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青云《剑海情天》

第七章 雄风赌场豪赌客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全集  点击: 
  

  原来那白衫书生,已乘宋得胜扭头一瞧之间,突展上乘轻功,闯进天坛,并已悄然到达祈年殿前的祈年坛上。

  白衫书生虽因听到王七的祝祷语声,而忍俊不住地发出一声轻笑,但他的一双俊目,却一直在祈年坛的周围扫视着,并不胜感慨地轻叹着自语道:“仅仅这小小一座神坛,不知耗费了多少民脂民膏。”

  他的自语声才落,背后却传来一声低沉的轻叹道:“施主何感慨之深也?”

  白衫书生心头一凛之下,霍然转身只见站立他丈远处的,赫然竟是在天桥跟踪他的那位中年道士。

  人家已欺到背后丈远之内,而自己却全然无觉,这情形,不由使他惊怒交并,低声喝道:“你一直由天桥跟到此地是何居心?”

  中年道士含笑稽首道:“施主言重了!贫道为三清弟子,岂敢对施主有什么不良居心。”

  白衫书生目光深注地道:“是吗?那是我错怪你了!”

  中年道士笑道:“那也不尽然,不瞒施主说,贫道虽无不良居心,却委实是有所为而来。”

  白衫书生冷然注目道:“在下恭聆!”

  中年道士再度稽首一礼道:“敢请施主大发慈悲,略予布施。”

  白衫书生冷笑道:“在下不耐繁文褥节,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中年道士一翘拇指,含笑接道:“快人快语!姑娘不愧是‘酒仙色鬼快刀王’的掌上明珠!在下好生钦佩!”

  刹那之间,他将双方的称谓都改了过来,语意之间,认定白衫书生就是“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的爱女朱君玉,也似乎否定了他自己那三清子弟的身份。

  白衫书生骇然退立三大步,戟指喝问道:“你怎会知道我的来历?”

  中年道士含笑反问道:“姑娘已承认是天风牧场的朱君玉姑娘了?”

  白衫书生点点头道:“不错,姑奶奶就是朱君玉。”  

  一顿话锋,又沉声接道:“请答我所问!”

  中年道士笑了笑道:“朱姑娘,你的易容术已可乱真,但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伸手一指她腰悬的宝刀,含笑接道:“破绽就在这儿,明白了吗?”

  朱君玉轻轻一“哦”,中年道士又立即接道:“‘七星宝刀’不但是朱家的独门兵刃,连刀鞘也特别令人醒目,明眼人一望即知。”

  朱君玉一晒道:“你很了不起!”

  中年道士抱拳一揖道:“多谢姑娘夸奖!”

  朱君玉目光深注地接问道:“你是谁?”

  “我吗?”中年道士神秘地一笑道:“令尊曾断定我是‘白发朱衣干幻叟’雷千里.姑娘也不妨叫我雷千里吧!”

  朱君玉一楞道:“雷大侠怎会这么年轻?而你又分明是一个道士?”

  雷千里笑道:“‘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化身千万,瞬息百变,姑娘信是不信?”

  朱君玉娇笑一声道:“除非你能马上变一个给我瞧瞧。”

  雷千里含笑接道:“可以……”

  话声中,人已如陀螺似地,一阵疾旋,少顷之后,呈现在朱君玉眼前的,却是一位剑眉星目,英挺飘逸,年约二十七八的白衫文士,而他原先那一袭灰色道袍,已碎片片,洒满他的周围地面。  

  朱君玉不禁美目大张,脱口说道:“好精湛的内家真力!”

  “那么,姑娘已相信我老人家,就是‘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了?”

  朱君玉毕竟童心未泯,听到对方自称“老人家”,不由忍俊不住地“噗哧”一声娇笑道: “年纪轻轻,却自称‘老人家’,羞也不羞?”

  雷千里几乎忍不住要呵呵大笑,但他深知目前是在天子脚下的禁地中,可鲁莽不得,只好强忍着,微微一笑道:“姑娘,咱们算是彼此彼此啊!”

  朱君玉一笑道:“此话怎讲?”

  雷千里笑道:“姑娘一身男装,不也称‘姑奶奶’吗?”

  朱君玉不禁“俊”脸一红道:“不跟你说了!”

  雷千里神色一整道:“好,咱们说正经的。”

  朱君玉也正容一“晤”道:“我正听着。”

  雷千里目光深注地问道:“姑娘,令兄为何没来北京?”

  朱君玉也注目反问道:“你问这些干吗?”

  雷千里以非常诚挚的语气道:“姑娘,我郑重声明,到目前为止,雷千里对天风牧场,尚未怀敌意,希望你据实答我所问。”

  “目前尚未怀敌意?”朱君玉沉思着道:“那是说,以后就很难说了?”

  “不错!”

  朱君玉目光深注地道:“请问,今后这敌与非敌之间,以何事为转移?”

  雷千里道:“这个.那就得看我所谓查的一宗疑案,是否属实了。”

  朱君玉心头一动道:“这疑案,与家兄有关?”

  “可以这么说,”雷千里正容接道:“所以我希望姑娘能据实答复。”

  朱君玉点点头道:“据我所知,家兄进入山海关之后,即单独离去。”

  雷千里注目问道:“为何独自离去?去了什么地方?”

  朱君玉道:“这个,我可不知道。”

  霄千里道:“是否系令尊对他,另有任务交待?”

  朱君玉沉思着道:“我想,可能是的。”

  雷千里不禁苦笑道: “姑娘年纪轻轻,说话倒是老练得很!”

  不等对方开口,又一整神色道:“朱姑娘,我还有一句冒味的话,需要问你,希望姑娘莫见怪才好。”

  朱君玉一笑道: “你既以‘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大侠自居,想那雷大侠,神功盖世,豪迈无双,当不致有此吞吞吐吐,欲说还休的迂语吧!”

  “姑娘责备得是!”雷千里讪然一笑道:“那我就直言发问了。”

  朱君玉漫应道:“本该如此啊!”

  雷千里一整神色,接道:“姑娘,你的左胸斜上方,靠近肋下的寸许处,是否有一颗绿豆大小的朱砂痣?”

  朱君玉闻言一愣,雷千里忽然传音说道: “有人来,噤声!”

  话声中,已不由分说,抓住朱君玉的秀肩.疾如电掣地,投射十数丈外,一株参天古柏之中。

  天坛外围,柏林茂密,且都是百年以上巨木,以雷千里的身手,隐入柏林中,自不致被人发现。

  朱君玉虽然出身武林世家.并无世俗女儿家的忸怩姿态,但蓦然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拉着,隐入这黑黝黝的柏林中,一时之间,也不由她芳心如小鹿儿乱撞,更何况这位自称是前辈奇侠的“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外表看来,又是这么年轻而英俊。

  这两位刚刚隐入柏林的阴影中,那祈年坛上,已捷如飞鸟似地,飘落两个夜行怪客。

  那是一高一矮,两个面幛纱巾的黑衫人,由其所表现的轻功身法之高;可以想见其武功,也决非庸手。

  这两位一到祈年坛上,高个子即轻“咦”一声道: “刚才,明明听到有人说话,怎会不见了?”

  矮个子笑了笑道:“这是皇家禁地,等闲人物进不来,我想,那可能是巡查的官兵吧?”

  高个子道:“官兵?不可能……”

  矮个子截口接道:“咦!方兄你瞧,这是什么?”

  原来矮个子发现方才雷千里以超绝神功,震碎那一袭道袍时,所遗留下来的无数碎布片。

  高个子俯身一注视之下,不由讶然地道:“奇怪?”

  矮个子接道:“看来,他们也是道上人,可能是察觉咱们赶来,而有意避了开去。”

  高个子“唔”了一声道:“有理,只是,这人真能事先查觉咱们的行踪,也未免高明得出奇了!”

  矮个子低声笑道:“老方,你我这点功夫,算得了什么!以江湖之大,身怀绝艺,而不为武林人物所知的高人可多着哩!”  

  高个子点点头道:“我承认有,但‘多’却未必见得。”

  矮个子笑道: “你老兄总爱抬杠,你想想看,即以咱们柳……”

  “住口!”高个子截口沉叱道:“口没遮拦的,你忘了上头的交待。”

  矮个子似乎讪然地笑道:“方兄,上命虽严,但目前可只有咱们两个呀!”

  高个子冷笑道:“你怎能断定,这附近没人窥探咱们。”

  矮个子点点头道:“这倒是实情,这几天,北京城附近,新到武林人物不少,似乎有啥重大事故在酝酿。”

  高个子道:“正因为如此,所以咱们的言行,才更需要特别当心!”

  这时,雷千里以真气传音,向朱君玉问道:“朱姑娘,这两位,是否为令尊手下?”

  朱君玉摇头答道:“不是,天风牧场中人,不会这么鬼鬼祟祟。”

  雷千里笑道:“鬼鬼祟祟的,可并不一定是坏人。”

  朱君玉哼了一声道: “方才,你问我那句话,是什么意

  思?”

  雷千里连忙接道;“待会再说.先听他们的。”

  他的传音未毕,祈年坛上,那沉默了少顷的二位又说话了,只见那高个子“咦”了一声道:“怎么他们二位还没来?”

  矮个子仰首观察了一下星斗的位置后,接道:“方兄.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咱们来得太早呀!”

  高个子忽然轻叹一声道:“上头也真怪,叫我们办事情,却不说明原因。”

  矮个子笑道:“是啊!想那‘江南一剑’江世杰,已失踪多年,说不定早已去世了,如今,凭空要去追查他,岂非大海捞针。”

  暗中窃听的雷千里,方自眉峰一蹙,那矮个子又低声接道:“还有,那被杀的瞎婆子,究竟跟咱们上头有什么渊源呢?”

  高个子苦笑道: “这个,咱们不必瞎猜,倒是最近所传出,杀死瞎婆子一案,同天风牧场有关的消息,可得特别注意。”

  矮个子点点头道:“不错,如果这一疑案,果真与‘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有关,那就有得瞧的了。”

  高个子似乎是沉思着道:“由天残门传出的消息,当不会有假。”

  这时,暗中窃听的朱君玉也蹙起了双眉,而雷千里那本已微蹙的眉峰,可蹙得更紧了。

  朱君玉的蹙眉,自然是因对方的对话中,涉及乃父与天风牧场之故。

  至于雷千里,则可能是因对方奉命追查江世杰的行踪而困惑,现在,又谈到瞎婆子的疑案和天残门,可就使他如入五里雾中啦!

  瞎婆子被杀是一个多年未破的疑案,固已使人困惑,而雷千里的意识中,本认为对方可能是天残门的人,但目前,对方的语气中,又否定了他的猜想。

  当然,他开始也曾怀疑对方是朱志宇,或者是于大钧的手下,但前者已由朱君玉否定,而后者却也已由对方的对话否定了。

  可不是吗!江世杰已出任天残门副门主一职的事,朱志宇与于大钧都已在香山碧云寺前知道了,断无再派手下人追查之理,这一构想,自然是不攻自破,那么,这二位,究竟是什么来历呢?

  只听矮个子苦笑道:“老方,这闷葫芦真教人闷得发慌。”

  高个子有所觉似地,向对方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并准备向一旁闪避,但他们的身形将起未起的同时,一声劲喝已遥遥传来:“站住!”

  话到人到,祈年坛上,已多出两个一身白色劲装,头戴白布套的怪人。

  高个子微一愣间,白衣怪人已冷笑一声道:“你们两个,鬼头鬼脑,是干什么的?”

  矮个子抢先笑道:“你们两个也不见得正大光明呀!”

  另一个白衣怪人怒声道:“混账!你还居然敢顶嘴!”

  矮个子笑道:“顶嘴?你这个见不得人的东西,敢情还是以上司自居啦!哈哈哈……”

  笑声洪烈,直逼夜空,不但惊飞柏林中的宿鸟,也使负责警卫的官兵,匆忙地飞奔而来。

  两个白衣怪人怒视了矮个子一眼,分出一人,匆匆迎上那闻声而来的巡查官兵,沉声说道:“这是武林人物之间的纠纷,诸位不必多管闲事,咱们也不会连累诸位,请回去吧!”

  那带队的百总犹豫了一下,才挥了挥手,率队转身离去。

  那矮个子所显示的强劲中气,似乎使白衣怪人愣了一愣,高个子却接着轻笑道:“朋友,咱们算得上是彼此彼此,谁也不用讥讽鬼头鬼脑……”

  白衣怪人之一截口接道:“这话倒也有理,但二位可得报个来历。”

  也许是矮个子那示威性的敞笑发生了作用,对方的称呼,已由“你们两个”改成了“二位”。

  矮个子冷冷一笑道:“俗语说得好先到为君,后到为臣,这天坛,是皇家禁地,你我都算是不速之客,但咱们兄弟先来,如果有报来历的必要,也该由你们先报。”

  另一个白衣怪人笑道:“理由都被你占尽了,好,听着!”

  接着,目光深注.沉声说道:“咱们是齐天大帝驾前,白衣卫队中的天字第四号,和天字第五号。”

  矮个子笑道: “齐天大帝?这名称,不但响亮,也够新鲜……”

  天字第四号冷然截口道:“现在,轮到朋友你了。”

  “我?”矮个子故意讶然问道:“轮到我怎样呀!”

  天字第四号沉声接道:“报来历!”

  矮个子笑道: “很抱歉!咱们兄弟的来历,如果报将出来,可能会吓你一跳。”

  天字第四号冷笑道:“纵然你是玉皇大帝驾前……”

  矮个子飞快地截口接道:“你老兄猜对了!咱们兄弟,正是玉皇大帝驾前的值年太岁。”

  天字第四号怒叱一声:“鼠辈敢寻大爷开心!”

  叱声中已一掌击向矮个子的前胸。 

  矮个子一面挥掌相迎,一面朗笑道:“老子已经寻你开心了,你又能怎样!”

  “砰”然巨震声中,天字第四号被震退一步,但矮个子却仅仅身形晃了一晃。

  天字第四号精目中骇芒一闪间,矮个子却已冷笑道:“眼高手低,我还以为你真有什么了不起哩!”

  天字第四号显然败得不心服,方才也可能是他低估了对方的功力,“呛”地一声,已拔出肩头长剑,戟指矮个子,狞笑道:“鼠辈,亮兵刃!”

  这时,那高个子才接着浅笑道:“朋友,咱们说得上是河水不犯井水,而且,也各有任务,何必为一时意气之争,而兵戎相见哩!”

  天宇第四号微一迟疑间,天字第五号抢着说道:“朋友说得倒颇有道理,不过,咱们说明在先,双方互报来历……”

  矮个子截口笑道:“阁下请仔细地想想,在下何曾说过要报出来历的话。”

  天字第四号怒声道:“你不是说过,‘由我们先报来历’,然后……”

  矮个子笑问道:“然后怎样呢。”

  天字第四号道:“可是,至少我们已经报过来历了。”

  矮个子道:“你报过来历,我又何尝没报过。”

  天宇第四号道:“你那是胡扯!”

  矮个子笑道:“你又怎能证明你自己不是胡扯。”

  高个子摆手截口道:“罢了!这种杠,抬下去太无聊。”

  高个子那透过纱巾的冷厉目光,在对方二人身上一扫,沉声接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两不相扰,二位乘早请吧!”

  远处,忽然传来三声口哨,一长二短,显然是江湖人联络的暗号。

  高个子闻声之后,话锋一转道:“对不起,咱们要先走一步。”

  话落,向矮个子一打手势,双双长身飞射,刹那之间,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天字第四号“呸”了一声道:“他妈的活见鬼。”

  这时,隐身柏林中的雷千里,也向朱君玉传音说道:“朱姑娘,我也马上要走,现在请快点回答我方才所问的话。”

  朱君玉传音问道:“就是我左肋旁有没有朱砂痣的事?”

  雷千里点点头道:“是的。”

  朱君玉美目深注地问道:“你问这些干吗?”

  雷千里蹙眉接道:“姑娘,这事情,非常重要,但我目前没法详加解释,请快点答复我吧!”

  朱君玉道:“你是准备去追踪方才那两个?”

  “不错。”

  “你这又是为了什么?”

  雷千里苦笑道:“姑娘,你再拖延,我就追不上啦!”

  朱君玉笑道:“除非你先答我所问,否则,我拒绝答复。”

  这真是急惊风偏遇着慢郎中,雷千里只好苦笑道: “姑娘,明夜三更,咱们在香山碧云寺后,再作长谈可好?”

  朱君玉俏皮地笑道:“好的,那么,我也明宵再答复你。”

  雷千里蹙眉苦笑道:“丫头,你真玩煞人也!”

  朱君玉笑道:“阁下别老气横秋的,你叫我‘丫头’,我可要叫你‘小子’哩!”

  这位刁蛮姑娘,可真是一点也不肯吃亏,但她的话没说完,雷千里已像一缕轻烟似地,消失于柏林之中。

  等她举目望向天坛时,那两个白衣怪客,也失去了踪影。

  她纵身落地,不由苦笑着低声自语道:“离奇加神秘,再加上血腥,这就是江湖……”  。

  突然,一个苍劲的语声起自她的背后道:“不错,这就是江湖。”

  这突然现身说话的是朱志宇,这时,他已到了朱君玉背后的三尺处。

  朱君玉猛然回身,撒娇地道:“爹!您吓了我一跳。”

  朱志宇正容说道:“既然身在江湖,就该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随时都得警惕敌人窥伺在你身边。”

  朱君玉笑道:“这些,我早已懂得,可是,江湖上,像您这样的高人,可不多呀!”

  “不多。”朱志宇苦笑着轻轻一叹道:“可是,现在时代变了.即以目前这北京城而言,功力能与为父一较长短的,至少已有三个。”

  朱君玉讶然问道:“那都是谁?”

  朱志宇神色一整道:“于大钧,江世杰,还有那‘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

  朱君玉不由截口接道:“爹,您要是早点来,不就好了。”

  朱志宇一愣道:“这话怎么说?”

  朱君玉道:“刚才,我还跟雷千里谈过很久哩!”

  朱志宇不由目光一亮道:“刚才离去的那一位,就是雷千里?”

  朱君玉道:“是的,他自称是雷千里。”

  接着,又注目问道: “爹,您既然已看到他,为何不……”

  朱志宇截口接道:“爹迟来一步,仅仅看到他一点影子。”

  微顿话锋,又注目接问道:“他跟你说过些什么?”

  朱君玉笑了笑道:“他说的话可多哩。”

  朱志宇摆手截口道:“慢着,咱们回去再说。”

  说完,携起朱君玉的手,破空飞射而去。

  天桥内,一家名为“高升”的客栈之中,像幽灵似地射落一道黑色人影,赫然竟是那曾在天坛出现在朱君玉面前,自称是“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的那位白衫文士,不过,此刺他却是换上了一袭青衫。

  他.轻车熟路地,折向后院,在一间客房的窗户上,屈指轻叩了三下。

  少顷之后,窗户轻轻打开,传出水东流的低沉声:“请!”

  雷千里捷如狸猫似地,一闪而入,窗户也随即闭拢。

  沉沉暗影中,只听水东流以最低语声轻轻一叹道:“又白费了一天。”

  雷千里接问道:“一点眉目都没有?”

  水东流道:“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已查出,此间的一家雄风赌场,可能跟朱志宇,或者是于大钧有关。”

  雷千里沉思着道:“既有此线索,咱们就该盯紧才是,但为免打草惊蛇,咱们还得审慎研究一番。”

  水东流点首“晤”了一声。

  雷千里接道:“水老弟,我倒有一个好消息。”

  水东流目光一亮道:“是哪一方面的好消息?”

  黑夜中,他那炯炯双眸,有若两道冷电。

  雷千里道:“不久之前,我已找到了朱君玉。”

  水东流接问道:“已经证实了没有?”

  雷千里笑道:“那丫头年纪虽轻,人却滑溜得很。”

  水东流沉思着问道:“雷兄不怕她回去跟朱志宇说?”

  雷千里道:“这是必然的,不过这已无关紧要了,老弟,由于朱天佑的忽然神秘失踪,我想,朱志宇早已想到咱们会有这一手啦!”

  水东流点点头道:“不错,只是,如此一来,小弟势将不能再隐秘行藏了。”

  雷千里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老弟,纸不能包住火,你的行藏,迟早都要公开的。”

  水东流道:“雷兄说得不错,我也不惜和他敞开来干,现在,我担心的是,朱志宇、于大钧是好朋友,万一情势所迫,小弟必须公开身份时,朱志宇与于大钧二人联合起来,那就麻烦了。”

  雷千里道:“这也是必然的趋势,老弟,咱们不能顾虑太多。”

  水东流苦笑道:“雷兄,你忘了犬子还在于大钧手中?”

  雷千里笑道:“老弟,令郎虽居虎口,却是安如泰山,此事既然是我一手所促成,今后,应该说是不久的将来,保证还你一个年轻一代中第一高手的儿子就是。”

  水东流苦笑道: “你老兄说的话,当然信得过,只是……”

  微顿话锋,目光深注地接道:“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而不敢问……”

  雷千里截口笑道:“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些吗?老弟有什么话,请尽管问就是。”

  水东流传音接道:“雷兄是以另一种身份,潜伏在于大钧手下?”

  雷千里点点头道:“不错,而且,我还另有助手。”

  水东流道:“雷兄降尊纡贵,屈身为于大钧的手下,当有重要原因的吧?”

  “这个。”雷千里微一犹豫道:“当然有原因。”

  水东流注目接道:“小弟能否有幸与闻?”

  雷千里讪然一笑之后,才轻轻一叹道: “水老弟,这问题,请恕我暂时保密。”

  “为什么?”

  “老弟莫逼我,时机成熟时,我自然会说明。”

  水东流笑了笑道:“雷兄,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点忙。”

  霄千里笑道:“这事情,第三者可没法帮忙。”

  水东流接道:“好!那么,咱们说别的吧!”

  话锋一顿,又注目问道:“雷兄方才追踪那两位黑衣蒙面人.竟没结果?”

  雷千里苦笑道: “是的,这是我出道以来,第一次栽筋斗。”

  水东流身躯一震,截口接道:“雷兄居然会截筋斗,详情是怎样的?”

  雷千里沉思着道:“事情是这样的,当时,因朱君玉那丫头故意刁难,使我耽搁了不少工夫,当我全力向那两位黑衣蒙面人飞射的方向,跟踪追蹑时,约莫是在离天坛二里之外的城郊,蓦然,刺斜里飞出一道黑影,并沉声喝道:‘站住!’

  “那是一位身材瘦小,却穿着一袭宽大黑色长衫的蒙面人。”

  水东流截口接道:“那可能是一个女的所乔装。”

  雷千里沉思着接道:“当时,交手未分胜负,人也没法追了,我一半是气愤,一半也是不甘心地,亮出了宝剑,但他却反而冷冷地一笑道:“咱们无怨无仇,犯得着拼命吗?’”

  话锋微微一顿,才苦笑着接道:“说来真丢人,当我身形一侧,准备由他身边绕过时,他竟似已看出我的用心.竟疾如电掣地横身拦截,并冷笑一声:‘你是敬酒不喝喝罚酒!’。”

  水东流注目问道:“你们交手了?”

  “是的。”雷千里接道:“当时,我们互换了三招,也硬拚了三掌。”

  水东流道:“结果如何?”

  雷千里苦笑道:“结果,谁也没占到便宜。”

  “我又好气,又好笑地反问道: ‘阁下拦着我,又是所为何来?

  “他淡淡地一笑道:“不为什么,区区只是不愿有人追查我手下人的行踪。”

  水东流接道:“那厮既然是那两个黑衣蒙面人的上司,那就更好办呀!”

  雷千里道:“是的.当时我也是那么想,可是,当我问他为何要追查‘江南一剑’江世杰,瞎婆子被杀疑案等情节时,他却沉声说道:‘阁下,在区区所需要的资料没搜集之前,纵然你就是江世杰或朱志宇,我也不会跟你说明理由,目前,区区对任何人,都是非敌非友,你阁下,自不能例外,区区言尽于此,阁下请吧!”

  水东流笑道:“当时雷兄就这么罢了。”

  雷千里苦笑道:“人家话已说得明明白白,不罢手.又能怎样?”

  微顿话锋又苦笑着接道:“而且,当我离去时,他所说的那几句话,才更教人啼笑皆非哩。”

  水东流接问道:“那厮怎么说?”

  雷千里苦笑依然地接道: “他说:‘目前,北京城附近,区区至少有百名以上的手下,阁下再遇上他们时,希望莫再莽撞,以免自讨没趣。’” 

  水东流长叹一声,默然垂首。

  雷千里注目接道:“老弟对那厮的来历,是否有个概念?”

  水东流沉思着道:“我也越搅越糊涂了,雷兄,好在咱们没做过亏心事,而且,看情形,那厮十之八九将会成为咱们的朋友,目前,且暂时搁下,还是商量正经事吧!”

  “对!”雷千里点首接道:“我也同意。”

  接着,两人又以真气传音密谈了顿饭工夫,雷千里才告辞离去。

  第二天午后,距高升客栈箭远之遥的一家雄风赌场之中。

  这赌场,有麻将.有牌九,有单双,有骰子……当然,也有鸦片烟和醇酒女人,总而言之,这赌场规模之大,在北京城中,算得上是首屈一指。

  而且,这赌场,还有一个特色,那就是全天营业,其执事人员,分昼夜两班伺候,不论你是何时驾临,总会服侍得你没话可说。

  赌场的幕后主持人,据说是北六省中,极有声望的一位黑道人物,至于这位黑道人物究竟是谁,那是谁也说不出来。

  时为午未之交;一位身着粗布短装,两鬓斑白的半百老者,在赌场中各处巡查已足有半个时辰,但他尽管目光中,脸色上,都洋溢着一片跃跃欲试的神情,却始终鼓不起“下海”的勇气,甚至这半个时辰之中,他仅仅是由这个台子转到那个台子,东张张,西望望,连坐都不曾坐一会儿。

  这时,他正呆立赌单双的台子前,当他目注台面上那推过去又收回来,雪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金锭子而悠然神往之间,背后忽响起一个娇甜的语声道:“老爷子,坐下来,歇一会儿吧!”

  斑发老者扭头一瞧,只见一位双十年华,面目姣好的女侍,正美目流盼地,向他媚笑着。

  她虽然是穿着一身女侍的号衣,但裁制得都是恰到好处,衬托得柳腰盈握,隆胸丰臀,格外地逗人遐思。

  斑发老者扭头一瞧之间,那妙龄侍女已搬过一张椅子,向着他嗲声说道:“老爷子请坐!”

  斑发老者似乎是眼花缭乱地连连摇手道:“不不姑娘,老汉不累。”

  妙龄侍女抿唇媚笑道:“老爷子,我看您转来转去,足有大半个时辰啦!怎能不累。”

  说着,不由分说地,强行拉着他坐了下来。

  斑发老者虽然有点土里土气,但那根围在腰间的板带上,却是胀鼓鼓地,显然是一个来自乡间的土财主,也怪不得这女侍特别巴结他。

  斑发老者在女侍的强拉下,半推半就地坐下之后,妙龄女侍也挨着他在椅边的扶手上坐下,并俯首几乎是耳鬓厮磨地媚笑道:“老爷子,要不要玩玩?”

  斑发老者目注面上那堆积如山的黄白物,显得不胜羡慕地咽了一口口水道:“玩是想玩,不瞒姑娘说,对这玩艺儿,老汉可并不内行。”

  妙龄侍女笑道: “老爷子,赌钱凭的是运气,内行不内行,可无关紧要呀!”

  斑发老者讷讷地道: “姑娘话是说得不错,但老汉这点钱,是想托一位亲戚在城里面买房子的,万一输掉了,老汉这一生的辛劳,就完蛋啦!”

  妙龄侍女不由媚目一亮道:“老爷子带了多少钱?”

  斑发老者道:“折合白银,大概有五六千两。”

  妙龄侍女抿唇一笑道:“这数目不算少,老爷子,您不妨拿出一点来,试试看,运气好,赢他个万儿八千的,那全是您的,至于奴家我,你爱赏多少,就是多少,我决不会争,万一运气不好,马上收手,损失也不会多,老爷子,您说是也不是?”

  最后这两句,她几乎是偎在老头身上撒娇似地说出来的。

  在黄金与美人的双重诱惑下,斑发老者腰间的板带松开了。

  不错,他的手气很好,开始一连三注都赢,他的面前,由一两的小金锭子变成了九两。

  世界上,哪儿有比这更容易发财的机会呢?

  于是,老头笑了,女侍也笑了。

  但乡下人毕竟雄心不大,老头儿已有见好就收之意。

  妙龄侍女却在一旁打气道:“老爷子,再下一注!”

  不待老头表示可否.已将面上的八两黄金推了出去。

  说来也真令人难以置信,这一注,又赢了。

  八两黄金变成十六两,不!应该算是一两黄金变成了十六两才对。

  老头笑得嘴都合不拢来,一面将黄金收到自己面前,一面笑道:“姑娘!你真行……”

  这时,他已被这空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不但忘去了见好就收的念头,而且完全交由身旁的妙龄侍女去全权支配了。

  可是,接着而来的,是小注赢,大注输,不到半个时辰,他那板带中将近二百两的黄金,业已输得干干净净。

  斑发老者目光呆滞,脸色如土,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但妙龄侍女却淡淡地一笑道:“胜败兵家常事,老爷子,不用灰心,回家去,筹好本钱再来,奴家保证……”

  斑发老者截口长叹道: “姑娘,老汉一生积蓄,尽付东流,别说家中已无余款,纵然有,老汉还有何脸皮回家。”

  说着,已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这刹那间,他似乎已苍老了二十岁。

  突然,一只手掌,搭上他的肩头,将他强行按了下去,并传出一个有力的语声道: “老人家,请坐下来,我给你翻本。”

  斑发老者扭头一瞧,只见一位脸色青惨,年约三十出头的青衫文士,正向着他含笑注视着。

  斑发老者苦笑道:“相公,老汉已身无分文,这本,如何一个扳法?”

  青衫文士笑道: “这个,老人家毋须担心,区区自有道理。”

  说着,已探怀取出一对鸽卵大小的明珠,向台面上一搁,目注宝官问道:“老大,押上千两白银,行不行?”

  “宝官”是一个满脸肥肉的秃顶汉子,见状之后,不由目光一亮,连连点首道:“行!行!”

  斑发老者不由讷讷地道:“相公,我看还是算了吧!”

  “老丈不必多言。”青衫文士浅笑道:“赢了是你的,输了与你不相干,这还不行吗?”

  微顿话锋,扭头向一旁的妙龄侍女道:“姑娘,劳驾搬一张椅子来,在下赢了也少不了有你的一份。”

  妙龄侍女媚目含情地笑道:“奴家先谢了!”

  说着,立即扭着水蛇腰,匆匆搬过一张椅子,安在斑发老者的旁边,她自己也紧偎着青衫文士坐下。

  青衫文士的手气,似乎特别顺,接连四注都是赢,由一对明珠押上的千两白银,已变成了一万五千两了。

  但他还没收手的意思,顺手将一对明珠揣回怀中,全部赢来的白银都押上了。

  这情形,使得那斑发老者目瞪口呆,妙龄侍女满脸困惑,而那“宝官”的秃顶上.已沁出豆大的汗珠,脸色的难看,那是更不消说啦!

  青衫文士若无其事地,目注“宝官”,淡淡地一笑道:“老大开呀!”

  说来真有点邪门,青衫文士连赢四注,押的都是双,如今这第五注,也依然押的是双,他似乎是吃定了这一门似地。

  经他这一催“宝官”的脸色更难看了,覆在“宝”碗上的手,也轻微地颤抖着,却是不敢揭开。

  本来嘛,一赔就是一万五千两白银,那年头.普通人辛劳一生,也赚不到这个数目,何况这“宝官”的上头还有东家,万一又赔了,可如何交待!

  就当此时,一位管事模样的灰衫老者,已走近赌台旁边,向青衫文士深深地一瞥之后,移注“宝官”沉声喝道: “胡三,不能塌了本场的招牌,区区三万两白银,算得了什么,开!”

  “宝官”一挫钢牙,揭开了“宝”碗。

  这时,其余赌客,都已停止下注,一齐注视这场紧张而又神奇的豪赌。

  碗盖一揭,人群中立即爆出一声惊呼:“啊!又是双!”

  台面上的黄白物,通通到了青衫文士的面前,但他仅仅稍微拢了拢,依然摆在原位上。

  这情形,很明显,他还要赌下去。

  满头大汗,脸色如土的“宝官”,向一旁的灰衫老者投过乞援的眼色。

  灰衫老者淡淡一笑道:“让我来。”

  “宝官”如逢大赦似地,让出坐位,肃立一旁。

  灰衫老者就座之后,目注青衫文士笑了笑道:“客官赌的还是双?”

  青衫文士点点头道:“不错。”

  灰衫老者道:“客官,本官台面上已没有现金,客官能信得过吗?”

  青衫文士笑道:“在下纵然信不过阁下,也该信得过北京城中,首屈一指的‘雄风赌场’。”

  “多谢客官!”灰衫老者正容接道:“那么,在下献丑了。”

  说完,双手漫不轻意地,分取两枚制钱,同时一施,立即将“宝碗”盖上,接着,又注目问道: “客官还是决定押双?”

  青衫文士点了点头,没接腔。

  灰衫老者神色一整道: “客官,有一句话,我要事先说明。”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在下敬聆。”

  灰衫老者正容接道:“客官,这一注,不论输赢,敬请客官移驾本场贵宾室一叙,稍微歇息,再继续下注可好?”

  青衫文士点首笑道:“在下遵命。”

  “那么,”灰衫老者接道:“本官开了!”

  “开”字一出,“宝碗”已应手而揭,呈现在数十双惊奇不已的眼睛之前的,仍然是双。

  这灰衫老者也真沉得住气,一注输三万两白银,居然面不改色地,向青衫文士笑道:“贵客这手风,真是老朽生平所仅见。”

  青衫文士谦笑道:“哪里,哪里,多承夸奖!”

  灰衫老者接道:“恁多黄白物,贵客一人,可不便携带,是否要换成钱庄本票?”

  青衫文士笑道:“贵场真是服务周到.在下先谢了!”

  灰衫老者扭头向那原先的“宝官”沉声道:“胡三,吩咐账房,取六万两白银的钱庄本票来。”

  “是!”

  但胡三的“是”声才出,青衫文士已连忙接道:“换五万两即可。”

  灰衫老者道:“贵客是否还要取一万两现银?”

  “非也!”青衫文士笑道:“其余一万两中,八千两请折合黄金,还给这位老人家。”

  说着,朝斑发老者指了指。

  斑发老者虽然受了一场虚惊,但得青衫文士之助,不但原壁归赵,还意外地多出来二三千两,这一乐,可乐得他咧开大嘴,连道谢的话也忘啦!

  灰衫老者和青衫文士在“雄风赌场”贵宾室分宾主落座后,灰衫老者抱拳向青衫文士道: “朋友驾临本场,赌技高明,使老朽佩服万分。”

  青衫文士微笑道:“哪里,哪里,老先生法眼高明,见笑了!”

  灰衫老者微笑着自我介绍道: “老朽杜文才,为本场总管,请教朋友上姓大名?”

  青衫文土道:“在下商兴仁,还望总管多指教。”

  杜文才接道:“伤心人!老弟台有什么伤心之事?”

  商兴仁截口笑道:“在下这商,是商贾之商,小名兴仁,是兴盛的兴,仁义的仁,老先生不要误解.其实,在下是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管他娘’的标准乐天派,怎会成为‘伤心人’哩!”

  杜文才讪然一笑之后.又注目问道:“呵,老朽失礼了,商朋友仙乡何处?”

  商兴仁道:“小地方金陵。”

  “好地方!”杜文才接道:“商朋友到北京来,是……”

  商兴仁简捷地答道:“探亲。”

  杜文才神色一整道:“商朋友今天光临敝场,恐怕不是偶然吧?”

  商兴仁淡笑着反问道:“杜总管是怀疑在下别有用心?”

  “不敢!”杜文才正容接道:“但商朋友技术之高明,为老朽生平所仅见,不瞒商朋友说,老朽活到这一大把年纪,今天还是第一次栽筋斗,所以才不得不有此一问。”

  商兴仁神色一整道:“杜总管说得够爽快,在下自不便隐瞒,说实在的,在下是探亲不遇,才顺便来贵场观光一番,原本打算逛逛就走,但目睹贵场对付那乡下老头的手段,太以过分,才在愤慨与不忍的心情之下,故意下场……”

  杜文才截口笑道:“商朋友的坦率,同赌技一样,使老朽由衷佩服。”

  微顿话锋,又正容接道:“现在,老朽再请教一句不该问的话,商朋友不会是武林中人吧。”

  商兴仁也正容答道:“在下虽非武林中人,但自幼也学过几手用来防身的三脚猫功夫。”

  杜文才目光深注地接问道:“那么,商朋友这神乎其神的赌技,是……”

  商兴仁淡笑着,答非所问地接道:“方才已说过,在下是金陵人。”

  杜文才一愣道:“老朽还记得。”

  商兴仁道:“杜总管既然是北京城中,首屈一指的雄风赌场中的总管,当知南方也有一位以赌起家的巨擘。”

  杜文才目光一亮,截口接道:“商朋友说的,莫非就是那有‘赌王’之称的六百万卡子丹?”

  商兴仁正容点首道:“不错?那是家师。”

  杜文才哈哈大笑道:“原来商朋友竟是‘赌王’六百万的高弟,那今天老朽栽的这个筋斗不算冤,不算冤。”

  商兴仁谦笑道:“杜总管过奖了,其实,在下这点能耐.比起家师来,还差上十万八千里哩!”

  “商朋友毋须太谦。”杜文才正容接道:“商朋友知道老朽请商朋友来这儿一叙的目的吗?”

  商兴仁含笑接道:“在下恭聆。”

  杜文才道:“不瞒商朋友说,方才,目睹商朋友那神乎其技的绝艺之后,老朽于心悦诚服之余,同时也存下延揽商朋友之心,如今获悉商朋友是‘赌王’六百万的高弟后,却反而不便启口了。”

  商兴仁笑道:“此话怎讲?”

  杜文才道:“本来,老朽之意,如果商朋友肯赏脸的话,是想聘请商朋友作为我的副手,如今既知商朋友的来历,老朽怎么还敢如此狂妄。”

  商兴仁淡笑道:“杜总管太抬举我啦!其实,在下探亲不遇,立刻南返,又觉不甘,如能有点工作,倒也可免得我房中无聊,何况俗语说得好,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杜文才目光一亮,截口笑问道:“商朋友已经答应了。”

  商兴仁神色一整道:“如果条件合适,我是可以考虑的。”

  杜文才道:“旁的条件,且待会再谈,先决条件,也就是老朽的初衷,不能不略予变更。”

  商兴仁注目问道:“怎样一个变法?”

  杜文才道: “那就是由阁下接任本场总管,老朽改任助手。”

  商兴仁连忙截口道:“不!先决条件,在下只接受杜总管的副手一职。”

  “为什么?”杜文才笑道:“老朽是诚心让贤啊!”

  商兴仁笑道:“杜总管,如果你我易地而处,阁下又将如何?”

  杜文才才哑然失笑道:“好!这点老朽不坚持,现在.请商朋友,不!老朽痴长几岁托大叫你一声老弟可好?”

  商兴仁笑道:“杜兄太客气了,其实,早该如此才对呀!”

  杜文才哈哈大笑道:“快人快话!老弟不愧是‘赌王’六百万的高弟!”

  接着,神色一整道:“老弟!老朽虽然仅仅是本场总管,但却深得东家信任,举凡场中大小事宜,包括人事在内,都可全权处理,只要事后报告就行,所以,老弟所提条件,只要不过苛,老朽当代表东家全部接受。”

  微顿话锋,又注目接道:“老弟请说。”

  商兴仁沉思着接道:“第一,在下暂时只接受一年任期。”

  “可以。”

  “第二,在下疏懒已惯,不喜拘束,必须有充分的自由。”

  杜文才笑道:“这,更不成问题,你是我的副手,我不拘束你,谁还能管你。”

  商兴仁笑了笑道:“第三,这妞儿……”

  指了指仍被他紧揽着的妙龄侍女.含笑接道:“必须让她专门伺候我。”

  杜文才连连点首笑道:“这是小事情,一句话!”

  接着,目注妙龄侍女笑道:“小娟都听到了?”

  小娟居然不胜娇羞地答道:“婢子听到了。”

  “听到了就好。”杜文才说道:“从现在起,你得多多伺候商爷。”

  “是!”

  杜文才这才向商兴仁笑问道:“老弟还有没有吩咐?”

  “有!”商兴仁一面由怀中掏出那五万两的钱庄本票,抽出一张五千两的,塞向小娟手中,其余则一并递与杜文才道:“算不上原壁奉还,敬请笑纳。”

  杜文才连连摇手道:“老弟,这数目固然不算小,但本场还不至于在乎它。” 

  商兴仁截口接道:“杜兄,现在既已成为一家人,小弟自当奉还。”

  杜文才道:“那是以前的事,老朽断然不能收回。”

  商兴仁微一沉思道: “那么,这算是小弟受聘一年的薪水,暂存柜上如何?”

  杜文才笑道:“薪水另算,而且,一年的薪水,比起这笔钱来,也差得太多,不过,老弟要存在柜上,老朽自当遵命。”

  说完,这才双手将银票接过,然后注目问道:“老弟是否还有条件?”

  “那么……”

  杜文才话没说完.门外响起一个清朗的语声道: “禀总管,佟爷有请。”

  “知道了,我就来。”杜文才向商兴仁含笑接道:“老弟,你且坐一会儿,老朽出去一下就来,今宵,当设宴为老弟接风,并介绍本场执事人员。”

  接着,又向小娟笑了笑道:“小娟,好好陪商爷聊聊,懂吗?”

  小娟嫣然一笑道:“婢子知道了。”

  杜文才走出贵宾接待室后,穿过一条通道,进入二楼的一间秘室中。室内.一个精壮的刀疤汉子起立躬身道:“见过杜爷。”

  杜文才示意对方坐下之后,才注目问道:“怎么样?”

  刀疤汉子浓眉一蹙道:“杜爷,这事情透着邪门。”

  杜文才道:“此话怎讲?”

  刀疤汉子道:“属下眼看何九和那斑发老头.走向天坛东侧的柏林中,但当属下赶往接应时,却是鬼没见到一个。”

  杜文才注目问道:“你是说,两个都失踪了?”

  “是的。”

  “是否有甚打斗的痕迹?”

  刀疤汉子苦笑道:“杜爷,当时属下赶去时,前后也不过袋烟工夫,按常情而论,不应有打斗的可能。”

  杜文才接问道:“佟六,那斑发老者进入柏林时,何九跟他有多远?”

  刀疤汉子道:“不过两三丈距离。”

  杜文才沉思着道:“二百多两黄金,数目不少,可能是何九见财起意,得手之后,溜了。”

  佟六不以为然地道:“杜爷.纵然何九见财起意,得手之后溜了,我想,他不可能做得这么不留一丝痕迹,又这么快,何况,又是大白天。”

  “说得有理。”杜文才笑道:“但你忘了一点,老弟,你们十大金刚之中,以何九的身手最强。”

  佟六沉思着道:“杜爷的判断,当不会错,我总认为那斑发老头有点蹊跷,尤其是那个青衫文士。”

  “噤声!”杜文才截口接道:“那青衫文士商爷,已受聘为本场副总管,以后说话,可得当心!”

  佟六张目讶然问道:“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杜爷竟轻易委以……”

  杜文才再度截口接道:“你明白这点就行了,这事,你毋须多管,我自有适当安排。”

  佟六唯唯称是,杜文才又正容接道: “老弟,十大金刚中.你算是最机警的一个,此刻的话,你知我知,可不许在任何人面前泄漏片言只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