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震泽双奇

2022-05-06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点击：

　　司空奇想到此处，心中懊悔万分，暗忖自己真是一时糊涂，怎不请这位盖代神医，去往“无上天宫”之中，替石家姊妹，诊视诊视！
　　脑中思潮起伏，脚下关山飞渡，司空奇赶到江西、福建两省交界处的“武夷山脉”，便寻人打听玉簪峰“隐贤潭”的所在？
　　“武夷山脉”，区域甚广，千峰竞秀，万峦朝天，要想在其中找到“无钩钓叟”鱼自乐、“无斧樵夫”林不凋的隐居之处，着实并非易事！
　　司空奇东问西问，左找右找，好容易找到了风光如画的一片潭水。
　　这片潭水，颇不在小，潭边无人，水上却浮一小船，有位雨笠渔簔老者，坐在船头，独自垂钓！
　　司空奇方在揣测这垂钓老者，是否“无钩钓叟”鱼自乐时，那老者业已朗声作歌唱道：
　　“老渔翁，一钓竿，靠山崖，傍水湾，扁舟来往无牵绊，沙鸥点点轻波远，荻港萧萧白昼寒，高歌一曲斜阳晚，一霎时波摇金影，蓦抬头月上东山！”（校对按：出自郑燮《道情十首》其一。）
　　司空奇方自听得出神，忽然潭边高峰的苍崖翠壁之间，也有歌声传下，唱的是：
　　“老樵夫，自砍柴，捆青松，夹绿槐，茫茫野草秋山外，丰碑是处成荒冢，华表千寻卧壁苔，坟前石马磨刀坏，倒不如闲钱沽酒，醉醺醺山径归来！”（校对按：出自郑燮《道情十首》其二。）
　　司空奇循声看去，只见苍崖翠壁的一株横生古松之上，坐着一位葛衣老人，正在手持葫芦，大口饮酒！
　　他心中暗转，忖道：“眼前这波上渔翁，松间樵叟，绝非常人，多半就是自己所要寻找的‘无钩钓叟’鱼自乐，及‘无斧樵夫’林不凋等‘震泽双奇’的了！”
　　想到此处，司空奇遂略整衣衫，向那波上小船，抱拳含笑叫道：“老人家可否返棹一谈？在下有桩事儿要请教！”
　　船上渔翁，回头向司空奇看了一眼，便自双桨微棹，冲波而来！
　　司空奇再度抱拳，深深一揖笑道：“请问老人家，这片潭水，风光极美，不知有无名称？”
　　老渔翁一面摆船靠岸，一面微笑答道：“左近人士，因这片潭水，形若琵琶，遂叫它‘琵琶潭’！”
　　司空奇听说这是“琵琶潭”，不是“隐贤潭”，未免大失所望！
　　老渔翁见他闻言以后，双眉微蹙，不禁讶然问道：“相公，你问此潭名则甚？你要找的是甚么潭呢？”
　　司空奇又复手指松间樵叟所处的高峰山崖问道：“在下再请教一声，这座又尖又瘦，挺拔入云的高峰，是叫‘玉簪峰’么？”
　　老渔翁目光一亮，向司空奇看了两眼，微笑答道：“山川河岳，除了昭著史册典籍者外，未必均有定名，更往往有许多别称，这座山峰，叫它‘玉簪峰’固无不可，但若叫它‘翠笔峰’，也不见得有甚不对？”
　　司空奇灵机一动，愁眉顿解地，含笑说道：“这‘玉簪峰’可改叫做‘翠笔峰’，则这‘琵琶潭’，可否叫做‘隐贤潭’呢？”
　　老渔翁神色一震，目注司空奇，缓缓问道：“相公要找‘玉簪峰’及‘隐贤潭’，是为了何事？”
　　司空奇如今业已胸有成竹，遂笑而不答地，反向这位精神矍铄的老渔翁问道：“老人家，你那根钓竿之上，大概没有钓钩？”
　　老渔翁怪叫一声说道：“怪事，怪事，相公难道能够锐透水底，不然怎会知道我的竿上无钩？”
　　司空奇向那松间樵叟，指了一指，对老渔翁扬眉笑道：“在下不仅猜得出老人家竿上无钩，并猜得出那位老人家手中无斧！”
　　老渔翁向司空奇深深瞪了两眼，蓦然抬起头来，对那松间樵叟，狂笑叫道：“老怪物，快些下来，我们业已隐居多载，遁世逃名，想不到还会有人能知道底细，上门寻事呢！”
　　松间樵叟闻言，身形在所坐横枝间，微微一顿，便如泻电飞星般，缘壁疾落！
　　常言道得好，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司空奇仅从这位老樵夫下壁轻功之上，便看出是位功力超凡的老辈奇侠！
　　转瞬之间，老樵夫飘落面前，果然又是一位相貌高古、器宇出尘的山林高隐！
　　老樵夫先向司空奇打量两眼，方对老渔翁含笑说道：“这位相公好英俊的风神，好清奇的骨格……”
　　话犹未了，老渔翁便接口笑道：“老怪物，你只看出这位相公风神英挺，骨格清奇，看未看出他的好阴阳，好八卦呢？”
　　老樵夫诧然问道：“莫非这相公竟精于麻衣之相，君平之卜？”
　　老渔翁点头笑道：“对了，他只向我们看了两眼，彼此未通名姓，便知道我的竿上无钩，你的手中无斧！”
　　老樵夫闻言，不禁双眉微扬，目注司空奇，含笑问道：“相公你既猜得出我手中无斧，他竿上无钩，可猜得出我们的名姓外号么？”
　　司空奇恭身笑道：“老人家清标高致，宛如古月苍松，倘晚辈意料不差，应该是‘无钩钓叟’鱼自乐、‘无斧樵夫’林不凋两位武林前辈！”
　　“无斧樵夫”林不凋越发惊奇颇甚地，“咦”了一声叫道：“相公……不，你既已知我弟兄来历，又有武林前辈之称，我便托大一些，称你老弟便了，但以老弟这等年龄，却怎会知晓我们这遁世已久的两个梢料瓤的隐居处呢？”
　　司空奇陪笑答道：“晚辈是听单仁老人家道及！”
　　“无钩钓叟”鱼自乐恍然笑道：“原来是因这老残废饶舌，老弟才知道我们老弟兄住在这‘玉簪峰’下的‘隐贤潭’畔！”
　　“无斧樵夫”林不凋双眉微蹙地，一旁诧道：“奇怪，单老残废不是不知道我弟兄久绝风尘，不问江湖之事，怎地还向老弟吐露我们的来历踪迹则甚？”
　　司空奇应声答道：“单老人家因腿脚不便，遂命晚辈前来，代为拜谒两位老前辈，并报告一件大事！”
　　“无钩钓叟”鱼自乐摇头笑道：“老弟请想，我连钓鱼都不用钩，他连砍柴都不用斧，足见机心已淡，世欲全消，还有甚么江湖大事，与我们有所关连？”
　　司空奇故意笑道：“晚辈也觉此事不大，只是一位武林人物行踪，但是单老人家却仿佛看得严重非凡，特命我赶来禀告！”
　　“无钩钓叟”鱼自乐扬眉问道：“区区武林人物行踪，更与我们有甚关连？但不知这位武林人物是谁？”
　　司空奇朗声答道：“此人是‘东海天魔屿’的‘玉面天魔’孙秀！”
　　“玉面天魔孙秀”六字，果然使“无钩钓叟”鱼自乐、“无斧樵夫”林不凋等两位山林高隐，听得悚然动容，只见由林不凋急急问道：“这‘玉面天魔’孙秀，如今何在？是再出江湖了么？”
　　司空奇微笑答道：“据单老人家所得讯息，‘玉面天魔’孙秀业已离开‘东海天魔屿’，赶赴‘小孤山天刑宫’，参与定于因六月初一召开的一场盛大江湖聚会！”
　　鱼自乐扬眉问道：“这场江湖聚会，有些甚么人物参加？能引得‘玉面天魔’孙秀那万恶畜牲，不自潜居避祸，竟敢重入中原？”
　　司空奇可听出这“震泽双奇”，果与“玉面天魔”孙秀仇恨甚深，不禁心中暗喜地，应声答道：“这场聚会，除了‘碧目魔女’淳于琬、‘金手书生’司空奇、‘九幽妖魂’宇文悲、‘江心毒妇’欧阳美等‘武林四绝’以外，还有‘三尺阎王’宋彦、‘桃花煞女’姚秀亭等‘南极双凶’、‘冰川圣手’于天士，以及‘西域八龙宫’中好手，均将参与！”
　　“无斧樵夫”林不凋听得“哦”了一声，扬眉说道：“原来这场大会，毕集群英，难怪那‘玉面天魔’孙秀，会……”
　　“无钩钓叟”鱼自乐目中电闪神光，冷笑连声地，接口摇头喝道：“老怪物，我们与孙秀有如山重恨，难道你还看不出此贼肺肝？‘小孤山大会’虽然毕集群英，但孙秀定是为了那‘桃花煞女’姚秀亭而去！”
　　林不凋咬牙说道：“我恨不得也去看看这场热闹，把孙秀贼子，寸磔扬灰，方泄我积郁多年的心头恶气！”
　　司空奇把握时机，一旁笑道：“两位老前辈倘若有兴，何妨走趟‘小孤山’呢？”
　　鱼自乐叹道：“老弟有所不知，我弟兄尚有不能再出江湖的难言之隐！”
　　司空奇佯作不知地，诧声问道：“八荒四海，五岳三山，何处不能令两位老前辈，随兴遨游？……”
　　鱼自乐不等司空奇话完，便自摇头说道：“我弟兄当年，曾对一位世外高人，立有重誓……”
　　司空奇也不等他话完，便即摇手笑道：“两位老人家千万不要再把昔年‘中岳嵩山’，‘八荒论剑会’的那件小事，记在心头！”
　　林不凋怪叫一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此事？我弟兄对于这件事儿，忘得了么？”
　　司空奇微笑说道：“两位老人家业已砍柴无斧，钓鱼无钩，足见淡尽机心，何必还如此着相？晚辈此来，便是负责请两位老前辈，把嵩山旧事，视为露电泡幻！”
　　鱼自乐目注司空奇，含笑说道：“我弟兄真是老糊涂了，彼此谈了半天，竟尚未请教老弟的尊姓大名，岂非失礼？”
　　司空奇微笑答道：“晚辈复姓‘司空’，单名一个‘奇’字！”
　　鱼自乐目光一闪，扬眉说道：“原来老弟就是当今名惊海宇的‘金手书生’！”
　　林不凋含笑答道：“司空老弟虽是当代名家，但本领纵比天高，似也无法使我们食言背诺地，忘却昔年之事！”
　　司空奇微轩双眉，向这两位武林前辈奇客，深深一揖！
　　林不凋讶然问道：“司空老弟怎的如此多礼？”
　　司空奇恭身答道：“这一揖是晚辈奉了先师遗命，代表他老人家，向鱼老前辈，及林老前辈，赔罪致意！”
　　鱼自乐双目之中，神光电闪地，看着司空奇，皱眉发话问道：“司空老弟，令师是哪位世外高人？”
　　司空奇肃立恭身，朗声笑道：“先师上灵下虚……”
　　“灵虚”二字一出，把“无钩钓叟”鱼自乐、“无斧樵夫”林不凋等“震泽双奇”，听得面面相觑！
　　林不凋默然片刻，哈哈大笑说道：“我在初见之下，便惊叹老弟英姿仙骨，太以卓荦不群，是武林中百年难睹的威凤祥麟，等到得知就是‘金手书生’司空奇后，更觉名不虚传，后生可畏，但却绝想不到竟是‘灵虚真人’的衣钵高足！请教老弟一声，令师命你来寻我们弟兄，有何法谕降下？”（校对按：“卓荦”，卓然、卓越之意。）
　　司空奇微笑答道：“先师于羽化超脱之前，曾对晚辈说明昔年‘嵩山’绝顶的‘八荒论剑会’上，本与两位老前辈约定以‘剑法、玄功、凌空换掌’三艺，互相切磋，谁知两位老前辈竟因在‘剑法’上的些微疏失，便飘然而去！”
　　鱼自乐微笑说道：“老弟有所不知，我弟兄昔年纵横武林，罕有敌手，曾获‘无钩无斧亦无败’之誉！谁知‘嵩山论剑会’上，遇见高人，两人合手施为，竟败在令师一剑之下，哪里还有脸面，再觍颜比较甚么‘玄功’，和‘凌空换掌’呢？”
　　司空奇笑道：“手指尚分长短，艺业自有未精，先师说是他因毕生苦研剑术，才在一上来便占了便宜，但两位老前辈若是继续比斗下去，极可能会在第二阵、第三阵上，扭转局面！”
　　林不凋叹息说道：“‘灵虚真人’委实襟怀如海，太以谦光！但我弟兄接一眼而识泰山，自知烁火萤光，绝难与中天丽日，争辉斗亮！”
　　司空奇满面笑容，缓缓说道：“先师命晚辈在游侠江湖之际，若与两位老前辈相遇，务须代表他老人家，深致歉意，并请两位老前辈，勿因些许小事，便自封剑高隐，听任魑魅猖獗，要知江湖正气，端须群立抉持，尤其当今世劫方殷，群魔乱舞，更渴待鱼老前辈施展钓鳌钩，林老前辈挥舞劈邪斧呢！”
　　鱼自乐愧然一笑，向林不凋摇头说道：“老怪物，看来我们两人，对于当年之事，委实胸襟太狭，再若不知憬悟？或将成为‘鱼不乐’和‘林自凋’了！”
　　司空奇闻言，暗觉鱼自乐所说的“鱼不乐”和“林自凋”之语，颇有趣味！
　　林不凋“呵呵”笑道：“老渔翁尘心既动，何妨走趟‘小孤山’？你把那‘玉面天魔’孙秀钓将起来，让我劈他三斧！”
　　鱼自乐“哼”了一声，向司空奇含笑说道：“司空老弟，多谢你一言劝开了我弟兄的孤僻胸怀，我们准定赶赴这场盛会，共扶武林正气便了！”
　　司空奇见此行任务，业已圆满达成，逐喜形于色地，向鱼自乐、林不凋等，躬身告别。
　　离开“隐贤潭”后，一算时日，已距“小孤山”大会的会期不远，遂不再闲游地，向“江西彭泽”而去。
　　由“武夷”北上，路经“怀玉山脉”，在偶然疏神大意之下，几乎使这位“金手书玉”，惨遭劫数，不能与他的爱妻“碧目魔女”淳于琬相见！
　　原来，司空奇贪游夜景，错过宿头，竟遇上了一阵狂暴雷雨！
　　雷声如天鼓狂挝，震得人心神颤抖，雨势如银河倒泻，浇得人衣履淋漓！
　　司空奇剑眉深蹙，凝目打量四周，想寻找一个避雨所在！
　　但事太凑巧，慢说看不见甚么山民猎户的房舍家宅，竟连个山洞岩穴，也寻觅不得！
　　司空奇摇头苦笑，索性纵身提气，来个冒雨飞驰！
　　转过一角山环，好容易才看见有座荒圮寺院！
　　司空奇一来是从寺后驰来，二来又见殿宇颓败，又无灯光外映，遂以为是座无人废庙！
　　既是无人废庙，自不必再绕向庙前叩门，遂闪身越墙而入！
　　庙中房舍不多，只有三间正殿，及一间偏房，但院宇却颇为宽广！
　　司空奇吐了一口长气，心想自己总算寻着了避雨所在，且把衣履烤干，等雷雨住后再走！
　　一面苦笑，一面便拾步登阶，向殿中走去！
　　但才一踏进殿门，便嗅得暗影之中，似乎有两股异味！
　　一股是女子身上的撩人情思异香，一股则是令人恶心的血腥气息！
　　司空奇在惊愕之下，起了一种想法！
　　他认为这废庙正殿之中，可能有一具女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