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和高热——他惊醒过来。一阵恶寒,稍微一动侧腹就会传来剧痛,可能断了几根肋骨。
“浑蛋。”
他本想大叫,但只发出了微弱而沙哑的声音。视野一隅有个东西动了起来——一个流浪汉脏兮兮的脸,他向泷泽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喂,你那只手想干什么?”
泷泽探起身来,剧痛,他皱眉强忍下来。奇怪的臭味,昏暗的小巷子。他究竟昏过去多久了。
流浪汉转身就跑。
“站住。”
脑细胞几近沸腾。若不把手边的所有东西摧毁殆尽,他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愤怒使视野缩小,他被什么东西绊倒,夸张地摔了一跤。
“浑蛋!!”
泷泽边喊边抬起脸来,可流浪汉早已跑得不知所踪了。
他四肢并用,好不容易挪到了停车场。他从副驾上的手套箱中取出了冰毒,像往常一样烘焙起来。疼痛褪去,脸颊开始发热。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脸——扭曲变形得连自己都不忍直视。
“浑蛋。”
愤怒在腹中翻滚煎熬。绝对要杀了陈雄,他离开歌舞伎町前,绝对要杀了陈雄。
手机响了。
“泷泽先生?”
是蔡子明,声音里没了活力。应该是被崔虎吓唬了一通。
“接下来咱们该做什么?”
“你把所有能用的人都集中起来,监视陶立中。”
泷泽边说边发动汽车。他想争分夺秒地离开歌舞伎町——离开新宿。
“但泷泽先生给我的钱已经用完了哦。”
“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对了,别的少啰唆。”
“我,我知道了。你至于这么生气嘛……”
“你傍晚再给我打个电话,我得跟你见一面。”
“傍晚吗?知道了。”
电话挂断。
从早稻田大道进入山手大道,无论开往哪里都是漫无目的。他只想随便找个地方停下来睡一觉。
车载收音机,他找到了正在播报新闻的频道。官僚的腐败事件,某个国家又发生了飞机事故,然后是,杀人事件——他险些把前面那辆车给追尾了。
“今日凌晨,警方接到报警称听到疑似枪声的巨响,遂赶至新宿区北新宿三丁目的北新宿高地公寓,于该公寓在三〇一号房中发现了五具尸体。死亡的五人中有一名女性,根据其所持证件证实,此人是中国国籍的林宗英小姐。经过警方调查询问,其余四人很有可能是暴力集团成员,现在警方正在进一步追踪居住在同一房间的男子。”
宗英被杀了——他浑身颤抖起来。泷泽把车停到路边,瘫软在方向盘上。紧接着,新闻又报道了新宿区内某公寓的枪击事件,但他再也听不进去了。
为什么?疑问在脑中打转。除了宗英以外还有四具尸体,唯一有可能的只有新诚会。或者陈雄——可是,他实在想不到他们被杀的理由。那四人杀了宗英,是谁杀了他们呢?
他给远泽打电话,响了两声,电话就接通了。他屏息静气地等待对方的反应。
“你好?请问是哪位?”
那不是远泽的声音。泷泽挂断电话,颤抖更加剧烈了。
远泽搞砸了,很有可能是玩冰毒玩得太高调被新诚会发现了,他肯定在吃苦头之前就把自己给出卖了。冰毒的来源——泷泽,接电话的是新诚会的人。这就意味着,远泽已经被干掉了。
他回不去歌舞伎町了。
颤抖的手指拨通一个号码。
“你好。”
乐家丽困倦的声音。
“我是昨天找过你的日本人。”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封口费两千万,你马上去准备。”
屏息。另一头很快又传来骂声。
“怎么可能马上给你?我又没有存银行。怎么也得两三天才行。”
他知道乐家丽的意思。中国黑帮都把钱存在专门跟流氓打交道的地下银行里。没有利息,也不方便取钱,但能以极其低廉的手续费给大陆汇款,而且存进去的钱绝对安全。
“你要多久才能准备好。”
“三天吧。”
“少胡说八道,你不是上海老大的女人吗?稍微蛮横一点基本上就没人敢逆你的意。后天,后天必须给我。”
“等等……”
没有等,他马上挂断了电话,继续思考。因为冰毒和焦躁,他的大脑快要炸开了,总之得想出一个保险措施来。
给崔虎打了电话。他坦白了关于冰毒的所有事情,恳求崔虎替他牵制一下新诚会。
“混账东西。”
对方只给了一句脏话。
“凭什么让我给你擦屁股,你有没想过自己的立场,啊?管他什么狗屁新诚会,你现在必须给我查出是谁杀了道明!要是做不到,我向你保证,在日本黑道找到你之前,老子就把你大卸八块了。”
“老板,他们把宗英杀了。宗英不是你的人嘛,你要替她报仇啊。”
无谓的挣扎。
“放什么狗屁,她是你的女人。难道你想说那个给狗日的变态张开双腿的女人是我的人?”
他一把甩开手机。
到底是谁在放狗屁,眼前变得一片通红。愤怒——已经胜过了恐惧。说不定还有救,就算这只是冰毒给他带来的错觉。
泷泽踩下油门,同时让大脑全速运转起来——却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浑身是血的宗英,手上握着菜刀。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她用恶鬼般的眼神盯着泷泽。
不是我的错——内心大吼——你变成这样不是我的错。
宗英摇头,张开口——就是你的错。诡异的声音。宗英举起菜刀,他逃不掉,因为双腿无法动弹。菜刀插进侧腹——
因为剧痛而惊醒,他正以一个憋屈的姿势躺着。侧腹传来钝痛,衣服已经被汗水沾湿。他很想吐,头很痛。冰毒的魔力消失了。
惨不忍睹,一切都是自己招来的。他说谎,专攻别人的弱点,如此度过了至今为止的人生。而他最后得到的,就是现在这个惨状。他一开始就踏上了错误的道路,毫无意义的家,毫无意义的学校,毫无意义的社会。到处都没有爱,到处都充满了恨。
就算成为一名警察,状况也毫无改变。辞去警察职务后,依旧如此。他只是像一坨狗屎一样,度过了狗屎一般的人生。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想死。
惹上了黑道,中国流氓又指望不上。他脑子里只能想到一个名字——刘健一。刘健一帮秋生把在乐家丽公寓里被杀的洪行尸体抬了出来,这是他的把柄。万一被朱宏知道了,刘健一必定不会好过。
拨通电话。
“我是泷泽,你得帮我。”
“你有钱吗?”
生意人的腔调。
“你有些事情应该不想让上海的朱宏知道吧。”
“我可想不出来有那种事。”
“我说的是洪行。小子,你少给我装傻。我都看到了,你跟那个叫秋生的把洪行的尸体抬走了。”
“所以呢?”
“帮我个忙。”刘健一——狡猾的野狗。要是不给他投食,就会被反咬一口。“不是什么吃亏的事情。乐家丽很快要给我两千万,我可以跟你平分那笔钱,而且我还知道是谁杀了张道明。只要好好吓唬吓唬他,那又是一笔钱。”
“有两千万你就知足吧,你小子现在离死也不远了。”
“一千万,你到底想要不想要?”
“会有人不要吗?”
“那你就帮我一把。”
“你先别急嘛,我也有话要跟你讲,关于你弱点的话。”
“弱点?”
“你杀了唐平对不对?”
泷泽语塞了——刘健一怎么会知道?
“怎么了,吓抽抽了吗?”
“唐平?那是谁?”
“‘人战’的唐平,监视乐家丽的家伙。”
“为什么……”
“那个谁,是叫蔡子明?那个北京的小混混在外面到处打探乐家丽和谢圆的事情。还跑到我这里来,问我知道些什么。”
“那狗日的……”
蔡子明,不可信。更加不能放任他到处乱跑。
“我喂他一点情报和金钱,他就把我问都没问的事情也说了出来。你真是遇人不淑啊。”
“……然后呢,你想要什么?”
“不要什么,我只是想确保你我能够五五分成而已。生意毕竟是生意,我可以拿价值一千万的活儿来回报你。你现在在哪儿?”
“埼玉,应该在新座附近。”
“你随便在附近找家商务酒店住进去。好了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过去。”
“我现在不方便见人。”
他听到轻微的啧舌声。
“在车上?”
“嗯。”
“那你继续开,我等会儿再联系你。”
电话挂断。
电话响了。
“是我。”
“嗯。”
酒店名称和房间号,除此之外刘健一没再多说什么。
“这可真够壮观的,是陈雄干的?”
那是一个略显憋屈的单人房。刘健一虽然在笑他,但自己脸上也贴着创可贴。
泷泽毫不掩饰自己的坏心情,一屁股坐在床上。
“新诚会那边怎么样了?”
“疯了一样在找你,毕竟现在不仅仅是被抢了冰毒,还有四个成员也被杀了。”
“那不是我干的。”
“你自己跟尾崎去说。”
刘健一一脸漠然地点了根烟。
“也给我一根吧。”尝到久违的尼古丁,他感到舌尖一阵麻痹,“是谁干的?”
“秋生。”
“那家伙怎么……”
“那家伙本来打算杀了你,估计就撞上同样在你家等你的新诚会成员了。”
“他怎么知道我住哪儿?”
“我告诉的。”
“你……”
“等等,你以为我想告诉他吗?”
刘健一指了指额头上的创可贴。
“那算什么,不就是一点擦伤嘛。”
“我向来就害怕暴力。”
把烟深深吸入肺中,焦躁依然无法平息。
“新诚会怎么知道是我干的?难道远泽搞砸了?”
“他正在药兴上就跑到歌舞伎町来了。我估计他当时脑子已经坏掉了。”
他想起来了——刘健一和远泽。这两人曾经以哥们儿相称过一段时间。刘健一冰冷的声音暴露了他的谎言,仿佛在告诉他相信任何人都是愚蠢之举。聪明人从不与人为伍,他们只会利用别人。
“他被干掉了吗?”
“现在估计已经在土里或海里了。你是不是还给次郎安排活儿了?那家伙早就跑了,可别小看了那帮流浪汉的情报网。”
“我该怎么办?”
“只能跑路了。现在不仅是新诚会,连警察都出动了。”
铃木——明明是他主动提出要合伙的,现在却干净利落地背叛了泷泽。仅此而已。
“我需要钱。”
身上只有几十万,根本不够。他也不可能有任何积蓄。这两年他一直靠宗英吃饭,偶尔接到崔虎的工作,得来的报酬也都拿去赌博了。
“你说乐家丽会给你两千万?你用洪行那件事威胁她了吗?”
“嗯。还有另外一个内幕。人战’的谢圆——那家伙的失踪也跟乐家丽有关,不过我不知道详细情况。她一听说我在找谢圆的事,马上就露出一副快要吓尿的表情。那女人,无论是因为洪行还是谢圆,都想让我尽快消失。”
“然后才给你两千万吗,会不会太少了?”
“贪心从没有好下场。”
对方给他一个微笑。
“作为一个冰毒上瘾的瘾君子,你这个选择还是挺明智的嘛。要是太贪心,肯定会被反咬一口。乐家丽就是这么绝情的女人。”
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
“你说谁冰毒上瘾?”
“你啊,臭都臭死了。我说啊,你每次被人说两句就生气,哪里气得过来呀?话说回来,你究竟想怎么搞到那两千万?秋生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吧。”
“所以我才叫你来。你跟秋生很熟不是吗?帮我想想怎么把他从乐家丽身边引开。”
“你根本没必要做那么麻烦的事情,只要把秋生拉上船就好。”
刘健一掐掉香烟,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什么意思?”
“让他认为,想要保护乐家丽,你是必不可少的。那家伙现在满脑子都是乐家丽这个女人,肯定马上就会上钩的。只要你把秋生搞到身边来,也不用怕新诚会那帮人了。那家伙脑子虽然不灵光,但本事还是有的。只要把他搞上船,你就等于得到一个最优秀的保镖了。”
“你要我跟他一起行动?”秋生的脸浮现在脑海中——全身的肌肉 一阵颤抖。“可是,到底该怎么做?”
“你要告诉他,崔虎会来干掉那女人。你也知道崔虎的手段,就当是帮帮秋生吧。”
他发现自己无法跟上刘健一的思路。
“你到底在说什么?”
“比起被朱宏知道洪行被杀,乐家丽还有被崔虎知道了下场更加惨的秘密。”
骄傲的声音。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张道明到处变卖的柏青哥储值卡,你觉得那些卡会是谁做的?”
“这我查过,但没查出什么来。”
“就是谢圆。”
“你说什么!?”
“你应该听谁说过吧?谢圆在北京上大学时念的是信息工程学,电脑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难怪他查不出来。精通电脑的平民——谢圆。从泷泽开始调查那一刻起,他就不见了踪影,这下“人战”那帮人的动机也清楚了。他们知道谢圆在干什么,恐怕还从谢圆那里拿到过钱。谢圆的消失让他们大乱阵脚,是因为摇钱树没了。
“等等,那个谢圆,听说是乐家丽亲哥的好兄弟啊……”
“他们是在北京上大学时结识的。家丽的哥哥是个热血青年,谢圆也是。他们一起犯了事,后来又失散了。”
“北京?”
一个遥远的地方,他只在电视上看到过。
“她哥哥好不容易逃脱出来,躲在当地一个朋友家里,是家丽向警察告的密。”
“出卖亲哥哥?”
“她就是那种女人。后来,家丽的哥哥在狱中自杀了,而谢圆则在释放后到了日本。”
“他们在日本偶然相遇……谢圆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那个女人,是这样吗?”
否定的暗示——刘健一又点了根烟。
“人都是善变的,谢圆到日本之后也变了。他只向家丽索要了金钱和身体而已。”
“然后呢?”
“然后家丽就把谢圆杀了。你要是不小心一点,也会变成他那样。”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因为是我帮她处理的尸体。”
次郎说过,一个流浪汉从刘健一那接到了活儿,然后,那人就带着铁铲从新宿消失了。
“你找了流浪汉对吧。”
刘健一耸起了眉毛。
“你挺清楚啊。”
“你为了封口,把他也杀了?”
“关你什么事。”
刘健一抬头看着泷泽。那仿佛充满着罪孽的黑色瞳孔——泷泽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那么……乐家丽杀了谢圆,张道明因为无法继续制造储值卡而大为光火。最后那女人连张道明也杀了,是这么回事吧?”
“怎么可能,张道明是秋生杀的。”
“我是说,利用秋生——”
“当时家丽还不认识秋生,下令干掉张道明的其实是杨伟民。”
泷泽点头,除此之外别无解释。
“陶立中是怎么掺合进来的?就算下令杀张道明的是杨伟民,那也必定是陶立中把那家伙的所在地透露给他的,没有其他可能了。可陶立中为什么要告诉杨伟民——”
“很简单,因为那家伙根本就是杨伟民养的狗。一直都是。”
无言。背叛又背叛,一切都由背叛串联而成。正经人在哪里都活不下去。
“为什么?”
“他无法忍受自己被等同于张道明和陈雄等人。”
“无聊透顶。”
“人们会因为比这还无聊的事情而轻易改变信念。”
指尖感到灼热,香烟已经烧到了根部。他将其甩入烟灰缸。
“我有件事想不明白。为什么杨伟民要干掉张道明?真有那个必要吗?”
“谁都不知道杨伟民究竟在想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你有必要知道吗?无论我在计划什么,都跟你没什么关系。总之,伪造储值卡的是谢圆,杀了谢圆的是家丽。这要是被崔虎知道了,家丽肯定会被盯上。又因为家丽是朱宏的女人,崔虎的反应会更加激烈。只要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给秋生一说,你就能随便使唤他了。只要你聪明一些,就能顺利从家丽手上搞到两千万,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其他的你还有必要知道吗?”
焦躁开始积聚,刘健一向他隐瞒了什么。但他不知道刘健一到底隐瞒了什么,他实在太缺情报了。
压榨——妄想在脑中爆发。他要痛打刘健一来逼问情报。
“一千万。”
“你说什么?”
“刚才不是说两千万平分吗?我要带走一千万。”
刘健一耸耸肩,似乎在说随你的便——太可疑了。
“还有,就算想把秋生拖上船,要是崔虎不行动起来,我也没办法。没有人会对虚无缥缈的威胁有所动摇。”
“崔虎绝对会有动作。”
“怎么回事?”
“你那可爱的小跟班蔡子明是导火索。”
“蔡子明干什么了?”
“我很快会给崔虎透风。说老板,您那儿的小混混最近到处在打听什么哦,然后崔虎就会抓蔡子明来问。谢圆房间里放着柏青哥机和用来解析数据用的储值卡,在这些问题上,崔虎的脑袋可是灵光得很。他肯定马上就会发现谢圆和家丽的关系。下一步,崔虎就会去抓家丽,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想查出到底是谁杀了张道明。”
喃喃自语般的声音,着了魔一般的眼神。
“等等,你刚才说谢圆公寓里有电脑和解析用的储值卡?那‘人战’那帮人为什么不直接利用呢,他们肯定都知道谢圆住哪儿吧?”
“他硬盘里的数据应该都被锁定了吧。如果不知道密码,就没法得到解析后的数据。就算数据被解析了,也不是马上就能伪造储值卡的。除了电脑之外还需要别的机器,而那些机器都在张道明手上。所以,他们才会闷不做声地掘地三尺去找谢圆。”
“原来如此。”
“你就照我说的试试吧,泷泽先生。然后朱宏就会坐不住,战争也就爆发了。像过去那样。只要歌舞伎町乱成一团,你也有机会躲过新诚会的追杀,又把钞票搞到手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要你分给我的那一千万啊。”
刘健一站起身来。
“这间房我订了三天,你就随便用吧。还有——”他递出一个纸袋,“手机别关机,我随时会联系你。”
纸袋里是大量手机电池。刘健一连泷泽用的手机型号都一清二楚。电池下面还装着换洗的内衣裤。
泷泽冲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然后把刘健一的话整理了一遍。
看似通顺的逻辑其实十分扭曲——结论出来了,刘健一肯定另有所图。他隐瞒了什么,但泷泽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泷泽从中闻不到金钱的气息——莫非是血腥之事?刘健一和血。他实在是联系不到一起。
泷泽拿起手机。
刘健一的话——他不能全部照做,那样太危险了。要是让崔虎知道了谢圆和乐家丽的关系就完了,乐家丽绝对不会再给他钱。他必须在刘健一有所动作之前,先把蔡子明控制起来。
“是我,泷泽。”
“我还打算等会儿给你打电话过去呢。”
蔡子明装傻的声音。他强压怒火继续说了下去。
“你在哪里?”
“赤坂,在跟踪陶哥。”
“我有事找你,马上找别人接替你。”
“在哪儿?”
“谢圆家。你已经找到那里了,不是吗?”
对方似乎倒抽了一口冷气。泷泽乘胜追击。
“那地方在哪儿?”
颤抖的声音报出了中野坂上一带的地址和公寓名。
“我没有生气,你也别想着逃走,马上给我过来。听懂没?”
“为什么要逃,我又没干坏事。我只是忘了告诉泷泽先生而已嘛。”
“我知道。”
电话挂断了。
把警棍和手枪插到腰间。他要教训蔡子明一顿。让他明白小看日本人会是个什么下场——想到这里,他的情绪平缓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