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身量有点像迦蓝,只是略为矮些,一头有些纷乱的短发,身上松松披了一件浴袍,领口微敞,露出细腻洁白的肌肤,他几乎看见那一湾美好的柔软起伏。修长光洁的双腿,赤足拖了一双木屐。柏林将她抱在臂弯中时,只觉得那个身体柔若无骨,比迦蓝略显单薄的身形更为丰腴跌宕。
柏林觉得万分尴尬,只好调转了目光致歉,没想到那个女生居然淡淡扔下一句话扭头就走,就这么把自己晾在了门口。柏林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道这个女生是哪路神仙?迦蓝一早跑哪里去了?就在柏林犹疑不定、左右为难的时候,迦蓝回来了。
远远的看见家门口站的人影,迦蓝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走近一些确信是柏林回来,她有种失而复得的欢喜。原来自己是真的牵挂柏林。
已经不计较这一个多礼拜的杳无音信,迦蓝微笑地迎过去,投入柏林的双臂,将头枕在柏林的肩膀上好一会儿,然后一起进了门。
进了餐厅放下手上的东西,迦蓝伸头叫了一声:“六月,起床没有?吃早饭啦!”六月应了一声,很快下了楼,已经穿着整齐。
“六月?”柏林轻轻重复了一声。哦,那个女生叫六月,多么别致的名字。
“嗯,我们舞团的同僚,以后也是我的室友。我现在是个小房东了,嘻嘻……”迦蓝俏皮地笑起来。
柏林看着迦蓝明亮的笑容,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是因为想念自己吗?他一阵心疼,不由趋近揽住了面前这个纤细的身形,温柔地吻了下去。
迦蓝躲了一下没躲开,也就柔顺地抬起脸略带羞涩地回应。
听到身后的动静,两人才迅速分开,回头就看见了六月黑沉沉的眼瞳,嘴边挂起一个浅浅的微笑。
迦蓝刚要介绍,柏林却点点头说“你好”,六月也礼貌地颔首。柏林笑着对迦蓝说:“我们已经见过了,刚才是六月帮开的门。”
他和六月都没有提到那尴尬的一幕。
一起用过了早餐,柏林告辞:“迦蓝,我最近比较忙,可能要过一阵子才有空,到时候再找你。经常打打电话。自己小心,嗯?”
送走了柏林,迦蓝回到餐厅,餐具已经都收拾完毕,六月在擦最后一道桌子。“男朋友?”她闲闲地问,“对你很好的样子。”
“嗯,认识好多年了。”迦蓝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上前帮忙把椅子排好。
上午两个女生一起收拾了一下房间,大致熟悉了家里的用具,然后去附近的超市买了点食物饮料回来塞满了冰箱,就算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迦蓝发现,六月其实非常能干,做事干净利索,而且烧得一手好菜。真是个惊喜,以后我算有口福了,她笑眯眯地说。六月也笑了。
事实上,六月也觉得自己幸运,遇到迦蓝这样的同僚兼朋友。
迦蓝的善良体贴是初次见面的时候就领略了的,而其后的相处中愈发看出迦蓝的豁达大方,对自己这个几乎完全陌生的人也毫不介怀,慷慨亲切,住所中的所有吃穿物质用度完全与她本人一样,而且没有任何苛刻的附加条件,连房租也只象征性的收了两百块。
六月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了他人身上传递出的真诚而又毫不设防的温暖气息。
真好。这样的开端是不是就预示着上帝终于大发仁慈要给我一个崭新的幸福生活呢?
经历了那么多次的失望与愤怒,六月第一次虔心地祈祷并感谢上帝。
暂时签订了一年的协议后,起初的几天,迦蓝和六月每天下午都去教室练舞,而梁霄一直没有出现。傍晚时分,两个年轻女生一起搭车或散步回家,经过超市的时候会采购些东西做晚餐。
而晚上,她们也并没有如梁霄所说外出夜游、体验不夜之城,只是看看书、听听音乐。有时候,迦蓝会把白天没完成的翻译稿整理出来,六月则研究一下新的菜式。高兴起来,两个人就会熬夜连看几部影碟,然后心满意足地睡觉。
柏林最近在参加一个空管培训,忙的分不了身,只好经常和迦蓝通通电话,听到对方的声音,两个人就会觉得安心。他们都清楚八年多来彼此积下的深厚感情,不是不牢靠温暖的。
迦蓝几乎已经忘记了前几天的奇特遭遇,也几乎忘记了小叶和黑牛,而那些莫名其妙的信息和那个陌生的男声也再没出现扰乱她的心神。
偶尔想起的时候,迦蓝会摇摇头笑笑,安慰自己,那几天我太累了才会出现幻听幻象。
六月觉得这样简单惬意的生活简直幸福得不似真的。
每天入夜坐在暖色调的灯下翻阅书籍、研究菜谱的时候,六月时不时会惊跳一下,唯恐这一切的安逸景象都是虚幻。
然而抬起头,她就看见一旁埋首电脑或一叠厚厚原文稿的迦蓝正凝神专注地工作,房间里是静静流淌的如水般音乐,书桌一角的青花笔洗中新买的白兰花浸润在水中吐露幽幽的清香。
六月的眼眶常常就湿润了。如果这真的只是个梦,她想,那么我宁愿永远不要醒来。
就这样,她们过得充实而又平静。
雨季来临了。下午时分的天空会突然浓云密布,黑压压地翻滚而至,有阵阵雷声夹杂其中,有时候一道闪电突然劈过,大雨就会倾盆而下。
这对于舞蹈教室里的一干团员而言其实是种享受。
每年的雨季,气温还不十分高,但空气里湿度很大,人在其间活动常常会觉得连自己的肺中都充满了水汽,呼噜呼噜的似乎随时会往外冒。
而舞者们还必须毫不懈怠地翩然起舞、腾跃或伏地,挥汗如雨之下越发觉得浑身黏腻,手足都几乎被沉重的空气所羁绊而挥洒不开。
这时候的一场雷雨往往就从不远的海面挟裹着大量清新的空气慷慨而至,一下子驱散了人们身体的倦怠与心头的烦躁。
而且,大家还有个不成文的默契约定,每当雷阵雨轰然降临的时候,舞者们就会三三两两地散开,不再继续练习,而是各自采取最舒服的姿态或方式小憩一下。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就放松下来,这是大家最轻松的时刻。
将近一个礼拜的时间内,梁霄挑选的舞者逐渐前来报到,小红楼教室渐渐热闹起来。
迦蓝和六月发现,新来的团员大多是科班出身的职业舞者,舞艺都非常出色。看着这些舒展灵动的美好身形,她们几乎要落荒而逃。
迦蓝和六月面面相觑,她们觉得梁霄那么早录用自己简直是个仓促的笑话,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等梁霄自己发现这个错误时,就会立刻将她们淘汰出局。
于是她们更加勤奋地练舞,而且衍生出了一种彼此看顾的相惜之意,关系不禁又亲昵了几分。
新来的舞者们也都十分勤奋,仿佛暗中有一道无形的张力,大家常常不自觉地延长练舞的时间,不仅仅是一个下午,有时候还会练习至入夜。
渐渐熟悉了,闲谈间大家才发现,竟然没有一个团员知道梁霄究竟要排演什么舞剧,没有人见过或听过具体的脚本设定,至于舞步形体设计以及配乐等等,更是个未知数。大家都觉得十分神秘。
小红楼是个相对独立的跨院,两层楼房,楼上几间办公室,楼下是一大一小两间舞蹈教室和一个独立的小办公室,每间教室都配有更衣室和冲淋房,而梁霄的办公室就选择了楼下的那个小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