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沃尔特-沙利文的自杀不仅仅震惊了金融界。来自世界各地的达官显贵出席了他的葬礼。葬礼在华盛顿圣马太天主教堂里举行,场面布置得体,肃穆而又隆重。有六位显要人物致词悼念他。其中那位最著名的大人物把沙利文的伟大之处称颂了足足有20分钟,而且还谈到了死者当时所承受的巨大压力,以及在此巨大压力下人们往往会做出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一些事情来。艾伦-里士满致完词,全场的人都跟着他流泪,浸湿他自己双颊的泪水看来不会是假的。他对自己的演讲技巧总是那么得意。
长长的送葬队伍鱼贯而出,三个半小时之后,到达了沃尔特-沙利文生于此死于此的小屋子。豪华轿车在白雪覆盖的窄道上勉强挤占了一席之地,沃尔特-沙利文被人从上面抬了下来,紧挨着他的父母下葬在一座小山丘上,从这里可以鸟瞰这个地区最富饶的山谷。
尘土掩盖了棺材,沃尔特-沙利文的朋友们重新上路,回到了尘世俗界。塞思-弗兰克审视着每一张脸。他看着总统回到车上。比尔-伯顿看见他,显得有些惊诧,随后点了点头,弗兰克也点了点头。
送葬的人都离去了,弗兰克开始观察这个小屋。黄色的警戒线把屋子四周围住,还没有撤走,两个穿制服的警察还在守卫。
弗兰克走过去,亮了一下警徽,进了屋子。
世界上的首富之一竟然选择这样一个地方自杀,真是颇具讽刺意味。沃尔特-沙利文就是霍雷肖-阿尔杰①故事中靠自己发家致富的招贴画男孩活生生的原型。弗兰克崇拜纯粹依靠自己的本事、勇气和毅力在这个世界里奋斗成功的人。又有谁不这样呢?
①阿尔杰(1832-1899):美国儿童文学作家,作品深受少年儿童读者欢迎,代表作为《衣衫褴褛的狄克》。
他又看了一眼那张椅子。尸体就是在上面发现的,旁边还有一支枪,这支武器曾顶住沙利文的太阳穴。先是大而不规则的星状伤口,然后就是那巨大而致命的脑颅崩裂。枪落在左侧的地板上。死者手掌上出现的连带创伤和火药引起的灼伤促使当地人把它作为自杀来报案,因为此结论所依据的事实简单明了。倍受丧妻之痛的沃尔特-沙利文为妻子杀了凶手,报了仇,然后自己也命赴黄泉。他的助手们确认沙利文已有几天同他们失去了联系,这对沙利文来说是很稀罕的事。他很少到这种隐居之处,即使有,也会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他尸体旁的一份报纸上面说杀他妻子的嫌疑犯已死。所有这些都表明这个人是有意结束自己生命的。
但是有一个小小的事实弗兰克有意没有向其他人讲,并且一直索绕在他的心头。他来停尸房那天见到过沃尔特-沙利文。会面期间,沙利文在几张尸检表格和一张他妻子的财产清单上签字。
而且沙利文是用右手签的名。
这本身并不一定说明什么。沙利文可以以任何理由用左手握枪。枪上他的指纹清晰可辨,或许有些过于清晰了,弗兰克心里这样思忖着。
这支枪具有这样的表面特征:这是一支黑枪,注册编号已被巧妙地抹去,一看就知道是老手干的,甚至连通过射程都不能确定它的来路。一支来历完全不明的武器,这种枪往往只会在犯罪现场找到。沃尔特-沙利文有必要在乎有人会追查他用来自杀的枪支吗?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因为提供给沙利文枪支的那个人有可能是从非法渠道获得的这支枪,虽然在弗吉尼亚这个州很容易买到手枪,而且这个州东北部走廊地带的警察部门对此感到非常头疼。
弗兰克看完屋内又踱到屋外。地上仍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沙利文在下雪之前就已死去,尸检证明了这一点。庆幸的是他的手下知道这所房子的地点。他们来找他,发现了尸首,那时他大概是死了12个小时。
雪不会帮助弗兰克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整个地方渺无人迹,找不到人来询问在沙利文死的那天晚上是否发现过可疑的迹象。
当地司法部门的同行从车里钻出来,急匆匆地朝弗兰克站着的地方走来,手里拿着文件夹。他和弗兰克交谈了一会儿,然后弗兰克向他致谢,钻进车子离开了。
尸检报告说沃尔特-沙利文的死亡时间是在晚上11点和凌晨1点之间。但是在12点10分的时候沃尔特-沙利文曾给人打过电话。
巴顿-肖-洛德公司走廊里虽然寂静无声,却透出使人不安的气息。要是律师业务蒸蒸日上的话,电话铃声、接收电传的吱啦声、键盘的敲击声再加上鼎沸的人声会此起彼伏,公司里的每一根毛细血管都在紧张忙碌。虽然公司里只有露辛达一人拥有私人直拨电话线路,平时每分钟接的电话也不下八个,而今天她却优哉游哉地读着《时尚》杂志。大多数办公室都关着门,让人无法看见里面正在进行的除了少数律师没有参加的激烈且常常是群情激昂的讨论。
桑迪-洛德的办公室门不仅关着,而且还锁上了。有几个合伙人贸然叩击这扇厚实的大门,会猝不及防地遭到郁郁寡欢的主人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他坐在椅子里,脚上没穿鞋子,跷在擦得锃亮的桌子上,领带没系,领子敞着,胡子拉碴,在用手可以够到的地方放着一个喝得几乎精光的烈性威士忌酒瓶。桑迪-洛德现在双眼布满血丝。在教堂里他曾用这双眼睛长时间全神贯注地盯视安卧着沃尔特-沙利文遗体的锃亮的黄铜色灵枢。关键问题在于这个灵枢不仅仅把沙利文的而且还把洛德的俗世遗梦都悉数带走了。
多年以来洛德未雨绸缪,考虑过一旦沙利文死亡应采取的应急措施。于是,在巴顿-肖-洛德公司12名专家的帮助下,他制定了一系列精密细致的应急措施,其中包括在沙氏企业的母公司董事会中组建一支忠心耿耿的突发事件应急小组,他们中的每个人都要确保在很远的将来沙氏企业的公司实体网络的总代理权一直归巴顿-肖-洛德公司,而具体代理权则归洛德本人,这样不致中断,一切都照原样延续下去。巴顿肖-洛德公司这列火车照样前行无碍,生意红火,因为它的柴油发动机完好无损,甚至还加了油,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发生了一起变故。
人总有一死,沙利文。也不例外,金融界都明白这一点。但是令企业界和投资界大惑不解的是这个人据称是亲手把自己杀了,并且谣言四起,说什么是他派人把那个杀害他妻子的嫌疑犯给杀了,这件事情得手以后,就促使他朝自己脑袋上开了一枪。商界对这些说法毫无心理准备。据经济学家预测,市场若是受惊,常常会做出猛烈狂暴的反应。他们预测对了,沙氏企业的股票在沙利文的尸首发现后的那天早晨狂跌61个百分点,创10年来纽约股票交易所单股交易最惨重的记录。
要是股票每股比账面价值整整低六美元的话,很快就会有人趁火打劫。
在洛德的建议下,董事会拒绝了世纪公司收购股票的报价。尽管如此,眼睁睁地看着大部分投资一夜之间化为泡影的股东们也就顾不上许多了,只好接受报价。很有可能在两个月之内代理权之争就会结束,由他人接管。世纪公司的法律代理罗兹律师事务所是全国最大的律师事务所之一,在处理各类法律事务上颇有一套。
结局非常清楚。巴顿-肖-洛德公司不再有用。可以带来2000多万美金的最大客户将会寿终正寝,也就意味着失去了1/3的法律业务。公司早已有很多人把求职简历寄了出去。一些律师事务所试图想和罗兹公司分摊业务,声称对沙氏企业很熟悉,可以减轻代理权转让带来的冲击以及熟悉业务过程中高昂的花费。在此之前已有两成的巴顿-肖-洛德公司忠心耿耿的有律师头衔的业务人员提交了辞呈,这场轩然大波是否会很快平息还不明朗。
洛德的手在桌上慢慢地移来移去,直到把那瓶威士忌酒喝光为止,他转动身子,看看冬日早晨的阴霆,不由地苦笑了起来。
罗兹公司没有业务要和他做。洛德不堪一击,这句话终于成了现实,尤其是在10年来他看见过多少当事人前一分钟还是腰缠万贯的亿万富翁,转眼之间却成了分文不名的阶下囚,破败的速度之快令人瞠目。当然,他从未想象过,一旦轮到自己,他也会失败得这样惨。速度之快,破败之彻底,其惨烈的程度决不亚于那些人。
一个可以带来八位数业务的巨头遭此劫数,而且为了这个客户花了你所有的时间和精力。老客户不再有油水可捞,风光已逝;新客户还没有发展。昔日的傲慢自负终于有了报应,让他自食其果。
他的脑子迅速地计算着,20年来他的净收入大约有3000万美元。遗憾的是,他不仅花光了这3000万美元,而且还大大超支。这些年来,他购置了几栋豪华别墅,在希尔顿-海德岛上拥有一处度假山庄;在纽约市有一个秘密幽会的私宅,在那里他可以猎艳风流,婬 人妻女;再加上豪华轿车、有品味懂休闲的人应该收集的各式藏品、贮有上佳葡萄酒的酒窖,甚至还拥有私人直升机——这一切他应有尽有,但是三次不欢而散的婚姻动摇了他的财产基础。
他现在的住宅是直接从一本《建筑文摘》中看到的,内部设施有多豪华,抵押金就有多昂贵。他嫌少的东西正是现金,资产在流失。在巴顿-肖-洛德公司,你吃多饱,关键看谁被你宰。在巴顿-肖-洛德公司内部合伙人不愿集体出击。这就是洛德每月的收入比其他任何人都高的缘故。这下收入锐减,连用信用卡支付开销的能力都够呛;他每月光是花在美国捷运公司身上的费用都达到五位数。
他纷乱郁闷的思绪暂时搁置了起来,接着开始考虑沙利文之外的客户。对一块棒球场的粗略预算评估或许最多能够带来50万美元的律师业务,但这意味着要费很多口舌,绕来绕去兜圈子,这些他都不想干,这样干现在对他来说仍然有些掉价,至少在他的财神爷沃尔特认为即使拥有几十亿资产也不值得活下去之前,洛德他是这样认为的。天哪,这一切都是那骚娘们造成的。
50万美元!连小瘪三柯克森都嫌少。想到这,洛德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坐在椅子里转来转去,端详着墙上的艺术品。从一位不起眼的19世纪艺术家的画笔勾勒处,他找到了再次微笑的理由。他还有一根救命稻草。虽然他的最大客户堂而皇之地甩了他,这位肥胖的生意场上的老手还有一笔资本可以利用。他揿动了电话机上的按键。
弗雷德-马丁在走廊里快速地推着手推车。这是他第三天上班,也是第一次为公司的律师送邮件,但他却急于又快又准确地完成这项工作。作为被该公司雇用的10名勤杂员之一,他早已领教了来自像催命鬼一般上司的压力。四个月来他拿着自己唯一的武器——从乔治敦大学获得的历史学士学位四处碰壁,这才意识到他唯一的出路是上法学院,还有哪里比在华盛顿特区这家最负盛名的律师事务所为这一职业探路的更好去处呢?没完没了的四处求职面试使他相信着手打通关节的时间已不能再晚了。
他查着一张地图,上面各个律师的名字用方框框了起来,分别代表这个人的办公室位置。这张地图是他从自己的小隔间办公桌上拿来的,在一本厚达5000页的有关跨国业务的活页夹中,他还无意中发现了这张地图的最新版本就夹在里面,其索引和装订工作由他下午完成。
他绕过拐角停下来,看看一扇关闭的门,今天每个办公室的门都关闭着。他拿起一份联邦捷运公司邮递的包裹,在地图上找收件人的名字,拿它和包裹标签上的潦草字迹对照了一下。没错。他看了看空空的名牌支架,蹙起了眉头,感到困惑不解。
他敲敲门,等了一会儿,又敲了敲,然后把门打开。
他朝四周看了看,屋里一片狼藉,地板上堆满了盒子,家具摆得乱七八糟,桌子上撒着一些报纸。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跟头核对一下,可能搞错了。他看看表,已经过了10分钟。他抓起电话,给头拨电话。没人接。他看见桌子上有张女人照片,那女人身材高挑,深棕色头发,衣着华贵。肯定是这人的办公室,或许是正在搬入。谁会把一张美女照留下来呢?弗雷德觉得自己推测得很在理,就把包裹小心翼翼地放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放在这里肯定会被找到。他关上门出去了。
“沃尔恃出了这事,我感到很遗憾,桑迪,确实很遗憾。”杰克扫视着城市景色。这是在上西北部的一所公寓顶楼上。这块地方昂贵非凡,钱还在源源不断地花在内部装演上。杰克看见到处都是绘画真品、软皮革和石雕。他思忖道:像桑迪-洛德这种人世上不多,他们得住在体面的地方。
洛德坐在火炉旁,里面的火苗直蹿。他那臃肿的身体穿着宽松的涡旋纹花睡衣,光脚穿着皮拖鞋。雨冷冷地打在宽大的窗户上。杰克向火炉挪近了一些,他的思绪也好像火苗一样噼噼啪啪直蹿。蹿出来的余烬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带着火光很快消失不见了。杰克手握酒杯,看着他的合伙人。
电话来得并不非常突然。“我们需要谈一谈,杰克,越快越好。不要在办公室里谈。”
于是杰克来到他的住处。洛德的老仆人替他拿走大衣和手套,不声不响地退了下去。
两人来到镶有红木嵌板的书房里。这里布置豪华,是男人的好去处,杰克心中生出带有些许悔意的妒忌之心。那间大石屋在他眼前一闪而过,那房子也有一个和洛德的极为相似的书房。他努力使自己定定神,眼睛盯着洛德的后背。
“我被人搞了,杰克。”一听到洛德嘴里首先说出的是这些话,杰克不由得想笑。你不得不佩服这个人的直率。但他还是忍住了。洛德说话的音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值得他人的尊敬。
“公司会没事的,桑迪。我们什么都不会失去。我们出让了一些业务,但无碍大局。”
洛德最终站了起来,径直朝角落里的吧台走去,这里备有各种各样的酒。他把只能装一口酒的杯子倒满,熟练地一饮而尽。
“对不起,杰克,或许我把自己搞糊涂了。公司挨了一拳,并非打趴下再也爬不起来了。你说得对,公司会经受得住这个考验,但我想说的是巴顿、肖,还有洛德我能否经受得起来日再战。”
洛德蹒跚地穿过房间,一屁股坐在白色皮革沙发上。杰克巡视着镶嵌在这件大块头家具上面的铜钉子,一面啜着酒,一面审视着那张宽脸。那双眼睛眯着,只留下一分硬币那么厚的缝隙。
“你是公司的顶梁柱,桑迪。我没看到有什么变化,即使你固定的客户来源受到冲击。”
洛德平躺着,发出一声叹息。
“难道只是一次小小的冲击吗?明明是一颗原子弹,杰克。正中他妈的致命处。世界上的重量级拳击冠军也不会打得我这么惨。我被打趴下,裁判正在为我进行10秒计时。一帮心怀叵测的卑鄙小人正在上空盘旋,而洛德就是他们扑食的美味。这道美味是一头嘴里衔着苹果、屁股上标有靶心、一打一个准的肥猪。”
“难道是柯克森?”
“柯克森、帕卡德、马林斯、他妈的汤森,继续数下去,杰克,你可以数到合伙人名单的末尾。我跟我的一些合伙人有非同一般的过节,这一点我得承认。”
“但跟格雷厄姆没有,桑迪。跟他没有过节。”
洛德慢慢坐了起来,头枕在一只松软的胳膊上,眼睛看着杰克。
杰克纳闷为什么他这么喜欢这个人。原因可以追溯到当时在菲尔莫尔饭店的那次午餐。那次决不是胡侃,而是一次地地道道的让人脱胎换骨的谈话。每句话都令人心里感到刺痛,让人的大脑做出从未有胆量做出的反应。现在这个人有麻烦,但杰克有办法保护他;或许他确实有办法。他现在与鲍德温家族的关系一点也不牢固。
“桑迪,他们要是想跟你交手,得先通过我。”他是这样说的,也会这样做的。也确实是洛德给他机会能和大人物一起闪光争辉,赋予他活力,你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使你志得愿遂呢?那一段经历使他获益匪浅。
“干我们这行可是水深石乱,杰克。”
“但我水性很好,桑迪。还有,别把这件事纯粹看成是为朋友两肋插刀,你本人就是公司的一笔资产,而我又是这个公司的合伙人。公司要赚大钱全指望你,虽然你现在被人打趴下了,但你不会甘心趴着。一年以后你会行大运,到时第一把交椅仍然归你。我不想让你这样一笔财富溜掉。”
“这我不会忘记的,杰克。”
“我也不会让你忘掉。”
杰克离去之后,洛德又要倒一杯酒,但还是打住了。他看见自己的手在颤抖,慢慢地把酒瓶和酒杯放下。趁双膝还能支撑得住,他朝沙发走去。壁炉上方有一面北方风格的老式镜子,他的身体映在里面。已有20年他那阴沉的脸上没有滴过一滴眼泪,最后一次也是他母亲过世的时候,但现在他却泪如泉涌,是为失去沃尔特-沙利文这样一个朋友而痛哭。多少年来洛德都在自欺,相信这个人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每月用来支取的佣金支票。这种自欺终于在沙利文的葬礼上得到报应。当时洛德哭得死去活来,不得不钻回自己的轿车,直到他的朋友下葬时才出来。
现在他又在擦拭着肥胖脸颊上略带咸味的液体。去他妈的臭小子。洛德把每个细节都盘算好了,他的对策无懈可击。除了他已经获得的这个反应之外,他已对每个可能的反应心里都有数。他看错了这个年轻人。洛德本以为杰克会像他那样做:人于我有所大求,我必对人有所大欲。
纠缠着他的不仅仅是负疚感,还有耻辱感。意识到这种羞耻感的时候,他感到恶心,于是趴在了那绵软的厚地毯上面。羞耻感,长时间没有感受过的羞耻感。恶心退去后他又看看镜子里形容委琐的自己,他向自己保证,他不会让杰克失望的。他会重振旗鼓,他不会忘记这个许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