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打开纸箱,身体忍不住向后仰。虽然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实际看到时,发现比他想象的更震撼。大约有男人的手腕那么粗,长度大约有两米,白黑斑驳的图案很鲜艳,那是一条加州王蛇。
“它死亡的原因是?”他问饲主。
“不知道,我发现时,它就不动了。我朋友看了,说可能已经死了。”饲主是二十出头的女人,染了一头褐发,眼妆很夸张,每根手指都涂着色彩鲜艳的指甲油。
“是你养的吗?”
“嗯,有点复杂。原本是我男朋友养的,但他最近搬走了。”
“所以由你负责照顾吗?”
“我……没有照顾,没有喂它吃饲料,就放在水族箱里,好几天都没回家,结果回家一看,它就不动了。”
“原来是这样。”中原只能这样回答。他已经多次见识过缺德的人饲养宠物的悲剧,懒得再多说什么。
“你打算举办怎样的葬礼?”
“也不用举办葬礼,只要你们能够帮忙处理就好。这里会帮忙把它烧掉吧?”
“我们会进行火葬。”
“那就这么办吧。”
“遗骨呢?”
“遗骨?”
“就是骨灰,你要带回去吗?”
“啊!我不要,我不要,请你们丟掉就好。”
“那就和其他饲物一起焚烧吗?”
“焚烧?”
“就是火葬。”
“火葬的话,我要做什么?”
“会在共同祭坛合祭,你也可以参加。”中原在说明的同时,猜想她可能听不懂“合祭”的意思。
“你说我可以参加,就代表也可以不参加吧,所以我可以走了?”
“当然。”
“好,那就这么办,就选那个。太好了,不会太麻烦。”她发自内心地松了一口气。
中原告诉自己,她愿意把遗体送来这里就算不错了。有些无良的饲主会把遗体当成可燃垃圾一起丟掉。
他向神田亮子招手,说明情况后,由她接手处理。她露出略微不悦的表情。虽然她喜欢动物,但蛇是例外。
又有人从大门走了进来。中原抬头一看,立刻倒吸了一口气。佐山向他轻轻挥了挥手。
中原带着佐山去了三楼的办公室,还是用茶包为他泡了日本茶。
“之后的情况怎么样?”中原问。
佐山喝了口茶,皱起眉头。
“正为了找证据忙得焦头烂额,因为你的关系,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造成了你们的困扰吗?”
佐山放下茶杯,耸了耸肩。
“接下来才要开始大忙,案情的内容完全不一样了,在审判时争论的焦点也和之前属于不同的层次。我们警方只需要找出客观的事实,但审判时如何看这些事实,就变得很重要。”
中原点了点头:“应该是。”
中原去仁科家三天后,仁科史也和井口沙织一起去自首了。中原不知道他们之间谈了什么,八成是仁科主动联络了她。
佐山来向中原确认相关事实,可能仁科和井口也说了被中原揭露的过去。
“谢谢你借我这个。”佐山从皮包里拿出刊登了偷窃瘾报道的杂志,上次来向中原了解情况时,把这本杂志借走了。
“不知道审判会怎么样。”
“谁知道呢,”佐山偏着头,“町村作造的律师精神大振。如果是抢劫杀人,一定会被判处无期徒刑,但如果是为了隐瞒女婿的罪行,就有酌情减轻量刑的余地,他可能会争取十年有期徒刑。”
听了佐山的话,中原的心情很复杂。
“太讽刺了,小夜子的父母希望凶手被判死刑,但我揭露了真相,反而远离了死刑。”
中原曾经为这件事去向里江和宗一道歉,说自己可能太多事,反而弄巧成拙了。
但是,他们并没有生气,异口同声地说,很高兴知道真相,只是对法官判处凶手的刑期可能缩短产生了强烈的疑问。
这和动机没有关系,无论是基于何种理由杀人,遗族都无法摆脱伤痛,所以,他们仍然期待凶手可以被判处死刑——他们对中原这么说。
“刑罚充满了矛盾,”佐山说,“静冈县警传来消息,在那个地方什么也没找到。”
“那个地方是……”
“青木原,他们埋葬婴儿的地方。他们的证词一致,虽然是在树海这个特殊的地方,但听起来位置应该很明确,静冈县警在大范围调查,仍然一无所获。”
“怎么会这样?已经变成泥土了吗?”
“不,”佐山摇了摇头,“即使是婴儿,二十年的时间还不至于变成泥土。毕竟是树海,有很多野生动物出没,很可能被那些野生动物挖出来了。”
“如果一直没有找到……”
“案子恐怕就很难成立。因为无法证明他们杀了婴儿,所以很可能做出不起诉处分。至于町村的案子,就会以二十一年前曾经发生过命案的前提进行审判。”
中原看着刑警的脸说:“的确充满矛盾。”
“也许这代表人终究无法做出完美的审判。”
佐山站了起来,说了声“打扰了”就离开了。
中原目送刑警离开后,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神田亮子正抱着纸箱走向火葬场。
中原想起井口沙织的家里放了树海的相片。对她来说,那张相片才是珍贵的遗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