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久间从一位熟悉的体育记者那里取得一份杉江泰介和日星滑雪队的相关资料,他在重新翻阅资料时,发现一件耐人寻味的事。
滑雪跳跃队于一九八六年四月成立,当时有三名成员。然而,他们三人都在隔年一九八七年退队。虽然不是同一时间退队,但陆续是在五月、九月,以及十一月离开。
而杉江翔就是在该年四月加入。
三人退队,翔却加入,感觉这当中好像有什么阴谋。翔姑且不论,那三人加入滑雪队才一年多就全部退队,有这种事吗?
佐久间拿起电话,打给提供他消息的那位记者。他的报社同事说,很不巧,他正好外出,但很快就可以找到他人,会叫他打电话过来。
在等电话这段时间,佐久间在脑中计算。要制造杉江泰介引以为傲的那项装置,到底需要花多久的时间?尽管这会随设备的规模大小而有所不同,不过,以这种程度来看,应该是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就能完成。
秘密训练至少从半年前就开始,所以他们开始制造这项设备,最晚应该从一九八七年夏天便已开始进行。
大约就是在那个时间点前后,翔加入滑雪队,而三名队员退队。
这件事当真耐人寻味。
那名体育记者打电话来了。他是位姓久野的青年,佐久间是透过社会记者认识他。
佐久间询问日星汽车那三名队员退队的事,久野闻言后,朗声大笑。
“佐久间先生,你想多了啦。那三人退队,其实没什么多了不得的原因。”
“那么,是什么原因呢?”
“很简单,因为他们没有当选手的资格。职棒也一样,没实力的人,只好自己引退。”
“话是这样没错,可是,他们三个人都一样吗?而且加入滑雪队才两年耶。”
“关于这件事,我还得要稍作说明才行。大部份的团队在刚成立的第一年,都没什么厉害的选手。因为没有知名度,所以大家不感兴趣,而最重要的是,在挖角的竞争中,他们完全落在别人之后。所以只能捡一些挑剩的选手。说起来,都是一些不在选秀目标内的选手。”
“日星也曾经是这样吗?”
“没错,而且当时还特别严重。不管再怎么偏袒他们,他们的选手都没有社会人士组成的队伍所应有的水准。你等我一下,我去找详细资料给你看。”
在停止对话的这段时间,佐久间朝茶壶里倒入热水泡茶。他喝了一口,同时电话另一头传来拿起话筒的声音。
“我看看啊……那三人分别是深町、岛野、小泉。深町和小泉是大学毕业,岛野则是毕业于俱知安的高中。三人都没什么出色的成绩。不像是能在滑雪跳跃界闯荡的角色。当初真不知道怎么会选上他们。”久野在说话时,似乎连他自己也觉得纳闷。
“换句话说,他们挑的全都是这样的选手,所以就算选手们马上感觉自己能力已达到极限而退出,也不足为奇是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以日星的立场来看,可能是因为有杉江翔的加入,那三个人反而显得累赘吧。”
“嗯,原来如此。”
尽管佐久间一副心领神会的口吻,但总还是觉得有些事情想不透。
“你知道他们三人的住处吗?”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反正,他们三个人都在日星工作,只要向公司打听就会知道了。啊,对了。”久野的声音再度从话筒远去,隔了一会儿又返回。“果然没错,我最近有听说关于岛野的事。他死了。”
“死了?为什么?”
“详情我不清楚。听说是他在日星汽车的工厂上班时,从某个地方失足坠落。因为他以前是滑雪跳跃选手,所以我当时本想去采访,但后来还是作罢。”
三人当中死了一人。又是一件令人在意的事。佐久间向他道谢,挂上电话之后,开始查询日星汽车的电话号码。
× × ×
当天,佐久间和须川前往日星汽车拜访。他们在工厂的接待室等候,不久来了一位身穿工作服的年轻男子。他肤色白净,有个尖细的下巴。此种纤瘦的体型,应该很适合当滑雪跳跃选手。
这名男子是深町和雄,之前滑雪队三名选手的其中之一。佐久间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之前他曾到幌南运动中心见夕子,好像是夕子的往日情人。
看他递出的名片,上头写着“品质管理主任辅佐”的头衔。
“深町先生,您辞去滑雪队的工作,进入现在的职场,是一九八七年五月的事,对吧?然后两年不到的时间,您就已经拥有这样的头衔啊?”佐久间望著名片问道,那是坦率的疑问。
“不,我这头衔其实没什么。因为这部门人少,而且员工们都很年轻。”深町的回答,与其说是谦虚,不如说是辩解。
“不过,您还是很了不起啊。能这样快刀斩乱麻,放弃滑雪跳跃,还真是明智的抉择呢。”须川说完后,深町正襟危堂,双手摆在膝上。
“请问两位今天找我有什么事?”他语带顾忌地问。
隔了一会儿,须川才说道。“其实是关于滑雪队的事,某一个案件的嫌犯,非常注意日星滑雪队,这当中似乎隐藏了什么关键。不过,目前的滑雪队相关人员似乎多所顾忌,迟迟不愿如实以告。所以我们才想向您问个清楚。”
“可是……”深町眨了眨眼。“我辞去那里的工作已经很久了,而且最近都没跟他们往来。所以就算您问我他们最近的事,我也……”
“聊以前的事也行。”须川语气犀利地说道,深町脸上一时流露怯色。
须川竖起大拇指比向背后。“你们的工厂占地内,有一座第二实验大楼对吧。在那里的实验室里,有滑雪队的训练用装置,你知道吗?”
“我只略有耳闻。”深町答,声音略带颤抖。
“想请您告诉我们,那项装置的目的为何?应该不单纯只是训练机器吧?”
深町沉默不语,表情透露出他正在思索该如何回答。
“那台机器在构想阶段时,你还是滑雪队的一员吧?”经佐久间这么一问,深町微微颔首。
“您可曾听说它是什么样的机器?”
“什么样的机器……”深町急促地舔舐嘴唇。“我只听说它是一台高性能的模拟器。”
“用法呢?”
“不知道。”回答后,深町微微卷起工作服的衣袖,低头朝左手的手表望了一眼。“我还有事要忙,可否就此结束问话呢?我真的对滑雪队的事一无所知。”
“那么,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就好。”
深町正欲站起身,须川伸出手,就像要拦住他似的。“您在一九八六年加入滑雪队,隔年五月退队,为什么这么快就退队?”
深町闻言后,先是别开目光,接着像在吞咽唾沫般,喉结动了动。“没为什么,因为我明白自己的能力高低。”
“可是,才一年就放弃,未免太早了吧。”
“才不是一年呢。我从小就一直练习,最后才明白自己不适合走这条路。”
“不过,您当初加入日星滑雪队时,不是这么认为吧?”佐久间语毕,深町双唇紧抿,似乎不知如何回答。接着他又望了手表一眼,说了一句“我还有工作要忙”,就此步出接待室。
事有蹊跷──这是佐久间与须川共同的看法。不过到底有何玄机,两人目前还瞧不出端倪。
继深町之后,两人和小泉透见面。小泉可能是离开滑雪队的缘故,略微发福了些。他气色红润,给人精力充沛之感。
看一看小泉的名片,他现在似乎隶属于国外的业务部门。从字面上来看,令佐久间联想到“菁英”一词。
刑警以之前对深町的提问,再次向小泉问了一遍。聊到工作的内容时,小泉的口吻显得很轻松,但一谈到滑雪队的话题,语气马上变得沉重许多。
“我不太愿意回想起那段往事。”他明显露出厌烦的表情。“因为没半点美好的回忆,那是无比痛苦的一年。”针对模拟器的事向他询问,小泉的回答和深町一样。同样也以有事要忙搪塞,迅速起身离去。
“真的很可疑。”步出接待室后,须川走在走廊上说道。
“看了真不舒服,感觉就像在隐瞒些什么。”
“连已经离开滑雪队的人,对杉江集团的秘密训练都三缄其口是吧。这样更教人在意了。”
“怎么办?另外一个人已经因为意外而亡故了。”
“说得也是。”须川停步,轻拍自己的脖子。
“去他以前待过的职场看看吧。”佐久间也是同样的看法。
向人事部询问后得知,岛野悟郎生前服务的部门是车体设计课实验班。佐久间原本以为他是在生产线工作,对此略感意外。
“他是个工作勤奋、充满活力的青年。真没想到会是那种死法。”
这名个头矮小、体格精壮的组长,频频侧头说道。
“他是怎样死的?”佐久间问。
“就从那里掉落。底下有机器,好像正好击中要害。”组长指向制造机上方的通道,宛如一座细长的天桥,应该有数公尺高。
此刻正好有一名作业员在上头行走,但比腰部还高的位置设有扶手,感觉不会有危险。
“就是说啊。真搞不懂他为何会从上面坠落。”
“他当时在做什么?”
“搬运机器啊。悟郎当时站在通道上,以无线对讲机进行引导。据目击者说,他那时候身体微微从扶手上往外探出,没想到会就此坠落。”组长补充道,自从发生那起意外后,工厂的安全标准变得更加严格了。
“岛野先生曾提到他当滑雪跳跃选手时的事吗?”须川如此询问,组长一听,马上摇头。
“完全没提过。就算我问他,他也不太说。之后就再也没人提那件事了。”
又是件耐人寻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