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村确实乖乖在车上等着。友定上车前嗅过自己,确定没有残留奈绪子的余香。和奈绪子性 交的兴奋余韵,还在持续,感觉变得十分敏锐。
“还真花了不少时间呢!”
“情况相当混乱。”
发动引擎,空转了一阵子。左手大姆指根部一阵痛感,微微渗着血,那是被奈绪子咬的痕迹。他从背后侵入奈绪子体内,由于她的喘息声太大,他便堵住她的嘴巴。当时他知道被奈绪子咬了,但是现在才发现竟然还渗着血。那种感觉与其说是疼痛,不如说更像是一种麻痹感。待会儿恐怕会开始觉得痛了吧?每当伤口一抽痛,奈绪子狂乱的肢体就在脑海中鲜明地复苏。
“大原妙子可能去的地方有谱了吗?”友定顺势把脖子扭了扭,企图甩开烦恼,视线投向后座。
“没啦。她只是来我们店里的众多小鬼头之一啊!在她把你的小孩托给我照顾之前,我连她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呢。”
“去你那边之前,她都待在什么地方?”
“好像四处找商务旅馆投宿吧。我告诉她,一个女高中生跟一个小鬼头去住商务旅馆太奇怪了,你一定会找到他们的。我想,现在他们应该不会再去住商务旅馆了。”
“难不成露宿在外头?”友定问道,谷村歪着头思索着。
“那个女孩子靠援交赚钱,一般的宾馆不会去管客人的来历……”
“不过,我想她会避开池袋这一带。”
谷村说的应该没错吧?友定先前是在池袋西口的宾馆街找到妙子的。要是有一点头脑的人,一定会远离那个不祥之地。如果说妙子活动的区域不限定在池袋的话,要追出她的行踪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能动警察力自然另当别论,单独行动的成效毕竟有限……
“我要打电话,你给我安静一点。”
友定拿出手机,拨电话给本田。天色即将泛白,鸟群掠过被云层所覆盖的天空。本田应该还在贪睡中吧?钤声响了五声,就转到录音机。
“本田先生,是我,阿伸。对不起在这个时候打扰你。因为昨天一直蒙头大睡,醒来的时间不对……烧还没退。能不能请你帮我跟署里说一声,我今天再请一天假?因为我想我上班时他可能还在睡觉。要是有什么事,请用手机跟我联络,真的很抱歉。”
留完留言,友定挂断电话。要是打给股长或课长,少不得要被数落几句。他没有自信在听到那些牢骚时,自己的精神还能有多少耐性去承受,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这件事推给本田。
“你的手机呢?”
友定一边收起手机一边问谷村。在这个时间,连那些无法处理自己情欲的女人们也都沉默了。这段时间都没有收到信。
“放在家里啊!我本来就不喜欢带手机。工作……之前是因为贩毒的工作需要才带的,平常我都没开机。”
友定强忍住咋舌的冲动,将排档推到D档。大姆指的根部开始隐隐抽痛了,奈绪子的齿形——奈绪子的强烈欲望。她说跟丈夫已经好一阵子没有性生活,应该是事实吧?欲求不满和养儿育女所累积的劳累,慢慢侵蚀掉奈绪子的神经,最后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殆尽。
我也已经有半年以上没有抱过女人了——友定在心里自言自语着,同时用力踩下油门。
因为谷村一直叫肚子饿,友定到便利商店去买了三明治后才回到他的公寓。谷村的手机机种非常老旧,几乎已经是第二代的产品了。这支手机名义上并不属于他,用的是预付卡倒还好,偏偏很有可能是支王八机。
现在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友定甩甩头。现在我不是一个公仆,只是一个四处奔波的父亲,根本不用知道谷村除了贩毒外,还涉及什么样的违法行为。谷村的手机电池已耗尽,找充电器花了不少工夫,费了一个小时才在杂志堆底下找到。无论如何,雄介和大原妙子应该还在睡觉吧?过了九点之后再开始工作就可以了。
地板上散放了一地的三明治和大量的黑咖啡,还有提神醒脑的饮料。友定觉得脑袋好重,身体一直渴求着好好休息一下,但是脑袋却持续不停地绕转着,几至过热的地步。
靠着咖啡将三明治吞进胃里,然后又喝下提神醒脑的饮料。只有胃部是热的,手脚却很冷冰,左手大姆指的根部又恢复麻痹状态。要是就这样躺下去,想必一定会睡死吧?可是,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今天是一决胜负的关键。最后的机会!明天也不能再请假了。否则——友定不是失去工作,就是失去孩子。
谷村填饱肚子,靠在乐器上打起呼来。正当友定挺直身体想要摇醒他时,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是奈绪子传来的信件。
刚刚很抱歉。让你看到我那么下流的模样……可是,我打心底很高兴阿伸先生抱了我。现在我的精神已经平静下来,就算孩子哭,我也可以不慌不忙地处理了。谢谢你。阿伸先生的那话儿又热又硬……我们还可以见面吗?
信件后头附带了奈绪子的信箱。这就表示,她希望今后可以不用透过邂逅网站直接和友定保持连系。友定的手指头在手机的按键上移动——如果要回信的话,就得告诉对方自己的信箱。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希望往后跟奈绪子持续这样的关系。正在犹豫的时候,有别的女人传信件进来。
把老公送出门,孩子也送育幼院了。一直到傍晚前我都是自由的。你可以立刻分身前来吗?虽然我年纪不小了,但是就身材和技巧来说,不输年轻的女孩子。
要是以前,此刻也是友定将雄介送到托儿所,自己往署里上班的时候。是的,时间……时间不够。
“喂,起来!”
友定阖上手机,摇了摇谷村的肩膀,谷村边呻吟边醒过来。“温柔一点嘛!这样会痛耶!”
“明明都受伤了还要嗑药才会这样。喂,你发个信给大原妙子。”
“信?”
谷村用手捣住肿起来的眼睛四周,另一只眼睛看着友定。
“照我说的打。”
“啊,哦,好啊……”
友定将谷村的手机塞到他手上,然后整理脑海中的思绪。虽然有点茫然,但是他努力地想着该写什么。
“妙子,你还好吗?现在人在哪里?我瞒着那小鬼的父亲想办法逃出来了,我们约个地方碰面吧!无论如何,我都要拿到钱。”他闭上嘴巴,用眼神催促着谷村。
“要打这样的信?饶了我吧!我很少打信,你打起来比较快啦!”
他说的确实没错,用谷村的手机发送简讯很重要,但是由谁来打字都没差。
“大原妙子怎么称呼你?”
“她叫我秀。”
友定用目录键叫出新邮件编辑,主旨写“我是秀”,收信人的地方输进妙子的信箱,将刚才念出来的那段文字打进去。
我想拿到钱。你一个人一定也觉得很不安吧?让我们连手向那个混蛋刑警挖一笔钱吧!立刻回信给我。
友定边叹气边将信传送出去。如果昨晚不抱着妙子可能会回到这里来的天真想法,立刻做这件事的话就好了。他这样想着,但是随即又摇了摇头。如果昨晚就要回雄介的话,也许奈绪子就会成为杀人犯了吧?没错,要是友定没有出现,奈绪子一定会勒死自己的孩子。他帮助了别人,却漠视自己的儿子。说好听是帮助别人,但是他却侵犯了第一次见面的女人,一个几乎丧失心志的女人。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不,我不是漠视儿子。想要回雄介还有机会,而且奈绪子她……奈绪子也想要我。即将负载过重的脑袋将思绪诱向黑暗中,膨胀的自我使尽所有力量企图抗拒着。感觉上自己的内心好像存在着两个不同的人格一样。是的,就跟在凌虐雄介的时候一样。
“她会立刻回信吗?”谷村嘟哝地问。
“会的,她应该会害怕。就算她能找到一个可以安心睡觉的地方,第二天还是得离开。而且她又得担心随时会被我找到……这种时候最会消耗一个人的心志。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女高中生。要是一有贵人出现,绝对会马上跳上去。”
“说得好像你经历过一样。”
“我就是知道。不只是我,所有的刑警在这方面都是专家。”
“但是却是失格的父亲。”
“谷村,你真的想挨揍吗?”
“可是……”谷村话说一半赶紧吞了回去,不满地嘟起嘴。“可是什么?”
“你跟女人有一腿对不对?刚刚去代田的时候……我对这种事最清楚了。儿子被带走,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状况,做老爸的人却还跑去抱女人,我想一般人大概都搞不懂这算是什么样的想法吧?我知道我是没有立场说这种话啦,可是……”
友定出于反射动作,闻了闻自己肩膀的味道。奈绪子没有化妆,应该也没有擦香水或其他东西才对。她在他记忆中的味道,就只有雌性动物的味道是最好的证明。从那濡湿的性器官中,散发出来的浓烈雌性动物味道。谷村却闻出来了。
“这当中的过程很复杂。”
“喂,我没有小孩,将来也不打算有,我不是很清楚身为人父人母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如果能从妙子那边要回小鬼的话,你好好找个人谈谈吧!不然又会发生同样的问题。”
“你的口气才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谷村闭上嘴巴,垂下视线。大原妙子没有回信,空白的时间很难捱,谷村的话几度在脑海中回响。突然很想抽烟,拿出来的烟盒却是空的。
“喂,你有烟吗?”谷村摇摇头。
“大麻倒是有,不过你该不会想吸吧?”
“确实是不想。”友定语带嘲讽地说。
谷村只是耸耸肩而已。一知道没烟可抽,焦躁的情绪突然暴增。特地跑出去买烟,又让他感到麻烦。
“早知道刚刚去便利商店买东西时就顺便买了嘛!”
“那时候没想到要抽。”
“我在五年前就戒烟了。”
“戒烟改吸大麻吗?大麻也别吸了。还有,少跟我说一些没用的话。”
“有什么关系?反正在妙子回信之前有的是时间,而且谁也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回信。”
友定瞪着谷村,他虽然露出畏怯的样子,却没有打算闭上嘴巴。
“我很少吸大麻的,因为那是拿来卖的。如果自己肆无忌惮地吸,要缴给流氓的钱就不够了。我之所以戒烟,与其说是为了健康,其实更大的原因也在这里。”谷村压着自己的左胸口。“你知道吗?在戒烟之前,我一天可要抽上三包呢。那个时候烟瘾大到好像连脑袋里面都是烟一样。我在没事做的时候会写写曲子,作曲时,烟量多半会跟着增加。结果反而作不出象样的曲子来。你应该知道吧?你会觉得心浮气躁或者痛打小孩,一定也是烟的关系。”
“再不住嘴,小心我堵住你的嘴。”
“每次被戳到痛处就这样威胁人家,你真是恶质……”
手机的电子铃声打断了谷村的饶舌。谷村的手机来信旋律既不是摇滚乐,也不是嘻哈音乐,而是厚重的古典音乐。谷村露出羞涩的笑容,友定不理他,凝神注视着手机的屏幕。大原妙子回信了。主旨是“真的?”
秀真的从他手中逃了吗?你是怎么逃的?
内容只有这短短几个字。以目前的女高中生而言,她算是比较聪明的一个,并没有立刻飞扑紧咬垂吊在眼前的饵,但是她还没有聪明得想到:去碰触鱼饵,就等于告诉钓鱼的人,自己是存在的。友定打了回复的信件,标题是“总之就是逃了”。
在知道你不会回来后,那家伙非常生气。他把我带到你可能会去的地方找你。因为不知道你会去哪里,便在池袋到处乱走,我就趁机逃跑。本来以为会被他给宰了呢!妙子,你现在人在哪里?
信件传送出去后,看着手机的谷村摇摇头。
“你竟然能立刻就想到这些乱掰出来的理由。”
“我早就在预期大原妙子会传什么样的信回来。心里早就有几种模式,再按照她回信的内容,大略想出回信的内容。只要这样做,也没什么难的。”
“几种模式?什么意思?”
“就是犯人的行动和思考模式。”
“犯人?妙子只是一个女高中生啊!”
“现在不是一个货真价实绑架勒索的犯人吗?”
谷村皱起眉头。这一次大原妙子立刻回了信,友定的视线被“我现在人在新宿”的标题给攫住。她果然选择了远离池袋的路,一想到事情的后续发展,友定的心情就变得好沉重。
太好了。我一直担心,要是秀遭到什么不测该怎么办?我现在人在新宿,秀能到新宿来吗?
友定看完信件便站了起来。
“喂,该出门了。”
“出门?去哪?”
“新宿啊,还用说吗?”
友定将谷村赶出房间,脑袋里面铿锵作响,仔细盘算着该怎么给大原妙子回信。
“你有驾照吗?”
“嗯。已经有两年没开了。”
“那今天就由你开车。”
“我会尽可能小心不出车祸。但是现在右眼看不到,所以不保证什么哦。”
“闭上嘴巴开车!”
友定坐到副驾驶座,把钥匙摆在驾驶座。谷村没有要逃的意思,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
“半路要去买烟吗?”
“住嘴!去新宿。快点开车。”
“知道了啦!”
谷村松开了手剎车,车子便开始缓缓地往前滑行。谷村一边调整后视镜的角度,一边很自然地转着方向盘。虽然已经有两年没开过车,但是从他的动作看得出是习惯开车的人。友定松了口气,开始打信给大原妙子。他在标题的地方打进“没办法立刻过去”,紧接着脑海中便浮现接下来要打的内容。
我的伤太痛了,现在人在医院。等我治疗好就去新宿找你,放心吧!约在哪里碰面?
按下传送键后,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冒出一身汗。友定用外套的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这辆车真是不错,还跑不到一万公里,才刚买不久吗?”
“已经三年了。”
“三年跑不到一万公里?真是可惜。”
“我工作太忙了。”友定的视线定在手机上,以冷冷的声音回答道。
谷村让他产生的焦躁感,因为大原妙子传回来的信件而大幅降低了。
“工作啊?说的也是……新宿,走明治路可以吗?”
要说大原妙子所在的地方,东口的可能性应该比西口高吧?友定点点头,擦了擦被谷村指纹弄脏的手机屏幕。他知道这是一个很没意义的行为,然而却仍然被一种妄想所操控着——这么一来,大原妙子也许会早一点回信。或许是手机机型太老旧的关系,连收到信件的声音都是那么地廉价剌耳。友定切换成静音模式,大原妙子没有传信回来,倒是友定的手机开始振动了。那些无法控制欲望的女人们又开始蠢动了。他想关掉自己手机的电源,可是又想到这么一来,就收不到奈绪子传来的信件——他诅咒着优柔寡断的自己。
谷村朝着明治路急驶而去。就像在自家院子里走动一样,他专门找小巷子钻,甚至开始吹起口哨来了。发现友定的视线后,谷村终于住了嘴。
“就快到明治路了,走这条路可以快上一百倍。”
谷村的手机就像等着谷村说这句话似的开始振动了。屏幕上显示着“选在哪里好呢?”的标题,友定压抑住焦躁的情绪,打开信件来看。
紫音发烧了。刚刚帮他塞了退烧的塞剂……我用体温计量过体温,三十七度五。我想带他去比较温暖的地方,但是新宿我不熟。秀,你知道哪里比较好吗?
一股恶寒窜过背部。雄介的体质属于容易发烧的类型,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发烧,如果不好好处理,体温甚至会升高到三十九度附近。每当他有发烧的征兆时,友定就让他吃医生处方的退烧药,但是药也放在家里。人都在发烧了,如果再被带着到处跑,雄介的体温一定会不断上升吧?一般市售的塞剂根本不能指望有多大的药效。
“可恶!”
友定用力地握住谷村的手机。一个没有健保卡的小丫头,带着别人的孩子到处跑,到底想干什么?玩捉迷藏吗?住的房间又怎样?万一孩子病了怎么办?孩子的学校呢?就算靠着援交可以赚钱,但是偏离社会正轨道路的人,所拥有的选择权是有限的。大原妙子懂这些吗?
“怎么了?”谷村带着畏缩的表情问道。
也许是友定那连自己都难以压抑的激动透过皮肤,明显表露出来了吧?
“不是叫你住嘴专心开车吗?”友定极力压抑着情绪说,又开始给大原妙子打信。
不要小看孩子发烧。他们跟已经成长完全的大人不一样,动不动就会发烧的。不要再四处走动了,找个可以坐下来的地方好好休息。到附近的饮料店或平价餐厅去,你从那边发信给我的话,我也可以尽快找到你。
友定强忍着心头的千头万绪,将信件发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