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莎·克里斯蒂《万灵节之死》

第八章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来源:阿加莎·克里斯蒂全集 

  坎普探长情绪不怎么好。
  因为前半个钟头里,他在约谈一个心惊胆跳的十八岁男孩,这个男孩由于他叔叔的高职位,渴望成为卢森堡餐厅所需要的那种高级服务生。而目前他只是六个围着围裙以跟高级的服务生区别的低级练习生之一,他的主要工作是挨骂,遭上级呼来唤去,拿这个拿那个,一有失误便怪到他们头上,还得不断地被人用法语、意大利语,有时候用英语斥责着。查理斯真不愧是个“大人物”,不但不护着自己的亲侄子,对他斥责、咒骂起来比对其他的五个还凶、还频繁。然而皮尔雷内心里还是一样渴望着在遥远的未来中,能有一天至少当上一家时髦的餐厅的领班。
  然而,目前,他的前途亮起了红灯,他想他被怀疑涉嫌不折不扣的谋杀案。
  坎普几乎把这小子的五脏都掏出来看,气急败坏,但又不得不叫自己相信这小子所做的,不多不少正如他所供出的——那就是,从地上捡起一个女士的皮包,放回她的餐盘旁边。
  “那时我正急着送酱油给罗伯先生,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而那年轻的女士起身去跳舞时碰落了皮包,所以我就把它顺手捡起来放回桌上,然后加快脚步,因为罗伯先生已经在指着我的鼻子骂了。就是这样,先生。”
  就是这样。坎普恨恨地放他走,感到很想加上一句:“但是别让我再逮到你做这种事。”
  皮洛克警官进来对探长说;有一个年轻的女士要求见他,或者该说是负责卢森堡餐厅案件的警官。
  “她是谁?”
  “科罗-卫斯特小姐。”
  “带她进来,”坎普说,“我可以给她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以后就该法雷地先生了。啊,好吧,让他多等几分钟不会有坏处。那可以让他们心神不宁。”
  科罗-卫斯特小姐一走进来,坎普立即直觉地感到他认识她。但是一分钟之后,他否定了他的直觉。不,他从没见过这个女孩,他确信。然而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仍然困扰着他。
  卫斯特小姐大约二十五岁,高大、棕发而且很漂亮。她似乎很紧张。
  “卫斯特小姐,有什么事吗?”探长简捷地说。
  “我在报纸上看到关于卢森堡餐厅——死在那里的人。”
  “乔治-巴顿先生?怎么样?你认识他?”
  “呃,不,不怎么认识。我是说我并不真的认识他。”
  坎普仔细地端详着她,下了他的第一个判断。
  科罗-卫斯特小姐看起来非常文雅而且善良。他和善地说:
  “能不能请你先告诉我你的全名和住址,我们好再继续谈下去?”
  “科罗-伊莉莎白-卫斯特。丽达街梅瑞巷十五号。我是个女演员。”
  坎普用眼睛的余光再看了她一下,认为她说的没错,是个女演员。
  “继续你刚刚所说的吧,卫斯特小组。”
  “我看到巴顿先生死亡,还有--还有警方在调查的消息时,我想或许我应该来告诉你一件事。我告诉我的朋友,她也有同感。我不是说同这件事一定有关,但是——”卫斯特小姐暂停了下来。
  “我们会判断的,”坎普友善地说,“只要告诉我们就好。”
  “我那时正好没有戏,”卫斯特小组解释说。
  坎普探长几乎说“休戏”以表示他知道她们的行话,但是忍住了没说出来。
  “但是我的名字遍布各经纪人手里而且我的照片刊在‘星光’……我知道巴顿先生是从这份杂志上看到的。他跟我联络上了,向我解释他要我做的事。”
  “什么事?”
  “他告诉我,他要在卢森堡餐厅举行一次宴会,他想给他的客人一个惊喜。他给我一张照片,告诉我,他要我像照片中的人一样打扮。我跟她的肤色、发色都非常像,他说。”
  坎普的脑海闪过一个影像,他在乔治房间书桌上看到的罗斯玛丽的照片。这位小姐令他想起的女人就是她,她的确像罗斯玛丽-巴顿——也许并不是像得叫人吃惊,但是大致身材、特征都一样。
  “他还带了一件衣服给我穿,那件衣服我带来了。一件灰绿丝质的礼服。我的头发要做成照片一样(那是一张彩色照片),而且要用化妆品来弥补跟照片中不太一样的地方。然后我要到卢森堡餐厅去,在第一次余兴节目进行的时候进去,坐在巴顿先生订好的桌子上,那里会有一个空位置留着给我。他带我到那里去吃午饭,同时告诉我他订的桌子会在什么位置。”
  “那么为什么你没去赴约,卫斯特小姐?”
  “因为那天晚上大约八点钟左右--某个人——巴顿先生——打电话给我说延期了。他说第二天会告诉我延到什么时候。后来,第二天早上,我就在报纸看到他死亡的消息。”
  “还有你很机警地来找我们,”坎普很和善地说,“好,非常谢谢你,卫斯特小姐。你澄清了一个谜——那就是空椅子的谜。对了,你刚刚先说——‘某个人’——后来又说‘巴顿先生’,这是为什么?”
  “因为起初我不认为那是巴顿先生,他的声音听起来不一样。”
  “是男人的声音?”
  “哦,是的,我想--至少--听起来有点沙哑,好像他感冒了。”
  “还有,他就只说了那些?”
  “就只那些。”
  坎普只问她一些问题,但是没有更大的进展。
  她走了之后,他对警官说:
  “原来那就是乔治-巴顿闻名的‘计划’。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说他在余兴节目之后凝视着那张空椅子,一副古怪、心不在焉的样子。他的预定计划定了样了。
  “你不认为是他自己告诉她延期的?”
  “一点也不。而且我也不太确定那究竟是不是男人的声音。在电话中讲话,声音沙哑是很好的伪装。啊,好了,我们有进展了。请法雷地先生过来,要是他已经来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