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洛达尔在城堡里有自己的房间,称为监察员室。不过,一般的监察员和值班员通常都不在岛上留宿,而住在陆上,只在有事时乘飞艇或者直升机过来。监察员配备有宇宙通信、微机、小图书室和一个装有色情录像带的专用机盒。米洛达尔喜欢在睡觉前看上一小会儿色情录像,这无论如何不应该让孤儿们猜到。
进入监察员室,米洛达尔把房间上下左右旮旮旯旯都看了一遍,唤了一遍。偏偏有一种陌生人的气味使他不安:刚刚有人在这里呆过。米洛达尔从保险柜中取出气味检测器,不费吹灰之力便查明,未经许可擅自入室的是院长阿尔托宁太太本人。但是她进来干什么?
米洛达尔检查了房间留有院长指纹的所有部位。气味最明显的地方正是集中在录像带和录像机上。这太难以置信了,院长不可能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当然,按照警察局的规定,知悉有关被怀疑对象情况的工作人员,应该隐藏所知道的事情,尔后将其用于审问。但是,米洛达尔不打算审问院长,所以他忍不住接通了阿尔托宁太太办公室的可视电话。正好碰上她心气不顺的时候。院长正在举起教鞭。
“请原谅,我打扰您了。”米洛达尔装出毫不惊讶的样子。
“啊,应该请您原谅我,在工作时间这么做!”
院长因为难为情而脸红了。但是米洛达尔与其他许多人不同,他失去了分寸感和同情心,否则,他就永远达不到银河系警察局的制高点。
“您说得对,”米洛达尔说,“做这件事有专门的厅堂和树林。”
“不过,您想一想,看见一个院长当着孩子们的面举起教鞭多么不好看。他们会以为,我是一个残酷的教师。”院长小心地把教鞭放到地板上推到桌子下面。
“好极了。我打扰您另有原因,”米洛达尔说,“我想知道,您干吗在我的监察员室看黄色录像带。”
“哎呀,您说什么……”
但是,院长活了这么大年纪似乎还没有学会说谎。
“快说,我很遗憾,没有时间等您想出合适的托辞!”
“啊,不!”院长回答道,“不过我领导着一个姑娘小伙子在其中成长的集体。我应该保护他们避免各种过火行为……很遗憾,我很久……请原谅我,局长,很久没有同男人做这种事情了。所以,我担心我非常落后,不能正确理解我的学生们的某些手势和语言。就是在打扫卫生时——我从来都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您的房间,可是灰尘有时候是需要打扫的!打扫时我看见了录像带。封皮上印的图画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见鬼!”米洛达尔在心里骂着自己,“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把封面上的那些电影主人公赤躶的胸脯和屁股拿掉!”
“于是我认定,您,局长先生,跟我一样被同一个问题搅得心神不安。您也知道,现代的男孩子对女孩子到底做些什么,在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您也像一个教育家一样在研究这个问题。”
局长差一点没有叫出来他有6个情妇……
但是这些话卡在了他的喉咙里没有说出来。何必让她失望呢?
就让院长确信好了,她同局长——现代教育学的两根台柱子,为了特别保护孤儿们的纯真,一起观看对其他人而言是不体面的电影。
“就照您的意思。”米洛达尔说完,随手挂断了可视电话。
“你永远不会知道,生活把你赶进了一座何等现实的迷宫。”他想道。
他走到窗户边。天已经完全黑了,一只大乌鸦擦着窗户边上飞过。该返回了,整个事件原来是一个无足轻重、陈腐庸俗的爱情故事,不值得再耗费时间。虽然,还是应该承认,局长同两位好奇的姑娘认识了……现在剩下的就是同体育教师阿尔焦姆谈话教育他。视谈话结果,要么把体育教师留在这里,这不大可信,要么把他调到另一所学校去,这有可能;或者彻底赶出教育系统。
在哪里能找到这个追逐姑娘爱抚的胆小鬼呢?
米洛达尔离开窗户。也许,去问问院长?……不,没有她的帮助我也要找到他。我们有气味探测器。
但是,要使探测器发挥作用,先要去体育老师的房间,从那里取他一件物品。可是又懒得去——现在还是先放上一段色情录像,看看年轻的荡妇们……
米洛达尔这样想着走近电视,机械地把录像带插进录像机。
他马上就入迷了。
他喜欢姑娘,喜欢女人,喜欢爱情……
过了10分钟,看到全身赤躶的扁角鹿挣脱疯狂的萨提尔在森林里奔跑时,响起了敲门声。米洛达尔真舍不得丢下录像。
“等一等!”他大声说道,“马上就来!”
但是,作为一个职业家,他善于控制自己,关掉录像机,“啪”地一声关上伪装成打字机的录像机柜门,又按下了遥控器的开关键。
门打开了。来人靠在门框上,疲惫不堪,筋疲力尽,是体育教师阿尔焦姆。
他神经质地四面打量着,很快钻进监察员室,小声说道:
“请救救我,局长!”
“请先进来,”米洛达尔劝慰地说道,“请随手把门关上。”
体育教师进来之后,把门结结实实地关上了。窗户上的钛合金百叶窗也放了下来。陶瓷锁无声地锁上了。
“请坐,”米洛达尔说,“您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体育教师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他没有往四周看,甚至即使录像继续转动,他大概也无心旁顾,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到您这里来,”他声音嘶哑地说,“是因为充分意识到了我的爱情充满了天真和危险。”
“早就该意识到了,”米洛达尔数落道,“因为你,我不得不坐在这里。同时在别的地方还有许多刻不容缓的银河系事务等着我去处理。”
“对不起,”体育老师说,“我怕您会大发雷霆。”
“那是什么促使你来找我的呢?后悔?害怕?问心有愧?您别客气,小柜里有威士忌,想喝就自己去倒。”
“谢谢,我不喝酒。”
“可惜。我在您这岁数时,喝起酒来像马车夫一样。这么说,您全部都承认了?”
米洛达尔走到他的身边,注意到他的脖子和脸上满是红点。
“这是怎么回事啊?”他问道,“是被蚊虫咬的吗?”
“您是猜的吗?”
“当然。您找到了一个掩蔽所,想在我没有离开的时候蹲在那里,指望您在刚发生的丑闻中的作用不被发现,但是没有如愿,对吗?”
“这不是蚊子……”体育教师嘶哑地说,“这是活注射器,这是螨虫和钉子。它们毫不留情。它们的目的是要杀死我……”
“不必这么夸大其辞,小伙子,”米洛达尔微笑了一下,“您在蚊子孳生的地方一动不动坐得太久了。不过我对具体地点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谁想出来化妆成幽灵格利勃科夫的点子。”
“是我。”阿尔焦姆说,他的话中有负罪感,但又不能令人信服。
“撒谎!是谁想出来的?请讲,如果你不想让我生气的话。”
“这是姑娘们想出来的……”
“是柯吗?”
“开始是她……”
年轻人不想出卖姑娘,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米洛达尔的目光就有这种力量。
“一个很有前途的女孩子,”局长说道,“要是我处在你的位置,对同薇罗尼卡私通这件事,我会慎之又慎,三思而后行。薇罗尼卡的情趣差远了。”
“我爱薇罗尼卡!”体育教师吼叫起来,“我爱她,我不会背叛这份感情!”
“那你就别背叛好了,上帝与您同在,”米洛达尔赞同地说,“但是,你干吗非要在工作的地点谈恋爱呢,而且还是同一个危险的女学生?你正常吗?”
“第一,”体育教师声明说,“我不教高年级,所以薇罗尼卡不是我的学生。”
“第二,”米洛达尔替体育教师归结道,“你没感觉到这个女孩子有任何危险。”
“正是这样!”
“如果这种危险能被感觉到的话,”米洛达尔两手手指交叉在身后背着,在房间里一边踱步一边说,“那就不必采取这种预防措施了。问题在于危险有时候难以辨认,却又明明存在,就像是毒气……”
“薇罗尼卡是一位优秀的姑娘。”
“我不信,我不信!”
“我恨您,局长!您毁了我们的爱情。”
“这可就不对了,”局长真诚地反驳说,“追赶你的是院长,她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出于责任感。当时我甚至都不在现场。而假如你们做得更聪明谨慎一些——至今恐怕还在接你们的吻哩。”
“不,”体育教师反驳说,“我们被您的间谍和走狗包围着,如果不是洗衣工和清洁工向院长告密的话,她永远也不至于跟踪我们。”
“这些女孩子真是好样的!”米洛达尔高兴地说,“我还曾经打算更换本地的服务人员,把她们派到其他的岛上去。但是怎么处理你们两个,我还没有考虑好。”
“我想娶她。”体育教师说。
“好主意,但是你必须等薇罗尼卡成年再兑现,即再过一年。到时候生理调查结束,她将取得完全的银河系公民资格,而不是……”
“不是天生的怪人!”
“对了。”
“反正我要娶她!”年轻人痴情地坚持着。
“我要来参加你们的婚礼,”米洛达尔说道,“赶快回去休息,你这一天度日如年而且神经紧张。”
他把体育教师送出门,然而已经没有接着看色情录像的欲望了,兴致已被破坏殆尽。米洛达尔有时特具一种奇异的心灵感应。他已经知道,明天将把体育教师列入精简整编的对象,调他到澳大利亚的一所寄宿学校去任教。而且,尽管他是一名享有充分权利的银河系公民,仍然将受到公开的安全监视。有什么办法,风险太大了。米洛达尔知道,他将亲自下达拆散这对有情人的命令,因为他们之间发生了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恋情。然而,他突然开始非常同情他们了!若是按照他的意愿,他巴不得马上把他俩锁进一间寝室里直到早晨——要知道即便是莎士比亚笔下的主人公,也曾经得到过命运的关照……
米洛达尔差点没有冲上走廊,建议小伙子同心上人结合而不必顾忌谁在场。但是他随即控制住了自己,躺下睡觉了。随他去吧!听凭造化安排……现在该考虑考虑柯的事情了。她马上就要成年了——必须知道她今后打算干什么。
想到这里,米洛达尔打开灯,在手表上拨通自己的私人密码,于是他的全息图像变成一朵微微发光的云彩,轻飘飘地升到城堡上空,转了一圈,朝他在莫斯科郊区一乌兹科耶”疗养院的家飞去,那里的池塘底有一个秘密通道通往银河系警察局莫斯科分局。
城堡终于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