆搞到手的。
柯走进潜艇休息室——里面有一张沙发,一张桌子,墙上挂着列宾临摹的油画“伊凡雷帝击毙亲生儿子”。
“小姐,请在这里坐坐,等着把一切都安排好。”大尉礼貌地提议。
柯突然感到累得要命,她感激地服从了勃拉斯大尉的命令。发动机轰隆响着,潜艇朝斯匹次卑尔根群岛方向驶去,潜艇里暖意融融,洋溢着铁锈味和机油味。
柯盘着腿坐到沙发上。
她很快开始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