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撒谎。难道有人说你不正常吗?”
“就算没人说我不正常,可说我怪的人多的是。上司说我变得难管了,因此把我换了岗。”
“你住了好几个月的院,这点变化不足为奇。”
“爱情变了也不奇怪?”
“爱?”她一脸困惑。
“我对阿惠的感情。”我向她说出最近自己内心的变化。本来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这时却想跟她说说。
她听了似乎很意外,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然后才开口:“可能我的说法不太好,这种事,年轻时怕是常有的。”
“是指变心?”她的回答不出我所料,我不禁苦笑。她不知道以前我有多爱阿惠,才会说出这么离谱的话。我说:“没法跟你说。你走吧。请转告堂元博士,我不会再去研究室了。”
“这可不行。”
“别命令我,已经够了。”我一手抓着门把手,另一只手把她往外推。
她扭身看着我的脸:“等等,你听我说。”
“没必要听你啰嗦了。”
“不是,我有个建议。”
“建议?”我松了松手:“什么建议?”
她长吐一口气说:“我只是从堂元老师那儿听说你的情况,也只是按指示行事,基于听到的情况判断你一切正常,但老实说,我并不知道老师他们的真实想法。”
“然后?”
“听了你的话我想,可能有什么不为我们所知的事实,在严重影响着判断结果。”
“有可能。”
“这样吧,我会想办法去调查老师的真实想法,有什么情况就告诉你,条件是你得照常来定期检查。怎么样?”
“你不能保证会告诉我真相。”
她叹了口气:“相信我——我只能这么说。难道还有其他办法?”
我沉默着摇摇头。别无他路。
她用双手紧握着我的手说:“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我盯着她那白皙的手,点点头。很奇怪,心静了下来。
“那我走了。”她放下我的手去开门。
看着她的侧脸,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是杰奎琳·比赛特。”
“什么?”
“很久以前就觉得你像谁,终于想起来了。”
“杰奎琳·比赛特?”她浅浅一笑:“做学生时有人说过。
“橘小姐,你叫什么?”
“我的名字’为什么要问?”
“想了解你,不行吗?”
她困惑地屏住呼吸,为掩饰窘态拢了拢刘海,说:“我叫直子。”
“直子……怎么写?”
“直角的直,孩子的子,很普通的名字。”
“橘直子,好名字。”
“下次研究室见。”橘直子有点不高兴地走了。
我过去锁门,空气中有淡淡的古龙水味。
23
晚上,阿惠来了,好像是听说了我大闹酒馆的事。联系她的大概是橘直子。她帮我铺好被褥,安顿好,又为我忙这忙那。
“不要再胡来了哦。”她一边拿湿毛巾敷我的额头一边嘱咐。和橘直子相比,这姑娘的脸庞还显得很稚嫩,脸上的雀斑总有一天能消失得干干净净吧。
“你在听我说吗?”她有些不安地问我。
“嗯,听着呢,以后再也不会干那种事了。”把她和橘直子作比较让我感到有些惭愧,她对我来说应该是无可取代的。
至于为什么会发生昨天那样的事,她没再追问,好像是怕触及那件事。她似乎也以她的方式感受到了我身体里发生的变化。反正今晚她的话特别少。
“那个……阿纯,我今晚可以住这儿吗?”她像个要坦白什么的孩子似的望着我。这种问题她以前从没问过我。
“当然好啊,”我回答:“留在我身边吧。”
她似笑似哭地站起来,走近被扔在一边闭置很久的画架。“这幅画完成了?”
“算是吧。”
就是从那张窗子望出去的风景画,画得实在太糟糕,我连再看一次的勇气都没有。我甚至始终无法相信那是我的作品。
不远处隐约传来歇斯底里的狗叫声。“吵死了”我嘀咕着。
“好像是后面的四户人家养的。”阿惠说。
“嗯,那种狗真该杀了。”
阿惠对我的话没作任何回应。她盯着画布良久,终于转向我说:“阿纯,我……我想暂时回乡下去。”
“老家?”
她轻轻点头。“妈妈的身体不太好,我也好久没回去了……前段时间家里就总来电话让我回去一趟呢。”
“哦?什么时候?”
“买了明天的票。”
“哦。”我只是应了一声,找不到其他能说的话。也许,说“别回什么老家了”,才是成濑纯一该有的反应。
“其实,我昨天把公寓退了,昨晚是在朋友家过的,所以今天要是不让我住在这儿,我就要露宿街头了。”她强颤欢笑,大概是在竭尽全力跟我开玩笑。
“你在这儿住就是了。”我说。
那一夜,我们睡在一床被子里。阿惠枕着我的胳膊,把头埋在我胸前,哭了。我心里非常清楚她为什么哭,为什么要离我而去。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尽力掩饰迄今为止内心发生的变化,但无疑早被她看穿了。
我温柔地抱着阿惠的身悼体。好久没有仔细体味这种感觉了,但我并没有勃起,这一事实让人感到悲哀。
第二天,我把阿惠送到车站。我们俩并肩站在站台上的时候,我还在犹豫该不该把作为成濑纯一该说的话说出来。如果对她说不要走,她就能安心吗?就算把她拉回来留在身边,我们俩又能谱写出怎样的未来呢?
列车缓缓进站,她提起事先存放在投币存物柜里的行李。
“走了哦。”
我知道她在竭力掩饰内心的伤能。应该留住她,留住她就等于留住了自己。我终究还是没能说出那句“不要走”,只吐出“路上小心”这样毫无意义的台词。
“谢谢,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哦。”阿惠答道。
她上了车,把脸转向我,表情是我从来见过的哀伤。看到那张脸的瞬间,我隐约觉得头疼,似乎听见鼓声由远及近。
门关上了,列车开始启动。阿惠朝我轻轻挥手,我也朝她挥挥手。
脑袋里的鼓声越来越大。咚!咚!咚!我目送列车离去,感到站立都很艰难,就蹲了下来。想吐,头晕,我双手抱头。
“喂,没事吧?”旁边有人问我。我挥挥手示意不要紧。
不一会儿,脑子便开始恢复平静。鼓声渐渐远去,头也不疼了。我就那样蹲在地上,看着轨道的前方。不用说,阿惠的车已经走远了。
我为什么那么惊慌先措,只不过是少了个女人。
我站起来,瞪了一眼周围那些大惊小怪的人,迈步离去。
【叶村惠日记4】
七月十四日,星期六(阴)
我是多么懦弱、多么卑鄙啊!终于还是从阿纯身边逃跑了。
是因为感觉到他已经不爱我了吗?不对。他身上的变化并不是世人所谓的变心,这一点我最清楚不过,而他为此有多么苦恼我也知道。
我还是逃开了。为什么?说这样对他来说也比较好,只不过是个牵强附会的理由。
恐惧才是我真实的心情。我看不下去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我根本无法忍受。
每当列车停下来,我都在想是不是该回去,想着无论如何应该回到他身边支持他,但终究没有做到,因为没有勇气。我就是这么懦弱。
回到家,大家都很开心地迎接我,又摆宴又喝酒的,我却一点儿也不快乐。
啊,神啊!至少让我为他祈祷,无论如何请救救我的阿纯!
24
我被分配到了新车间——制造汽油发动机用的燃料喷射装置的生产线。像这样高度自动化的生产线,在某些尚不能实现自动化或采用人工更节省成本的环节,会安排工人作业。
首先,部件被放在传送带上一个个传进过来。被称为货盘的方盒子里装有十个部件,那是燃料喷射装置的喷射部分。我的工作就是把这些部件的喷射置统一为一个定量。先对机器进行设定,让它们喷射类似燃科的油,然后依据标准值调节喷射量。机器有十台,部件也有十个。如果不在下一个货盘进过来之前完成设定,部件就会不断堆积下来。
身体麻木得简直成了机嚣的一部分,但在这个地方工作还是有好处的。其是一整天都不用跟人接触,其二是我的头脑可以完全腾清,什么无关的东西都不用思考。我也不太清楚什么都不用想对我的大脑究竟是好是坏。有时候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意识会突然间中断。这种意识的空中陷阱一旦形成,不知为什么周围的世界就会开始扭曲。这让我有种极其不详的预感。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大约三天之后,嵯峨道彦打来电话。
“关于上次那件事,就定在这周四怎么样?”律师用明朗的声音问道。
他指的是去他家。我其实不太想去,却又一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再说,就算这次拒绝了,下次他必然又会另找理由邀请我。干脆早点把这事了结了。我答道:“可以。”
“那太好了。您的同伴也没问题吧?”
“啊,她去不了,这些天回老家去了……
“噢,我要是早点邀请二位就好了。”嵯峨似乎十分遗憾地感叹道。
周六我去了大学的研究室。其实我不太想去,只是碍于已经答应了橘直子。现在还是老实一点吧。
这一天,若生给我作了个古怪的检查。我被要求戴上一副奇特的眼镜。眼镜上有活动遮板,可以遮盖左右的视线,在被遮住的一边眼镜内侧还能映出各种形象。眼前的桌子上杂乱地堆放着圆规、小刀之类的小东西,还有苹果、橘子之类的水果。在这样的环境设定下,若生对我说:“现在开始我只给你的右眼提示,请用左手把你看到的东西摸出来。”
第一个出现在有眼前的是剪刀。我瞬间就把握住了这个形象,然后左手伸向桌子摸索着,一下子就摸到了剪刀。
“OK,接下来换右手。”
右眼中出现的是苹果。我毫不犹豫地把它抓了起来。
接着是在左眼投影,然后是先用右手再换左手取物的实验,我完全不明白这些有什么意义,便询问这一检查的意图,得到的回答是:“这是一种检查是否有脑部损伤的方法,你看来没什么问题!”用这种骗小孩的检查能查出什么!
之后我又接受了例行的心理测验等环节,然后去了堂元博士的房间,前些日了见过的光国教援也在那里。我知道一定又会被询问最近的身体状况,就和上次一样说起我的人格变化问题。博士也照旧想尽方法岔开话题。我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去现得过于认真,和这些不想讲真话的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对了,工作怎么样?有什么新鲜事吗?”也许是我今天显得特别坦率,博士才会这么饶有兴致地问。
“我换岗位了。”
“换岗?哦,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就像卓别林在《摩登时代》里干的活一样。”我向博士说明了工作内容,以及由于单调重复导致我觉得头脑空空的情形。
听完,他的表情变得有些阴沉,问道:“看来工作相当辛苦,打算今后就一直在那里了?”
“恐怕是吧。”我回答。
博士跟光国教授互相使了使眼色,不知他们在想些什么。
“那么,接下来就拜托教授了。”堂元博士刚说完,光国就皱着鼻子站起身来。
我对这个小个子男人说:“不好意思劳您费心了,我拒绝那个治疗。”
“为什么呀?”光国似乎很意外。
“不想做,就是这样。”
“但我认为,那是消除你心里种种不安的最好的方法。”
“那也要以我能够相信你为前提。”我这么一说,光国不高兴似的闭上了嘴。我继续说道:“要是在治疗过程中发起狂来就麻烦了。”
两位学者似乎都早已心里有数,垂下了眼帘。我趁机说了声“告辞”便推门出去。
正朝大学门口走去时,背后有人叫住了我——是橘直子,我心里一阵悸动。这个女人也许更适合穿白大褂。
“你来了我就安心了。说真的,还真有点担心。”她一边和我并肩走着,一边说道。
“我已经答应你了啊。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还没有。但我见到了最近召开的脑移植委员会紧急会议的资料。那份资料除了委员以外其他人都看不了,所以我们也还没看过。也许里面的内容和你有关。”
“真想看看。”
“拿出来是不太可能啦.光是偷看还是有办法的。也许你会觉得太夸张,那份资料被放在保险柜里呢。”
如果真是那么重要的支件,就更有必要看一看了。“希望你能帮我试试,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我试试吧。”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走到大门前,我停下来转向她。“对了,明天能见个面吗?”
“明天?什么事?”
“嵯峨道彦邀我去吃饭,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去。”
“嵯峨,噢……”她似乎想起了这个姓氏:“叶村小姐呢?”
“她现在不在这儿,回老家了。”
“哦……”也许是困惑时特有的习惯,她眨了好几下眼。
“还有,”我继续说:“我想撇开医生和患者的身份试着和你见面。”
她倒吸了口凉气,短暂沉默之后,说:“我几点去你那儿?”
“他六点半来接我。”
“那六点见。”
“我等你。”我向她伸出右手,她犹豫了一下,握住了我的手。
【堂元笔记7】
七月二十一日,星期六。
检查结果令人吃惊。变化程度急剧加快。原因之一应该是成獭纯一的生活环境发生了变化。根据他本人的话来推测,似乎是换了个加剧精神破坏的工作环境。我们不得不采取措施了。对于我的问话,他对答沉稳,但显然没有敞开心扉,甚至正好相反。患者对于他人的不信赖感和自我防卫意识正在逐渐形成,拒绝光国教授的精神分析疗法就是证据之一。
他的症状是否该判定为一种内因性精抻病,是争论的分歧所在。有必要把调查的范围限定在脑内分子的活动上,特别是A10神经的过剩活动这个观点最有说服力。可麻烦的是,引起精神障碍的原因恐怕不是患者的的脑,而是移植脑。移植脑引发的消极回馈和控制进而影响了大脑的其他部分。
总之,不能放任患者的这种状态继续下去,否则将会给我们的研究带来危险。
25
周日上午,我简单打扫了屋子。这种紧张仿佛是第一次迎接恋人来家里时那种特有的感觉。我想起了阿惠。那个时候应该也和现在一样。记忆还像昨天刚发生的事一样鲜活,我却想不起那种兴奋雀跃的心情和适度的紧张感了。
六点整,橘直子来了。依旧是衬衫加套裙的庄重打扮,金色的耳环给人一种与以往不同的印象。我称赞这身打扮很适合她,她说“是吗”,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悦色。
“之后怎样了?”我询问关于调查的事。
“可能比想象中困难。在老师眼皮底下偷看资料,可没嘴上说说那么容易。”她皱了皱眉。
“能不能把电脑里的信息调出来看看?”
“我也在试,可不知道密码是弄不出来的呀。再试试也许就能破解密码了。”
“拜托你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呢。”她苦笑着,很快又恢复严肃,叹了口气:“我这么说也许有些不恰当,总觉得不对劲,就算是最高机密的项目,保密的部分也太多了。”
“想必有不想公开的部分,”我说:“那肯定与我身上发生的异常变化有关。”
“也许吧。”她小声说。
六点二十五分,我们走出房间,来到公寓前,一辆白色沃尔沃正好驶过来。嵯峨下了车向我们问好。今天在电话里我已经跟他说过直子会—起去。
“看来今天是蓬蔽生辉啊!”嵯峨说了句老套的喜气话。
我和直子坐在后排,嵯峨发动了车子。这样坐着感觉还不错。
我太太可盼着今天了,说要使出全力好好招待你们呢。当然啦,她本身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手艺。”
“您家就三口人吗?”直子问道。
“是啊,只有三个人。还想要个孩子可一直没能要成。”嵯峨的视线通过后视镜转向我,向我投来热切的目光,大概是想向我表达救了他们的独生女的感谢之情。我觉得这份感谢重得有些让人难以承受,故意移开了视线。
嵯峨家离市中心有些远,在一个有很多坡道的住宅区里。房子周围是围墙,院子里的树木茂盛得伸出墙外,几乎遮掩住外面的道路。在首都圈里能有这样的房子真难得。
我们下了车,站在门口,嵯峨夫人似乎已经等侯多时,马上开了门迎上来。她比上次见面时更加热情。“欢迎欢迎,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多谢您邀请我们来做客。”千篇一律的寒暄。
“客套都免了吧,赶快进屋。”嵯峨在背后推着我们。
我们先被带到了客厅——一个大约十叠大的房间,摆着一张足以把整个身子埋进去自的沙发。我和直子并排坐在后边的长椅上。
“房子真不错啊!而且还很新。”我环顾了一圈说道。
“去年建的。在那之前一直都住公寓,但还是向往独门独户的房子啊。”
“再怎么向往,没有实力可盖不了这样的房子。”我坦率地说:“在这样的地方盖一幢新房,对普通工薪族来说简直就是梦境中的梦境。”
嵯峨用手挠挠头:“这可不是凭我当律师的收入就盖得起的。我已去世的父亲有片地,托那片地的福才有了今天的房子。”
“真令人羡慕!”我想起了被击中脑袋那天的情景。当时嵯峨夫人正兴致勃勃地和房地产中介的店长聊天,或许就是在聊怎样有效利用多余的土地。
夫人端着咖啡走进来。她开门的时候,从里面传来钢琴声。莫名地,我心里一阵痛楚。
“是您家千金在弹琴吗?”直子似乎也注意到了。
“是啊,三岁起就请老师指导她,只是一直没什么长进。”夫人一边把咖啡摆在我们面前,一边垂下眉角笑道:“过一会儿就结束了,等练完了我让她来问个好。”
“您不必费心。”说完,我又叫住正要走出客厅的夫人:“不如开着门吧,我想听听您家千金的演奏。”
“多不好意思啊,那孩子的水平可没到可以演赛给大家听的程度呢。”夫人口上推辞,离开时还是开心地照我说的让门敞着。
“您对音乐感兴趣?”嵯蛾问道。
“也不是特别感兴趣。家里连个音响都没有,只不过偶尔听听电台的节目。”事实上我和音乐的关联真的仅此而已,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钢琴声如此在意,况且这也不是什么正式的演奏。我又想起今天也不是第一次在意钢琴声了,在酒吧撒野那天,导火线也是钢琴演奏。
“刚结婚那时我太太就说,如果生了女孩,就让她学钢琴或者芭蕾。这两样在天赋上都没什么可期待的,但我想相比之下还是乐器有些努力的空间吧。”看嵯峨的表情,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孩子还没上小学吧?这么小就能弹成这样,我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直子表示佩服。
“是吗?我不太懂。”嵯蛾边说边随着音乐摆动手指。
弹得的确很流畅,很少有中断或弹错的地方。曲名和作曲家名我都不知道,但曾在什么地方听过。不知不觉中,我的脚趾头也跟着打起了拍子。
听了几遍之后,琴声里出现了一个让我在意的问题——有个地方总是弹不对。似乎也不是不熟练的缘故,而是有什么更根本的原因。
“您怎么了?”嵯蛾见我总是歪着脖子,诧异地问道。
“啊,没什么。”我又仔细听了一遍,没错,肯定是那样。我对嵯峨说:“钢琴的音好像有点不准。”
“哦?是吗?”听我突然这么说,他似乎有些意外,开始仔细倾听。曲子还在继续。
“听,就是这里。”我说:“有点微妙的走音,听,这里也是。听到了吧?”
嵯峨搞摇头:“很抱歉,我听不出来。”
“我也是……真的能听出来吗?”直子疑惑地望着我。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听不出来,我觉得很明显。”
过了一会儿,琴声停了,有人从楼梯上走下来。大概是钢琴课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