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破旧的沃尔沃里,我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儿来。晚饭是我做的,其实不光是昨晚,上周的饭基本都是我做的。做饭并非是我的专长,可现在这种时候我不想让美和子下厨。我打算在她露出健康的笑脸之前,不光是厨房的事,洗衣服和打扫房间我都包了。本来要是她相安无事举行完婚礼后,就该是如此了。
昨天有一道菜是炖牛肉 ,那是我少数几个比较擅长的菜之一。多亏性能良好的压力锅相助,在短时间之内就把肉 炖熟了。烧制成的牛肉 很嫩,用刀叉能够简单切开。
美和子把那些牛肉 默默地送到嘴里,除了一开始说了句“看上去很好吃呢。”之后就再也没出过声。对于我为了不冷场所说的话也只是偶尔点头应和,完全出于心不在焉的状态。
我能察觉,她白天似乎出门了。虽然我从大学回家后她已经回来了,但我想去她房间探望时,发现墙上挂着一件我从未见过的连衣裙。那时,美和子正躺在床上看书,当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后,用辩解的语气说:“我出去购物了,为了散散心。”
“是吗?”
“这件就是新买的衣服。”
“看起来很适合你呢。”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美和子的目光回到书本上,明显在避免与我长聊。
估计她去购物是真的,但一定也顺路去了别处,我猜想。现在的她,还没有达到会自己想出去散心的状态。
昨天她出门于今天的这件事一定有着某种联系,她一定从昨天起就已经决定了要以这种方式从家里溜走。
那封电报是她发出的,这种想法应该比较妥当。可目的是什么呢?如果她出于某种理由要把我带去穗高家的话,直说不就完了吗?
这么一来,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理由无法直接告诉我。
前方出现了高速公路的出口,我把车开出去后,开始靠左行驶。
穗高家所在的住宅区与八天前来的时候一样寂静,附近几乎没有人走动,与我迎面的车也少之又少。能在平时堵得让人生厌的八号环线上如此疾速行驶,感觉自己就像进入了真空地带一样。
而穗高诚那幢白色豪宅依旧像前几天傲视群宅,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狗和猫这种宠物会与饲养的主人长得很像。我觉得,这幢房子的容貌也与这里面住的人非常相似。
白色豪宅前停着一辆面包车,我把车停在了它后面。那辆车里一个人也没有。
我站在门前按下了门铃。我想当然地认为,应该传来美和子的声音。虽然不知道目的何在,但她一定已经到了。
“你好,”不料对讲机传来的是个男人的声音,这声音我有印象。
“请问……”我有些不知所措,应该说什么呢?“我是神林,我妹妹没来这儿吗?”
“啊,是神林啊。”对方好像认识我,而随即我便回忆起了这声音在何处听见过。
大门打开后,出现了骏河直之的身影。他一身灰色的西装,领带也是暗色。这使得我开始怀疑,莫非今天真的要在这里举行初七日吗?
“神林先生……为什么你会来这儿?”骏河一边走下玄关的楼梯,一边问。
“噢,我以为我妹妹在这儿。”
“美和子……并没来这里呢。”
“没来?不,这不可能。”
“美和子自己说她去了穗高家吗?”
“她虽然没明说,但差不多传达了这个意思。”
“噢?”骏河的视线略往下移。那副表情与其说谨慎,还不如说是警惕起来。
“骏河先生,您又为什么来了这儿呢?”我开始向他提问。
“那个嘛……,有些善后的工作需要处理一下,穗高这里有很多需要的资料。”
“您是破门而入的吗?我记得这里门是锁住的呢。”
“不,这怎么说呢……”骏河先作出思考状,想在编造什么理由。然而没过多久就苦笑地耸耸肩:“我撒谎了,并没有什么善后工作,其实我是被叫过来的。”
“被叫过来的?”
“就是这个。”骏河把手伸进了西装内袋里,他取出的东西与我料想的一样,果然是那封电报。
我也把口袋里跟他相同的东西给他看。
他轻轻地后仰,说道:“果真如此!”
“文字上看是初七日的邀请函……吗?”
“嗯,而且还是以穗高名义寄来的。”他把电报塞入口袋。
我也把电报放回了口袋,似乎已经没必要确认彼此内容是否一致了。
“我可以进去吗?”我问他。
“当然可以,我也是擅自进去的,因为大门没上锁呢。”
“没上锁?”
“嗯,电报上不也说了吗?‘在我家卧室恭候光临’不是吗?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可以进到卧室。”
我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内,当然是偷偷摸摸的。可能由于天花板过高的缘故,脱鞋的声音发出了巨大的回音。
大客厅一片昏暗,没有开灯。沙发上放着像是骏河的公文包,微微可以嗅到一股香烟的味道。
“美和子没跟你一起来吗?”骏河问。
“嗯,我接到电报时她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那么您为何说她很可能来了这儿……”
“她留了一张字条。”
我告诉了他放在床上的留言,而骏河的推理也跟我一样:“那就是说电报的发出人……是她吗?”他皱起眉头说道。
有可能,我回答。
我们俩相向而坐,可以吸烟麻,骏河问,请便,我回答。桌子中央的烟灰缸里有四个烟蒂。
正当他准备在房间里抽第五根香烟时,门铃又响了。骏河把香烟从嘴中拿开,微微一笑。
“第三个客人来了。其实不问也知道是谁。”说着他走向了墙上的对讲机,拿起听筒。“你好!”
对手自报家门,听完后骏河歪起嘴:“嗯,这样大家都到齐了。请进来吧!”
放下听筒他说了一句:“不出所料。”就往屋外走去。
大门开启后,响起了雪笹香织的声音。
“到底怎么回事,那封电报?举行初七日仪式是谁决定的?而且寄出人还是穗高!”
“我也不知道呢,好像是某人出于某种目的把我们三个人叫到这里来的。”
“三人?”雪笹香织带着疑问进了房间,一看到我她停下了脚步:“啊,是神林先生……”
你好,我向她点头示意。
“嗯,你好。”
“原来是这样啊。”雪笹似乎有些不安地颦蹙起双眉。她身穿着蓝色的西服。与骏河一样,尽管心里认为并非真的会举行初七日,但还是尽量避免了过于花哨的衣服。
“几个主要人物都到齐了呢。”骏河跟在她身后说道:“如果再加上穗高就更完美了——”说到这儿,他嘴巴停止了张合,把目光朝向了我身后。
与骏河朝着同样方向的雪笹香织也瞪大了眼睛,同时也屏住了呼吸。脸上分明写着吃惊的神色。
两人面朝的,都是面对庭院的玻璃门方向。在我回头前,我已经隐约猜想到了他们目睹的什么,因为我回忆起了与这完全相同的场面,那是在八天之前。
我慢慢转过身子,屋外出现了在我意料之中的那一幕。
美和子站在那儿,身上穿着昨天刚买的白色连衣裙,和那天的浪冈准子一样,直盯盯地朝着我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