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和见诸事均已交代完毕,遂向李玄等人含笑为别,意欲带着他那龙庸爱徒西赴昆仑而去!
蓝启明忽然想起一事,朗声叫道:“大哥慢走!”
张太和讶然问道:“五弟还有什么事儿?”
蓝启明目注李玄,扬眉笑道:“李二哥,你忘了把那副渔鼓筒儿交给张大哥,何况我们还应该合力把张大哥抬上青驴背呢!”
张太和接过渔鼓竹筒,蹙眉问道:“你们要合力抬我则甚?难道我还上不了这青驴背么?”
蓝启明怪笑说道;“张大哥,请你委屈一些,我们有两大原因,非抬你上驴不可!”
张太和越发莫名其妙,向蓝启明皱眉笑道:“蓝五弟,你真会弄鬼,还有这多歪理,我就不相信会有什么两大原因要被你们抬上驴去!”
蓝启明目光一闪,含笑答道:“张大哥,你不相信也不成,第一点原因是我们曾经计议过‘硬抬果老上青驴’之语,如今自然要实践所言,不轻然诺!”
张太和连连摇头,哼了一声,又向蓝启明问道:“第二点原因又是什么,你不妨一并说给我听听!”
蓝启明轩眉狂笑说道:“第二点原因更是冠冕堂皇,因为张大哥是三十年的老寒腿,上起驴来定有不便,我们这些做兄弟的自然义不容辞,应该助你一臂之力!”
张太和闻言,不禁苦笑无语。
李玄、吕慕岩、韩剑平、蓝启明等人一哄而上,果然把张太和抬上青驴,倒骑驴背,带着他那爱徒龙庸,奔向昆仑而去。
接着,便是按照所议,彼此含笑为别,“铁拐酒仙”李玄东游沿海诸省,“纯阳剑客”吕慕岩则飘然南行!
展眼间,这衡山祝融峰脚只剩下了蓝启明与“玉笛韩湘”韩剑平两人默然对立!
半晌,蓝启明忽然双眉微蹙,苦笑说道:“四哥,兄弟相聚之时,互相笑谑取乐,极有趣味,如今这一风流云散,颇令人有点黯黯然呢.”
韩剑平点头叹道:“江文通在那篇‘别赋’之上,一开篇便说黯然魂消者,惟别而已矣……”
话方至此,蓦然听得一阵极为快速的马蹄之声,自东北方向传来!
韩剑平因听出马行太速,是匹千里龙驹,遂愕然住口,与蓝启明一同循声注目望去!
果然,瞥见东北方风驰电掣般卷来一团滚滚黄云!
这团黄云,是一名十三四岁的黄衣俊童骑着一匹金黄的骏马,从韩剑平、蓝启明身前数丈,疾卷而过,驰向正北!
韩剑平目光如电,看见这俊童手中并挽着一件青色长衫,不禁咦了一声,向蓝启明笑道:“五弟,你眼力颇佳,见识颇广,可看出这骑黄马的黄衣俊童究竟是什么来历?”
蓝启明摇头笑道:“四哥可把我考住了,我看不出对方是什么来历,只看得出马既不俗,人也不俗,似乎……”
话犹未了,东北方又响銮铃!
这次出现的是一匹银光闪闪、毫无杂色的雪白龙驹,马背上端坐着一名十三四岁极为灵秀的白衣少女1这白衣少女的手中持着一个长形小匣,并于驰过韩剑平面前之际,在马背上略一欠身,向他裣衽为礼!
韩剑平见这白衣少女与先前那名黄衣俊童所行的方向完全相同,也是从东北驰来,奔向正北,不由呀了一声,轩眉笑道:“人又不俗,马又不俗!”
蓝启明冷笑说道:“岂但人、马不俗,据我看来,我们的前途,定然还颇不寂寞,有不少好戏可看哩!”
韩剑平讶然问道:“五弟此语何来?”
蓝启明目射神,光,扬眉答道:“因为我已看出这两匹马儿及马上两个人儿的来历了!” .韩剑平蹙眉问道:“五弟,你方才不是说看不出……”
蓝启明不等韩剑平说完,便自接口笑道:“方才我只是看见黄马及马上的黄衣俊童,故而猜想不出来,但如今又看见白马及背上的白衣少女,遂发生联想,恍然大悟!”
韩剑平听他这样说法,遂含笑问道:“五弟既已有悟,这两人两马到底是何来历?”
蓝启明看着韩剑平俊眉双扬,微笑道:“四哥,你久居雁荡,是浙东驰名的大侠,应该听说过这在东南沿海一带威风不小的两人两马才对,怎会反来问我了呢?”
韩剑平被他这一言提醒,想起江湖传闻,不禁失惊道:“五弟提醒我了,这一黄一白两匹极为罕见的龙驹,似是传闻中‘魔铃公主’诸葛飞琼最心爱的‘金狻猊’和‘玉狮子’呢!”
蓝启明点头笑道:“千里龙驹,罕世难得,何况这两匹马儿一黄一白、毫无杂毛,定然便是‘魔铃公主’诸葛飞琼的‘金狻猊’和‘玉狮子’了!”
韩剑平又复恍然笑道:“以此推测,‘金狻猊’背上的黄衣俊童及‘玉狮子’背上的白衣少女,必然就是经常侍奉诸葛飞琼,并曾威震东南的‘金童玉女’!”
蓝启明笑了一笑,说道:“诸葛飞琼手下有‘双奇一怪,金童玉女’等五大能人,我们在‘九疑魔宫’之内见过‘双奇’中的‘鬼爪奇婆’孟瑜,如今又见着几乎长年不离诸葛飞琼左右的‘金童玉女’,张大哥茅屋被烧,更留下‘魔铃’表记,岂不是我们‘武林八修’弟兄的一言一动,全在这位‘魔铃公主’的耳目之中……”
话声微顿,正色又道:“四哥,请想前途难道还会没有好戏看么?”
韩剑平—扬双目,傲笑说道:“五弟分析得极为有理,我倒希望那诸葛飞琼真会亲自现身,让我会会这位年岁轻轻便有雄才大略,绝艺神功,能够统驭群豪,竟成为魔中之尊的‘魔铃公主’…”
蓝启明笑道:“四哥这个愿望应该不难实现,因为方才‘玉女金童’双双飞骑之举,好像是专对我们示威的呢!”
韩剑平目闪神光,笑道:“既是示威,我们何妨便向那‘玉女金童’的去处而行,反正他们是驰往正北,而我们又决定北游幽燕,恰好顺路!”
蓝启明点头笑道:“越是顺路,才越是可疑,说不定那位‘魔铃公主’诸葛飞琼业已探出我们欲往北行,正在前途相待呢!”
韩剑平冷笑一声,儒衫轻飘,便如流水行云般朝正北方驰去!
蓝启明自然紧紧相随,并肩举步!
二人刚自循着山径转过一角山环,目光触处,俱不禁为之愕然停步,双双凝立!
原来在山径当中有一块磨盘大石,石上放着一件青衫,衫上并用小石压着一张薛涛笺!
韩剑平目光凝注,诧然说道:“这件青衫像是适才那位乘骑‘金狻猊’的黄衣俊童手中所持之物!”
蓝启明飘身下纵到石前,取起那张用小石压着的薛涛笺观看。
韩剑平见他一面看笺,一面扬眉微笑,不禁颇为好奇地朗声叫道:“五弟,笺上写些什么?给我看看!”
蓝启明转身走来,向韩剑平扮了个鬼脸,笑道:“四哥,不要着急,这张笺儿本是留给你的,我早就猜出你风流倜傥,艳福齐天,但却未想到连‘魔铃公主’诸葛飞琼,也会对你魔眼垂青!”
韩剑平闻言越发惊奇,遂自蓝启明手中接过那张薛涛笺来,凝目一瞧,只见笺上是用极为劲秀的褚遂良体写着:“有弟同游兴不孤,韩湘风采俗人无!
幽燕毕竟风霜冷,手制青袍缀火狐!”
末后并有“玉笛韩湘笑纳!诸葛飞琼裣衽”等两行小字!
韩剑平看完笺上这首七言绝句,不禁微微出神!
蓝启明笑道:“四哥为何出神?你是惊奇于诸葛飞琼的文武双全,还是感激她对你赠袍御寒,魔眼垂青?”
韩剑平双眉一挑,摇头说道:“贤弟都未猜对,我是惊奇于这位‘魔铃公主’诸葛飞琼,怎会知道我们要北游幽燕?并来得及制备青袍,遣人送到?”
蓝启明点点头笑道:“四哥疑得有理,我去把这件青袍取来看看!”
话完,便把石上青衫取来,只见果是一件足御严寒的上好火狐长袍,但却非全新,只有八九成新的光景!
蓝启明察看以后,向韩剑平微笑说道:“四哥?这件火狐袍子并非全新,大概是诸葛飞琼改作男装时自己穿着之物,解衣推暖,万斛情深,我真不知道韩四哥要怎样消受这飞来艳福?”
韩剑平双眉微剔,一把抓起这件火狐青袍,似乎要把它扯成粉碎!
蓝启明慌忙摇手相拦,含笑说道;“四哥,你穿不穿这件火狐青袍均可,但千万不必毁掉!”
韩剑平扬眉问道:“为什么?”
蓝启明笑道:“因为小弟觉得在明年九九重阳普陀上寿之前,让诸葛飞琼和我们保持一个似友非友的微妙关系,定会有许多方便!”
韩剑平闻言,正在沉吟,蓝启明又复笑道:“四哥,你还考什么?莫非是怕何可人八妹得知此事,会向那‘魔铃公主’诸葛飞琼打翻醋罐子么?”
这几句话儿听得韩剑平俊脸微红,扬眉一笑道:“五弟若是这样说法,我倒要收下这件火狐青袍了。”
蓝启明闻言,遂一把将那件火狐青袍收入行囊,一面笑道:“四哥收得对,我认为除了诸葛飞琼本人以外,无论她送你什么东西,你都来个照单全收好了!”
韩剑平不禁失笑,两人遂又缓步向前走去!
蓝启明边走边自笑道;“四哥,我们虽被张大哥指定北游;但总该有个主要的去处才对。”
韩剑平点头笑道:“我自被指定北游以后,便已决定了一个主要的去处,但那地方可能会有些凶险而已!”
蓝启明笑道:“我们既以降魔卫道的‘武林八修’自命,哪能免得了上刀山闯剑树,捣虎穴搅龙潭,但不知四哥所说的这含有凶显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去处?”
韩剑平目光一闪,看着蓝启明,含笑说道:“五弟聪明绝顶,应该猜得出来吧!”
蓝启明猜测道;“四哥莫非是想游崂山?”
韩剑平纵声狂笑道:“贤弟果然一猜便对,我正是想游一趟崂山,并到‘秘魔庄’中见识见识那位‘魔心秀士’古玉奇究竟有多么厉害?”
蓝启明拊掌笑道:“妙极!妙极!四哥的想法居然与我相同!我就是嫌那‘三眼煞神’杨九思太以骄妄,把‘秘魔庄’吹成人间地狱,把‘魔心秀士’古玉奇夸成了天上神仙,才选择与你同往北方一游,好有机会跑到崂山,去捣捣这座马蜂窝呢!”
韩剑平忽然想起一事,目光炯炯地注视在蓝启明的脸上!
蓝启明失笑说道:“四哥,你这样看我作甚?”
韩剑平微笑说道:“我记得在‘九疑魔宫’之中,那‘三眼煞神’杨九思好像是坐在贤弟身侧的吧?”
蓝启明点头笑道:“四哥记得不错!”
韩剑平扬眉含笑问道:“杨九思既然坐在当世神偷的身畔,他总该破费些了?”
蓝启明微微一笑,伸手自怀中摸出一块金牌,递向韩剑平,笑道:“四哥请看,这就是我在那叫什么‘三眼煞神’杨九思身畔所得来的彩头!”
韩剑平接过一看,只见这面金牌形如人心,大小约莫两寸方圆,份量颇沉,确是纯金所铸!
他们是边谈边自前行,就在韩剑平看那心形金牌之时,蓝启明忽又目闪奇光,笑声叫道;“四哥,你看!这大概又是那位‘魔铃公主’诸葛飞琼玩的花样!”
韩剑平闻言,目光离开金牌朝前望去,只见山径当中,又放了一块磨盘大石,石上则平搁着一根晶莹翠绿的竹箫!
蓝启明边说边走了过去,拿起翠绿的竹箫,略一注视,不禁失声叫道:“乖乖!这根翠绿的竹箫,价值居然不下于那件火狐青袍,是根用‘阴沉竹’做的‘玉屏箫’呢!”
韩剑平哦了一声,也凑上去,但见蓝启明仍将目光凝注在这根竹箫之上,仿佛颇为出神,遂含笑问道:“贤弟怎的如此出神?这箫身上面又有什么名目?”
蓝启明笑道;“箫身上镌着一首七绝小诗,刀法字体俱都高明得很呢?”
韩剑平闻言,便知果然又是诸葛飞琼所为,遂皱眉笑道:“是首什么诗儿?贤弟念来给我听听!”
蓝启明应声吟道;“受厄西施至宝隳,掌中何物幻风雷?赠箫暂代韩湘笛,好谱新词伴酒杯!”
吟毕,便把这根翠绿的竹箫顺手递与韩剑平,并向他含笑说道:“四哥!除了这首七绝以外,上面还有几个字儿,你拿去自个儿看吧!”
韩剑平把那心形金牌交还蓝启明,接过竹箫,微一注目,果见箫身上除了一首七绝以外,并镌有“飞琼珍物”四个小字!
他心头微震之下,又将竹箫略一掂量,觉得确是一件可以代替自己所碎白玉笛的称手兵刃!
蓝启明笑道:“四哥,看你这眉飞色舞的样子,可是这根‘阴沉竹玉屏箫’用起来颇为称手是么?”
韩剑平异常高兴地扬眉笑道:“若当兵刃使用,确实极为称手!但不知在音律方面比我那根玉笛如何?”
说完,便自持箫就口,略一吹奏,只觉箫音清越无比,竟还略在自己昔日所用的那根白玉笛之上,不禁一阵喜欢直透眉梢!
蓝启明目光微转,长叹一声,蹙眉说道:“四哥,诸葛飞琼派遣她贴身心腹‘金童玉女’,一赠‘火狐青袍’,再赠‘阴沉竹玉屏箫’对于你的款款深情,已极明显,说不定还会在前途之中亲来相晤四哥却要有些把握才好!”
韩剑平扬眉问道:“贤弟这‘有些把握才好’之语却是何意?”
蓝启明不便直言,遂颇为婉转地微笑答道:“刚才小弟不是说过,在明年九九重阳普陀上寿之前,让诸葛飞琼和我们保持一个似友非友的微妙关系,定会有许多方便么!”
韩剑平皱眉道:“这又与‘要有些把握才好’之语有何关系?”
蓝启明笑道;“四哥,你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还要问砂锅在哪里了!”
韩剑平也笑道:“不是我喜欢问,而是贤弟的那句话儿颇为令人费解!”
蓝启明微微一笑答道:“其实这句话儿也没有什么费解之处,因为万一那位‘魔铃公主’诸葛飞琼果在前途相候,那么,四哥与她见面之时倘若把握不住,便会产生两种极端的场面……”
韩剑平哦了一声,接口道:“是两种什么场面?贤弟为何还要加上‘极端’二字?”
蓝启明神色一整,庄容道:“当四哥与她相晤时,倘若你心中先有成见,把她看成了一位魔里魔气的人物,丝毫不假以词色,那么,她在难堪的情况之下,自然会差恼成怒,将满腹柔情,化作一腔无名怒火,说不定会将我们烧得焦头烂额!”
韩剑平唔了一声,点头道:“不错,贤弟这一分析,的确颇有几分道理,那么,第二个可能产生的极端场面是什么呢?”
蓝启明神秘地笑了笑,说道:“这第二个场面,是与刚才所说的极端相反,倘若四哥对她赠袍赠箫之情过份深铭在心而表露于词色的话,那么,在你个人方面,自然会情海生波,说不定会令你抱憾终身,而我们‘武林八修’之盟也将大受影响!”
韩剑平蹙眉道:“照贤弟这样说来,竟是冷也不好,热也不好,这又教我如何是好?”
蓝启明正色道:“四哥自然比我这小老幺聪明得多,何况这种事情只能意会,无法言传,如何运用,这就是小弟所说的‘要有些把握才好’了!”
韩剑平静静听完,略一沉吟,遂满脸神光湛湛地慨然说道;“但信此心昭日月,哪怕情海翻狂澜,五弟你大可放心,倘若那诸葛飞琼真个在前途相侯,见面之时,我自会相机应付便了!”
蓝启明笑道:“但愿如此,则八妹幸甚,‘武林八修’幸甚!小弟先敬谢了!”
说话之间,山径业已走完,天际微现曙光,眼前阡陌纵横,大地一片金黄,二人见田陇之间已有农人下田操作,遂齐将脚步放缓,顺着田间小径信步行去。
朝阳初升,人烟渐稠,二人信步走来,已然走进一处村落中的小镇。
蓝启明举目四顾,鼻孔用力嗅了几嗅,忽笑道:“昨晚上只吃了张大哥的两块风鸡,一片腊肉,肚皮没有填满,如今更觉空虚,四哥是否也有此感觉?”
韩剑平点头笑道:“不错!五弟可是被什么佳肴美酒的香味,逗着腹中的馋虫蠢蠢欲动了。”
蓝启明笑道:“荒村野店,哪来的佳肴美酒,小弟只不过嗅到一股腊肉煮米粉的味道而已!”
韩剑平连连点头道:“湖南米粉虽然不登大雅之堂,但在食谱中也颇有地位,难怪五弟要食旨大动了!”
说时,伸手一指街边一小肆,笑道:“腊肉煮米粉的香味便从这店中飘出来,我们且进去一快朵颐便了!”
这间小肆面积颇为狭仄,里面只摆了三张白木方桌,炉灶在门口,并无跑堂与掌灶之人,俱是由老板一手兼办。
此际,肆中靠里面的一付座头上已有两名食客,老板正忙着在锅中调配佐料,韩剑平、蓝启明随便在临街的一桌坐下,吩咐老板下两碗腊肉米粉。
老板应了一声,将煮好的两碗米粉送往里面,然后退回灶间动手调配佐料。
韩剑平与蓝启明枯坐无聊,方自闲眺街景之际,忽听店里面的两名食客中,有一人哑声道:“老三,你已经打听清楚了?”
随听另一人细声细气地答道:“我已问过老板,这村落周围百十里内并无特别富有的官宦人家,我们尽可放心动手!”
韩剑平、蓝启明二人闻言,俱不由大为奇怪,暗诧道;“听这两人的口吻,分明是黑道中人打算动手作案,但为何又说周围百十里内并无特别富有的官宦人家,难道他们打算去抢那些贫无隔宿之粮的乡农不成?”
惑然不解之下,遂一齐微微偏脸,用眼角朝里面瞟去,只见那两名食客一个是浓眉大眼、身穿青色劲装的壮汉,另一个则是生得獐头鼠目作文士打扮的中年人。
这两人方自低头吃喝,并未发现有人偷窥。
韩剑平瞧罢一皱眉头,用“蚁语传声”对蓝启明道:“五弟,你可瞧出这两个家伙是什么来路?”
蓝启明摇了摇头,恰巧老板正将米粉煮好送上,遂一面吃,一面用“蚁语传声”答道:“管他们是什么来路,反正不干好事,四哥要不要跟去瞧瞧?”
韩剑平点了点头,正待开口,那两人已然吃完,匆匆付帐出店而去,他搁下筷子,朝蓝启明一使眼色,示意立即动身。
蓝启明却微笑摇头道:“莫忙,凭这两个家伙的长相,难道还怕他们飞上天去,我们且把这碗米粉吃完也来得及!”
韩剑平微微一笑说道:“想不到五弟这口腹之欲并不亚于李二哥,真是难兄难弟,天生一对!”
蓝启明扬眉叫道:“我之所以选了和你一路,为的是想少挨几句,料不到四哥你也会损人,早知如此,倒不如跟着李二哥!”
韩剑平笑道:“我说的是老实话,怎么说我损你!”
谈笑之间,两人已将米粉吃完,付过帐,遂起身出店,朝那青衣壮汉和中年文士所走的方向追去。
出了小镇,朝前一望,但见平畴无际,那两个家伙已不知去向!
韩剑平失声一叹道:“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不出那两个家伙其貌不扬,轻功却颇有点不俗!”
蓝启明笑道:“四哥何必乱送高帽,不出十里路程,我敢立包把那两个人追上!”
韩剑平微微一笑,遂与蓝启明顺着田间小径展开身形,电驰而去!
约莫奔驰了一盏热茶工夫,估量已奔了十多里路,竟然毫无发现,蓝启明不禁俊脸微红,一提劲,纵上一座土堆,手搭凉篷,运目远眺!
韩剑平跟着纵上,含笑问道:“五弟可有什么发现?”
蓝启明伸手遥指左侧远方一丛林木,说道:“那林中隐露一角红墙,仿佛是一座庙宇,那两个家伙的目的地,极可能便是那里!”
韩剑平略一忖度,也深以为然地点头道:“五弟的判断颇为正确,我们不妨过去瞧瞧!”
当下,两人齐展身形,跃下土堆,直朝那片树林奔去!
眨眼间奔抵林外,两人脚步齐收,凝神倾耳一听,发现林中仅有枝叶婆娑之声,却不闻半点其他动静,不由相顾愕然!
两人略一思忖,遂一齐放轻脚步,借着树木掩蔽身形,闪进林中,望那一角红墙蹚去!
两三个转折过去,眼前果然出现一座似是家庵的小庙宇,在庙前的一小块空地上,却有一件大出这两位武林奇侠意料之事,竟使得他们再度愕然停步!
原来,在那空地上,赫然站着那青衣壮汉和中年文士!
最令韩剑平与蓝启明惊愕的是这两个家伙此刻站立的姿势非常滑稽可笑,只见这两人都是作出身形半蹲、举头望天的模样,双手上伸,似乎想抓住什么,但是在他们的周围却是空荡荡的,连只鸟儿也没有!
那么,这两个家伙在干什么呢?韩剑平和蓝启明细一注目之下,立即看出他们的穴道都已被人制住!
若以青衣壮汉与中年文士的轻功造诣看来,则武功方面当然不致差得太远,那么,是什么人能够一下将他们的穴道制住呢?
韩剑平和蓝启明惊愕下,好奇之心顿起,遂双双现身,缓步朝空地走过去。
那青衣壮汉与中年文士耳听脚步之声,发现韩剑平和蓝启明二人走了过来,脸上都不由涨成了紫色,但眼光中却流露出希冀之色!
韩剑平脚步微顿,含笑道:“二位的穴道是被何种手法所制,我必须先瞧瞧,倘若力不从心,无法破解之时,二位千万不要见怪才好!”
说完,遂与蓝启明走近青衣壮汉和中年文士身边,仔细察看。
谁知这一看之下,顿时又令这两位武林奇侠第三度愕然相顾,心中连叫:“怪事!怪事!”
原来第一桩怪事,就是这两个家伙的穴道并非为指力之类所制,竟然是被马蹄踢中!
普天之下,若说一匹马儿也会点穴,委实难以令人相信,但眼前青衣壮汉与中年文士的“肩井”与那“曲里”两穴道上,都清清楚楚地现出马蹄的痕迹,便不由韩剑平与蓝启明不信!
第二桩怪事,是在那青衣壮汉的背上别着一张小纸条,纸上写着“欲觅钟离,请问此人”一行草字!
韩剑平与蓝启明一见之下,便知这纸条必然是为他们而留,但是,留字的人是谁?怎会知道他们要寻访“钟离权”之事?
二人略一思忖,复从马蹄点穴一事加以推测,心中都有了几分明白,韩剑平遂伸手扯下那张纸条,转至青衣壮汉面前,含笑说道:“两位的穴道被点得十分奇怪,不过我自信还有把握代两位解开,但却须两位答应我两个条件!”
青衣壮汉与中年文士闻言,四只眼珠乱转了一阵,便一齐凝注韩剑平,流露出询问的神色!
韩剑平笑道;“我这两个条件十分简单,第一是你们说出穴道被点的经过并回答我几句问话,第二是替我作一件小事……”
话声微顿,又复笑道:“两位千万放心,我要你们作的小事,绝对不会要命,也绝伤不了两位半根毫发!”
青衣壮汉与中年文士听完,眼神中犹豫了一会,终于表示愿意接受。
蓝启明冷然一笑道:“我奉劝两位千万不可乱打歪主意,否则苦头恐怕比现在的就大得多了!”
韩剑平笑道:“四弟莫要吓唬人家,我相信他们也是道上的朋友,必然讲究信用,不致食言的!”
话落,有意炫露地身形绕着青衣壮汉与中年文士,电闪云飘地一转,同时,双掌齐扬,迅快如飞,拍开了二人受制的穴道!
青衣壮汉与中年文士耳听蓝启明警告之言在先,复眼看韩剑平的奇绝身法,果然丝毫不敢妄动地垂手恭立,并由那中年文士说出了受制的经过。
韩剑平、蓝启明一听之下,俱不禁心中好笑!
原来这青衣壮汉与中年文士打算做的一笔买卖,竟然是看中了南海普陀“魔铃公主”诸葛飞琼手下“金童玉女”所乘的“金狻猊”
与“玉狮子”两匹千里龙驹!
这两个家伙有眼不识泰山,见“金童玉女”生得粉妆玉琢,衣着华丽,便以为必定是富贵人家的子女,偷乘家中豢养的龙驹出来玩耍,竟然贪欲蒙心,妄想将两匹龙驹抢走,因此遂吃足苦头,首先挨“金童玉女”狠狠嘲弄一番,最后并双双在“金狻猊”与“玉狮子”的铁蹄之下,被踢中了穴道!
二人把经过说完,韩剑平勉强忍住笑,道:“在江湖中讨生活,遇到这种挫折,也算不了什么,两位今后小心一些就是了,两位尊姓大名,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中年文士略一沉吟,含笑道:“我们蒙尊驾赐予援手,实在感激不尽,敢请先赐示尊姓大名,以便将来设法图报大德!”
韩剑平笑道:“我们的姓名等两位履行了我的条件之后,自然会告诉你们!”
中年文士默然半晌,和青衣壮汉互相看了一眼,方才开口道:“在下姓温名若,这位名叫沙洪,乃是‘方外三魔’当中‘神剑魔道’顾观主的手下!”
韩剑平故作肃然地说道:“原来两位是顾道长的手下,真是失敬得很!”
温若连声说道:“岂敢!岂敢!尊驾还有什么话儿要问?”
蓝启明在一旁笑道:“两位看中那两个娃儿的坐骑,莫非想弄回去孝敬你们的观主么?”
温若闻言一怔,方待开口,他身边的沙洪已大摇其头,抢着接口道:“不是不是!我们观主轻功盖世,日行千里,哪用得着畜生来代步!”
蓝启明紧紧迫问道:“那么两位是打算弄来发点小财的了?”
沙洪又复连连摇头道:“笑话,我们怎会这般没出息,我们是打算弄来送…”
他说到此处,却被温若狠狠瞪了一眼,遂倏然住口!
蓝启明冷笑一声,对温若道:“你不准他说,那就由你回答也是一样,你们打算把那两匹马儿弄来送给谁?”
温若冷冷道:“我们并没有答应过要回答尊驾的问话!”
蓝启明平日自诩牙尖嘴利,却没料到此刻竟硬碰硬地碰了个钉子,不由气得哼了一声,便待发作……
韩剑平忙使眼色止住,笑道;“温朋友,你不愿回答他,那就对我说好了!”
温若闻言,面有难色地沉吟了一会,方才开口道:“我们打算把这两匹龙驹弄来送给一位武林奇客!”
韩剑乎诧道:“是什么武林奇客,值得两位送这样一份厚礼?”
温若答道:“我也不清楚,敝观主吩咐见了这位武林奇客之时称呼他‘钟离员外’!”
“钟离员外?”
韩剑平与蓝启明心头微震,惑然互相看了一眼,俱觉十分诧异地暗自忖道;“好陌生的名号,似乎从来不曾听说过武林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遂由韩剑平发话问道:“那么,两位是奉了顾道长之命,去见那位‘钟离员外’的了?”
温若这时自知说漏了嘴,只好点头承认。
韩剑平道:“顾道长为何差遣两位去见那‘钟离员外’?”
温若摇头道:“我们只是奉命请他到敝观去一趟,其他一概不知!”
蓝启明冷笑道:“你这话是真?”
温若冷冷说道:“信不信由你!”
韩剑平含笑道:“好,我绝对相信,但却不信两位动那两匹马儿的脑筋,不是顾道长的吩咐。”
温若摇头道:“尊驾所猜,恰恰相反!”
韩剑平故作不解地说道:“哦!难道顾道长竟然早就知道两位在此地会遇见那两匹马不成?”
温若又复摇头道;“这倒不是,皆因我们临动身时,敝观主吩咐说,那‘钟离员外’为人极端古怪,是个贪财好货尤喜女色之人,要我们在路上遇到合适的对象时,不妨设法弄来作为礼物!”
韩剑平与蓝启明闻言,俱不由心头一阵冰凉,相对苦笑,想不到费了半天工夫,以为寻觅“钟离权”之事眼看就要水到渠成,岂料这位心目中的人选,竟是这种邪门货色。
两人皱了一会眉头,韩剑平哼了一声,对温若道:“也罢,瞧你答话还算老实,我那第二个条件就取消算了,不过你必须老实答复我最后一句话!”
温若喜出望外,连连应道:“当然当然,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尊驾有什么话,尽管问我!”
韩剑平缓缓道:“那个‘钟离员外’住在什么地方?”
温若闻言一怔,两只鼠眼定定地望着韩剑平,沉吟不答……
显然,他并未料到先前所说的话正是对方需要打听的事情,如今听了这一问,方知事情竟不简单呢,是以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韩剑平冷冷道;“话是出你之口,入我之耳,难道还有什么碍难之处?你如不愿说出来,那就麻烦你带我们前去也是一样!”
温若忙道;“不!不!我也不知道那‘钟离员外’的详细住址,从前也不曾到他的居处去过,我实在……”
韩剑平沉吟道:“我不相信‘神剑魔道’顾凌霄没有告诉你们!”
温若讷讷道:“这个……这个……”
沙洪却忍不住大声道:“我家观主只吩咐我们到幕阜山下南江镇去,一问当地的人就会知道,真的没有说明详细地址,你们再要不信那就算了。”
韩剑平微微一笑,点头道;“好,你这几句话儿我完全相信,现在二位可以请便了。”
温若闻言,目光忽然变得十分怨毒地凝注在韩、蓝两人脸上,冷冷说道:“尊驾出手救了我们,我们也履行了尊驾的条件,彼此已互不相欠,但这种大恩我们实在没齿难忘,两位的尊姓大名总可以赐告了吧!”
韩剑平含笑道:“温朋友无须如此耿耿于怀,我名韩剑平,这是我拜弟蓝启明……”
说到此处,温若神色突变,急声问道,“尊驾莫非是人称‘玉笛韩湘’的韩……”
突地一跺脚,恨恨说道:“好!好!我们后会有期!”
一打手式,竟与沙洪拧身飞纵入树林中,落荒而去!
韩剑平与蓝启明见此情形,不禁又复相对苦笑!
半晌,蓝启明方才开口道:“四哥,我们到底要不要去拜访那位贪财好货并最喜女色的‘钟离员外’?”
韩剑平摇头道:“这种邪门货色,就算他肯参加‘武林八修’之盟,我们也不能要,免得一粒耗子屎,弄坏了一锅汤!”
蓝启明沉吟道:“不过,我却有点怀疑那个獐头鼠目的家伙说的不见得是真话!”
韩剑平笑道:“我虽然也有同感,但那个浓眉大眼的壮汉似乎颇有几分老实!”
蓝启明道:“正因为如此,再加上那‘金童玉女’在他背上所留的字条看来,我们倒不妨跑一趟幕阜山去瞧瞧究竟!”
韩剑平略一思忖,遂点头道;“也好,反正与我们北游幽燕的路线相差不远,我们就算毫无所获,也可顺便一览幕阜山色!”
计议已定,两人遂出了树林,踏上官塘大道,望北进发!
沿途之上,不但无甚事故,并且那“金童玉女”也不复出现,两人抵达长沙,登临岳麓山,谒过“禹王碑”之后,便略为偏东,直趋幕阜山而去。
这一天,两人刚渡过汨罗江,便遇见一桩颇不寻常的事儿。
只见官塘大道上,男男女女络绎不绝,各人的手中都挽着一只各式各样的朱漆提篮,在路上说说笑笑,颇为高兴热闹地朝幕阜山的方向而去。
韩剑平与蓝启明留心观察之下,发现这许多男女几乎全都是乡农打扮,起先还以为他们是去赶集,或是去朝山进香,但再一仔细察看,却又都不像,不禁大为纳闷起来!
直至到了团山镇,蓝启明终于忍耐不住,顺手拦住了一个年纪稍大的人,抱拳笑问道:“请问这位老人家,你和这许多乡亲,敢情是到幕阜山上去进香的么?”
那人闻言,举目将蓝启明上下一打量,慌忙还礼陪笑道:“不是不是!我们都是到南江镇去给钟离老员外送礼贺喜的!”
韩剑平、蓝启明听得不由一愕,齐声道:“那‘钟离员外’有什么喜事,值得各位这般远道前去给他送礼贺喜?”
那人笑道:“两位相公大概不是这附近的人,难怪不知道了,今天是钟离老员外纳妾的大喜日子,所以……”
蓝启明更是莫名其妙,截口道:“就算那‘钟离员外’讨小老婆,为什么会惊动这许多人从那么远道去贺喜呢?莫非他老人家和他们都是‘钟离员外’的亲戚朋友?”
那人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我们和钟离老员外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皆因我们平日受他老人家的好处太多,所以趁这大喜的日子,去表示我们的一点敬意而已!”
蓝启明又复一愕,问道:“好处?他平日给你们什么好处?”
那人方欲开口,但抬头一看,发现这一耽搁的工夫,那许多同路的人都已走得老远了,遂急急地说道:“他老人家给我们的好处实在太多,一时也说不完,如今天色不早,去晚了就赶不上开席了,两位相公如果有工夫,不妨也去喝一杯喜酒便明白了!”
说完,便匆匆告别,快步往前面赶去!
蓝启明掉头对韩剑平笑道;“四哥,今晚上我们又可以大快朵颐了!”
韩剑平皱眉道:“照方才那人所说,那‘钟离员外’显然是一位善良仁翁,那个温若的话恐怕大有问题了呢!”
蓝启明笑道:“管他呢,反正今晚先蒙一顿晚饭吃了再说!”
于是,两人也快行几步,跟着那一群去给“钟离员外”送礼贺喜的人,来到南江镇内!
这时,天色已近黄昏,这南江镇位于幕阜山下,只有东西两条大街,此时,但见阖镇店铺尽皆张灯结彩,街上挤满了手提礼盒之人,端的热闹非凡!
一股接一股的人潮,齐向东街口的一座大庄院涌去!
韩剑平和蓝启明就在街上一家礼品店中购了一幅喜帐,随着人流,涌进了这座大庄院,举目四顾之下,心中不由得一怔,暗叫“奇怪!”
原来这座庄院看来占地甚广,房舍甚多,并且到处张灯结彩,但却都朴实无华,十足是乡村富户的规模!
再看庄中之人,不但个个都是衣着朴素,貌相老实,并且举动之间丝毫不带江湖气尽,更看不出半点曾练过武功的神情!
这一切都使得韩剑平与蓝启明二人若非在先曾听见过“钟离员外”之名出于“神剑魔道”顾凌霄手下之口,便几乎误以为是走错了地方,找错了对象!
若照眼前所见,这座庄院绝非武林人物的居处,更不会是与“神剑魔道”顾凌霄这类邪门外道同流合污的黑道中人的巢穴。
这时候,庄门里面的一片广大的晒谷坪上,已然摆了数百桌酒席,并有不少贺喜之人已入席吃喝,韩剑平和蓝启明留心一看,方才发现这些酒席只是招待一般贺客,而若干穿得比较体面、贺礼也较重的人,则另有专人招待到庄内的大厅入席。
韩剑平眉头一皱,低声对蓝启明道:“若照我们这一份薄礼看来,我们只够得普通贺客的资格,恐怕连主人的面都见不到,可惜我身边的银两不多,这便如何是好?”
蓝启明笑道:“四哥放心,小弟自有办法!”
说罢,身形微晃,便自钻入人丛之中!
不多一会儿蓝启明便已笑嘻嘻地转来,笑道:“走!我们送礼去,这回保险可以升堂入室,享受上等酒席!”
说着,拖了韩剑平,挤到设在庄门口的收礼帐房,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紫檀木盒和一个红绸小包,交与那个已白忙得满头大汗的帐房先生,并顺手执笔在礼簿上大书;“韩剑平敬贺明珠一双”,“蓝启明敬贺玉佛一座”!
那帐房先生微微一愕,随将紫檀木盒与红绸小包交给旁边一个专门收礼之人,这人略为掀开盒盖及解开包口看了一眼,立即满面堆笑,恭恭敬敬地对韩剑平、蓝启明抱拳行礼,然后转头吩咐一个胸前挂着那“迎宾”红绸之人道:“请两位贵客到内堂入席!”
韩剑平心知必定是蓝启明又施妙手,借了别人的花来献佛,不由暗地失笑,遂与蓝启明随着迎宾之人,穿过晒谷坪,走进庄内。
那第一进大厅中摆了二三十桌酒席,这时已几乎满座,韩剑平与蓝启明走进厅门,目光便自四下一扫,立即看出这满堂宾客,竟没有一个武林中人,不禁好生失望!
二人脚步微顿,打算等待那迎宾之人引导就座,谁知那人竟未停步,绕过酒席,直向后进走去。
出了大厅,迎面耸着一座高大的假山,假山脚下乃是一个遍植菊花的小院落,再过去便是第二进内堂!
这内堂并不十分宽大,构筑却颇为宏敞,堂中也是张灯结彩,光明如画,却只摆了三桌酒席。
但见十几位宾客分坐在左右两席,当中一席空无人坐,想是留待主人及重要身份的来宾。
当韩剑平与蓝启明跨进内堂之际,目光触处,心中俱不禁又惊又喜,同时更暗叫一声“惭愧的很!”
他二人惊的是看出这座堂中的十多个宾客无一不是身具上乘功力的武林高手!喜的是此行已有初步的收获!
但倘若不是蓝启明施展空空妙手,弄到一份厚礼,便无法登堂入室,几乎便为外面所见到的一切所蒙蔽而看走了眼!
那迎宾之人恭敬地揖让韩剑平与蓝启明在左首一席落座,便目躬身退出。
韩剑平与蓝启明坐定之后,再次将席间的宾客细一打量,竟然个个面目陌生,一个也不认识,不禁又是暗地一愕!
这十几个武林高手,究竟是何方人物?
他们对韩剑平与蓝启明似乎也是陌生得很,竟没有一个起来招呼,甚至当二人入席以后,那些同席之人仍自饮啖如故,理也不理。
蓝启明扬眉一笑,道:“四哥,新郎倌和新娘子这时候恐怕尚在刻意温存,来来来!放着满桌佳肴美酒,且莫错过,先喝两杯潤潤喉咙再说!”
言罢,自顾自端起席上的酒壶,替韩剑平斟了一杯,然后将面前酒杯斟满,举杯一饮而尽!
韩剑平也不客气,对干了一杯,便自举筷大嚼!
那几个同席之人对这种狂放举动似乎视作理所当然,连看也不看一眼!
饮啖之间,接着又见那迎宾之人领着三个宾客走进堂来。
这三个宾客,头一个是生得貌相奇古、五短身材、白发披肩,头束银箍、身穿月白僧衣的头陀!
第二位是个慈眉善目、长髯垂胸、峨冠博带的黄袍老人!
第三位却令韩剑平与蓝启明见了又是一愕!
此人竟是那岭南巨寇、“九剑猿公”卫远谋!
韩剑平与蓝启明真没料到这“钟离员外”竟然与这个黑道巨寇也有交情,显见此人颇不简单,心中俱都增加了几分警惕!
那卫远谋走进堂来,一眼瞥见韩、蓝二人在座,神色也是微微一愕,但随即转过脸去,含笑与其他座上的宾客略一招呼,便与那白发头陀及黄袍老人径自在当中的一席上落座!
这三人刚刚坐定,只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匆匆传了过来,韩剑乎与蓝启明闪目望去,只见一个貌相威猛、身躯魁伟的黑衣老叟和一个神情冷傲、面色白里透青、长相颇为阴鸷的中年书生,先后快步走进堂来!
那迎宾之人,反而走在这两人的后面。
蓝启明一见这两人进来,竟转头对韩剑平扮了个鬼脸,低声笑道:“四哥,事发了!”
韩剑平听得一怔,侧顾低问道:“什么事发了?”
对语之际,那黑衣老叟和中年书生业已停步,四道眼神迅速地左右一扫,那迎宾之人挨近去低声说了两句,那四道眼神便立时凝注在韩剑平与蓝启明的脸上!
这四道眼神之中充满着熊熊怒火,大有恨不得将被注视之人活活烧成灰之概,韩剑平心头一怔暗忖:“这两人素昧平生,为何这般模样,莫非……”
想到此处,再一参酌蓝启明之言,便自恍然有了几分明白….陡听一声怒吼:“好你个小子,大太爷把你宰了!”
喝声中,那黑衣老叟仿佛一阵旋风,卷到韩剑平和蓝启明的身边,十指箕张,朝两人当头抓落!
这老叟的身躯魁伟,看似不甚灵活,但此刻不但迅若疾风,且出手之势,又狠又准,更是快似闪电一般,喝声未毕,韩剑平与蓝启明已完全在他十指的笼罩之下!
可是,韩剑平和蓝启明早就有了防备,眼看对方双手抓到仍自左手举杯,右手持筷,饮啖如故,但整个身子连同座椅却在指风即将及体之际,双双向后斜滑而出!
黑衣老叟顿时双手抓空,且因出手太猛,这一失着之下,眼看整桌酒席便要杯盘狼藉,酒肴齐飞了……
但好个黑衣老叟,身手果然不俗,只听他“嘿”的一声竟然将十只快要触及桌面的指头硬生生撤了回去!同时,更未停顿,身子一旋,十指箕张如故,双手一分,欺身上步,依然猛向韩剑平与蓝启明抓去!
谁料他快,韩剑平、蓝启明二人比他更快,就在他身子—旋,双手一分,脚下将动的一刹那,业已连人带椅,双双滑回原位,并将杯中美酒一干而尽!
黑衣老叟两度献丑,不禁气得暴跳如雷,怒吼一声,反身大喝道:“你个小子,有种的快滚起来和大太爷拼个三百合,这般躲躲闪闪,算什么英雄好汉!”
韩剑平与蓝启明相顾微笑,第二杯酒又告双双落肚,对这如雷鸣般的吼声,睬也不睬!
黑衣老叟吃了这一个闷钉,直气得几乎晕了过去!厉吼一声,又待挥掌劈出……
陡听外面的晒谷坪上,轰雷也似地爆起了一阵欢呼!随听一个粗喉咙大声道:“恭喜员外老爷!”
“各位乡亲!我家员外敬各位一杯!”
接着又是一阵“干杯”的欢呼声!
这时,那当中席位上的黄袍老人赶忙站起来,“哈哈”大笑道:“刘老当家!钟离兄已在外面敬酒了呢,马上就要进来,请快暂息雷霆,有什么事等一会再说吧!”
黑衣老叟忿然停手,恨恨连声道:“这两个小子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非要……”
黄袍老人笑道:“今日是钟离兄大喜的日子,何况大家都是有身份的贵客,怎好不顾点体面,更不好扫了钟离兄的兴呢!来来来!欧阳先生快劝一劝刘老当家到这边入席便了!”
那长相阴鸷的中年书生阴阴一笑,伸手作态拦住黑衣老叟,冷冷道:“刘大哥,狄岛主要你顾全大家的体面,不要胡闹呢!”
黑衣老叟听了更是火上加油,把手一摔,怒吼道:“体面个屁!这两个小子有什么身份,我今天非要把他们的两张贼皮剥下来不可!”
黄袍老人脸色微变,瞪了那中年书生一眼,方待开口,坐在他旁边的“九剑猿公”卫远谋却低低地说了两句,黄袍老人诧然望了望韩剑平与蓝启明,便自冷冷一笑,坐了下去。
就在这两句话的工夫,前面大厅又传来一阵“恭喜”与“敬酒”
的欢呼,过后,便听到一阵杂乱的步履之声,只见一簇人穿过小庭院,朝内堂走来!
席上的宾客纷起立,那黑衣老叟自量不便发作,只好顺手一整衣袖,转向外面……
只听一声爽朗的大笑,一个面泛红光、柳髯飘拂、身穿吉服的矮胖老者,含笑走进堂中!
他的身后跟着四个也是穿着吉服的壮汉,再后面便是两个喜娘掺扶着一位凤冠霞披、面垂红罗帕、身材婀娜的新娘子,一同进入堂中!
众宾客齐声道喜,韩剑平和蓝启明自也不好意思例外地附和了一声,同时仔细对这矮胖老者上下打量了一番。
只见此人除了精神似特别旺盛之外,浑身上下无论从任何角度去看,也看不出像是个练过武功之人,不由大为奇怪!
矮胖老者跨进内堂之后,便自连连拱手称谢,并朗声笑道:“为报答前堂许多乡亲的盛情,钟离汉不得不先去敬他们一杯,致劳诸位贵宾久候,恕罪!恕罪!请入席!请入席!”
说完,那一群跟在后面的男女服侍之人,便簇拥着他和新娘子,在当中一席的主位上落坐!
左右两席的宾客,也就各归原位坐下,只剩下那黑衣老叟和中年书生,仍自忿火未熄地不曾随众入席。
钟离汉微微一愕,忙站起身拱手笑道:“刘大侠和欧阳先生如何面有不豫之容,莫非还在嗔怪我这个主人来迟了,来来来!快请入这席,待我专诚多敬两位几杯便了!”
黑衣老叟勉强笑了笑,说道:“哪里哪里,我们能够来喝员外一杯喜酒,已是天大荣幸,哪还谈得上嗔怪之理!”
话声微顿,伸手一指韩剑平与蓝启明,愤然说道,“皆因这两个小贼欺人太甚,倒叫员外多心了!”
钟离汉闻言一怔,哦了一声,闪目望了望正在自顾自含笑吃喝的韩剑平和蓝启明,嘴皮微动,方待开口……
那黄袍老人已凑过身子,低低说了两句。
钟离汉听得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今日来的都是好朋友,何况黑白两道,同是武林一派,就算平日有甚小误会,来来来!瞧在我这张薄面,揭过了事……”
黑衣老叟急急道;“我根本不认得这两个小贼,更不是什么小误会,而是……而是……”
眼望着中年书生,底下的话,竟讷讷说不出口来!
中年书生冷冷一笑,阴恻恻地说道:“这件事也和员外有关系,刘大哥尽管说出来便了!”
黑衣老叟的意思本来是要中年书生代说,却没料到对方竟不痛不痒地轻轻推了回来,只好哼了一声,恨恨道:“这两个小子竟将我和欧阳先生准备送给员外的贺礼偷去了!”
众宾客闻言,这才明白他发急的原因,俱不禁又是惊奇,又是好!
钟离汉又复一声“哈哈”,笑道:“两位千里远来,喝我一杯水酒,已是天大的面子,哪还用得着什么礼物,既然失落,也就算了!”
黑衣老叟急急道:“我和欧阳先生的礼物价值连城,怎能……”
这时,那黄袍老人似乎已引起兴趣地插嘴问道:“刘老当家,你和欧阳先生失落的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
黑衣老叟闻言,冷冷扫了黄袍老人一眼,说道:“说出来恐怕狄岛主也有过耳闻,那就是‘水火明珠’和‘辟邪玉佛’!”
此言一出,座中的宾客俱为之耸然动容,尤其是蓝启明的神色,更是变得极为难看!
韩剑平瞥见这情形,不禁大为奇怪,刚待传声询问,却听那黄袍老人已微带诧异地抢先说道:“这两件宝物果然十分珍贵,不知刘老当家怎会失落,并发现是这两位贵宾开的玩笑呢?”
黑衣老叟忿然说道:“我和欧阳先生在进庄之时方才发现这两件宝物竟不翼而飞,当时还以为是在路上失落了,但回头找了一阵,并未找着,只好在镇上又备了一份薄礼,谁知,却在帐房的礼簿上,赫然发现就是这两个小贼偷去,并拿来充面子,当作礼物送给钟离员外了!”
那钟离汉更是裂嘴“哈哈”大笑道:“原来为此!原来为此!既然都是给我的面子,那就更用不着计较了!”
话声微顿,侧顾侍立身旁的一个吉服壮汉,吩咐道:“你快去帐房,叫他们把礼簿上的名字改为刘大侠和欧阳先生便了!”
黑衣老叟哼了一声,尚未开口,那中年书生却冷冷说道;“员外虽然宽宏大量,一视同仁,但我们这个人却丢不起,刘大哥你说对不对!”
黑衣老叟又复怒声一哼,忿忿道:“对!今日若不将这两个小贼教训教训,钟离员外你就不忙叫人去把礼簿上的名字改过来!”
钟离汉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哈哈”大笑道:“两位的目的是来喝我一杯水酒,何必生这闲气?姑且瞧在我的薄面,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就算了?”
说完,挥手命那吉服壮汉离开……
蓝启明忽然一声冷笑道;“且慢!”
钟离汉闻声一怔,随即微笑道:“蓝老弟,令师卜五先生昔年与我曾有数面之缘,所以托大称呼一声老弟,大概还可以吧,不知老弟对此事有何高见?”
蓝启明冷笑道:“员外既然量大,不管张三李四的礼物都来个照单全收,那又何必更改名字,多此一举?”
钟离汉“哈哈”一笑道:“我的确无所谓,只要有人送礼给我,我是来者不拒,可是这位刘大侠与欧阳先生认为若不将名字字更正过来,乃是大失面子的事,老弟你看该怎么办?”
蓝启明哼了一声,离席而起,对那黑衣老叟冷冷道:“刘朋友,你口口声声说那两件宝物是你的,不知道有什么凭据?”
黑衣老叟冷不防有此一问,顿时怔了一怔,讷讷道:“这个……”
一时间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蓝启明冷笑道;“不用这个那个了,这两件宝物的来历,今日在座的朋友们大概十有八九都曾听说过,只要你能把怎样得到手的经过说出来,如果大家认为合情合理!那就算是你的便了!”
黑衣老叟听完之后,徒自气得吹须瞪眼,口中却依然说不出半句话来!
蓝启明冷冷一笑,目光移注那中年书生,冷冷道:“朋友不是自认也有一份么?”
中年书生冷哼一声道:“阁下也算是道上的朋友,难道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么?”
蓝启明微微一笑,道:“有什么规矩,朋友不妨说来听听!”
中年书生冷冷道:“阁下如果为要听我们这票买卖的经过,就必须拿本钱出来,否则免谈!”
蓝启明轩眉朗声笑道:“原来为此,在下自信本钱尚颇充足,朋友只管划下道来便了!”
话声方了,黑衣老叟已怒吼一声,喝道;“小贼!先接你太爷三掌!”
喝声中,欺身跨步,右掌一挥,劈出一股刚劲绝伦的掌风,迎胸照准蓝启明猛撞而至!
蓝启明哂然一笑,身形微晃,便已闪避开去,冷冷道:“这种掌法,便接你三十掌又何妨!”
黑衣老叟厉喝一声!猛地旋身,“呼”的又复一掌劈出!
忽听钟离汉“哈哈”一笑,举掌微微一按,笑道:“刘大侠请暂息雷霆,听我一言!”
黑衣老叟顿觉劈出的掌风似乎被股极为阴柔的暗劲挡住,软绵绵的无法再往前推动分毫,不禁又惊又怒地撤掌问道:“钟离员外,你这是什么意思?”
钟离汉将肥厚的手掌缩进袖中,笑道:“今日诸位好朋友都是来喝喜酒的,刘大侠好意思扫大家的兴么?”
黑衣老叟忿忿道:“不是我要扫大家的兴,只气不过这小贼欺人太甚,若不加以教训,我‘铁掌’刘涛和欧阳先生就用不着在江湖上再混下去了!”
钟离汉“哈哈”笑道,“刘大侠身为十万大山三十六寨寨主,欧阳先生又是你的护寨军师,‘冷面追魂’欧阳云之名,声震百粤,像今天这点小事,可以说毫不致有损二位的盛名,刘大侠大可一笑了之吧!”
蓝启明冷笑道:“事到如今,他肯了事,我也不见得肯答应呢!”
他的话刚出口,那“铁掌”刘涛也同时恨声说道,“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钟离汉面孔一沉,目光左右一扫,缓缓说道:“我自从归隐于此,多年来,除了少数江湖朋友偶然有事过访以外,已绝足不出家门,平日只做一些对乡土有益之事,所以今天这喜筵,也是分设三处,以免同乡亲友大惊小怪……”
说至此处,微微顿了一顿,沉声又道:“我也知道各位今日来喝这杯喜酒嘛,多少总带有一点别的目的,所以我早就命人打扫客房,款待各位多盘桓几日,待喜事完毕,各处的同乡亲友归去之后自当逐一解决!”
话声又是一顿,目注黑衣老叟与蓝启明,微笑道:“二位是否可以先坐下来,喝过了这顿喜酒再说?”
座中的宾客也趁机同声出言相劝道:“算了算了!有什么事留到明天再说吧!”
韩剑平也用“蚁语传声”对蓝启明道:“五弟,你和这刘涛的过节我虽不明白,但方才听那钟离汉的话儿,显然后面还有好戏,请暂时忍耐一下好么?”
蓝启明听完,略一沉吟,便自默然归座。
那“铁掌”刘涛和“冷面追魂”欧阳云也被邀请到当中的一席上落座。
钟离汉颇为高兴地“哈哈”一笑,便站起身来向众宾客敬酒,于是,内堂中又复响起一阵欢笑之声!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闹起来,忽然有人高声提议:“我们听说新婚的如夫人貌比天仙,不知员外肯否让我们一睹仙容!”
此言一出,众宾客立时纷纷附和,一致要揭开新娘子的覆面红纱,瞧瞧究竟长得如何美貌,以致这位年逾花甲的“钟离员外”为之老怀大动,要纳作小妾!”
钟离汉脸色微微一变,缓缓扫了众宾客一眼,似乎颇不乐意,竟没有任何表示。
他越是这样,众宾客越加起哄,最后,连那位黄袍老人也似忍耐不住,含笑说道:“钟离兄,你就大方一些,让大家瞧一瞧新如夫人吧!”
钟离汉闻言,万分无奈地朝那两个喜娘微一颔首!
两个喜娘略一欠身,一齐伸手轻轻将那覆垂在新娘面上的红纱缓缓揭起!
众宾客的目光顿时为之一亮,并轰雷似的齐声赞好!
但韩剑平与蓝启明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骇诧莫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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