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弗莱明《谍海恋情》

第05章 择选目标

作者:伊恩·弗莱明  来源:伊恩·弗莱明全集 

  柯将军给这些狗腿子革命家狠狠抽了一根鞭子以后停下来几分钟,好让他们舔舔伤口,从惊恐的状态中把自己拉回来。
  苏联的情报机关确实有过几次失误,但与他们无数的辉煌业绩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的。桌旁的人没一个敢站出来申辩几句,没有人敢质问柯将军,他本人该对这些过失承担什么样的责任。他的训活代表的是上面权威的声音,柯将军仅仅是个传声筒而已。当然,对柯将军来说,这是一种殊荣,是自我表现的机会。每一个在场的人都提醒自己,柯将军是“锄奸团”的最高首领,他的位置已达到了权利的顶峰。
  外交部情报司司长伊万诺夫中将坐在桌子边,望着屋子中盘旋上升的烟田,想起了莫洛托夫私下对他说的话。他说,一旦贝利亚死去,柯将军便会飞黄增达。但他当时觉得,这一预言没有什么独到之处。贝利亚活着的时候并不喜欢柯将军,常给他小鞋穿。为了不让他继续向上爬,把他吸到苏联国家安全部的次要部门。直到一九五二年,柯才成为这个部的代理部长。斯大林死后,贝利亚很快取消了国家安全部。柯将军失去职位后,接受了谢洛夫元帅的密令,精心策划了一场颠覆贝利亚的阴谋。对谢洛夫这样年高望众的老师,贝利亚只能束手就擒.
  不久,贝利亚及其爪牙们被送上了绞刑架。柯将军控制了“锄奸团”。这是作为对他的最好赏赐。谢洛夫元帅现在正同布尔加宁和赫鲁晓夫一道统治着苏联。将来有一天,他将独自一人登上权力阶梯的顶端。伊万诺夫将军望着办公桌后柯将军的光脑瓜,心想,到那时,柯将军也将鸡犬升天。
  柯将军咧嘴一笑,嘴角露出两颗金牙。他的样子好象不仅是这幢大楼的主人,也是在座的所有人的顶头上司。他继续说:“同志们,我们不要太胆小了。大树再高,总有能砍掉它的斧子。我们从不认为自己的工作做得完美无缺。所以,听了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大家是不会感到太意外吧?好,让我们勇敢地挑起新任务的重担,用实际行动改变我们的面貌吧。”
  这些陈词滥调没有得到任何到回应,柯将军也不稀罕那些附和。他点燃一支烟,继续他的话:
  “我们得马上制定一个行动方案。当然,这个方案由我负责的‘锄奸团’来执行。”
  在座的军官们长长地舒了口气。由“锄奸团”来负责,岂不是太好了!
  “选择行动的目标不是件容易的事。事关重大,我们要同心协力来作这个决定。”
  软硬兼施,球又增回到会议桌上。柯将军这样的政客,决不会独自承担责任。
  “当然,这一任务不会象炸掉一栋房子或刺杀某个大人物那么容易。我们不想玩那种小资产阶级游戏。我们要精心策划,瞄准西方情报系统的心脏,给它致命一击。老百姓可以不知道,但一定要在政界引起哄动,让全世界的人都笑话他们又蠢又笨。让各国政府都知道,这是苏联干的。这就是我们的目的,这是强硬策略的具体体现。我们要让西方的特务、间谍们尝尝我们的厉害,让那些卖国贼和反对派胆战心惊。我们的行动将振奋人心,鼓舞士气。我们要严格保密,不能让人知道是由谁具体执行的。”
  柯将军看了一眼正毫无表情地呆望着自己的伊万诺夫中将,继续说。
  “我们要选取某一西方谍报机构作为打击对象,并在该机构中确定出我们实际的打击目标。伊万诺夫中将同志,你是外交部情报司的,对各方面情报了解得较详细。你是否可以给我们大致介绍一下这方面的情况?到底西方谍报部门中哪几个最重要,我们非常乐意听听您的看法。我们的选择一个目标必须是威胁性最大的,造成影响也最大的。”
  柯将军往椅背上一靠,双手交叉托住下巴,双肘支在扶手上,好象一个老师在听学生分析课文。
  伊万诺夫将军没有一丝法意。在他三十年的情报工作生涯中,他曾在里特韦罗负责下的苏联驻英使馆当门卫;曾在塔斯社纽约分社工作;然后又回到伦敦,在那儿任苏联贸易机构的常驻代表。他在苏联斯德哥尔摩的大使馆干了五年武官的工作;在苏联间谍佐尔格去东京之前,他曾帮助训练过他;他熟知黑话,许多轰动性的事件都是他亲手策划的;战争中他曾几次到德国执行任务,几次都大难不死。战后他调到外交部,打进伯吉斯和麦克莱恩的组织,对西方的外交阴谋了如指掌。他是个地道的职业间谍,和对手交锋真正做到了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看见他在考虑,他身旁的助手有点坐不住了外交部情报司岂能被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
  思考了一阵后,伊万诺夫将军小心翼翼地说道,“在这个问题上,不能把个人与组织混同起来。每个国家都有优秀的间谍,但最优秀的间谍并不一定就在大国。从组织角度上看,搞情报工作要舍得花本钱,要建立各种各样的部门,如档案部门,情报分析部门以及无线电网络。小国家是没有力量建立这样庞大的机构的。挪威、荷兰、比利时、葡萄牙等国都雇佣些单独行动的间谍,好在他们往往不能有效地利用这些间谍提供的情报,否则我们就会有不少麻烦。所以,我们不必过多地提防小国。”
  他顿了一下又说,“我们再来看着瑞典。几个世纪以来,他们一直在针对我们搞间谍活动,弄到不少波罗的海的情报,连芬兰和德国都比不上他们。这是个危险的对手,该好好地整整他们。”
  柯将军插嘴道:“瑞典的间谍案也不少了,即使再多一件对他们根本无关痛痒,引不起全世界的注意。”
  “意大利就算了,”伊万诺夫没有理睬柯将军,又说道,“他们聪明活跃,但并不会妨碍我们,因为他们只关心的只是地中海。西班牙呢?他们的国家情报局对我们构成了威胁,那些法西斯分子铲除了我们不少优秀的谍报员。但如果进行报复的话,既费人费力,而成效甚微。对革命来说,不起什么作用。”
  他咳嗽了一声,继续说:“至于法国,虽然我们已经打入了他们的大多数情报机关,但仍然没有打进其国家情报局。这个情报局构成不小的威胁,值得我们注意。况且,在法国行动是件十分容易的事。”
  “可法国自己已矛盾重重。”柯将军评论道。
  “英国可就大不相同了。我想我们都很重视英国情报部门。”伊万诺夫将军环顾了一下左右,包括柯将军在内,所有的人都不得不点头称是,“他们的情报部门确实出色。英国是个岛国,这对安全防卫来说。是个有利条件。他们军事谍报五处的人都受过良好的教育、个个机智聪明。秘密警察就更出色了,成绩非凡,行动起来总能占上风。间谍也很不错,虽然拿的报酬不高,月薪只相当于一千到二千卢布,但全都很卖命。他们没什么特权,而我们却专I’J设有能买便宜货的特别商店。我们的人还能享受免税的待遇。而他们出国时社会地位不高,自己的老婆和与普通秘书的老婆都没有什么区别,退休时也很难得到奖章。可这些人心甘情愿干这项冒险的工作。真太不可思议。也许是因为他们接受的传统教育崇尚冒险吧。要不然他们怎么会如此精于此道呢?又不是天生的阴谋家。”
  伊万诺夫将军意识到自己的腔调太有些颂扬的味道了,便赶忙补充说:“当然,他们的大部分力量也不过是伦敦警察厅炮制的,诸如福尔摩斯侦探之流,没有什么了不起,这些神话完全可以抛在一边。”
  “美国的情况呢?”柯将军见伊万诺夫还想对英国情报部门大唱赞歌,便打断他。他想,总有一天,他说的这通话在审判时会派用场的。柯将军想,要是他接着说五角大楼的好话,那么他以后的下场将会更惨。
  “在我们所有的对手中,美国最强大,也最富有。从技术上讲,如无线电、武器、设备等等,都可抵是首屈一指。但他们却不知道好好利用这些东西,却跑去发识那谎称在乌克兰集结了一秘密武装的间谍。美国可以马上掏出钱来让他去给这支所谓的部队买既子。而这些人一转身就跑到巴黎,把钱花在酒和女人身上。美国总以为金钱万能。可是一个出色的间谍,绝不会为线工作。只有那些下三流的角色才是财迷。”
  “也许你对他们太低估了吧,同志,”何将军仪悠悠地说,“他们也有成功的时候。”
  伊万诺夫耸耸肩:“他们当然不会一多元成,将军同志,播下成千上万颗种子,怎么会农不到一揽谷子?但我个人认为,没有必要把美国人作为攻击目标。”外交部情报和的头子面色冷峻。他伸手掏出烟盒,点上一支烟。
  “发言很生动。”柯将军冷冷地说了一句。“斯林温将军,你的意见如何?”
  总参情报局的斯林温不想代表总参谋部表态:“我认真听了伊万诺夫的讲话。我想,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国家安全部的艾克林上校心想,指出这家伙的税合之处也没什么妨害,不过,还得同时提出一项合适的建议,来迎合其他人的想法。说不定这也正是柯将军想说的。艾克林上校深知,只要建议对了总部的胃口,那么苏联国家安全部就是他的靠山。
  “我建议把英国秘密警察作为打击目标,”他的话斩钉截铁,“谁都知道,我们并没把英国人当回事。但在刚才提到的那批合材当中,他们的秘密密实好多也算是出类拔粹的。”
  何将军颇有些恼火,这人口气好大。这颗炸弹本该由自己来引爆的,现在,却让这个家伙抢先了。他用打火机轻轻敲打着桌面,提醒众人他才是这里的主宰:“那么,同志们,让我们拿英国伦开刀,各位是否同意/’
  在场的人都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来确定目标吧!我记得,伊万诺夫将军同志刚才谈到一种神话。是的,英国秘密警察的所谓实力,很大程度上是依靠这种神话。我们怎么才能撕开它神密的面纱,来瓦解这个组织呢?这个神话究竟源于何处?我们不可能做到一网打尽。那么这个神话是否来自英国秘密警察的头子?”
  艾克林上校和副官再说了几句,认为自己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英国情报局的头子是个海军上将,代号为M。我们有他的档案,但具体情况不详。他酒喝得不多,也不搞女人;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即使干掉他也成不了什么哄动一时的新闻,而且也很不容易下手。他极少出国,而要把他打死在伦敦街头,我们也太没面子了。”
  “说的不错,同志,”柯将军说,“我们现在要找的是一个合我们胃口的家伙。他们那边难道就没有一个英雄吗?就没有一个受人崇拜的人物,一个死后会引起恐慌的人物?神话是建立在英雄身上的,难道他们没有这样的人?”
  桌子周围的人开始搜肠刮肚地回忆,屋里一片寂静。无数个名字,无数份资料,无数次间谍活动,在他们脑海中翻腾。谁是英国神话中的英雄?
  最后,艾克林上校打破了这令人不安的沉默。
  他有些犹豫不决地说:“这人叫作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