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美子闭上眼睛。她努力想入睡,却没有一丝睡意,只感到头昏昏沉沉的。
“你已经决定了吗?”忽然,耳边响起了峰子的声音,她那张眉头紧锁的脸出现在眼前。她很少露出那样的表情。
那是多美子对她说,自己打算跟耕次一起去伦敦的时候。
“嗯……我想去。”多美子吞吞吐吐。
“那你的工作呢?翻译怎么办?”
“这……把手头的活干完,可能就不再做了。到了伦敦,也不会再有出版社找我翻译。”
峰子的眼神中出现了困惑,游离不定。
多美子见状慌忙补充道:“当然,你的事情我在考虑。我会给你介绍翻译公司,出版社也会有人帮忙,别担心。”
峰子扭过脸去。
“你说会帮我,我才决定离婚的……”
多美子无言以对。
“对不起。”她只能道歉:“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峰子把手放在额头上说道:“这下麻烦了。早知如此,我应该多要点钱。”她像在自言自语,好像是指离婚时的财产分配。
“没关系,以你现在的水平,应该能找到很多翻译工作,足够支撑一个人的生活。”
峰子闻言冷冷地看着她说道:“别说不负责任的话,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是说真的。”
“好了,我不想指责你。喜欢的人向自己求婚,和朋友的约定一般都会忘掉的。”
“不是那样的。我也感到很抱歉,请你理解。”
“你要是觉得抱歉……”峰子说到这里,又摇了摇头:“好了,是我自己不好,原本就不该靠别人,自己的事情还得自己做。”
“峰子……”
峰子把饮料的钱放到桌子上,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馆。
那是多美子最后一次看到活着的峰子。
多美子非常后悔那时没多和峰子说说话。她应该追上峰子多说几句,直到互相理解。峰子是个聪明人,只要有诚意,她肯定会理解。
可此后的两周,这件事一直搁置着。峰子可能已对多美子失望了,而且好不容易要见面,多美子却无法在约定时间赶去,推迟了一个小时。打电话时,峰子只说了一句“那就八点吧,我知道了”。她当时大概很生气。
这一个小时夺去了峰子的生命。
对不起,峰子!案件发生后,多美子说出了在心中盘桓已久的话。她以后大概会经常这样自言自语。但不管如何道歉,对方都听不到了。
一打开玻璃门,闷热的空气便迎面袭来。多美子感到汗水瞬间从毛孔里渗了出来,但她还是穿上拖鞋。她还没心情到外面走动,但整天待在阴暗的空调房中已让她感到不适。即便室外的空气里混杂着各种废气,她还是想离开房间。
已经多久没到阳台上来了?当初选择这个房间,正是因为可以从阳台上俯视小公园。但住进来后,多美子到阳台的次数却屈指可数,洗完的衣服也总是用烘干机或挂在浴室晾干。
她想把胳膊撑在栏杆上,又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栏杆上遍布油污和灰尘。
她回房间取抹布时,手机邮件的提示铃声响了,是耕次发来的,内容如下:
我要开始做回国计划了,你的时间如何?等你回信。
多美子合上手机,叹了口气。耕次一定着急了。若不确定何时回伦敦,就无法确定工作计划。这样的邮件措辞本不应如此柔和,而是该强调事情的紧迫,但耕次没那么做。这正是他的体贴之处。
多美子拿着抹布回到阳台,边擦栏杆连思考耕次的事。她不能总因为耕次对她好便不知好歹,也明白人死不能复生,必须放下峰子的事情。但她如果这样去了伦敦,真的就会万事大吉了?难道不会后悔吗?
栏杆终于恢复了原本的光泽。她轻轻吐了口气,却无意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公寓走来。是加贺。他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
多美子盯着他,而他也忽然抬头看了过来,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多美子的房间在三层,或许他是偶然看到的。他朝着多美子微笑,多美子也微微点头致意。
来得正好,多美子心想,要问问他去耕次那里的真实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