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我才察觉上了梶谷孝行的当。
今早梶谷告诉我,梨纱打电话向他请辞。不过,这句话有破绽,前天在品川中央医院对面的咖啡厅里,他亲口说:
“我们不会随便透露内部的通讯方式,先前给你的其实是电话秘书公司的号码。”
由此可知,任何人都无法直接去电向梶谷请辞。梨纱若拨到公司,将会听见电话秘书的甜美话声。
莫非是电话秘书转告此事?不,不对,因为梶谷继续道:
“你不认为很过分吗?我说测试尚未结束,突然辞职太不负责任,但她坚持不愿再进K2……”
这样的意见沟通,不可能透过电话秘书。
当然,梶谷或许是接到通报后急忙打给梨纱。然而,考量梨纱的情形,这也不成立。因为梨纱的住处没电话,梨纱只能以公用电话联系伊普西隆。
换句话说,梶谷根本满嘴谎言。
那么,梨纱究竟上哪去?
我环顾四周。屋内空间狭窄,家具仅有寥寥数样,收拾得相当齐整。窗上挂着薄布帘,壁纸则是米色底搭黄水珠的图样,大概是梨纱贴的吧。
梨纱究竟遭遇何种状况?
回想起来,一切肇始于前天那件怪事。梶谷通知我映一出车祸,载我前往品川的医院,最后是虚惊一场。梶谷解释,这是敌对公司为窃取游戏开发情报而设下的陷阱。
那番话会不会是编造的?
企业间谍战之类的实在教人难以置信。这会不会只是梶谷为了带我出研究所的藉口?
为了带我出研究所!
冒出这个推测的瞬间,我自己也大吃一惊。
理由是什么?
另外,梨纱前晚直到九点才离开研究所。若映一发生事故打一开始就是梶谷的骗局,那置留梨纱又是为什么?
那天梨纱并未回公寓,她的小肩包却出现在房中……
“你在思考什么?”七美问。
我抬头望向她。
“梨纱可能去的地方,你心里有底吗?”
“不,毫无头绪。怎么?”
七美在地毯上伸直双腿,重重叹口气。
“前阵子,我关心过梨纱的打工。她并未详细说明,只透露在帮一款新型游戏进行测试。她笑得很开心,似乎十分乐在其中。但提及薪资,我不禁担心起来,于是告诫她,如此高薪的工作,通常不是极危险,就是必须陪男人睡觉。她也坦承,‘确实曾遇险’。”
“…………”
我脑海浮现梨纱每次出K2时的表情。她的游戏泰半结束在命丧敌人手中,而她杀死的人数,甚至远超过她被杀的次数。
“十三次加总,你共杀六十八人。”笹森贵美子曾看着梨纱的资料说。
“尽管嘴上挂着危险,她语气却相当愉快。我继续追问,她就和你刚刚一样,只回答是企业机密。我实在不明白,究竟何谓企业机密?打这份工后,她仿佛变了个人。我无法确切指出,总觉得气质不太相同。”
“啥时的事?”
“你是指……?”
“这是何时的对话?”
“三天,不,四天前吧。白天她要打工,没办法见面,晚上我们约在刚刚那间‘Humpty Dumpty’聊天。怎么,这很重要吗?”
“没什么……”我摇摇头。
“欸,”七美双肘撑在桌上,“她的失踪与这工作究竟有没有关系?”
“不晓得。”
“有牵扯的可能性多高?”
“不低吧。”
“何以见得?”
我凝视着七美,“我真的一无所知,只觉得其中或许有某种关联。”
“梨纱说的危险,是指什么?”
“大概是游戏里常常遭遇危险。”
“那是怎样的游戏?”
“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还下不了决心向你全盘托出。”
“因为是企业机密?”
我点点头。“这当然是考量因素之一。不过,若确定梨纱失去下落与伊普西隆……呃,与这工作有关,我一定会向你说明。只是,我需要判断的余地。”
“伊普西隆是游戏名称?”
“公司名称。”
“我听梨纱提过,她每天要前往沟口?”
“对,办公室在沟口。”
“一点时间是多久?你啥时愿意告诉我?”
我摇摇头。“不知道,但我会尽早做出结论。”
“那我该怎么办?”
“你?”
“留在这里似乎不太妙,我是不是最好离开?”
“不,请继续住下,梨纱回来马上通知我。不过……”我再度环顾四周,“屋内没电话,我怎么和你联络?”
“我每隔一段时间打给你。”
“你白天都在做什么?”
“游手好闲。”
“…………”
“还没开学,我每天只需找房子和闲晃。”
我凝视着七美。“你为何离开先前的住处?”
七美耸耸肩,“我没必要对刚认识的陌生男人解释。”
“…………”
七美回望着我,扬起嘴角:
“不好意思,虽然比在‘Humpty Dumpty’见面时多了些好感,但……”
“没关系,”我摇摇头,“是我不该多问。”
“抱歉。”
“不必道歉。明天方不方便跟我联络?”
“打电话就行吗?”
“嗯。”
“什么时候?”
“工作多半在傍晚结束,每天不一定,但不会超过五点,大概六点能回到家。假如发生什么事,就在答录机留言。”
我交代着,起身准备离开。
“在答录机留言,我最不拿手了。”
我露出笑容,七美也仰头回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