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武侠小说鼻祖向恺然两个儿子为国捐躯
2024-07-19 18:36:59 作者:佘蘋 来源:文史拾遗 点击:
向恺然和他养的小猴
向恺然,笔名平江不肖生。祖籍平江,生于湘潭。我国近代武侠小说鼻祖,留学生文学开创者,革命家、武术理论家、教育家、湖南省文史馆员。虽然他己去世半个多世纪,但熟悉他的人只要一提起他,总会想起这些头衔。他一生跨越军界、政界、武术界、小说界、教育界,波澜壮阔、多姿多彩,其精彩的人生除了大家熟悉的故事外,还有许多充满传奇的轶事不为人知…长沙县白沙乡白沙河南面有个叫张家咀的地方,留有清代著名将领、抗法抗倭英雄、福建陆路提督孙开华墓地遗址。虽然数次被盗、几度被毁,但从路边遗留的精雕石块可以想到当时墓地的恢宏壮观。据当地人说,孙墓占地20余亩,全部用石砖石条砌成石墙,有石人、石狮、石马、石羊、还有供人休息的石凳,当年(1893年)修这墓地就花了一万八千两白银,前后历经三年才修成,光绪帝还亲自作了一篇《祭孙提督文》,可见墓主人身份之尊贵。
向恺然十岁左右就随家人从老家平江迁居长沙县清泰都(今开慧乡)。他从小喜爱武术,五岁在湘潭就从私塾老师仇先生习巫家拳,身手敏捷、富于冒险,天天跟一帮小孩游戏于山野乡间。孙开华墓地是他们经常玩乐的地方。那些石人、石马、石羊几乎是天天骑。唯独那石狮子,守墓人说阴气太重,不许他们骑,说骑过石狮的小男孩,个个都拉肚子,狂泻不止。小伙伴中有偷偷骑上去的,回家真的泻肚子。向恺然不信邪,偏要骑上去试试。有一次他要几个小伙伴引开守墓人,他大大咧咧的骑了上去,守墓人回来看见了,急得直跳。谁知第二天向恺然若无其事的来了,守墓人和几个老者都暗暗称奇,一位叫柳公的老者说:“此事太过奇怪。我断言此子将来要么是孙家之婿,要么就是奇人将名扬天下。”若干年后的事实证明这位柳公简直就是位天才预言家。因为他两个假设都成为事实:向恺然娶了孙开华的孙女孙克芬做二夫人,也因为写出了《江湖奇侠传》和《近代侠义英雄传》这两部传世武侠小说而奠定了他近代武侠小说开山鼻祖的地位而闻名天下。
一九二七年初,向恺然毅然放弃了在上海如日中天的写作生涯,投笔从戎,回湘加入国民革命军第三十六军,参加北伐,就任军部秘书,于当年夏天,随军北上,驻防湖北孝感。公务闲暇之余,他喜欢在县城内到处游览,了解当地民风民俗,这是他留学日本时养成的习惯。他见孝感县城虽小,商业却很繁荣,各种手工业作坊林立,庙宇及商会会馆众多,且占地广阔,多有闲置。而民众生活之余,却无一处游乐场所,常有打架斗殴、偷鸡摸狗之事发生。
他便下决心要建一所军民俱乐部,认为除了能丰富军民业余生活还能增进军民关系。通过几天走访调查,他选择了福建会所(即天后宫),这里地理位置好、地方宽敞,而会馆因为已另建新馆,也愿意让出天后宫。向恺然马上将此事向第一师师长廖磊(次年任三十六军军长)作了汇报,廖磊笑他总有些与众不同的新奇设想,对他的建议极为赞赏、大力支持,马上命军需处拨款兴建。并全权委派向恺然与县长阮英华及商会会长商议,大家对此事热情极高,鼎力支持,有了地方的支持,一切顺风顺水,很快,孝感历史上第一个军民俱乐部建成了。向恺然任主任,手下职员由县政府派人担任,县政府也负担一些费用。俱乐部开张那天,向恺然专门派人从武汉请来汉剧团、楚剧团以及话剧团来表演,附近城乡的老百姓扶老携幼,前来观看,孝感城更是倾巢而出,把个天后宫挤得水泄不通。向恺然以手醮墨在红布条幅上书“戎马余闲”四个大字,并代表廖磊在会上致词,希望军民一起,搞好俱乐部,他说“我们无论从事什么工作,都要有健康的身体,洋人讥笑中国人是‘东亚病夫’这虽是污蔑之词,但也说明了我们在这方面存在的问题。今天来了许多的老师和家长,下一代的体魄强壮我们国家才有希望,我向大家建议,一定要加强体育锻炼,人民体质强壮了,国家也会强大起来。以后大家可以来俱乐部锻炼身体,当然,也欢迎来同乐。”强国强种是向恺然终身追求之目标,只要有一点机会,他就会全力宣传,尽力推广,并一生为之奋斗。
会上,县长及各界代表也发表了贺词,感谢廖磊将军对民众的关心,特别对倡议者向恺然先生表示深深感谢,他们说“先生不但提出建议,并身体力行,短短时间内便建成了孝感第一个军民俱乐部,开风气之先,孝感的历史上会留下先生浓墨重彩的一笔。”俱乐部在向恺然的领导下,开办得有声有色,设有阅览室、乒乓球室、棋类室、健身房,除定期举行棋类和乒乓球比赛外,还经常举行军民武术表演,向民众推介各种武术,向恺然先生自己还表演过一次埃山子午棍,引起轰动,大家这才知道,原来向秘书不但能文,武艺也非同一般,是一个文武奇人。可惜军民俱乐部开放仅半年,三十六军便奉命离开孝感进驻开平,向恺然只能随军而去,俱乐部便移交地方管理。由于缺乏经费和管理不善,没多久便停办了。尽管如此,向恺然当年首创军民俱乐部的善举,在孝感人民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至今一些当年的亲历者回忆起来还历历在目,颂念不己。
向恺然在部队一九二九年驻防北京后因为无意从政,便欲辞军职。其时廖磊己是三十六军军长,作为军部秘书,向恺然辅佐他处理日常军务,井井有条,让他省心不少,他要辞职,廖磊很是不愿意,但他知道人各有志,便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先生此去还望珍重,廖某说不定那天还要请先生回来助我一二。”向恺然说:“我闲云野鹤的惯了,将军先让我去游历游历。但凡有一天真有用得着向某的地方,将军只要一声令下,向某哪怕千里迢迢,也会来追随将军的。”
抗日战争爆发后,廖磊出任第二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兼安徽省主席,他知道向恺然在湖南办国术俱乐部,想找他北上一道抗日,但战争期间,通信不便,一直没有机会。有一天,廖磊坐着小汽车外出,不料公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头大黄牛,疯了一样对着廖磊的汽车直冲过去,公路窄小,无处躲避,一车人干着急,束手无策。眼看黄牛马上要撞上小车,一条大汉闪电一般冲了上去,双手各抓住一只牛角朝旁边一推,牛被推出一尺开外,一场车毁牛亡的灾祸瞬间消弭于无形,廖磊下车感谢那人,问他姓名,原来是湖南南县著名武术家冷铁坚。廖磊很欣赏冷铁坚的武艺和侠气,想请他去部队教武术,冷铁坚听说是抗日,表示很愿意去。但家中有急事,需先回湖南一趟。廖磊听说他要回湖南,便问他认不认识向恺然。冷铁坚笑着说:“现在练武术的有几个不认识他。何况我还是湖南人。早两年我还通过他向省国术训练所的白振东老师学习过搏击。”廖磊高兴极了,便请冷铁坚带口信给向恺然,要他去安徽一同抗日。冷铁坚表示一定带到。廖磊说:“你告诉向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他手下那么多武术教官,请他带几个来部队教武术。”冷铁坚回湖南后先去找了向恺然把廖磊的邀约传达到才回老家办事。
其实向恺然早已做好了上前线抗日的准备,他把两个儿子都送到了前线。大儿子为雨参加了陆军,小儿子为霖考取了黄埔军校十二期当飞行员。向恺然对为霖说:“现在真的到了杀敌的时候了。你在天上,我和你哥哥在地面,我们父子三人打一场现代化的立体战争。胜利后我们再见面庆祝。”送走两个儿子后,他把家眷送回长沙县东乡清泰都老屋居住,准备去安徽,却被乡邻挽留,请他担任县抗日自卫团副团长,驻防福临铺。(至今福临铺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还记得当年:“向恺然挎长枪、骑高头大马往来于乡间。”)他认为只要是抗日,在那里都一样,所以欣然接受,并让随行的国术馆教官和学员教乡亲习武。数月后,廖磊又辗转叫人来催促让他速去安徽,于是,他带着武术教官白振东、异人时漱石、国术训练所学生黄楚生、刘杞荣北上安徽。到安徽立煌后,即被任命为少将办公厅主任、省政府参议员兼安徽大学文学院教授,随行人员全部安排当武术教官。到安徽没多久,他与两个儿子的联系就中断了。一九四二年,他才辗转打听到小儿为霖的消息,知道他在空军四大队,父子俩几年来才有了第一次联系。一九四四年,向恺然奉命以省政府秘书身份带领众人修复被日冠捣毁的响山古寺。一天清晨他突然接到一封电报,说二夫人孙克芬生的儿子(为雨为霖系大夫人杨氏所生。)因病去世了,向恺然悲痛欲绝,这个儿子才十八岁,他与孙夫人结婚多年仅此一子,还没等他从悲痛中回过神来,秘书又送来了一份电报,传来了一个更大的噩耗,他的大儿子向为雨在衡阳会战中战死沙场,他肝肠欲裂,抓起一个茶杯一把捏得粉碎,但仍强忍悲痛到响山寺去监督。他的友人、北侠刘百川以及学生刘杞荣、黄楚生等很不放心,一直陪着他。黄昏时分,秘书又来了,这一次,他不敢直接找向恺然,而是悄悄的把刘百川叫到一旁,把手上的一份电报给他看。刘百川看了电报脸色一变,这一切都被向恺然看在眼里,他走过去从刘百川手上拿过电报,上面的消息差点令他当场晕倒:小儿向为霖也在对日空战中与日舰同归于尽、为国捐躯了…一日之内三份电报、三个儿子的噩耗,古往今来也没有人遇到过,向恺然仰天长啸、悲痛泣血之情尽在其中。刘百川怕他受不了,劝他回去休息,他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走到空地上,轻舒猿臂,打了一路虎虎生风的拳。但见他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风声呼呼、连绵不绝,变化莫测,刘百川他们都看得木瞪口呆。围观者中有人不识得此拳,乍舌道:“这是什么拳?这么历害?一拳简直可以致命。没想到向秘书一个文职官员拳打得这么好。”刘百川说:“此乃八拳。早知恺然文武全才,只不知武艺到了如此境地。此时又在悲愤之中,更把此刚猛之拳发挥得淋漓尽致。”据当时在场的人说,向恺然办公室的灯那几晚都没有熄灭过。刘百川事后对人提起此事,说他:“真仍神人、异人也。”
笔者曾有机会与黄兴长孙黄伟民先生交谈,因两家是世交,话题自然而然提起各自的祖先。黄伟民先生告诉笔者一件他亲自经历的趣事。大约在五十年代,他父亲黄一鸥带着他和姐姐在南门口巧遇向恺然,他父亲告诉他们说:“这位就是我常常跟你们说故事里边的那个奇人向恺然,向叔叔。”黄伟民当时有十多岁了,他端详向恺然半天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奇特之处,不禁有点失望。这时向恺然对他说:“我们来比赛看谁的舌头伸得长好不好?我先来。”说完向恺然真的把舌头伸出来往上一直伸,最后竟然伸长到了眼睛之上,黄伟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说回到家后试过无数次,别说舌头能伸到眼睛上了,就是伸到鼻子那儿也很困难,所以此事令他至今记忆犹新。向恺然一生识奇人无数、写奇人无数,自己是个奇人也不足为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