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凉快些了。真是的,这才六月啊。”
聪子摆好门前的仙贝袋,走进店中。
“奶奶,您刚出院,不能那么忙里忙外的。要是爸爸看到,我会挨骂的。”
“没事,没事。我既然出院了,就不是病人了,不像平常一样干活哪行啊。俗话说,不劳者不得食。菜穗,你也得早点自食其力啊。”
“哎呀,又来了!”菜穗拿起一片蛋黄酱仙贝放进嘴里。
聪子一边捶腰,一边盯着孙女。
“你还是这么喜欢仙贝。就算是仙贝店长大的女孩,也没有你这样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吃腻的。”
“可这是新品啊。”
“就算是新品,仙贝还是仙贝啊。我看都看腻了,而且关键是我的牙不行了。”
“这样都还做了五十年仙贝呢。”
“我都说多少次了。我是从三十年前开始做仙贝的,之前一直在做日式点心。都是你爸爸自作主张,改成仙贝店。啊,真怀念那时的羊羹。”
“您不是经常吃羊羹嘛。”
就在莱穗抬高了嗓门时,一个穿灰色西装的微胖男子推开玻璃门走了进来。
“您好。”他精神饱满地打了声招呼,点头致意。
“田仓先生,真不好意思,这么热,还让您特意跑一趟。”聪子高声说道。
“哪里的话,这是我的工作,而且傍晚也凉快多了.我白天来过一趟,但您不在。”
“那可真是辛苦您了。我给您倒点冷饮,请进来坐。”聪子招手让他来里面的起居室。
“不,在这里就行了。今天只要给我那个就好。”田仓在空中比画了一个四边形。
“诊断证明吧?今天我和这孩子一起去拿了。我说我一个人也没事,可她不听话,偏要跟我去。”聪子脱下拖鞋。
“好了,奶奶,我去拿。”菜穗阻止了聪子,自己走到里面。”
“你知道放在哪里吗?”聪子问道。
“知道,是我放的嘛。明明是您不知道放在哪里。”
菜穗说完,聪子好像说了什么。菜穗听到了田仓的笑声。
“菜穗,茶也准备一下。”又响起了聪子的声音.
“我知道。”真烦——菜穗有点生气,小声说道。
当她用餐盘端着一杯冰镇乌龙茶回到店中时,那两人正高兴地聊天。
“您的气色好多了。上次来找您是四天前吧。仅仅过了这么几天,脸色就完全不一样了。”田仓感叹着摇摇头。
“回到家里心情就不一样。反正我就是待不住,但这孩子总不让我乱动。”
“哎呀,您孙女担心您嘛。啊,谢谢。”田仓伸手拿过盛着乌龙茶的玻璃杯。
“奶奶,给。”菜穗把信封交给聪子。
“哦,谢谢。”聪子从信封中取出一份文件,迅速看了一眼,递给田仓:“田仓先生,这就行了吗?”
田仓说了句“我看一下”,接了过去。
“您住了两个月院啊,真是够受罪的。”
“要是能把关键的病治好也就罢了,可是完全没好,真糟糕。而且又发现了别的病,为了治那个病住院两个月,真是窝心。”
“这里写着胆管炎。啊,还写着动脉瘤检查呢。”
“动脉瘤是最关键的。本来打算动手术,结果往后拖了。”
“动脉瘤的手术以后还要做?”
“嗯。但我都这把年纪了,与其冒着风险做手术,不如就这样撑着。”
“是啊,这很难啊。”田仓似乎有些为难、因为他说话不能不负责任。
“文件这样就可以吗?”聪子问道。
“对,和前几天我拿到的那份加起来就齐了。我马上去公司办手续,最迟下个月便可以支付住院补贴.”
“还要去公司?真辛苦啊。”
“哪里哪里。那我告辞了。”田仓将文件塞进公文包,又对莱德笑了笑。“多谢款待。”
“多谢。”菜穗表示感谢。
聪子跟着田仓走了出去,站在店前目送他远去。
两小时后,菜穗的父亲文孝回到家.他穿着白色短袖衬衫,领口脏兮兮的,肯定是去找批发商了。
“小传马町好像出事了。”他边脱鞋边说:“那里停着很多警车,不像是交通事故。”
“有案子?”
“应该是,誓察都来了。”
“这一带也不安宁了。”在厨房尝着酱汤的聪子说道:“人增加得太快,都是因为公寓建得太多了。”
文孝什么也没说,打开电视,调到转播夜场棒球赛的频道。菜穗专心摆着餐具。公寓增加,新居民增加,坏人也就增加了——这几乎成了聪子的口头禅。
在上川家,只有三个人到齐才能开饭,这是不成文的规定。因为文孝外出,今天的晚饭比平常晚。
直到不久前还是菜穗准备晚饭,但从一周前开始便换成聪子了,一切又回到了她住院前的样子。
菜穗的母亲在她上小学之前便因交通事故去世了。菜穗当时还小,但打击和悲痛至今还在她心中挥之不去。幸亏家里开店,白天父亲总能待在身边,祖母也在一起,菜穗才得以摆脱单亲家庭的孩子固有的孤独感。她渴望母爱,但祖母精心准备的饭菜总能温暖她的内心。郊游的时候,别的孩子看到菜穗的便当,都羡慕不已。
正因如此,今年四月得知祖母差点病危时,菜穗刹那间脸色煞白。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赶到医院时,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淌。
正如聪子对保险推销员田仓所言,聪子原本是为动脉瘤手术而住院的。然而,就在手术前几天,她忽然开始不明原因地发高烧,有时甚至陷入昏迷。
这种状态持续了三天.第四天才清醒过来,菜穗见状又哭了起来。
后来医生告诉她,发烧是由胆管炎引起的。菜穗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依赖、撒娇的对象已是一个有病在身的老人。
聪子出院时,菜穗握住祖母的手说道:“以后我来照顾奶奶。您之前对我的好,我都要回报给您。”聪子闻言感动得大哭起来。
但遗憾的是,这种感人的场面并没持续太久。聪子原本就感动得快,冷静得也决。一开始她还有心情看着笨手笨脚的孙女做家务,但渐渐就变得急躁,开始插手。她要强好胜又性急,不会考虑照顾别人颜面,说话时也不会考虑如何不伤害对方.更糟的是,菜穗在这一点上像极了聪子。她对聪子说:“既然您那么多牢骚,干脆自己干好了。”于是没过多久,家里的情形便恢复到聪子住院前的样子。
只有文孝比较高兴。在菜穗负责伙食期间,他瘦了五公斤。自从聪子重新掌勺,他眼看着又恢复了体型。
“对了,闺女,你在美容学校里好好学习了吗?”
“当然啦。今天不是休息嘛,所以我才在家里。”
“那就好。”
“菜穗啊,能当上美容师吗?”
“当然能。”菜穗瞪了奶奶一眼。但她实在不能说自己因为奶奶旷了好几次课。
“既然要干就好好干,早点自力更生,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文孝说道:“俗话说得好……”
“不劳者不得食,对吧?我知道。”菜穗一副气鼓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