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的萨伊斯医学院位于尼罗河三角洲。奈菲莉在医学院的教室里已经沉思了两天了。凡是要执业的医生都必须在这里接受一项测试。很多人都无法通过这项测验。在这个八十岁高龄并不算稀罕的国家,保健单位自然是非精英分子不能录用的。
年轻的奈菲莉能成功战胜病魔,实现她的梦想吗?她知道有许多失败的例子,但仍不放弃挑战。最后还要通过萨伊斯医药会的严格考验。
有一名祭司帮她准备了肉 干、蜜枣、水,以及一些医学书籍供她温习,不过有些概念却渐渐变得模糊了。她一会儿忧心,一会儿又充满信心,干脆不再多想,而只是凝望着校园四周种满了角豆树(角豆树产的荚果汁甜味美,在埃及人眼中是甜美温柔的最佳象征)的大庭园沉思。
太阳下山后,负责种植没药、以烟熏疗法为专业的药剂师来了。他带她到实验室,里面有另外儿名同事等着。每个人都要求奈菲莉开出处方、取药、评估药性、辨识一些复合物质、详细描述各种植物、树胶脂与蜂蜜的采收情形。有好几次,她觉得有点混淆不清,不得不绞尽脑计地想。
五个小时的口试后,五名药剂师中有四名让她及格。唯一否定她的人说,奈菲莉有两次弄错剂量。他也不管奈菲莉是否已经筋疲力尽,仍坚持继续测验她的专业知识。如果她不愿意的话,尽管离开萨伊斯好了。
奈菲莉耐心坚持着,对一切逆来顺受。最后,评审终于让步了。
通过测试的她,没有听到任何祝贺之声,她独自回到房中,人才躺下便沉沉入睡了。
在测试中不断刁难她的那位药剂师,隔天一早就来叫醒她。“你有权继续。
你愿意继续吗?”
“任凭吩咐。”
“你有半小时的时间梳洗用餐。我要先警告你,接下来的测验十分危险。”
“我不怕。”
“你还是考虑一下。”
到了实验室门口,药剂师又警告了她一次:“你不要不把我提醒你的放在心上。”
“我不会退缩的。”
“随便你吧。拿去。”他给了她一根开叉的棍子,“进实验室去,用里面的药材配一副药。”
药剂师说完,待奈菲莉进入之后,随后关上了门。实验室里有一张矮桌,上面摆了几个小玻璃瓶,靠窗边最远的角落里,有一个紧闭的竹篓,篓盖编织得不密,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
奈菲莉往后退了几步,篓里的竟然是一条奎蛇。
这种蛇毒性极烈,但它的毒液所调制出来的药方,对治疗出血、神经失调与心血管方面的疾病却非常有效。现在,她终于了解药剂师的意思了。
做了几次深呼吸后,她镇定地将篓盖掀开。篓中的蛇也十分谨慎,并没有立刻钻出巢穴。奈菲莉动也不动,专注地看着蛇爬到篓子边缘,然后爬到地面。这条蛇约一公尺长,动作极为迅速,头上的两只角好像随时会从前额进出来似的,充满了挑战的意昧。
奈菲莉紧紧握着棍子,身子往蛇的左侧移动,企图用棍子开叉的部位嵌住蛇头。
手往下插的同时,她切上了眼睛:要是失败的话,蛇就会顺着棍子而上攻击她。
突然,她感觉到蛇身在她手下愤怒地窜动。她成功了。
她跪下来,抓住蛇头的后方。她要让它吐出珍贵的毒液。
坐上了往底比斯去的船后,奈菲莉根本没有时间休息。几名医生各自就他们的专长向她提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以便验收她的学习成果。
奈菲莉一向很能适应新环境,即使发生了再怎么料想不到的事,她也绝对不惊慌。
人世的一切突发状况与人心的变化多端,她都能以平常心面对。她很少注意自己,为的是要更仔细专注地观察大自然的力量与奥秘。她当然也希望过幸福的生活,但是厄运逆境却击不倒她,反而更能促使她走出阴霾,追求欢乐。
对那些折磨她的人,她从来不怀怨愤之心,她从医的决心,不正是因为他们才更加坚定、稳固的吗?重回故乡底比斯,她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喜悦,这里的天空比孟斐斯还蓝,空气也更清新。总有一天,她会回来陪伴父母亲,每天再到童年的乡间小路上散步。
这时候,她忽然想起托给布拉尼照顾的小猴子。
帮她开大门的是两个理了光头的祭司,高高的围墙背后有几间神庙,医生的授职仪式就在这里举行。这里是女神穆特掌管的领地,“穆特”两字既是“母亲”也是“死亡”
的意思。
迎接奈菲莉的医生会长说:“我收到了萨伊斯医学院的报告,你愿意的话,可以继续接受考验。”
“我愿意。”
“做最后决定的将不是我们人类。现在你要静心冥思,因为召唤你的将是另一世的评审。”
会长在奈菲莉的颈间接上一条打了十三个结的绳子,然后叫她跪下。“医生的秘密(所有的执业医生都熟知”医生的秘密“一文,这是医学的基础)在于认识心脏。
所有有形与无形的血管,皆从心脏散布到全身各个器官,所以当把手放在病患的头上、颈上、颈背、手臂上、腿上或身体其他部位,为他听诊时,记得要先倾听心跳脉搏的声音,然后要确定心脏的位置正确、心跳正常,要知道身体内布满了管道,这些管道除了输送空气、血液、水、泪液、精 液与粪便外,也有气运行。你要特别保持血管与淋巴的洁净。病发时,便会干扰气的运行,你要能借由观察表像深入探查病因。此外,对病人要真诚,诊断后只有三种可能,要老实告诉他们:“你的病我知道,我会为你治疗‘、’你的病我会尽力而为‘或者’你的病我无能为力‘。
现在,迎接你的命运吧。“神庙里一片寂然。
奈菲莉跪坐在地,双手置于膝上,双眼闭合,等待着。这时候的她已然飘出时空之外,虚心的沉思使她不再焦虑。自古以来,埃及的祭司医生团体便一直致力于疾病的治疗,对他们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两名祭司扶她站起来。面前那道雪松木门开了,里面是一间小教堂。方才那两名祭司不再陪她进去。她独自一人,心里没有惧怕也没有希望,进到了长方形的内室,身形隐没在黑暗中。
身后的门重重地关上了。
突然,奈菲莉感觉到有人潜伏在漆黑之中看着她。尽管她双臂紧贴着身体两侧,呼吸也变得急促,但并不因恐惧而放弃。她已经靠自己的力量到了这里,现在,她也要靠自己的力量自卫。
忽然,从神殿顶上射下了一道光,照在靠着内墙的闪长岩雕像上。这尊雕像雕的是塞克美女神直立行走的模样。这头慑人的母狮每到岁未年终,就会散播各种疫气、疾病与毒菌,企图消灭人类。这些病害到处流传,致使人类面临痛苦与死亡。
只有医生有能力对抗这个可怕的女神,而她却也是医生的守护神,惟有她才能教给他们医术与药方的秘密。
奈菲莉经常听说,凡是正面注视塞克美女神的人都会死。
因此她应该垂下双眼,不去看这尊奇特的神像,避开这头愤怒母狮的脸(阿拉伯人之所以没有毁掉这尊塞克美像,其实是因为他们害怕的缘故;他们称她为“卡纳克的食人女魔”。现今在普塔赫神庙里还能欣赏到这尊雕像)才对,但她却反而抬起头来。奈菲莉注视着塞克美。她祈求女神能够感应到自己从医的使命,求她透视自己内心最深处,看清她的真诚。那道光越来越强、照亮了整尊石像,光芒亮得让奈菲莉睁不开眼。
这时候、奇迹出现了,可怕的母狮露出了微笑。
底比斯医生会会员集合在一间宽广的柱子大厅里,大厅中央有一个水池。会长走向奈菲莉,问道:“对于医治病患,你有强烈的企图心吗?”“女神可以为我作证。”
“我们要向别人提出建议,首先必须自己亲身经历。”会长拿出一个装满谈红色液体的杯子,“这是一杯毒汁。喝了之后,先辨识出毒性,再加以诊断。正确的话,你便可以得到解药自救,否则就只有死亡了。塞克美是不会让埃及有坏医生存在的。”
奈菲莉于是接过了杯子。会长让她有最后选择的机会,“你也可以选择不喝,马上离开现常”即使如此,她还是慢慢地喝下了苦苦的汁液,希望能察觉它的毒性。
送葬队伍沿着神庙的围墙往尼罗河方向前进、队伍后面跟着一群丧家雇来的哭丧妇。
放着石棺的拖车,前头有一只中拉引着。
在神庙顶上,奈菲莉正挣扎在生死边缘。
尽管全身软绵绵的,她仍然能感受到太阳照在身上又暖又舒服的感觉。
“你还会冷几个小时,不过你的体内不会有任何毒性残留。你的判断快速而准确,让我们所有的会员赞叹不已。”
“我如果错了,你们会救我吗?”会长没有回答,只嘱咐说:“要想照顾别人,就必须对自己残忍。你复原之后,马上回孟斐斯接受第一份职务。旅途中,一定会有艰难险阻。像你这么年轻、天分又高的医生,多少会招来忌妒,因此你可要张大眼睛,慎防人心。”
神庙上头有几只燕子飞舞着。奈菲莉想起了老师布拉尼,那个对她倾囊相授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