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七美待在长椅上。
“你认为呢?”
七美望着池面问我。
“不晓得。”
“伊普西隆真的与DDST有关吗?”
“不清楚,但他们确实在K2上花了大把钞票。”
“概估多少?”
“这个嘛,几亿或几十亿吧……”
“至少能肯定那绝非单纯的游戏机。”
“没错。”
我感觉脑袋一片空白。原以为倚靠的是道墙,抬头才发现是巨怪的脚。
“他们到底在克莱因纪念医院进行何种实验?”
“或许……”
“嗯?”
“或许是K1吧。”
“K1……”
“五年前,DDST于克莱因纪念医院测试K1。”
“利用受刑病患?”
“对,然后以失败告终。”
“怎么说?”
“他们居然不得不藉火灾掩盖真相。”
“害死四名患者,究竟想掩盖什么?”
“好比,他们真正的死因。”
七美瞪大双眼。
“你是指,凶手是K1?”
我摇摇头,“不知道。”
“等一下,‘克莱因壶’不是供玩家体验虚拟实境的装置?”
“对啊。”
“那不就和电影院差不多?听过电影院害死观众吗?”
“举例来讲,有部非常惊悚的电影上映。”
“…………”
“心脏不好的人看见太过恐怖的画面,可能突然病发。‘克莱因壶’内一切与真实无异,那种震撼力一般电影是比不上的。”
“突然病发……”
我脑海中浮现丰浦利也苍白的脸孔。他在K2里惨遭拷打,膝盖受到烙刑。
“我还以为必死无疑。”
他曾心有余悸地说。
梨纱必定经历相同的对待,且就发生在《大脑病变》测试开始的第五天,她的第二次游戏过程中。如此断定,是因我那时接获映一出车祸的通知,随即便被带离研究所。
伊普西隆方面不希望我目睹梨纱的惨状,于是支开我。隔天甚至利用K2让我与梨纱见面,只为制造梨纱失踪与K2无关的假象。
可恶……我气得紧咬嘴唇。
“‘克莱因壶’究竟是怎样的装置?”
“…………”
七美抓着我的手。“CIA为何要研发这种装置?”
“‘克莱因壶’的真正用途,已在我身上得到印证。”
“咦?”
“我和你不是起过两次口角?”
“…………”
“昨天我以为曾到二子及梨纱的公寓。先前也一样,我自认与梨纱搭电车回家,并在车站道别。所以,当你说梨纱没回住处时,我认定你撒谎。由于全是亲身经历,对所见所感,当然深信不疑。”
七美不住摇头,反驳道:
“但欺骗你对DDST或CIA有什么好处?何必费这么大工夫?”
“对象是我,或许没多大好处。”
“…………”
“欺骗我,顶多只是引起你我的争执,不过换成重要人物呢?”
“重要人物?”
“举个极端的例子,若美国总统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送进K2,后果将如何?”
“不可能……”
“难以置信吧?‘克莱因壶’能改造人脑,编织虚假的记忆。”
“就像洗脑装置?”
“‘克莱因壶’正是洗脑装置,我、梨纱及丰浦利也都是白老鼠。”
“好过分……”
“K1的实验手法想必更激烈,所以成为社会问题,引发骚动。于是,如姬田所推测,他们学乖,打着伊普西隆公司的招牌当幌子,将实验地点移到日本。不仅降低风险,且只要声称是最新型的游戏机器,哄我这样的笨蛋上钩简直轻而易举。”
“…………”
这便是百濑伸夫不断在游戏中提出警告的理由。
“在无法挽回前快逃。”
此刻,我终于明白他的用意。
“接下来怎么办?”
七美握住我的右手,感觉柔软冰凉。
“我要揭穿他们的恶行。”
“太危险了。”
我凝视着七美道:
“没其他选择,毕竟只有我能潜入伊普西隆内部。”
“我不希望连你都……”
七美欲言又止,我明白她的意思。
我瞥向手表,将近八点半,去伊普西隆办公室报到前还有一个半小时。
“我有一点想不透。”
七美握着我的手开口。
“哪一点?”
“那辆箱型车。”
“唔……”
“你昨天不是搭箱型车去研究所吗?”
“对。”
“为何箱型车没出现?你不可能是在壶里搭上箱型车,因为抵达沟口车站前,你一直和我在一起。”
没错,当务之急是找出研究所的确切位址。
“车子会不会是从单行道另一头离开?”
“另一头?”
“对,倒车后退,从反方向驶出。”
“不太可能。你提过那条路很窄,车子无法并行,自然也没办法会车。假如倒车时,后方来车可不妙。何况,若车子后退,我定会察觉。”
“不过,还有其他合理的假设吗?”
“记得梶谷曾说,他们早采取因应对策。”
“因应对策?”
“嗯,诱使我到品川医院那天,他告诉我,这是敌对的游戏开发公司设下的陷阱,目的是查出伊普西隆研究所的位置。”
“嗯。”
“我质疑敌方为何不趁箱型车前往研究所时尾随,他透露已有完全阻绝跟踪的防备措施。”
“完全阻绝?”
“我也不太懂。有什么办法能甩掉追车?”
“不,不是甩掉追车,而是打一开始就避免被跟踪。我在单行道出口枯等,根本没瞧见箱型车的影子。”
“啊,确实如此。”
“从办公室到单行道出口间似乎没岔路,但或许有条隐密小径。至少,车子驶上高速公路这点是无庸置疑的吧?”
我望着七美说道:
“不不,你也上了当。梨纱以硬币刮除涂漆偷看车外,是发生在壶里的事。”
“噢,没错。”
“换句话说,那是他们故意安排的情节。”
“这代表,车子根本没开上高速公路?啊,脑袋被弄得糊里糊涂,直接拷问司机最快,但要对方吐出真相恐怕不容易。”
“…………”
我愕然望向七美。
“怎么?”
“拷问司机……”
“我乱讲的。”七美笑道:“这件事快把我搞疯,我随口说说而已……”
“不,你点到关键……对,就是司机。”
“什么意思?”
七美握紧我的手。
“我从未见过司机。”
“…………”
“不管在办公室或研究所,我都没看过疑似司机的人物。”
七美双眉紧蹙。“这又是何种情形?”
“每次搭上箱型车,驾驶座总是空无一人。等后座门一拉,前头随即传来关门声,接着便发动引擎。抵达后恰好相反,待完全停妥,梶谷听到外头有人敲门才打开车门。下车时,司机往往已不在。”
“这是避免你们瞧见司机的脸吧。”
“不,总觉得没那么单纯。”
“没那么单纯?”
我点点头。此时,我隐约参透梶谷口中所谓的“因应对策”。
“我遇过两次梶谷开车的状况,理由皆是司机的时间无法配合。其中之一,就是梨纱刮开车窗涂漆那次,换句话说,那是发生在壶内的事。由梶谷负责开车,是为制造机会,让梨纱确认车子行走在高速公路上。”
“…………”
“但另一次不同,是现实中的突发状况。当时为何是梶谷开车?其中有着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怎样的理由?”
“那就是,只有他能开车。意即,不是司机无法配合,而是司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
七美皱起眉头问:
“什么意思?”
“我若没猜错,不管在单行道出口等多久都是徒劳,因为箱型车压根没离开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