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雪地滑板和雪靴塞进停放在停车场里的车子后,根津回到了装备室。当时在装备室还有好几个雪警巡逻队的队员正在休息,桐林也是其中之一。当他抬头看到根津的模样时,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你怎么穿成这样?”
可能是因为根津身上穿的是雪地滑板专用的滑雪服吧!最近,一般的滑雪服跟雪地滑板专用的滑雪服虽然做得愈来愈像了,但是看习惯的人还是可以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差别。
“我稍微去滑了一下。”根津摘下防风镜和手套,准备脱掉滑雪服。
“这么说来,我虽然从来没看你滑过,但你原本就是玩雪地滑板的嘛!”
“今天是我这个冬天第一次玩滑板。”根津把巡逻队的制服拉过来。“话说回来,好像很少听你提起滑雪的事。你夏天都在冲浪对吧?既然如此,比起滑雪,你应该更会玩雪地滑板吧?”
“不知道为什么,换成雪地的话,我就没有办法打横着滑了,真是不可思议。”
“咦?居然还有这种事?不过我对冲浪一窍不通就是了。”根津穿上制服,坐在椅子上,把脸凑近桐林的方向低声问:“绘留人呢?”
桐林指着远方。“她去北月了。”
“北月?她去北月干么?”
“仓田先生他们要去检查,所以她就跟去帮忙了。还带着使用于未压过雪的雪地上专用滑雪板,一脸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根津微微颔首。
“原来如此。那可能是真的要开始准备了。”
“你是指要开放北月滑雪区吗?”
“因为越野赛嘛!仓田先生似乎有考虑过要把赛道规划在那里。”
听到根津这句话,上山禄郎靠过来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根津早有心理准备会被其他人听见,所以并未因此乱了阵脚。因为他心想,虽然不能提及炸弹的事,但是总有一天还是得为了迟迟不能打造越野赛的滑雪道这件事做出说明。
“详细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公司那边好像想把赛道打造在跟往年不一样的地方。”根津语焉不详地含糊带过。
“跟往年不一样的地方……所以今年不用攻击滑雪道或金色滑雪道了吗?”
“好像是吧!”
上山把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频频点头。
“原来如此,我才在想为什么今年迟迟不开工呢?可是为什么要改地方呢?”
“理由我也不知道,总而言之,现在上头似乎有在考虑北月滑雪区的可能性。”
“这样啊……可是北月滑雪区一旦开放,又会有很多麻烦的事。一定会有客人说三道四的……”上山哀怨地鼓起腮帮子。
言下之意指的是去年冬天的意外。虽说滑雪场不需要负任何责任,但是发生过意外的滑雪道一旦重新开放,势必会有客人来问东问西,所以继续保持禁止进入的状态还比较省事──这可能是全体雪警巡逻队员的真心话也说不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向客人说明原委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嘛!”
“这我当然知道。”上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小桐,可以借一步说话吗?”根津唤了桐林一声,用大拇指指着大门口,站了起来,示意桐林跟他出去。
“可以啊!”桐林也跟着站起来。
走出装备室,两个人并肩坐在一张正对着滑雪场的长板凳上,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人之后,根津率先开口。
“其实是我有件事想要跟你商量,想也知道是关于那个炸弹预告的事情。”
桐林绷紧了脸部的肌肉 。“什么事?”
“在那之前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接下来的谈话纯粹是我跟你之间的秘密,请不要告诉绘留或仓田先生。”
桐林把太阳眼镜戴上之后,重新抬起头来,眼睛里浮现出紧张的神色。
“感觉上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会要你去做什么坏事啦!怎么样?可以答应我吗?”
桐林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微微地点头。
“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像这样只把话说一半,我反而会更好奇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其实就是你猜的那样,我的确有个满疯狂的计划。”
桐林摆出戒备的姿势,把下巴收紧。
“到底是什么计划?”
这时,根津又把周围看了一遍,把声音压得更低地说:“我想要抓住犯人的小辫子。”
“什么?”桐林瞬间把背脊挺直。“抓住犯人的小辫子?要怎么抓?”
“截至目前,犯人每次拿到钱之后,都是利用营业时间结束后的滑雪道或非正式的滑雪道逃走,不是吗?我想那是因为犯人已经算准了没有警察监视这件事,所以接下来大概还会采取类似的手法吧!犯人对自己滑雪的技术非常有自信,认为谁也追不上他,所以我想反过来利用他的这股自信。”
“你该不会要我跟你一起去抓犯人吧?根津先生,这样不太好吧!要是犯人只有一个人还好,要是他还有其他同伴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引爆滑雪场也说不定。”
根津伸出手在面无血色的桐林面前挥了挥。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把话讲完!我只说要找出犯人的线索,没说要抓住犯人。”
“那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就是这个!”根津摆出一个按快门的姿势。“拍照。”
桐林惊讶得嘴巴半开,因为他完全猜不透根津的意图。
“严格来说,只要摆出拍照的样子就行了,重点在于要让犯人觉得自己被拍到了。”
“什么意思?”
“当然是为了阻止犯人继续嚣张下去啊!如果犯人以为自己被拍到,应该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因为照片上可能已经拍到可以锁定犯人是谁的特征也说不定,而且谁也不能保证滑雪场这边绝对不会报警不是吗?”
“你这么说当然也有道理,但是做这种事真的不要紧吗?犯人不会一气之下就把炸弹引爆,来个玉石俱焚吗?”
根津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
“玉石俱焚对犯人有什么好处?只会加重自己的罪行罢了。万一真有人死掉的话,那可是杀人罪!到时候不管被害人有没有报警,警方都势必得出动。这么一来,公司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一五一十地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因为有照片,要找出犯人的可能性也变高了。你想想看,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引爆炸弹对犯人来说都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如果我是犯人的话,才不会做这种傻事,反而会赶快收手,祈祷滑雪场这边不会把照片交给警方。”
桐林把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喃喃自语:“原来如此。这么说的确很有道理。问题是,如果犯人的心思没有这么缜密就糟了。”
根津露出一丝苦笑,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
“要是犯人的心思没有这么缜密的话,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次的事件。这个犯人的每一个行动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所以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桐林紧紧地锁住了眉头,沉默一阵子后,终于点头答应:“我明白了。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赞成根津先生的说法,可是具体到底要怎么做呢?拍下犯人的照片说来简单,但执行起来可没有那么容易。”
“你说得没错。光是要追上他就已经不是件容易的事了,不过那是因为只有我一个人的关系。只要我们两个人同心协力,应该会有办法的。在追逐那些滑到非正式滑雪道上的家伙不也是这种情况吗?”
“你有什么作战策略吗?”
“谈不上是什么作战策略。我的想法是,下次也把交付赎金的任务交给绘留。我想犯人应该还是会跟之前一样,利用手机来指挥她的行动。当我们知道她要去什么地方以后,就申我们其中一个人先绕过去等她,另一个人再跟在她后面。举例来说,假设犯人的指示要她搭乘滑雪吊椅或缆车的话,我们其中一个人就先上车,另一个人就跟在她后面上车。如果上次就这么做的话,比她晚上车的人或许就可以看到犯人是如何回收现金的也说不定。另一方面,就算没有要她搭乘滑雪吊椅或缆车,基本上也保持这种追踪方式,只要让手机一直处于通话中,随时都能保持联络就行了。怎么样?如此一来,无论犯人采取哪一种攻势,我们之中都有一个人可以成功地追踪到他,不是吗?”
或许是正在脑海中想像根津所说的状况,桐林陷入沉思,沉默了一阵子,然后自言自语地说:“真的能这么顺利吗?不实际面对那个状况是不会知道的……”
“这我当然知道,毕竟完全无法预测对方会怎么出招。”
“只能试试看了。”
“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吧!而且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还可以一个人去追犯人,另一个人以守株待兔的方式埋伏,到时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来了,只要拿出相机就可以了。就像我刚才说的,就算没有真的拍到也无所谓,只要让犯人以为自己被拍到就行了。”
桐林不自觉地摇晃着身体。
“我大概了解了。可是,如果我们真的这么做了,之后不会被仓田先生他们责骂吗?他们应该有交代你绝对不要多事吧!”
“挨骂是一定不可避免的吧!可是如果能就此牵制住犯人的行动,他们应该也会体谅我们这么做的动机吧!另一方面,就算没那么顺利,你也不用担心。”根津拍拍桐林的肩膀说:“因为全部都是我的责任。”
桐林眨了眨眼睛,用一种严肃无比的眼神看着根津:“根津先生……”
“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桐林抓了抓头发。“我是觉得根津真的很认真地想要保护这座滑雪场呢!如果换作是其他人的话,好端端的被卷进这种人命关天的事件里,一般都会想尽办法推卸责任的……”
根津苦笑着挥着手。
“我才没有你说的那么帅气呢!我只是不能再忍受任由犯人为所欲为罢了。犯人的作法等于是把远从各地前来享受滑雪乐趣的游客当人质不是吗?那些人明明什么过错也没有,却被迫置身于危险中。我无法原谅这么卑鄙的手段,你也这么觉得吧?”
“我也这么觉得。”彷佛是被根津的气势震慑住了,桐林稍微退了两步回答。“我明白了。那么,接下来如果犯人有任何动静,请马上通知我,我会做好随时都能出动的准备的。”
“嗯,拜托你了。”
“可是,犯人还会再有所行动吗?六千万都已经到手了,差不多该收手了吧!”
“这个嘛……”根津摊开双手。“我也不知道。”
“如果犯人不再提出任何要求,应该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只要一天不搞清楚炸弹埋在哪里,这件事情就不能算是圆满落幕。”
“啊……说得也是。”
根津望着滑雪场的方向。今天的滑雪场看起来依旧热闹非凡,那些乐在其中的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正踩在什么东西上……
除此之外,其实根津心里还有一个不希望犯人就此断了音讯的理由。不过再怎么说那也只是他个人的理由。
希望能跟那家伙再较量一次……
他无论如何都想用自己的眼睛见识一下,那个成功地飞跃了三十公尺距离的犯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当然,这个真正的理由是绝对不可能告诉桐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