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单独住旅馆是最容易引人注意的,尤其这女郎不但年轻漂亮,身材窈窕,而且还不分白天或晚上,总是戴着付款式新颖的黑色太阳眼镜!
她不知是故作神秘,还是在逃避什么,以致不愿被人认出她的庐山真面目。而且住在这里已经两天了,几乎是足不出户,整天都关着门躲在房间里,连饮食都叫仆欧送到房里去。
据几个仆欧的私下统计,这个登记为赵家燕的女郎,在这两天之内,大概走出房间只有两三次,并且一直戴着黑色太阳眼镜,在房间里也不除下。
就在第二天的晚上,当她要了瓶酒,仆欧替她送到房里去的时候,终于向这位神秘女客人搭起讪来:“小姐,你来新加坡怎么不出去玩玩,此地的几家大夜总会,最近都有精彩的节目表演呢!”
但她却无动于衷,冷冷地说:“我不喜欢上那种地方去!”
仆欧忙陪笑脸说:“除了夜总会,还有……”
赵家燕似乎不耐烦地把手一挥说:“好了,你把酒放下吧!”
“是……”仆欧碰了个大钉子,只好尴尬地应了一声,放下托在手上盘里的酒瓶和酒杯,退出了房间。
他顺手带上房门,立即匆匆回到靠近楼梯口的服务台,向那正在跟另一仆欧交头接耳的油头粉面家伙,轻声报告说:“小老板,那妞儿是水里揉沙子,根本黏不上!”
那家伙急问:“你没套出她的口风?”
仆欧沮然回答:“套不出!刚才我只问了声她为什么不出去玩玩,就碰了她个大钉子,下文就没机会提啦!”
那家伙犹豫了一下,脸上忽然浮起一种充满自信的表情,笑笑说:“让我自己来吧!”说完便径自向甬道里走去。
来到那神秘女郎的房门口,他把那条鲜艳的领带扶正一下,又拉拉上装的窄领,自以为很够潇洒了。才伸手轻轻一转门钮,发觉里面并未锁上,不禁大喜过望,突然推门闯了进房。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闯入,并未使房里的女郎受惊,吃惊的反而是他,因为闯进房一看,坐在沙发上的女郎手里,赫然已握着一把手枪,正对着房门口!
“把房门关上!”她冷声喝令。
他只好推上房门,忙不迭地说:“小姐,我……”
赵家燕面罩寒霜地说:“哼!今晚我早已发现你这鬼鬼祟祟的家伙,料到了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所以索性连房门都不锁,干脆给你个机会!现在你说吧,闯进我房里来想干嘛?”
那家伙急加分辩说:“小姐,请你不要误会,我,我实在是一片好意,想帮助你……”
“帮助我?……”赵家燕不屑地冷笑说:“我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
那家伙见她毫不领情,更着急地说:“我说的是真话,因为发觉你住进来两天了,整天都不出房,还戴着太阳眼镜,似乎是怕被人认出……”
赵家燕又冷哼一声说:“我喜欢戴太阳眼镜,不高兴出房,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有什么相干?你管不着吧!”
那家伙强自一笑说:“小姐,我并不是要管你的闲事,而是以为你有什么困难或麻烦,也许我可以为你解决哦!绝对没存一点坏意……”
“你能替我解决?”赵家燕露出轻蔑的表情,似乎认为这家伙在大言不惭。
他忙不迭自我介绍说:“敝姓庞,叫庞三威,这里的老板庞万通就是家父……”
这父子两个的名字倒真绝,一个叫三威,不知究竟是哪三威?一个叫万通,大概是表示万事皆通吧!
赵家燕故作诧然地“哦?”了一声说:“原来是庞小开,倒真失敬了!”
庞三威顿时眉飞色舞地说:“小姐,不是我庞三威吹牛,无论你有什么困难和麻烦,连我父亲的招牌都不必抬出来,凭我就能出面替你把事情摆平!”
赵家燕仍不相信地说:“你别说得这么好听,现在因为我手里拿着枪,要不然的话,你闯进房来就不是这付嘴脸啦!”
庞三威矢口否认说:“天地良心,我是绝对没有恶意的,实实在在是想帮助你……”
赵家燕悻然问:“那你为什么连门都不敲,就突然闯进我房间里来了?”
“这……这……”庞三威被问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起来。
赵家燕霍地把脸一沉,冷冷地说:“看在你是这里的小开份上,我不愿使你过分难堪。现在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你立刻出去吧!”
庞三威犹不死心地说:“小姐,这么吧,假使你觉得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就随时叫这里的人通知我。或者到‘海蒂夜总会’来找我,无论天大的事,我们也负责能为你解决!”
赵家燕把枪一抬说:“等我手里这玩意解决不了的时候再说吧!”
庞三威这才相信那仆欧的话,这女郎真好比水里揉沙子,根本黏不上!
他以为凭着小老板的身份,和自命不凡的那股子帅劲,加上对方又极需要相助,见了他还能不大事巴结?
结果大出意料之外,这女郎根本不领情,照样给他碰了一鼻子的灰!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出了房。
两个仆欧正在甬道里,鬼鬼祟祟地窃听房里的动静,突见小老板沮然退出,一看他的神情,就看出是大失所望了。
他们连问都不敢多问,就赶紧恭立一旁,以免小老板把气出在他们头上。
庞三威却把手指一勾,示意他们跟着他走过去,一直转过甬道的拐角,才轻声吩咐说:“你们替我注意那小妞儿的一举一动,她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并且带有枪,大概是在逃避什么人的追踪,也许她回头会搬出这里……”
一名仆欧自作聪明地问:“小老板是不是要我们把她留住?”
“不!”庞三威说:“你们不许乱来,只要知道她的去向就行了,我相信她迟早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两个仆欧唯唯应命,他又交代了一句:“有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是!”他们唯命是从地恭应着。
庞三威想了想,没有什么其他的需要交代了,才径自匆匆走下楼去。
这家位于独立桥附近的“四海大旅社”,规模和设备都算不上是第一流的,它只有三层楼,而且建筑的工样已相当陈旧。如果跟近在咫尺的其他两家观光饭店相比,不但显得寒伧和落伍,相形见绌,简直等于是小巫见大巫了。
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四海大旅社”的老板庞万通,虽不是社交场合的名流,或知名之士,也不是黑社会中的什么了不起人物。然而他的身份却很特殊,仿佛是这两者之间的桥梁,更是“正”“邪”之间的媒介。因此他的交游广阔,上至达官显宦,下至贩夫走卒,真可说是什么样的九流三教人物都有。
由于这个缘故,他这“四海大旅社”,也就成了要找他帮忙的一条门路,另外一条门路则是“海蒂夜总会”。只是那种地方的耳目比较众多,真要跟他打交道的人,除非是时间迫切,临时要找他,必须去夜总会之外。大多数的人都直接到旅社里来,避免惹人注意。
不过这里一切都由他的大舅子何亦夫负责,庞三威不过是个帮手而已。名义上是在这里跟娘舅学经验,实际上却是替庞万通监视何亦夫,怕这家伙搞钱。
而何亦夫也相当厉害,他抓住了庞三威好色的弱点,尽量投其所好。结果这舅甥俩居然狼狈为奸,一鼻孔出起了气来。
今晚刚好何亦夫出去办事了,庞三威终于按捺不住,私下决定采取了试探行动。
其实从昨天那神秘女郎一住进来,他们就暗觉怀疑,对她加以注意了。中午舅甥两个人还研究过,打算看看她的动静再说,以免表错了情,反而自己先暴露出这里的秘密。
但这小子却沉不住气,趁着何亦夫不在,马上就单刀直入地闯进了那女郎的房间里去。
结果人家非但不领情,还让他碰了个大钉子,碰得他鼻青脸肿!
怀着懊丧的心情,沮然走出旅社大门。正准备赶往“海蒂夜总会”去,欣赏那来自法国的露薏丝三姐妹,演出的“死亡的艳舞”,借以排遣心里这股子闷气。
不料刚一走出大门,突见迎面走来个水手打扮的壮汉,一大把络腮胡子,臂上刺着铁锚和裸女的图案,居然也戴着付宽边的黑色太阳眼镜!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钟,这家伙的眼镜不是遮阳光,难道是怕月光刺眼?
念犹未了,这壮汉已走到庞三威的面前,突然拦住他的去路问:“请问你是这里的庞小开吗?”
庞三威微觉一怔,诧然说:“什么事?……”
壮汉把嘴一呶,故作神秘地说:“庞小开,这里说话不方便,请跟我到那边去!”说完,他也不等对方表示可否,就径自走向街头的拐角去。
庞三威不知这家伙搞什么鬼,由于好奇心的驱使,毫不犹豫地就跟了过去。不料刚一转过拐角,壮汉突然一回身,手里己赫然握着把弹簧刀!
壮汉的行动极快,使庞三威方自一惊,犹未及返身逃开,已被他“挣”地一声弹出锋利刀身,出其不意地直追过来,冷声喝令:“别跑,否则可别怪老子手下无情!”
庞三威冷不防猛可一惊,急问:“你,你想干嘛?……”
壮汉冷笑一声说:“庞小开,你用不着吓成这样,老子只不过有几句话跟你谈谈,只要你不逃不嚷,我也绝不难为你的!”
庞三威只好力持镇定地说:“既然有话要跟我谈,就请说吧!”
壮汉开门见山地问:“有个姓赵的小妞儿,是不是住在你们的旅社里?”
庞三威暗自一怔,心知对方问的必然是那神秘女郎,但他故作茫然地回答:“这倒不清楚,不过我可以替你老兄查查看……”
壮汉断然说:“那倒不必麻烦,老子只是向你们先打个招呼,如果她真住在这里,花了钱要求你们庇护的话,最好是少管这档子闲事,请她搬走为妙!”
庞三威不甘示弱地说:“否则你老兄打算怎样呢?”
壮汉嘿然冷笑说:“老子不必说狠话,反正招呼已经打过了,只要你们不怕惹麻烦,那就试试,看着办吧!”
庞三威当然不服气,眼光向对方手里的弹簧刀睨了一眼,正待有所行动。不料那壮汉已先发制人,出手如电地挥出一拳,狠狠地照面打来,使他被攻了个措手不及。
这一拳又快又重,使庞三威根本不及闪避,更无法出手招架,竟被对方冷不防一拳击在脸上,失声痛呼了声:“啊!……”已被击得踉跄跌了开去。
庞三威不过是个虚有其表的绣花枕头,哪挨得起这结结实实的一拳,只觉眼前一黑人已倒在地上了。
等他被旅社里的两个仆欧赶来,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时,定神一看,那家伙早已不知去向了。
庞三威突觉嘴角里有股又咸又甜的味道,急用手一摸嘴角,才发觉被那壮汉击出了牙血。气得他唾出一口带血的口水,不由地破口大骂:“他妈的!”
一名仆欧惊问:“小老板,怎么回事?……”
庞三威这下连一威也发不出来了,怒哼一声,甩开扶着他的两个仆欧,一言不发地就匆匆走回了旅社。
他铁青着脸直登二楼,来到那神秘女郎的房门口,门既不敲,也不按电铃,伸手就转动门钮一推。
但是,这回门已锁住,并未应手而开。
“开门!”庞三威盛怒之下,举手就在门上重捶起来。
“谁?”房里的女郎惊声问。
庞三威大声回答:“是我——庞三威,这里的小老板!”
赵家燕并不开门,悻然问:“你又来干嘛?”
庞三威怒气冲天地说:“当然有事!你再不开门我就……”
话犹未了,房门突然打开,只见那女郎身上已换了件宽松的薄纱睡袍,腰带尚未系妥,以致胸襟敞开,领口处袒露着一片雪白的酥胸,情态撩人已极!
她面带愠色,但手里并未握着枪,而是正在系睡袍的腰带,以免胸襟整个敞开,那就更让这小子大饱眼福了。
“你去而复返,究竟想干什么?”她怒问。
庞三威无端挨了那家伙狠狠一拳,使他火冒三丈,不由地迁怒到这女郎身上来了。怒不可遏地捶开了房门,一见她这付诱人的情态,顿时把那贪婪的眼光,色迷迷地盯在了她身上,满肚子的怒气早已化为乌有。
“我,我可以进房跟你谈几句话吗?”他居然低声下气地要求着。
赵家燕却冷若冰霜地说:“有话就请说吧!”
庞三威轻声说:“赵小姐,这是很重要的事,刚才有个水手打扮的家伙来找你……”
赵家燕的脸色突然一变,紧张地问:“真的?是什么样的人?”
庞三威趁机说:“这样说话不太方便,我可以进房来吗?”
这回她不再拒绝了,只把头一点,庞三威便迅速走了进去。
赵家燕立即关上了门,迫不及待地问:“你说那家伙找到这里来了?”
庞三威摸着下巴,犹有余怒地忿声说:“你看!我还挨了那家伙一拳,这总不是骗你的吧!”
赵家燕惊诧地望着他问:“你跟他动手了?”
“那还不是为了你!”庞三威悻然说:“可是你非但不领情,还以为我想打你什么歪主意呢!”
赵家燕不动声色地说:“这倒怪了,你跟别人动手打架,怎么扯到我的头上来,说是为了我?”
庞三威气愤地说:“好!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刚才我走出大门外,突然被一个水手打扮的家伙拦住,问我这里是不是住有个姓赵的妞儿,并且警告我,如果那妞儿花钱要求我们庇护,最好不要多管闲事,立刻请她搬出去,免得自找麻烦。当时被我一口拒绝了,正要夺下他手里的弹簧刀,不料他冷不防就给了我一拳,把我击倒在地上了,等我爬起身来要追时,他早已逃之夭夭啦!”
赵家燕置之一笑说:“你又怎么能断定,他指的一定就是我呢?”
庞三威冷哼一声说:“赵小姐,你何必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们旅社里,最近姓赵的女客只有你一个。而且,我早已看出你是在躲避什么人的追踪,刚才那家伙居然又找上了门来,他找的不是你还会是谁?”
赵家燕矜持了一下,忽问:“如果真是我,你打算怎么样?”
庞三威断然说:“除非你真要求我们庇护,否则就只好请你搬出去了!”
赵家燕呐呐地问:“你,你真能庇护我?……”
庞三威嘿然冷笑说:“赵小姐要是事先没打听清楚,大概也不会特地住到这里来吧!”言下之意,表示已经知道她是摸清了行情,才住进这家旅社来的。
赵家燕不再否认,终于沮然说:“老实说吧,我当初以为只要住到这里来,不出去就可以暂时安全了。所以也不愿惊动你们,谁知他们居然敢找上门来……”
“你说的‘他们’是谁?”庞三威急问。
赵家燕叹了口气说:“不必提了,既然那家伙已经来向你警告过,为了别替你们惹麻烦,我还是马上搬出去吧!”
庞三威不服气地说:“赵小姐,听你的口气,好像我们就这样怕事,当真被那家伙吓唬住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家燕委婉地说:“只是他们既已发现我在这里,就算我能得到你们的庇护,那也防不胜防。倒不如趁他们采取行动以前,赶快搬出这里,找个比较秘密和安全的地方暂时避一避,也免得替你们惹上这个麻烦哦!”
庞三威哈哈一笑说:“赵小姐要是真不愿意我们惹麻烦,当初就不会住进这里来啦!”
赵家燕的脸上微微一红,窘迫地说:“刚才我已经说过,本来以为只要住在这里不出去,他们就是知道了也不敢找上门来的。谁知……反正现在还来得及,庞小开,请你通知仆欧替我把账结一结吧!”
庞三威不禁笑问:“赵小姐真要搬出去,我自然不便强留,也无权阻止,但我这一拳难道就算白挨了吗?”
赵家燕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说:“又不是我打你的,你要我怎么办?”
庞三威忽然冷声说:“老实说吧,事由你赵小姐而起,你就不能一走了之。并且那家伙既然认定了是我们在庇护你,居然还敢找上门来,就表示根本没把我们看在眼里!现在无论你是否要求我们庇护,我们都得挺身而出了。所以嘛,我希望赵小姐最好暂时别急于搬走,这样才能把那家伙引上门来,让我来对付他!”
“可是……”赵家燕呐呐地说:“我的手头上不方便,付不出你们的代价……”
庞三威笑笑说:“代价倒不成问题,主要的是我们这块招牌要紧。我不能白挨那家伙一拳,非得出这口气不可!不过,赵小姐必须告诉我,那家伙是干什么的,找你麻烦是为了什么?”
赵家燕断然拒绝说:“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庞三威面有难色地说:“赵小姐请别误会,我并不是在打听你的秘密,而是为了慎重起见,我们必须了解情况,和弄清对方的来龙去脉……”
赵家燕冷然说:“假使你必须问明这些,那我宁可立刻搬出去!”
庞三威无可奈何,只好勉为其难地说:“好吧!既然赵小姐不愿意说明,我也不便勉强。不过从现在起,希望你不要再离开这个房间了……”
“如果那家伙闯了来呢?”赵家燕担心地问。
庞三威自负地笑笑说:“我谅他也不敢!赵小姐尽管放心,我会关照这里的人,随时留意动静的。现在我先去安排一下,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负责送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的!”
赵家燕这才嫣然一笑说:“那真太麻烦庞小开了,使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庞三威的眼光一直盯着她那领口袒露的部分,仿佛被那片诱人的地方吸引住了,使他早已神魂荡然。尤其被她左一声庞小开,右一声庞小开,叫得他骨头都酥了起来。
这时候他哪还考虑到其他的问题,忙不迭连声说:“哪里哪里,赵小姐不必客气,一切由我去替你安排就是啦!”
说完,他又贪婪地向她胸前盯了一眼,才兴冲冲地出房而去。
等他一出房,赵家燕立即趋身窗前,拉开了窗帘。再回到房门旁,把电灯开关上下扳动一下,使灯光一暗,随即复明,仿佛是在打出暗号。
而在对面的街边,这时正有人在仰视着这个临街的窗口,他就是那水手打扮的大胡子壮汉!
庞三威被那女郎的姿色所迷惑,只顾着向她讨好卖乖,大献殷勤,而把事情拍胸脯承当了下来。
但他疏忽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普通“小生意”何亦夫可以作主,“大买卖”却必须庞万通亲自接头,谁也不能替他当家。
现在庞三威仅知道那女郎是在被人追踪,对方那家伙也露了面。但是,他非但没弄清对方的来龙去脉,连当事人赵家燕的底细都茫然一无所知,这笔“买卖”又怎能贸然接下来?
同时,这女郎还声明在先,她是付不出代价的呢!
如果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他只要向何亦夫打声招呼,把这笔人情算在他账上,当然是不致有问题的。
不过,假使对方不是好惹的人物,这件事万一不是凭他就能摆平的,一旦事态闹大了,传到他老头子耳朵里去,那就漏子捅大啦!
走出那女郎的房间,他才想到了这个问题,可是偏偏何亦夫不在,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他只好向两个仆欧交代了几句,便匆匆下楼,来到何亦夫办公室里,急向那管账的高简打听:“老高,你知不知道我舅舅上哪里去了?”
高简摇摇头说:“他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忙忙出去了,临走也没说上哪里去,只说可能晚一点回来,关照我替他照顾一下……小老板找他有事吗?是不是……”
听这家伙的口气,似乎以为这位小老板又要伸手要钱花了。
但这次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庞三威把头一摇说:“钱我还有,只是二楼住的那小妞儿的事,我想找他商量一下……”
“是那姓赵的妞儿?”高简早也知道了这回事。
庞三威点点头说:“舅舅本来打算先看看她动静的,可是等了整整两天,她根本丝毫不动声色。所以今晚我实在忍不住了,刚才已经闯进房去跟她摊过了牌……”
高简“哦?”了一声,急问:“小老板知道她是什么来路了吗?”
庞三威只好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经过,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最后气愤地说:“本来我是大可不必插手,多管她这份闲事的,可是我绝不能白挨那家伙一拳的呀!”
高简老成持重地说:“小老板,以我的看法,那小姐儿既然没有主动要求我们庇护她,这件事最好是不必过问!”
庞三威忿声说:“我并不是一定要过问,但那家伙在门外堵上了我,拦着要跟我谈,还冷不防给了我一拳,这能怪我自找麻烦吗?”
高简沉思了一下,说:“那家伙竟敢向小老板出言恫吓,威胁我们不许过问那妞儿的事,还动了手,当然是大有来头的,否则就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必须特别慎重,千万不能意气用事,最好还是等你舅舅回来,商量商量再说吧!”
就在庞三威不置可否之际,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高简过去抓起话筒一听,对方居然指名叫姓地要庞三威接听!
庞三威从他手里接过话筒,刚应了声:“我是庞三威……”
对方立即开门见山地说:“刚才非常抱歉,对小老板出手太重了点,但那是迫不得已,请多多包涵。现在我是奉命来跟小老板打交道的,只要你们把那姓赵的妞儿交出来,无论她付了你们多少代价,我们愿意加倍!如何?”
庞三威一听对方就是揍他一拳的那家伙,顿时怒火上升,不由地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有种就亲自来,打一拳就跑算什么玩意,少爷准备再领教领教你的拳头呢!”
对方嘿然冷笑说:“小老板何必这么大的火气,我们现在已经让步,是在好好地跟你打商量呀!”
庞三威盛怒之下,断然拒绝说:“没什么可商量的,人在我们这里,你们有本事就来把她弄去。否则就少在那里虚张声势,不自量力!”
对方仍不死心地问:“如果我们愿意付出两万美金,你认为这个价钱怎样?”
庞三威心里霍然一动,但他故意冷声说:“哼!两万美金就想把我们打动?老实告诉你吧,少爷根本着不上眼!”
“再加一万如何?”对方居然把价钱抬高了,似乎是志在必得。
三万美金不是小数目,对庞三威确实具有强烈的诱惑。但这小子也不简单,他立刻就想到,对方既然不惜付出这样大的代价,要把那姓赵的女郎弄去,自然将她身上获得更大的收获,否则就不至于向他低头表示让步了。
“再加一倍,我们也许可以考虑,不然就免谈!”庞三威故意来了个狮子大开口,以试探对方的反应。
对方犹豫了片刻说:“这数目太大了,我作不了主,让我回去请示一下,回头再给小老板答复吧!”
其实三万美金,庞三威早已动心,真有意思出卖赵家燕了。可是还没来得及回答,对方的电话却突然挂断,不禁使他顿感后悔起来。
不过他相信这笔“买卖”是跑不了的,只要把赵家燕掌握在手里,就不怕对方不再来电话!
话筒刚搁下,高简己急切问:“那家伙是不是来软的了?”
庞三威大言不惭地说:“他看我硬的不吃,当然只有来软的啦!不过,他们为了要我们交出那姓赵的小妞儿,居然不惜代价,愿意付三万美金,这是他妈的什么门道?”
高简把眼珠一弹,财迷心窍地说:“唔……我看那妞儿的身上,一定关系着一笔大财路!”
庞三威犹豫不决地说:“老高,现在对方已经出到三万美金了,你倒替我拿个主意看看,是不是可以答应了!”
“小老板打算把那姓赵的妞儿交出去?”高简问。
庞三威回答说:“把她交给对方,在道义上实在说不过去,也有点于心不忍!可是那三万美金呢……”
高简判断说:“对方既然肯出这个价钱,如果再抬一抬,更高的代价他们也照样得出!”
庞三威把眉一挑,笑问:“老高,你的意思是认为这笔买卖还大有可为?”
“当然!”高简贪婪地说:“如果是依我的意思,连对方的交道都根本不必理会,干脆直接从姓赵的妞儿身上着手。何必让人家挑肥拣瘦,把剩下的肉 皮丢给我们呀!”
庞三威颇有顾忌地说:“我就怕事情弄大了,传到老头子耳朵里去……”
高简拍拍他的肩膀,心怀叵测地笑着说:“小老板,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让庞大老板抓过去了,我们还唱什么戏?所以我劝你这次拿出点勇气来,放大胆子去干,绝不能坐失良机哦!”
庞三威平时经常向何亦夫伸手,虽然是有求必应,但毕竟是有限度的,总不能满足他挥霍无度的欲望。因此他也认为这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假使能瞒住老头子,真能从这女子身上弄到一票,自然是值得冒险干一下的。
如果能够连何亦夫也撇开,独自一个人干,自然更理想,最低限度少了个分钱的。他倒不怕高简会泄漏风声,毕竟他是小老板,只要关照一声,再答应分给这家伙一份好处,那就绝对没有问题了。
可是,万一对方真是不好惹的人物,事态一旦闹大了,凭他是无法收拾的。那时候就必须由何亦夫出面,才能把事情挺住啦!
因此他皱着眉头说:“舅舅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这件事要跟他商量,总不能……”
高简哈哈一笑说:“小老板难道连这点‘肩胛’都没有?不是我使坏,替你出馊主意,其实根本不必让你那位舅太爷知道这件事!”
“哦?”庞三威正中下怀,但他故作诧然地问:“不让他知道怎么行?”
高简胸有成竹地笑笑,怂恿说:“最好的办法,是把那妞儿暂时送到‘铁观音’那里去,不必说明这是什么人,对方总还会再来讨价还价的。那时候我们不妨虚与委蛇,一方面故意抬价,看他们究竟能出到多少。一方面套套对方的口气,把行情先摸清楚,再直接去跟那妞儿谈判。以把她交给对方为威胁,逼她说明一切,不怕她不就范!”
“但我们怎么应付对方呢?”庞三威担心地问。
高简轻描淡写地说:“那还不简单,必要的时候就说那妞儿自己溜走了,难道我们还负责替他们把人看住不成?这样一来,连你那位舅太爷问起来,我们也可以推个一干二净啦!”
庞三威仍然有所顾忌地说:“可是‘铁观音’那方面……万一他通知了老头子,或者舅舅跑去一问,事情不就揭穿了?”
高简笑了笑说:“舅太爷这方面倒不成问题,可以由我负责,只要把几个仆欧的嘴堵住,他是绝不会知道的,不过‘铁观音’方面,却必须小老板亲自去跟她打好招呼。就说那妞儿是你相好的,因为离家出走,逃出来没地方躲,只好送到她那里去,请她帮忙暂时收容几天。并且请她千万别让庞大老板知道这件事,以免害你吃牌头,这样一说,她就不会怀疑,一定会帮你这个忙了!”
庞三威终于被他说动了心,振奋地说:“好!我们就这么办,事成之后,绝对有你老高一份!可是还有个问题,姓赵的妞儿要是不同意,不肯去‘铁观音’那里怎么办?”
高简很有把握地说:“绝对不会的!你只要告诉她,现在对方是志在必得,说不定将以武力来这里采取行动。为了她的安全起见,你才替她安排了。‘铁观音’的地方去避一避,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去?”
庞三威所考虑到的问题,高简已一一为他迎刃而解,他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
于是,他立即拿定了主意,又匆匆回到了二楼去准备说服赵家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