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整整搜索了四天。莫尔遇到了难题,奥克斯利失去了信心,但萨拉森却出奇地得意。他们已经飞遍了科特斯海里所有地理构造符合标准的岛屿。有几座岛的峰顶形状像人工雕凿的石像。他们先是低空观察,而后又费力地爬上陡峭的岩壁,细看岩石结构,但却发现只是他们把那些东西想像成石兽雕像而己。
莫尔不再是傲慢的学者,他被彻底地难住了。石雕像一定是在内陆海里的某个岛上,木乃伊金甲上的图像十分清晰,而他解释出来的寻找方法也应该不会有错。对于他这样一个非常自信的人来说,这种失败简直就快把他气疯了。
萨拉森在态度上的突然转变也使莫尔感到迷惑不解。莫尔暗想,这个杂种为什么不再表现出仇恨或者愤怒了呢?他那双怪异的、几乎无色的眼睛一直在观察着,注意力总是很集中。无论什么时候,一看到那双眼睛,莫尔就知道,他面对的是一个常跟死亡打交道的人。
莫尔感到越来越不自在了。权力中心已经转移。他的锐气大减,他确信萨拉森已经猜到,他这个傲慢无礼的学校教授还有另外一个身分。要是他已经看出了萨拉森的杀手本性,那萨拉森也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他是什么人。
但他仍仍值得庆幸的地方——萨拉森不是个富有洞察力的人。他不会知道——除了美国总统之外,任何活着的人都不会知道——亨利-莫尔博士这位受人尊敬的人类学家,以及他那同样受人尊敬的考古学家妻子米琪,其实是执行暗杀外国恐怖分子头目计划的专家。利用他们的学术资历,他们得以轻易地以考古计划顾问的身分进出其他的国家。有趣的是,中央情报局对他们的行动毫不知情。他们的任务是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自称。海外行动委员会”的机构所直接部署的,这个委员会在白宫地下室的一个小房间里办公。
莫尔不停地在座位上换着姿势,研究着一张海湾地图。终于他开口说:“一定是搞错了,这是很严重的错误。”
奥克斯利看看表。“5点了。我宁愿趁天还没黑的时候着陆,我们今天就到这儿吧!”
萨拉森毫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空荡荡的视野。他表现得既轻松又安静,一句话也不说,这可不像他。
“它应该在这里的。”莫尔说,他仔细看着图上他打了叉的那此岛屿,那模样就像考试不及格一样。
“我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我们可能正好从它边上飞过去了。”奥克斯利说。
萨拉森已经在用另一种眼光看莫尔了,那是一种对敌手的尊敬眼光。他还意识到,这位教授尽管外表瘦弱,但却强壮而敏捷。在那些可能藏宝的岛上,他费力地爬上陡峭的岩壁,因极度疲劳而气喘吁吁、步履蹒跚,好像喝醉了酒,但这些都只不过是在作戏。有两次,莫尔像山羊般敏捷地跃过岩缝。还有一次,他把一块挡住去路的、差不多相当于他自己体重的大石块推到一边,显得毫不费力。
萨拉森说:“也许我们要找的印加人雕像已经被毁掉了。”
坐在水上飞机后座上的莫尔摇摇头。“不,那样我也能认出碎片的。”
“要是被搬走了呢?古老的的雕像被送到博物馆展出,这又不是第一次。”
“要是墨西哥考古学家带一座巨大的石雕来展出的话,”莫尔固执地说,“我一定会知道的。”
“那么,它不在它应该在的地方,你又怎么解释呢?”
“我无法解释,”莫尔承认道,“等我们一在庄园着陆,我就再去看看笔记。我在解释金甲图像时,一定是漏掉了一条似乎不重要的线索。”
“我相信人能在明早之前找到。”萨拉森嘲讽似地说。
奥克斯利意图控制着自己不打磕睡。从早上9点钟,他就一直在驾驶飞机,脖子已经因疲劳而僵硬了。他把操纵杆夹在两腿之间,从热水瓶里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他喝了一口,做了个鬼脸。咖啡是冷的,味道却像电池里的酸一样浓重。突然,他看到一朵云下面突然闪过一团绿色。他朝水上飞机的右侧窗外指了指。
“海湾这一带不会有很多直升机出现吧!”他漫不经心地说。
萨拉森懒得去看。“一定是墨西哥海军的巡逻飞机。”
“肯定是在找船上引擎坏了的醉鬼渔夫。”莫尔加了一句。
奥克斯利摇摇头。“我不记得会见过绿松石色的军用飞机。”
萨拉森吃惊地抬起头来。“绿松石色?能看清上面的标志吗?”
奥克斯利拿起望远镜,透过挡风玻璃往外看去。“美国的。”
“可能属于一个跟墨西哥政府合作的缉毒机构吧。”
“不,属于美国国家水下海洋局。不知道他们在海湾里干什么?”
“他们在全世界进行海洋探勘。”莫尔漠不关心地说。
萨拉森全身僵硬,像被子弹击中一样。“两个海洋局的杂种毁了我们在秘鲁的那次行动。”
“这中间好像没有什么关联吧。”奥克斯利说。
“海洋局在秘鲁毁了什么行动?”莫尔嗅出了苗头,问道。
“他们越出了自己的权限。”萨拉森含混地说。
“我真想听听这个故事。”
“不关你的事,”萨拉森一口回绝,“飞机里有几个人?”
“型号像是4个座位的,”奥克斯利回答说,“但我只看见一个驾驶员和一个乘客。”
“他们是往这边来,还是正往远处飞!”
“驾驶员把飞机转到了一条会在上方200米外与我们交叉的航线上。”
“你能拉高一点跟踪他们吗?”萨拉森问,“我想凑近点看看。”
“我从没申请过驾驶执照,航空局自然无法吊销我的执照,”奥克斯利微笑着说,“我会把你放到驾驶员的大腿上。”
“这样安全吗?”莫尔问。
奥克斯利笑了笑。“这要看另一个驾驶员的技术了。”
萨拉森拿过望远镜,盯着绿松石色的直升机。这一架跟降落在祭潭的那架型号不同。那一架的机身和起落架更短些,这一架则有伸缩式起落架。但颜色的基调和标志都没有错。他对自己说,正在飞近的直升机里的那两个家伙不可能是安地斯山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那两个,这想法太可笑了。
他把望远镜对准直升机的驾驶舱。再过几秒钟,他就能够看清楚里面的面孔了。出于某种奇怪的、无法解释的理由,他平静的心情被打乱了,他觉得自己的神经绷紧了。
“你觉得呢?”乔迪诺问,“他们有可能是那些人吗?”
“有可能。”皮特透过一具海军望远镜看着直升机下方那架正在他们对角位置飞行的水陆两用飞机。“那个飞行员绕着伊斯坦克岛盘旋了15分钟,好像要在峰顶上找什么东西。这一点使我确信,我们遇到的正是我们的竞争对手。”
“桑德克说,他们比我们早两天开始搜寻工作,”乔迪诺说,“既然他们仍在观察,那他们必定还没有任何收获呢。”
皮特笑了笑。“有点让人开心,是不是?”
“要是他们找不到,我们也找不到,那么印加人一定是把一车假货卖给了我们。”
“我不这么认为。你仔细想想,同一区域内有两队人马在搜索,但据我们所知,两个队所使用的是毫不相关的两套方法。我们有印加人的绳结语,而他们根据的则是木乃伊金甲上的图像。最坏的情况是:这两套不同的线索把双方分别引到不同的地方去。不过,我相信古人没给我们指错路。宝藏就在那里。我们只是还没找到地方。”
乔迪诺一直感到很惊讶,皮特能够一连坐上几小时不动,分析图表、研究仪器;默默地记住海面上的每一艘船、海上岛屿的地理特征和风的微小变化。而且,他总是精力集中,从不流露出丝毫的疲劳。其实,他和乔迪诺一样,也在忍受着肌肉 疼痛、关节僵硬和神经紧张的折磨,只不过他没表现出任何难过的症状罢了。事实上,皮特能够感到每一丝的疼痛,但他把一切都置之度外,始终保持着早晨出发时的活力。
“他们看过的加上我们看过的,”乔迪诺说,“这样应该已经观察过了每一座有类似地形特征的岛屿。”
“我同意,”皮特若有所思地说,“但我相信我们都找对了地方。”
“那么在哪里呢?那该死的死神到底在哪里?”
皮特朝海面示意了一下。“就在这下面的某个地方。就在它待了将近500年的地方。它正对我们作着蔑视的手势呢。”
乔迪诺指指另一架飞机。“我们的老朋友正在爬高,要来查明咱们的身分呢。要我甩掉他们吗?”
“没用的。他们的飞行速度每小时比我们快出整整80公里呢。保持在往渡轮去的平稳航线上,装作不知道。”
“那架巴芬水上飞机还真不赖,”乔迪诺说,“只有在加拿大北部的湖区才能看见这样的飞机。”
“作为陌生的过路人,他靠得太近了,你说是不是?”
“他要不是想做邻居,就是想看看我们的标志。”
那架飞机正在距离不到50米的地方与海洋局的飞机并排飞行,皮特透过双筒望远镜盯着驾驶舱。
“看见什么了?”乔迪诺一边问,一边用心开飞机。
“有个家伙正透过望远镜看我呢。”皮特笑着说。
“也许我们该与他们打声招呼,请他们过来分享一罐芥茉酱。”
水上飞机里的乘客放下望远镜,按摩了一下眼睛;又继续观察。皮特把臂肘抵在身上,以使视野平稳。他放下望远镜时,脸上已没有了笑容。
“是从秘鲁来的老朋友。”他惊奇而冷漠地说。
乔迪诺转头好奇地看着皮特。“老朋友?”
“冒充史蒂夫-米勒博士的那个骗子阴魂不散,又来缠我们了。”
笑容重新又回到了皮特的脸上,那是一种恶意的欣喜。然后他招了招手。
如果说皮特对这次的不期而遇感到吃惊的话,那么萨拉森就是目瞪口呆了。“是你!”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说什么?”奥克斯利问。
看见这个曾给他带来那么多不幸的人,萨拉森顿时头晕目眩,搞不清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重新调整了望远镜的焦距,仔细观察着对面那个魔鬼,那人正冲着他残忍地微笑着,像个站在墓穴边上跟死者道别的送葬者般慢慢地挥着手。当他认出飞行员是乔迪诺时,望远镜抖了一下,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全消失了。
“那架直升机里的人,”他嗓音沉重地说,“就是那两个在秘鲁给我们的行动带来毁灭性灾难的家伙。”
奥克斯利表现出无法置信的表情。“这不可能吧,哥哥。你敢肯定吗?”
“是他们。不会有别人了。他们的脸已经深深地烙在我脑海里了。他们让我们家族损失了数百万美元,结果那些工艺品被秘鲁政府的考古学家夺了去。”
莫尔正专心地听着。“他们为什么来这里?”
“跟我们的目的相同。有人透露了我们这个计划的消息。”他转头瞪着莫尔,“也许你这位好教授在海洋局里有朋友?”
“我与政府的惟一联系是在4月15日缴所得税的时候,”莫尔急躁地说,“不管他们是谁,绝不是我的朋友。”
奥克斯利仍然半信半疑。“亨利是对的,他不可能跟外界联系。我们的安全措施很严密。依我看,要是对方是海关官员,不是海洋科研机构的科学家或工程师,你的讲法就说得过去。”
“不,我发誓,就是那些人。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从祭潭里救出了考古学家和摄影师。他们叫德克-皮特和艾尔-乔迪诺。皮特是这两个人中最危险的,就是他杀了我的人,打伤了图帕克-阿马鲁。我们得跟着他们,看他们是从哪里出发的。”
“剩下的汽油只够飞回瓜伊马斯,”奥克斯利说,“只好让他们饱了。”
“逼他们下降,让他们摔个粉身碎骨。”萨拉森要求道。
奥克斯利摇摇头。“要是他们像你说的那么危险,他们可能带了武器,而我们却没有。放松点,哥哥,我们还会再遇上他们的。”
“他们是捡垃圾的,以海洋局的名义作掩护来袭击我们,好抢走宝藏。”
“你在说些什么,”莫尔插嘴说,“他们绝对不可能知道到哪里去找。我和我的妻子是惟一译出木乃伊金甲上图像涵义的人。这要不是巧合,就是你的幻觉。”
“我不是个会产生幻觉的人,”萨拉森冷冷地说,“我弟弟会向你证实这一点的。”
“两个海洋局的水下怪人,他们漫游世界,惩治邪恶,”莫尔尖刻地低声说,“你最好还是收起你的硬刺来吧!”
萨拉森没听见莫尔的话。想起阿马鲁,他心里一动。最初的震惊被忍毒的心理代替了,他谢谢控制住了自己。他迫不及待地要把来自安地斯山的疯狗放出来。
“这一次,”他恋狠狠地咕哝着,“轮到他们付出代价了。”
约瑟夫-佐拉终于乘着他的喷射飞机来了。当搜寻队员们疲惫地走进庄园餐厅时,他正和米琪-莫尔一起等着他们。“我看,我用不着问你们找到什么东西了嘛!你们脸上的表情就意味着失败。”
“我们会找到的,”奥克斯利打着哈欠说,“死神雕像一定就在那里的某个地方。”
“我可没那么有信心,”莫尔咕哝着,伸手端起一杯冰葡萄酒,“我们几乎把所有的岛屿都搜遍了。”
萨拉森走过来,亲热地在佐拉的双肩上拍了拍。“我们在三天前就盼着你来了。”
“我被耽搁了。是一笔让我们净赚120万瑞士法郎的生意。”
“跟一个文物贩子吗?”
“一个收藏家。是个沙鸟地阿拉伯的酋长。”
“文森特那笔买卖怎么样?”
“除了那些该死的印第安人祭祀偶像之外,整批货都卖给他了。出于某种无法解释的原因,它们把他的魂都吓出来了。”
萨拉森大笑起来,“也许是那个诅咒在作祟吧。”
佐拉无动于衷地耸耸肩。“要是它们带有诅咒,那只意味着下一个可能成为买主的人要付保险费。”
“你把偶像带来了吗?”奥克斯利问,“我倒想看一看。”
“它们就摆在飞机货舱里的一个柳条箱里。”佐拉赞许地看了一眼放在他面前盘子里的乳酪夹心玉米饼。“我本以为你们会用好消息来欢迎我的。”
“你不能说我们没尽力,”莫尔回答道,“我们从科罗拉多河往南一直搜索到加伯-圣-卢卡斯,把每一块突出海面的岩石都观察遍了,就是没有发现任何一个看上去像蛇头有翼死神雕像的东西。”
“我不愿意带来更多我的坏消息,”萨拉森对佐拉说,“但是我们遇上了在秘鲁把我们的事情搞得一团糟的老朋友。”
佐拉不解地看着他。“不是海洋局的那两个坏蛋吧?”
“就是他们。听起来有点令人难以置信,我认为他们也在寻找华斯卡的黄金。”
“我也有同感,”奥克斯利说,“否则他们为什么会在同一个区域里出现呢?”
“他们不可能得知我们都不知道的消息。”佐拉说。
“也许他们一直在跟踪我们。”米琪说,举起酒杯让亨利为她倒酒。
奥克斯利摇摇头。“不,我们那架水陆两用飞机的航程是他们直升机的两倍。”
莫尔转向佐拉。“我妻子说得也许对。偶然相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佐拉笑了笑。“我认为莫尔夫人已经为我们提供了答案。”
“我?”米琪不解地问,“我只不过是说——”
“他们可能一直跟着我们。”
“那么……?”
佐拉狡猾地看着她。“我们先去找找当地执法机关里被我们收买的朋友,给他们点钱,叫他们去调查一下我们对手的活动基地。一旦找到了,我们就跟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