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还真好奇。”
本间调整收音机的音量时说:“这次的命案和你没有关系,你根本不必理会啊。”
“对不起,为这种无聊事拜托你。”
阿忍坐在副驾驶座上耸了耸肩。本间昨天说,今天也要去工厂了解命案的后续发展,阿忍就提出希望同行的要求。
“得知为我安排相亲的人被人杀害,当然不能当作没事发生。”
虽然阿忍嘴上这么说,但说穿了,就是她天生喜欢凑热闹。
“而且,你也认识那位年轻的刑警。”
本间说。他在说新藤。
“不,我和那种人完全没有关系。”
而且,她在说“那种人”这几个字时特别用力。
“但是,他好像不这么认为,看我的眼神也充满了敌意。”
“他只要遇到比自己优秀的人都会产生敌意,因为他还是基层刑警。”
啊哈哈。本间笑了起来,这时,车子刚好到了公司。但是,车子刚驶进大门,就有两、三个男人围了上来。除了一名制服警官以外,还有两个穿西装的。其中之一,就是他们刚才在谈论的新藤。
“你是本间先生吗?可不可以跟我们走一趟?”
另一名刑警在车窗外问道。新藤把脸贴着阿忍这一侧的车窗。
“老师,你怎么会坐在这个家伙的车上?请你赶快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本间问。
那名刑警说:“我们找到了擦拭凶器的那块布,而且是在你的抽屉里找到的。”
“不会吧?”问这句话的是阿忍。
“这是真的。”新藤说:“老师,正因为人心深不可测,所以千万不能和陌生的男人相亲,婚姻大事还是要慎重……”
“可不可以请你跟我们去警署一趟?”
刑警又问。本间用力点头。
“既然这样,那我只能跟你们走了,但请让我把车子停好,而且车上还有乘客。”
“好。”
本间移动车子,在工厂旁停了下来。当他解开安全带时,从长裤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阿忍。
“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转交给户村先生?就是昨天那个家庭工厂的老板。”
那是一个记事本大小的名片夹。
“为什么要拿这个给他?”
“你只要交给他就好,我现在没时间向你解释。”
说完,本间就打开车门下了车,走向了刑警。新藤跑了过来。
“老师,你有没有受伤?”
“我怎么会受伤?”
阿忍在回答的同时下了车:“你们怀疑本间,根本搞错了方向,他根本没有杀董事长的动机。”
她迈开大步走了起来,新藤慌忙跟在她的身后。
“但是,目前已经找到了擦拭凶器的布……”
“这是凶手设下的陷阱,你连这种事都搞不清楚,还当什么刑警!”
“你说得对。”
站在前方说这句话的是漆崎,他看着阿忍和新藤,露出贼贼的笑容:“因为遇到了情敌,他有点情绪化,你就原谅他吧。”
“漆哥……请你不要乱说话。”
新藤嘟着嘴,不停地瞄着阿忍,但她完全没有看新藤一眼,走到漆崎面前。
“漆崎先生,你也觉得是陷阱吧?”
“十之八九是凶手设下的陷阱,虽然是负责监视的警官在本间的抽屉里发现了这块布,但简直就像是事先安排好的。因为抽屉刚好打开了一半,那块布就这样露了出来,好像在等人去发现。十之八九是凶手在昨天把那块布放进了本间先生的抽屉。”
“但是,昨天晚上不是都有人监视现场吗?没有人可以靠近办公室。”
新藤说。
“不一定是昨天晚上偷潜进办公室放的,如果想要嫁祸给本间,只要在杀了董事长之后,立刻把擦了扳手的布放进他抽屉就好了。”
“但如果凶手的目的是想要嫁祸给本间先生,手法好像太粗糙了。”
阿忍说:“如果是我,会想出更好的方式,比方说,把本间先生的东西丢在现场……”
“言之有理,”漆崎也点头表示同意:“谁都会这么想,至少让布从抽屉里露出来的手法太明显了……凶手可能不是在杀人之后立刻把布放进本间的抽屉,而是在尸体被人发现,却又无法靠近命案现场后,才用了这招。若果真如此,凶手是什么时候把布放进抽屉的?”
“晚上的话不可能,因为有人监视。”
新藤又重复了刚才的话。
“会不会是那个时候?”阿忍问:“就是你们在办公室角落向相关人员了解案情的时候,那时候,不是有机会可以靠近本间先生的办公桌吗?”
“有道理,原来是那个时候……”
漆崎垂下眼睛,但立刻抬起头:“是他!”
“是谁?”新藤问。
“田边。他说要打电话给下游厂商,不是走去办公桌那里吗?”
“对喔。”
新藤张大嘴巴点着头,随即露出严肃的表情说:“但是,他没有动机啊,而且也有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喔,怎么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昨天明明天气不好,怎么大家都出门了?”
“因为三点多才下雨,如果一大早就下雨,大家可能就不会出门了。”
阿忍想起昨天出门时没有下雨,但在相亲之前,天空才开始下雨。
──那一定是不好的预兆,发生了杀人事件,真的给相亲泼了冷水。哼,什么“雨后的土地更坚实”……
“啊!”
“怎、怎么了?”
阿忍突然大叫一声,新藤吓了一大跳。
“董事长是在工厂内被人杀害的吧?”
“对、对啊。”
“哪一栋房子?”
“那……”
新藤伸手一指时,阿忍已经冲了出去:“啊,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去看看。”
漆崎跟着跑了过去,新藤也跟在后面。
命案现场是工厂内的主要通道,两旁都放了各式各样的机器,地上用粉笔画了人的形状,周围拉起了封锁线。
阿忍穿过封锁线,站在人形图旁边。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
阿忍环视着工厂内嘀咕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跟着跑过来的漆崎问道,新藤也赶到了。
阿忍轮流看着他们两个人后说:“董事长是在三点以前被人杀害的。”
“但是,本间说他三点多在这里和董事长见了面。”
听了漆崎的话,阿忍对他摇了摇头。
“他在说谎,本间先生来这里的时候,董事长已经死了。”
“为什么?”新藤问。
阿忍把昨天本间送她回家时说的话告诉了新藤他们,就是元山董事长说“雨后的土地更坚实”的那件事。
“那又怎么了?”
漆崎还是无法理解。于是,阿忍告诉他:“本间先生说,他三点多和董事长见面,但董事长更早之前就进了工厂,不是吗?我想,他应该不知道外面在下雨。”
啊!漆崎张大了嘴。
“如果在工厂内,根本听不到外面下小雨的声音,这里只有天花板上有窗户,根本不可能知道外面的天气,也就是说,董事长不知道外面在下雨。所以,如果本间先生是在董事长生前和他见面,没有理由跟我提起‘雨后的土地更坚实’这句话。”
“所以,本间在说谎……但是,他为什么要说谎?”
“他会不会是田边的同伙?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而说谎?”新藤问。
“不,若真如此,就和田边把那块布放进本间抽屉这件事相互矛盾。”
“那倒是……”
新藤沉默不语时,阿忍“啊!”地叫了一声。
“又怎么了?”漆崎问。
“我知道本间先生为什么说谎了。”
说完,她又跑了起来。
“啊,怎么又跑了?这个人还真爱跑来跑去,喂,新藤。如果你娶这种女人,一年到头都要跑马拉松。”
“才不是呢!没有像她那样的体力,恐怕无法胜任刑警的妻子。”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追了上去。
来到大门口时,两个人才追上阿忍。正确地说,是阿忍停下来等他们。
“户村先生的家在哪里?”
阿忍问。她一路跑来这里,却不知道该怎么走。
“户村?户村加工店吗?好,我们一起去。喂,新藤!”
“有。”
“抓好老师的手,小心不要让她又跑走了。”
“我可没有逃走,是突然有了灵感,情不自禁地跑了起来。”
“这根本就和鸵鸟没什么两样嘛。我不敢违抗前辈的命令,恕我失礼了──哇,没想到你的手很大,打人应该很痛吧?”
“哼。”阿忍被新藤拉着手,一起走去户村家。
户村坐在店里看报纸,一看到漆崎他们,吓得赶快站了起来。
“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阿忍从皮包里拿出名片夹递给户村。
“老师,这是?”漆崎问。
“这是本间先生放在我这里,要我转交给户村先生的──户村先生,这是你的名片夹,对吗?”
户村接过名片夹,立刻点头。
“没错,这是我的名片夹。是在哪里找到的?”
“户村先生──”
阿忍直视着家庭工厂老板的眼睛说:“是不是你杀了董事长?”
老板吓得瞪大了眼睛,然后,慌忙摇着头。
“怎么可能?再怎么恨他,也不可能做那种事。”
“老师,这是怎么一回事?”
漆崎问,但阿忍没有回答,仍然注视着户村。
“真的吗?你真的没有杀人吗?”
“真的。”老板回答。
“但是,本间先生认为是你杀的。”
“什么?”
“老师!”
漆崎比刚才更大声地叫着,阿忍才终于转头看他。
“据我的推测,本间先生到工厂时,董事长已经死了,户村先生的名片夹就掉在旁边,所以本间先生以为是户村先生杀的。”
“我没有杀人。”
户村向刑警和阿忍露出求助的眼神:“我昨天去打小钢珠,然后去理发,请你们相信我。”
“这么说,”漆崎想了一下后说:“本间是为了袒护户村先生而说谎,谎称董事长三点多的时候还活着……”
“不是袒护,而是避免户村先生遭到逮捕。”
“不是同样的意思吗?”
新藤反驳道,阿忍摇了摇头说:“我猜本间先生希望户村先生自首,只要是自首,罪责就会减轻……所以,他担心户村先生在自首前遭到逮捕,才会说那样的谎话。”
“所以,本间以为是户村把那块布放进他的抽屉吗?”
新藤看着漆崎和阿忍的脸问道。
“很有可能。”
阿忍回答:“但他相信,那只是户村先生一时糊涂,所以才会请我把名片夹交还给户村先生。他觉得一旦户村先生得知事情已经曝光,就会死心并向警方自首。我相信他会等到最后一刻,如果户村先生还没有自首,他就会把名片夹的事告诉警方。”
“还真是一个烂好人呢。”
漆崎摸着下巴,惊讶地说:“其实他根本是在状况外,我猜应该是凶手把名片夹丢在现场,伪装成是户村先生干的。”
“凶手一定慌了手脚,”新藤说:“因为警方并没有在现场发现名片夹,本间又说了谎,于是凶手只好改变作战计划,将计就计,干脆把罪行嫁祸对本间身上。”
“不,我并不认为是凶手改变了作战计划。”
阿忍自信满满地说,新藤讶异地看着她。
“你的意思是?”
“凶手一定认为把布放在本间先生的抽屉后,本间先生会觉得遭到户村先生的背叛,一气之下说出真相。没想到本间先生仍然期待户村先生会去自首。”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本间先生是超乎凶手想像的烂好人。”
听到漆崎叹着气这么说,户村深有感慨地告诉他们:“真是太谢谢他了。他向来很重视我们下游厂商,但没想到这么为我着想……刑警先生,请安排我和本间先生见面,我要亲口告诉他,我不是凶手。”
“这件事当然很重要,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请教你。你记得这个名片夹是在哪里掉的吗?”
漆崎问。户村偏着头思考。
“我想应该是这个星期掉的……平时我都放在皮包里,但后来发现不见了……”
“这个星期内,你和谁见过面?”
“和很多人见过面。”户村回答。
我想也是。站在一旁的阿忍暗自想道。
“有没有和元山专务见过面?”
新藤问。但户村摇了摇头。
“他不太愿意见我们。”
“那田边厂长呢?”
“两个星期前和他见过面,之后就没有见过。”
“这个星期内,你有见过K工业的哪个人?”
从新藤的语气中可以感受到他的焦急。
“你问我见过谁,我也很难回答,我整天都去K工业的办公室,会和办公室里的人聊几句。”
“这就很难判断了。”新藤用力抓着头。
“不,等一下。”
用脚踢着地面的漆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抬起头问:“你去K工业的办公室,有没有去谈过钱的事?”
“当然有。”户村点点头。
“所以,你去过会计部门?”
“当然去过。”
他的话音刚落,新藤就叫了起来:“原来是那个女人!是大原百合子!”
漆崎频频点头,然后开口说:“看来,命案的真相已经浮上台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