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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8-10  作者:阿瑟·黑利  来源:阿瑟·黑利作品集  点击:

  辛迪·贝克斯菲尔德正坐着出租车从市区前往航空港。她靠在后排座位上,闭上了双眼。外面还在下大雪,路上交通拥堵,车开得很慢,但她既没注意,也不关心。因为她并不赶时间。一种肉欲得到尽情发泄的满足感激荡全身。辛迪琢磨着,这就是所谓的“快感”吧?
  多亏了德里克·伊登。
  德里克·伊登就是辛迪在阿奇多纳儿童救助基金会(她到现在也没弄清是哪里的阿奇多纳)鸡尾酒晚宴上遇到的那个记者,他给辛迪端了一杯浓烈的波旁威士忌,但辛迪没喝。之后,他又很没创意地提议辛迪跟他来点儿别的消遣。时至今日,德里克·伊登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太阳时报》小记者,常写些二流新闻。他生性放荡,那张脸一看就是纵欲过度,衣服皱巴巴的也不熨一下,开了一辆破破烂烂的雪佛兰,里里外外都脏透了。辛迪当时只想随便找个男人泻泻火,几乎是来者不拒,所以对他的这些并不挑剔,这才让德里克有了可乘之机。事后,辛迪才发现,德里克·伊登是她遇到过的床上功夫最棒的偷情对象。
  以前,辛迪从未体验过像他这样的男人。哦,天呐!她心想:如果男女之事真有如胶似漆水乳交融这种滋味,那今晚可算是尝到了。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领教了德里克·伊登的床上功夫……亲爱的德里克……以后,她还要找他——而且要经常找他。幸好,德里克和她的想法一样。
  此刻,辛迪仍靠在出租车的后座上,脑海中不断重温过去两个小时内发生的事。
  当时,他们坐在那辆破烂的雪佛兰里,一路从密歇根湖酒店开到了商品市场附近的一家小型旅馆。迎上来的门童对这辆车满脸鄙夷,可德里克似乎并不在意。旅馆夜班经理正在前台候着。辛迪猜,刚才德里克打的那几个电话里,有一通肯定是往这里打的。那名经理并没有给他们办什么入住手续,而是直接把他们带到了11层的一个房间门口。他把钥匙留下,匆匆道了声“晚安”就走了。
  房间还凑合,虽然样式老旧,陈设也简单,家具上还留着几个烟头,但整体还算干净。房间里有一张双人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瓶没开封的苏格兰威士忌,还有一些吃的和冰块。盛酒的托盘上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来自旅馆经理的祝福”。德里克·伊登看了看那张卡片,随即把它装进自己的口袋。
  辛迪后来问过他,德里克解释道:“旅馆有时候会给报社一些优待。虽然拿人家的手短,但我们不会做任何承诺,报社不做这种买卖。不过,如果报道的是好事,记者有时会把旅馆的名字写进去;如果是什么丑闻,比如死了人,我们就把旅馆的名字抹去,因为旅馆一般都忌讳这个。就像我说的,报社不会做任何保证。只是尽一份力罢了。”
  两个人先喝了一杯,聊了一会儿,然后又喝起来。喝第二杯的时候,德里克便开始吻辛迪。很快,她便感受到了德里克那双温柔的手,起初只是不停地揉抚她的头发,弄得她浑身燥热,随后这双手便开始慢慢游移,慢慢地……也就是在那时,辛迪才发觉这次跟以往有多么不同。
  德里克开始为辛迪宽衣解带,其动作之纤巧灵敏不禁让辛迪刮目相看。他低声对辛迪说:“辛迪,咱们都别急,慢慢来。”两人很快便把阵地转移到了床上,上面暖和极了,跟德里克·伊登在车里说的一样。但辛迪等不及了,她急忙喊起来:“对,对!……哦,快点吧!我都等不及了!”但他温柔地坚持道:“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辛迪听了他的话,温顺地任他摆布,在他的引导下循序渐进,马上要到顶峰却又放慢了一两下,等待那种神仙般飘飘然的感觉,然后再次冲向高峰,又退回来一些,如此往复简直妙不可言。最后,两个人再也等不及了,同时达到高潮,尽享鱼水交欢的曼妙。此时此刻,辛迪觉得就是死也值了,因为以后再也找不到这么美妙的时刻了。
  事后想想,辛迪觉得德里克·伊登身上有一点让她很喜欢,那就是不会谎话连篇。高潮过后10分钟,辛迪的呼吸和心跳逐渐恢复了正常,德里克·伊登用一只胳膊肘把自己撑起来,给两人点了两支烟。
  “咱们很合拍啊,辛迪。”他笑起来,“一会儿,咱们再来一个返场赛,再多来几次。”辛迪心下明白,这句话说明他承认了两件事:第一,他们刚才在肉体上得到了极大享受,这一点两个人都不打算否认;第二,两个人水乳交融非常合拍,快活似神仙,但这种状态很少见。现在,无论何时,只要想要,两个人都能进入男欢女爱的乐园,以后还能继续开发新天地。
  这种安排正和辛迪的心意。
  除了在这种事上合拍,辛迪怀疑自己和德里克·伊登还有没有共同点。论社交,德里克肯定拿不出手。辛迪不用想也知道,若是在公开场合让人看见她和德里克在一起,肯定得不偿失。何况他自己也说过,他和他妻子的婚姻非常稳固,但辛迪猜测,他家那位在男女之事上满足不了他,所以他才会出来偷腥。从这一点上看,两人还真是同病相怜。
  对,德里克·伊登是一块宝,但不能对他动真感情。这人值得珍惜。辛迪决定,不要一直求他满足自己,二人的欢爱也不能太过频繁。像今晚这样,一次就能让辛迪满足好久,光是想想就能让她回味无穷。她告诫自己,还是矜持一点儿,得让德里克·伊登对她的渴望持续下去,就像她对他极其渴望一样。这叫欲擒故纵——只有这样,两个人才能长久地保持这种亲密关系。
  辛迪发现,不知怎的,德里克还带给她一种从未享受过的自由。
  既然她已经找到了帮她解决生理需求的最佳人选,那么她就可以更客观地考虑到底是选梅尔还是选莱昂内尔·厄克特这个问题了。
  从某些方面来看,她和梅尔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了。论精神论肉体,他们两个都已经形同陌路,稍有不和就会大吵一架。梅尔现在恐怕一门心思地扑在他那个该死的航空港上。似乎每过一天,梅尔和辛迪的隔阂就加深一点儿。
  莱昂内尔除了床上不行,其他方面都让辛迪称心如意。他一直希望辛迪和梅尔尽快离婚,自己好娶辛迪为妻。
  梅尔一向不喜欢辛迪在社交圈争名逐利。他非但不帮忙,还总是扯后腿。莱昂内尔就不一样了,他不仅在伊利诺伊的社交圈享有一席之地,不觉得辛迪的想法有何不妥,而且愿意也能够帮她达成心愿。
  在此之前,一想到和梅尔已经结婚15年,二人也曾伉俪情深夫唱妇随,辛迪就下不了决心。她曾经抱过一丝幻想,希望两个人能重拾过往时光,重温昔日的激情。但最终她不得不承认,这只是她的痴心妄想罢了。
  莱昂内尔的床上功夫乏善可陈,满足不了她。其实梅尔也是一样,恐怕辛迪从他那里再也得不到满足。
  但是,如果抛开上床的问题不谈——因为她现在已经有了德里克·伊登这匹私藏的种马——莱昂内尔绝对比梅尔好得多。
  出租车上的辛迪睁开双眼,陷入了沉思。
  她不想贸然做决定,得先和梅尔谈一谈。辛迪一向不喜欢做决定,总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况且,她心里还有些牵绊:两个孩子怎么办;她跟梅尔这么多年,也不全是坏的回忆;既然曾经深爱过他,怎么可能说分就分。但她很高兴今晚她下定决心要去航空港一趟。
  从离开市里到现在,辛迪第一次向前探身朝黑黢黢的窗外张望起来,想看看车开到哪儿了。但她看不出来。隔着水汽迷蒙的车窗只看得到雪花,还有好多缓慢行驶的车辆。她猜现在是在肯尼迪高速路上,别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辛迪知道,开车的司机正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她不知道这个司机是什么样的人,在旅馆门口上车时她没注意。当时她和德里克是分头走的,因为他们商量好了,最好从现在起就小心谨慎一些。不管怎样,今晚她眼前浮现的面孔和身体,最终都变成了德里克·伊登。
  “那边是芝加哥波提吉公园,太太,”司机说,“就快到航空港了,用不了多久。”
  “谢谢。”
  “好多车也是去那儿的。下了这么大的雪,这种天气,机场的人肯定有不少麻烦。”
  辛迪心想:麻不麻烦的,关我什么事?为什么大家三五句话全都离不开那个航空港呢?但她嘴上什么也没说。
  辛迪在航站楼门口付完钱下了车,为了躲避天棚和走廊上随风飞舞的湿漉漉的雪花,她赶忙朝大楼里走去。她穿过一大群人,那些人似乎是一起来的——看样子是要组织起来搞个示威什么的——因为有几个人正忙着安装广播设备。一位黑人警官正和两三个领队模样的人交谈着。辛迪以前跟着梅尔见过那位警官好几次,此刻他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这有什么稀奇的——这里对她来说真没多大意思——辛迪继续朝前走,向航空港办公区的那些行政办公室走去。
  所有办公室的灯都亮着,不过里面几乎没什么人,听不到白天工作时间电传打字机的咔嗒声,也没有交谈声。辛迪心想,至少有些人还知道今晚早点儿回家。
  她在梅尔办公室外的接待室只看到一个中年妇女,穿着古板过时,此刻正坐在长沙发上呆呆地望着空气出神,辛迪走进来她也没注意。她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刚才一直在哭。从她湿透了的衣服和鞋子来看,是从外面的风雪里过来的。
  辛迪只是略感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走进了梅尔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没人,辛迪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等着。过了一会儿,她闭上眼睛,回味着与德里克·伊登在一起的感觉。
  大约过了10分钟,梅尔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辛迪发现,他比平时瘸得更厉害了。
  “哦!”一看到辛迪,梅尔似乎有些惊讶,立马走回去把门关上,“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我看你是不希望我来吧。”
  梅尔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就算谈也谈不出什么结果——至少解决不了你惦记的问题。”他打量着自己的妻子,不知她今晚到这里来到底想做什么。他早就知道,无论辛迪想做什么,她的动机通常并不单纯,而且往往表里不一。但他不得不承认,今晚的辛迪真是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佳人,好像浑身都焕发着光彩。只可惜,这种魅力对他来说已经不起作用了。
  “那你说,”辛迪道,“你觉得我是来干吗的。”
  梅尔耸耸肩。“我原以为你想跟我大吵一架。可咱们在家已经吵得够厉害了,你就算想吵也不用跑到这儿来吵。”
  “在这儿吵一架也不是没有可能,谁让你都不怎么回家了呢。”
  “但凡咱俩能聊到一起,我怎么会不回家。”
  辛迪发现,这才没聊几句,两个人已经开始剑拔弩张了。现在想让两个人心平气和地说会儿话,都成了奢望。
  虽是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回了一句:“哦,是吗?你之前不回家用的可不是这个理由。你总推托说航空港离不开你,你多么重要,恨不得24个小时都待在航空港。每天哪有那么多要紧事啊,也就是你说的罢了。”
  梅尔生气地说:“今晚的事确实很要紧。”
  “那别的晚上呢,没那么重要吧?”
  “如果你想说,我有时候宁愿待在航空港也不愿意回家,那我承认,你说的没错。”
  “你总算说实话了,也是你头一次说实话吧。”
  “就算我回了家,你也会硬拉着我参加今晚那种傻了吧唧的活动。”
  他的妻子生气地说:“所以,你今晚根本没打算来!”
  “不对,我准备去的。我跟你说过了。可是……”
  “可是什么!”辛迪觉得自己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你巴不得有什么事拖住你,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这样你就有借口了,怨不着你了。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不去,但你糊弄不了我,因为我知道你就是一个骗子,都是装的。”
  “别发火呀,辛迪。”
  “我偏不。”
  两人四目相对。
  梅尔心想,他们怎么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像两个没教养的孩子一样吵嘴斗气,小肚鸡肠反唇相讥——在这方面,他跟辛迪差不多,谁都好不到哪儿去。每次吵架,两个人都觉得丢脸。梅尔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久了,吵架的时候是不是都会这样。是不是因为熟知彼此的弱点,所以才总能戳中对方的痛处?他曾经听人说,婚姻分崩离析之时,夫妻二人总会变得面目可憎。这话放在他和辛迪身上一点儿也不假。
  梅尔尽量跟她讲道理:“我不是骗子,也没有装。不过,也许你有一点说得没错,我确实希望有事拖住我,不必去参加那些社交活动,你知道我一向讨厌那些。但也不是巴不得有事。”
  辛迪没吭声,他继续说:“信不信由你,但我今晚确实打算去市里见你的——至少我是这么想的。也许像你说的那样,我本身并不太想去。我也说不清。但老天要下雪,我能有什么办法。雪一下,好多麻烦事就来了,我是真走不开啊。”他朝外间的办公室点点头。“外面坐着的那个女人就是其中一个。我跟奥德韦警官说了,要跟她聊聊。她似乎遇到什么麻烦了。”
  “你的妻子也遇到麻烦了啊,”辛迪说,“让外面那个女的先等一下。”
  梅尔点点头。“好吧。”
  “我和你,”辛迪说,“过不下去了,对吧?”
  梅尔等了一下才回答,不想显得太敷衍草率。既然说到这儿了,再逃避现实就太愚蠢了。“对,”他终于开口,“过不下去了。”
  辛迪立马回嘴道:“只要你能改改!从我的立场看问题。一直以来都是你想做什么,你不想做什么。只要你能按我想做的……”
  “比如,一周6天打黑领带,第七天打白领带?”
  “有什么不好?”辛迪有些激动,带着倨傲的神气对他说。梅尔一直很喜欢她这副娇嗔的样子,尽管这怒气是对他发的。就连现在……
  “这种话,”他对辛迪说,“我也会说。但问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两个人只能互相迁就,婚姻总要相互磨合嘛。”
  “那也不能光迁就一个人啊。”
  “咱们一直没好好磨合,”梅尔争辩道,“不管你怎么想,我一直想迁就你来着,我想你也是。究竟谁下的功夫更多,我说不清。显然我觉得是我,你觉得是你。关键是,咱们努力了很长时间,但就是没用。”
  辛迪慢慢地说:“你说的对。尤其是最后这句话。我也一直这么觉得。”她停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我想跟你离婚。”
  “你最好想清楚,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梅尔心想,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辛迪还在犹豫不决,需要他帮自己拿主意。若不是在谈这么严肃的事,他肯定又要笑话她了。
  “我想清楚了。”辛迪说。她又说了一遍,语气更加坚定:“想得很清楚。”
  梅尔平静地说:“对我们两个来说,这个决定也许是对的。”
  有那么一瞬间,辛迪有些犹疑。“你也想清楚了?”
  “对,”他说,“想清楚了。”
  这事竟然毫无争议,这么快就决定了。辛迪似乎犯了愁,她问道:“我们就这么决定了?”
  “嗯。”
  两个人还面对着面,不过气已经消了。
  “真该死!”梅尔动了一下,似乎想往前迈一步。“对不起,辛迪。”
  “我也很抱歉。”辛迪站在原地没动,声音比刚才坚定了一些。“但这是最明智的做法,不是吗?”
  梅尔点点头。“对,应该是。”
  两个人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只剩一些细节问题需要商量了。
  辛迪已经开始打算了。“当然,瑞贝塔和莉比归我,但你可以来看她们。我绝对不会给你使坏的。”
  “我想你也不会。”
  对,梅尔心想,两个女儿自然应该跟着妈妈。他会想念她们的,尤其是莉比。在外面见得再频繁,也抵不上家里的日日陪伴。他想起今晚跟小女儿在电话里聊天的样子。莉比第一次在电话里要什么来着?一张2月图。对,他现在就有一张,上面绕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圈子。
  “我会找一个律师,”辛迪说,“会提前告诉你他是谁的。”
  梅尔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婚姻都是如此,一旦决定结束,就会变得客观冷静,就事论事。他想,也许这是最和平、最文明的结束方式。无论如何,辛迪似乎很快就恢复了镇静,她坐在之前坐的那把椅子上,一边照化妆镜,一边补妆。梅尔甚至觉得,她的心思此时已经不在这儿了。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梅尔心想,遇到这种情况,女人不是应该比男人更情绪化吗,但辛迪似乎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反而是他鼻子有些发酸,快要落下泪来。
  他听见外面的办公室里有动静,有人在说话走动。有人敲了下门。梅尔喊道:“请进。”
  是奥德韦警官。他走了进来,随手把身后的门关上。看到辛迪也在,他赶忙说:“抱歉打扰了,贝克斯菲尔德太太。”
  辛迪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转过身去,没有答话。奥德韦觉得气氛不对,站在那里不知要不要继续说下去。“要不我一会儿再来。”
  梅尔问:“什么事,内德?”
  “抗议噪声的梅德伍德居民来了。航站楼中央大厅里已经聚集了好几百人,还有人正在来的路上。他们都吵着要见你,但我按你的要求跟他们说了,让他们派几个代表过来。他们选了6个,还有3个报社的记者。我说记者也可以来。”奥德韦警官朝门外的接待室点点头。“这会儿都在外面等着呢。”
  梅尔知道,自己必须见见这几个代表。跟人谈话这种事,他一向手到擒来。
  “辛迪,”他请求道,“我就出去一会儿,用不了多久。你等我一下行吗?”她没有回答,梅尔便补了一句:“求你了!”
  辛迪还是谁也不理。
  “这样吧,”奥德韦道,“要是现在不方便,我跟那些人说,让他们改天再过来。”
  梅尔摇摇头。都已经答应他们了,而且是自己提出来的。“还是让他们进来吧。”奥德韦警官正要转身离开,梅尔补了一句。“对了,我还没跟那个女人聊过……她叫什么来着?”
  “格雷罗,”奥德韦说,“也不用跟她谈了。我来的时候她好像正准备走。”
  片刻之后,梅德伍德来的6个人——四男两女——陆续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三名记者。其中一个是《芝加哥论坛报》的记者,名叫汤姆林森,是一个头脑灵活的年轻人,平日总是报道航空港和航空领域的新闻。梅尔跟他很熟,对他精益求精、不偏不倚的报道十分钦佩。汤姆林森的署名文章偶尔会出现在全国性的杂志上,另外两名记者梅尔也略知一二。年轻一点儿的男记者是《太阳时报》的,那个年纪大些的女记者则来自一家当地周刊。
  透过开着的办公室门,梅尔看到奥德韦警官正和外面那位格雷罗太太交谈。她站在那里,裹了裹身上的大衣。
  辛迪还坐在原处。
  “晚上好。”梅尔做了一下自我介绍,然后指了指办公室里的沙发和椅子。“请坐。”
  “好,这就坐,”其中一个代表道。他穿着非常体面讲究,头发梳得纹丝不乱,几根银发夹杂其中,看样子是这群人里面领头的。“不过我告诉你,我们来这儿可不是坐着享福的。有些话就直说了,也希望你能给一个爽快话,别藏着掖着。”
  “我尽量。能告诉我您怎么称呼吗?”
  “我叫艾略特·弗里曼特尔,是一个律师,代表这些人还有楼下的那些居民来的。”
  “好的,弗里曼特尔先生,”梅尔说,“那就请您开始吧。”
  朝向接待室的那扇门还开着。梅尔发现外面的那个女人已经走了。这时,内德·奥德韦警官走了进来,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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