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野?”那男的抬起脸来。“你找天野有什么事?”
“我有点事向他请教。”正人说。“他已经回去了吗?”
正人带看亚纪母亲给他的名片,来到天野做事的房地产公司。已经下班了,但有两名职员留下来工作,于是正人进去打招呼。
“天野那厮不在了。”男人说。“他被开除啦!”
“开除?”正人大吃一惊。“为什么?”
当然,天野被开除的理由跟正人毫无关系,只是听到太意想不到的消息,不由冲口而问。不过,幸好他问了。
“那厮患了上班抗拒症。”
“喂!不要胡说八道!”里头的另一位职员说。
“不是吗?他肯定患了精神分裂症。我打电话去,他在家。拜访他,他也在。可是完全不出门啊!”
“天野精神分裂?那么雄心勃勃的人怎么可能有精神病?”
“谁晓得。也许他比外表脆弱也说不定。”
听到这些对话,正人知悉那叫天野的人不太受人爱戴。
“我有要事非要见他不可。可否告诉我,他的地址或者电话?”正人尝试这样悦。
“好的。天黑了,大概醒来了吧!”男人笑道。
“天黑了就醒来?”正人的心砰然一跳,“这是什么意思?”
“那家伙白天时一直拉紧窗帘关门闭户,不出外面。一到晚上才来上班……这样的态度,被开除也是理所当然的啦!”
“他本人怎样解释?”
“他说阳光太耀眼,不能出去外面。因此大家开玩笑说,他可能是吸血鬼!”
“使女人哭泣的吸血鬼!”里头的男人插嘴说。
“不错。因为他是花花公子。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像他那种德性怎会受女性欢迎。”
“嘴巴甜呀!普通女人以为他是青年才俊哪!”
他们漠视正人的存在进行对话。
正人已经听不进他们其后的谈话。
吸血鬼!这些人做梦也想不到,他们所说的乃是“真有其事”。
何其不幸。
正人确信,那叫天野的男人已经成为吸血鬼的牺牲品了。
两名失踪少年、被杀的大学生、大学生的女友、天野,以及亚纪已经有六个人落入那家伙的手中。何况,这只是正人所知道的范围内的事。说不定还有其他更多的牺牲者。
问题在于天野是否已经无可救药了。无论如何,都有必要查出那位外国贵族的所在。
“这是天野的住址和电话。”房地产经纪给他一张便条。
“谢了,对不起。”正人把便条塞进口袋。“还有,听说天野先生最近介绍外国人租房子,你们知道吗?”
“介绍外国人租房子?”对方侧侧头。“那厮向来独来独往,我不太清楚他在处理怎样的物业。喂,你知不知道?”
“不,没听他说过。”里头的男人耸耸肩。“不如直接问他本人更快。”
“说的也是。对不起,打搅你们啦!”
正人走出房地产公司,拿出便条。他要估计看看需要多少时同去找天野。假如现在就去,回来就晚了。
今晚保护亚纪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任务。
正人决定先去亚纪家看看再说,于是快步往前。
坐在房地产公司靠里边的男人收拾好桌面,站起来。
“怎么,回去了吗?”另一个人喊他。
“噢。”
“要不要找个地方喝几杯?”
“不了。”男人摇摇头。“我约了牙医看牙齿。”
“是吗?我还要留下来一阵子才走。”
“我先走啦!”
坐在里头的男人穿好外套,走出外面。
远远看见正人的背影。那人跟随在正人后面,急步走上前去……
血终于停止不流了。
有子蜷缩身体,咬紧牙关,好不容易抑止全身颤抖。
向来颇有胆识的有子,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如此恐怖的经历。天野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想也不敢想。
总之可以肯定的是,天野已经不能活了。
只要看到流下来的血量,已经毫无疑问,他死定了。
为何杀了天野?他做错了什么事?还是传来奇异的声音。流水飞溅。唏嗦的相击声。
从那声音联想起时,有子顿时毛骨悚然——那是吮血的声音,吸着舔着的声音!
停止!停止!
有子差点喊出来,禁不住用手捂住嘴巴。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
有子用手掩住耳朵,从两边用力紧压。
但她无法把那声音排挤出去。应该听不见的,然而那声音好像永远重复不休似的,在她脑中盘旋,仿如嘲笑她似的回响不已。
蓦然,有子将手松离耳朵。
也许太用力压的缘故,嗡嗡声耳鸣。声音消失时,沉默回来了。
已经无声无息,好像结束了。
有子慢慢吐一口气,全身冒汗。
那个男人去了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开始从头上的楼梯下来。下来了!有子紧张的屏住呼吸。
如果他又回去地下室,说不定自己可以安全逃脱。
脚步声听起来异常沉重,盖因那人背着天野的尸体下来之故。在微暗中,那人的颀长身体宛如黑色而发出锐光的一座山。
天野的尸体被他轻轻松松地扛在肩膀上。
通往地下室的门开着。然后脚步声消失在里面。
纵然关着门,依然听见轻微脚步声。
没事了。他走进地下室去了。
有子松了一大口气。
不,还不完全得救。必须离开这幢别墅。
可是,怎样出去?
玄关大门的锁匙……锁匙?
刚才天野开了锁进来。后来呢?有没有锁回去?
有子记不起来。
可是没有其他出口了。她决意过去看看。
有子想站起来,马上皱眉。太紧张了,而且一直蹲着之故,全身关节和肌肉 一时之间不照她的意思活动。
她半蹲着,一阵踉跄,随手一挥,碰倒了水桶。
嘎啦嘎啦的声音在安静的房子中回响。有子脸都青了。他是否听见?
侧耳垂听。上楼梯的脚步声……不,什么也没听见。
身在地下,也许听不见刚才的声音。
有子慢慢站起来,腰部很痛。她轻轻捡起水桶,用力握紧冼洁剂的容器,从楼梯下面钻出来。
由于她穿的是胶底鞋,走路时几乎不发出声音。
一步一步,蹑手蹑脚地走向玄关。
没事的。只要打开了门锁……
终于来到玄关的门前。放下水桶,握住旋钮,轻轻转动。
开到了!行啦!
有子半开大门,伸手拿水桶。
那一瞬间,眼前的门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拉看似的,冷不防地关上。卡嗦一声,门锁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摘的嘛!
“拜访别人的家时,应该打个招呼。”
背后传来说话声音。
有子慢吞吞地转过身去。
黑色的斗篷垂到地面,那人站在那里。
“不是吗?”男人说下去。“所谓的礼仪,日本也一样才对。”
有子想,必须说点什么才行。可是,自己还能发出声音说话么?
“你是替我打扫房子的人吧!”那人说着,慢慢走向有子。
“是的。”有子说。
“是吗?做得非常干净了,谢谢你。”
“不……不必客气。”
“不必客气?”男人重复一句。“我会记住这个句子的。”
男人走近时,有子被他的高大身形压倒了。有子属于高大的类型,然而只有仰头的份儿,对方实在太高大了。
“好暗。”男人说。“互相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很难聊天。”
“呃……”
就在转瞬间,不知何处飞来啪一声火花,四周亮起了蜡烛。
几时有的蜡烛?打扫时肯定没有的事。
“这就行了。”男人满意地说。“我喜欢这个程度的亮度。”
“哦……”
“看着我!”
有子慢慢抬起脸来。
意想不到的年轻。
有子原本预测对方的脸像怪物,一瞬间泄了气。
长脸,眼睛深睿,宛如雕像的容貌。黑头发黑眼瞳的他,正在俯视有子。
起码这样凝视自己时,令人感觉到气质高雅的容貌。年龄不明。站在人的立场说,大概是四十到五十之间吧!可是……
这个男人就在不久以前,撕裂了天野,然后啜吮他的血啊!
男人转到有子旁边,因为他的身体遮住了光线。
有子的脸暴露在蜡烛的光中。
——冗长的沉默。
有子发现男人睁大眼睛,仿佛像看到无法置信的奇迹似的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