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噌吰《神功雕魂》

第十七章 淑女良谋

作者:诸葛噌吰  来源:诸葛噌吰全集  点击: 
  吕阳夫妇、彭大先生和万表到了俞府,下人一面让到内书房待茶,一面进内禀报俞大功。
  这书房以前万表也常来,见瓶炉陈设,几案布置还是原样,只正面墙上那幅泼墨山水画已经撤去,换上了四张条幅,画的是各色花卉,石榴、山茶、葡萄、红梅,枝叶勾勒丽势颇佳,花果的点缀也疏密相间,浓淡有致,色泽鲜妍可爱。画上各题一绝:
  “购得仙榴胜夭桃,薰风醉就数丛色。漫过一树无情碧,怒放红花似火烧。
  国色天香未足多,也无南亩共东坡。土盆贮得春无限,无生绝艳曼陀罗。
  天马葡萄到汉家,远古宏图自足夸。玉盘盛出紫晶串,不逐东风更弄花凛冽寒风展劲吹,群芳争妍雪纷飞。粲然独对穷冬笑,铁骨丹心捧春回。”
  画中却没有上下款,万表想这画和字虽也娟秀,但也不过中上罢了,诗却绝佳,于清丽之中,蕴蓄着一种蓬蓬勃勃的韵味,尤其是末一首、挂在大猷兄的书房内真是饶有意味,忽听脚步声响,俞大功已满面笑容地进来了。
  寒喧已毕,万表便指着那条幅问道:“这诗画是何人所作?上月小弟来此,却还未见。”俞大功笑笑道:“老弟自是行家,可否一评?”
  万表道:“诗画俱佳,有清气盘旋之妙。不过,如容小弟胡说,这诗似乎更胜于画,姻兄以为如何?”
  俞大功大笑,道:“老弟谬奖了!这都是小女慧珠信笔涂鸦而已。也是他二叔惯着他,竟教人裱挂于此,倒教两位前辈、彭兄和万老弟见笑了!”
  彭大先生道:“俞兄不必过谦,久仰女公子是个巾帼奇才,我是渴欲一见的。”
  吕阳也说道:“老弟台何必谦挹过甚,你那位女公了确实是女中豪杰,老夫和拙荆都是佩眼的!快些清出来吧,我们今天是特意登门向你父女请教来了。”
  俞大功忙道:“前辈快别这样说!珠儿自从信阳拜见过两位前辈后,常说两位前辈是神仙一流,也羡念得紧,这便把她唤出来吧。”因命家人请慧珠小姐出来,说明霞堡吕大侠、孙女侠等贵客来了。
  一会几俞慧珠掀帘而入,向四人行了礼,吕夫人孙兰芳携着她的手,命她坐在自己身旁。
  万表与彭大先生彭和见俞慧珠生得玉润珠辉,光艳照人,浓纤合度,秀丽天然,双目莹然澄彻,似泛异采。都暗想此女秀美聪慧一望便知,但看她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所知毕竟有限得很,怎么竟连足迹遍天下的吕阳夫妇都称她见解不凡,赞不绝口呢?他们却不知俞大功从川县官做起,又两任提刑按察使,膝下无儿,只此一女,慧珠一直随父母在任所,千奇百怪的案例、世情,从父亲口中便听得不少,年纪稍长,也常和父母探求讲论,所以书外的学问之多,便不算她自身的聪明悟性,实际上已不止超过寻常的姑娘几倍了。
  此时吕阳和孙兰芳把受骗来南京的事说了,万表也把倭寇犯境的情势和诸将意见不一,胡宗宪优柔难断等情叙谈了一遍,向俞大功请教。
  俞大功沉思了半响,道:“伪造那封假信的人显然对吕前辈伉俪忌惮已极,既将二位骗来南京,必会对明霞堡有偷袭暗算之举。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前辈离堡前不久,龚成贤侄已与南廛、李飞军、陆安成三位义士和神拳镇江南薄老拳师的一个弟子联块去堡、且不说明霞堡这几年与倭寇久经阵战,必有戒备;再说龚贤侄等五位前往的事,也是对方料想不到的,则对方的阴谋未必得逞。两位前辈大可放心,倒不必焦虑、至于假信是何人所造,这倒不好悬揣。”
  吕阳以指击桌说:“着!老夫也是这么想的。纵有千军万马,想攻进我明霞堡恐怕也不是十天以内办得到的。何况我老两口儿虽然不在,却有南老大、小龚和‘南北两掌’等赶去了,对方如果轻举妄动,定会自讨苦吃!”
  吕夫人笑问慧珠:“姑娘有何看法?”
  慧珠道:“这写假信之人实也不难猜测,既熟知我们俞家之事,又能仿万叔叔笔迹的人能有几个?日后见了万欣大哥自会明白的。但主使者必同倭寇有勾结,也同倭寇这次大举犯境有关。试想两位老前辈平时也常离堡出游,数月方归也是有的。如系寻常仇家所为,何必专拣倭寇大举进犯时,骗两位老前辈离堡十几天。明知一到南京事情便会戳穿,就可赶回。所以,万叔叔进剿倭寇的大计,与对方骗两位老前辈离堡,实是密切相关!倭寇如遭重创,对方图谋明霞堡的事自会冰消瓦解。如倭寇迟迟不能击退,对方即使这次受挫也可卷土重来。为今之计,两位老前辈和彭叔叔不如帮万叔叔把进剿倭寇的大事定下后,再走为好。所谓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万表听后,吃惊不小,暗忖道此女所见甚大,决不仅仅是心思敏捷,口齿乖巧而已。也便诚恳地向俞大功和慧珠说道:“然则依俞兄和贤侄女之见,这进剿倭寇之策,究竟以何为上呢?”
  俞大功道:“为兄虽然作吏数十年,这军旅之事却不曾经历过,何敢妄有主张?但以情势而言,倭寇既来自海上,则正本清源,御之于海上似较驱之于陆上为佳。”
  万表点了点头,又笑问慧珠道:“贤侄女以为如何?”
  慧珠微笑说道:“经常也同爹爹和叔叔谈论过这事,侄女以为防江不如靖海,水战优于陆战。倭寇虽然残暴凶横,大股数千,小亦上百,但在他本国不过遽逃之人,亡命之徒罢了,井没有厚援可以仗恃。他们啸聚于四面汪洋之孤岛,尽管有险可守,而衣食所需之器物必然缺乏,往往侵我疆界,肆意剽掠。大半也是因此之故,他们有为而来,志在必得。所以能拼死作战,况且无论胜败,都可退入海中,待机再来。如果我军仅仅拘于守御,或追击于海滨,则主动之势尽失。寇逸我劳,倭患岂有绝时,百姓岂有宁日?相反,如我们趁倭寇大举犯境之机,乘虚而入,以水师往袭倭寇盘据各岛,那么犯我沿海诸省之倭寇,害怕退无所据,势将溃散;我水师焚其积蓄,毁其守备,占庭扫穴而后返,纵然回窜倭将能复据该各岛屿,亦将无力再战了。所以侄女以为防江不如靖海,水战优于陆战。不知万叔叔觉得怎样?”
  万表大喜道:“侄女远见卓识,真不愧巾帼英雄,扫眉豪杰!我近几年在江阴等地造有巨舰数十艘,训练水兵千余,广募知风候,明潮汐的舵师水手,正想直捣贼巢,与侄女所见相同。如果仅仅与倭寇战于陆上,寇之来也不测,我之出也无时,靡师费饷,原本既是下策!今天听了俞兄和慧珠侄女的活,我的主意已经拿定了。明日当遏见胡帅,痛陈利害,请缨入海,先剿嵊泗、舟山附近之寇,再行南下。”回头向吕阳夫妇道:“师傅、师母,舟山与宁波相距过近,你们两位老人家与彭大哥何不同徒儿一道穷海殊凶,到了舟山再回明霞堡?这和走陆路相比,也多不了几天的。”
  吕阳笑向孙兰芳说:“老太婆,表儿要拉我们去打海战,你可愿去?”孙兰芳说已“我老两口儿东南西北都跑得差不多了,海倒还没有出过。彭贤侄大概也没有漂洋过海的经历吧?如你们都想领略一下海上风光,我就陪你们走一走吧。”
  彭和微笑道:“你们两位老人家如去,小侄自当奉陪。”
  孙兰芳道:“那就一道去好了!”忽转头向命慧珠,“慧珠姑娘近来可是在练武功?”俞大功一惊,道:“一个多月前他龚三哥教了她一套‘韦陀伏魔功’,是不是练出什么差错了?”
  吕夫人笑道:“哪会有什么差错!这‘韦护伏魔功’是少林派的秘传上乘内功,慧珠姑娘巳获益非浅了。我一直握着她的手,是从她的脉象和脸上的气色上推测出来的。老婆子如今已不再收徒,但慧珠姑娘与我一见投缘,两度相逢,她慧中秀外,骨骼气质都适宜练我明霞堡的两宗薄艺,如果愿学,今晚便可同我到表儿府中住一宿,老婆子倒愿相授。”
  慧珠大喜,立刻盈盈下拜。却被吕夫人拉住,不让她行礼,道:“我原说过不是收徒嘛,不必下拜。”因问吕阳,“老爷子你看可以传授吗?”
  吕阳笑笑道:“你要传他长春之术和云蒸霞散的身法是不是?可以,可以!”又对俞大功道,“拙荆要授令千金的‘长春之术’,是种延年益寿的驻颜之术,气质骨骼不适宜练,学也是学不成的。象表儿和他的几个师弟,包括我那蠢子庆儿,我夫妇都没有传授。至于‘云蒸霞散’的身法,是必须以内功为根基的一种轻功,学会了也可以防身远害。令爱既在练少林的‘韦护伏魔功’,练起这种轻功来自然事半功倍。”俞大功连连道谢。当天四人便在俞家吃了晚饭,慧珠就随吕夫人孙兰芳同至万表府中,由吕夫人将这两宗功夫的诀窍细细传授与慧珠,使她日后可以自行练习。
  次日,慧珠自回俞府;第四天上,万表、吕阳夫妇、彭大先生便前往江阴,率水军登程出海去了。
  鬼神愁南廛和冯青荷见了俞大功、俞慧珠后,各把自己所知的情形谈了,南廛搔头说道:“这样说来,我回明霞堡时,也许吕二叔、二婶他们差不多也从海上回去了。”
  大功道:“是呀,如果风顺的活,说不定两位前辈和彭大先生还会先到。”
  南廛道:“明霞堡虽已有备,我还是早些回去为好。明天我便往回赶,不再过来与俞兄辞行了。”
  慧珠因冯青荷既是王牛儿的义妹,又是南廛的义女,岁数也同自己相近,很觉亲热。便称呼她青荷姐,要她喊自己小妹,拉住她不肯放,对南廛说道:“既然王二哥已赶去了,吕老前辈他们也很快便会回去,南大叔就不必这么慌了,最好休息几天再走。连吕孙两位老前辈都放心,明霞堡不会有什么了不起的危险的!再说既然要打仗,大叔就该等青荷姐把驼龙铠赶制出来穿上再去,这样青荷姐也好放心呀!”她推了推青荷,青荷忙说道:“爹爹,小妹说的对。最多两天女儿便可把驼龙铠赶制出来,爹爹穿了再走,不然女儿是不放心的。”南廛想了想,也便答应了。
  过了两天,青荷果然把驼龙铠制出了一件与南廛穿上,南廛才又动身往回走。青荷虽住在万表家,慧珠不时命人把她接到俞府作伴,和俞洁珠也相处甚欢,所以并不寂寞。但就在南廛离开明霞堡往南京来的第二天,明霞堡便发生了事情。
  原来那天卯牌时分,龚成、鲍春风率领预先选定的精壮堡丁,与田万胜和伏虎罗汉樊伯康所部会合后,便埋伏在黎树岗山背。四人略商量了几句,龚樊二人便离开队伍,各选了根当道的大树,蹿上树叶繁茂的枝柳上向前了望。约莫顿饭光景,忽见两条人影从远处飞奔而来,身法快速,不多久便已临近。
  只见前一人背插钢刀,后一人掮着根长棍。这时天色已经黎明,两人来到近处,龚成和樊伯康看清了面容都是又惊又怒,龚成认得掮着长棍的人,正是由万欣引来把王牛儿约走的铜棍将军胡睦。樊伯康既认得胡睦,也认出背插钢刀的是石门寨中的那个柴管事,暗忖:石门寨竟会如此托大,就派这两个家伙便敢来明霞堡撒野。却见两人面向自己这方说了几句话后,“嗖嗖”两声,先后飞蹿过来。心方一惊,两人已从树下奔进林间。不多久,又出林向来路奔去,才知这两人是先来探路搜索的,随后必有大队人马前来。
  果然过了一阵便听到许多人的脚步响,其中还夹杂着马蹄声。接着便见一列长长的队伍过来了,越来越近。龚樊都已看清来的竟是货真价实的倭寇,白布条扭头,短上襟,膝下黑布条裹腿,一色的窄形长刀。
  先来探路搜索的胡睦等两人,也夹在打头的队伍中。队伍后共有五骑,其中三人也是倭寇模样,大约是这支队伍的头目,另外两人却是中国装束。一人三十多岁,瘦高身材,淡黄面孔,马鞍旁悬着支份量沉重的铜锏。另一人五十上下,目光炯炯,太阳穴高鼓,紫色面皮,武功显然甚强,鞍上搁着两把护手钩。
  龚樊两估量了一下,这支队伍约有六七百人之多。
  眼看队伍过尽,再等了片刻,不见后面再有人来,龚成和樊伯康方才来到岗后,与田万胜、鲍春风商议,决定留下数十名射箭好手,伏在路树林密之处,待倭寇溃败经过时两边夹射。其余的便带到路上,只等堡中鸣炮时从后掩杀过去。
  他们刚刚商量已定。便听到“呜呜”的钟声传来,鲍春风告诉龚樊两人,这是堡中的了望哨发现倭寇来了时敲的警钟。以便堡外的百姓火速进往堡内和集中丁壮登墙防守。
  接着远远地传来了阵阵鼓噪呐喊声,龚成等顿觉兴奋,但喊杀之声尽管一阵阵传来,却迟迟没有听到炮号响,已有几批堡丁头目来向四人请求把队伍开上前去,都被制止了。
  四人中伏虎罗汉樊伯康最沉得住气,不动声色地坐在棵树下养神,见龚成、田万胜、鲍春风焦躁地不住走动,劝他们说道:“你三个还说底下的人瞎起哄,看你们这副磨拳擦掌,来回走动的样子,便知你们也心慌得不得了。还是象我这样坐下来休息的好,这时候倭寇正在起劲,总得让他们折腾得精疲力竭,这个仗才打得更顺手嘛!龚师弟,你是读过兵书的,你看我说的是不是道理?”
  龚成恍然省悟,道:“对!彼竭我盈,击其惰归。樊师兄,你没有读兵书,反而比我这个读过兵书的高明,小弟真心佩服!”便对田万胜追,“田领堡,看来吕领堡定是要等倭寇闹得人困马倦时再动手,这里慌不得!我们就分头给弟兄们讲明这个道理,大家安下心来等吧。”
  田万胜巴不得有点事做,便同龚成到堡了中去解说。直等到将近午时,才听到主堡方向传来三声轰隆隆的炮声,林间立刻响起了震耳的喊杀声,龚成、田万胜、樊伯康、鲍春风忙率领伏兵奔杀过去。
  龚成等奔出不到一里,便见倭寇一群群地向这面边退边打,倭寇队后已露出了几面绣有“吕”字的大旗,显然被吕庆等冲得稳不住阵脚了。
  田万胜大喊道:“随我来!”飞身扑去,龚成手执着碧寒宝刀与田万胜齐头并进,樊伯康、鲍春风轻功稍弱,落后了几步。
  这四人各有杀法,田万胜专往倭寇多的地方闯,他舞动十三截软鞭。正如平地涌起一座金色的光幢,哪里倭寇多,便飚轮电转般地向哪里冲,上砸下扫,凌厉无比。倭寇虽然凶悍,但无法近身,往往在八尺以外便被他打得脑盖破裂,腿骨齐折。
  东堡来的精兵紧跟田万胜身后,从两翼掩杀过去。把倭寇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阵脚大乱。
  龚成却直向倭寇中骑马的人飞扑过去 他方才已观察到有五骑在后押阵当然是首要人物,“擒贼必擒王”,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路上虽不断有倭寇拼死阻击,但龚成碧寒宝刀上下翻飞,冷虹电掣,运刀如风,寒芒怒扫,碰着的便是头飞臂落,腹破膛开。所到之处,勇不可当,倭寇只得向两旁闪避,宛如波分浪裂般地逃了开去,却又撞着紧跟龚成身后,由鲍春风领头的西堡的精兵,片刻间便已遗尸遍地。
  那伏虎罗汉樊伯康奔出数丈后,并不向前冲杀,却轻蹬巧纵地往路旁一个小土丘跑去,追上迎面来的偻寇,他也只顺手几刀把对方迫开,继续奔上上丘。
  这小土丘上空无一人,樊伯康站在顶上闪目四顾,倒象个来此观战的人。
  原来他方才见了胡睦,记起师傅的叮嘱,已决意不让这个无耻奸细、师门败类今天逃出手去,所以抢到高处注意搜寻胡睦的踪迹。
  果然不一会樊伯康便看见胡睦带着几名倭寇从龚成身旁斜斜地冲了出来,纵跃如飞。手中铜棍或劈或搠,接连把龚成身后的西堡堡丁打翻在地,拦腰脱出包围,正向小丘左面逃来。
  伏虎罗汉樊伯康立刻腾身扑下,飞奔着截去,堵了个正着。
  那胡睦正急急奔窜,忽见有人拦住,手起一棍,“巨灵打关”。心狠劲猛,斜斜砸向樊伯康肩膊。樊伯康“老君坐洞”身形微仰,已经避开,往前一垫步,双手握刀,自左至右,侧身横砍,“旋风卷浪”,快捷有力。胡睦一棍砸空,见来人欺身扑进,刀光如雪,横扫而来,忙将双臂一沉,“野火烧天”,棍头上指,向左后方闪跃。那人刀虽砍空,却突然左拳一挺,势如闪电,“砰”地击在期睦左膀上,恍如又重又硬的铁锤,打得胡睦一个踉跄,冲出几步。赶紧长棍拖地,使个败式,正想“鹞子翻身”,用“枯藤绕树”的盘打,却见来人是樊伯康,脱口喊道:“樊师弟!我是胡--”心里一迟疑,手下自然略慢。
  那樊伯康一跃而前,身体往下落时,左脚又突然向右侧踢出,不偏不倚,正正踢在胡睦右股内侧的“阴陵泉”上。
  胡睦顿觉右脚酸软,不觉坐了下去,方说得“师弟”三字,樊伯康木然不语。俯身在他身上补了两指,一是软麻穴,一是哑门穴。
  这一来胡睦不仅动弹不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樊伯康抓住他的腰带,半提半拖地向那小丘跑去。
  胡睦又恨又怕,暗想:“这小狗怎会跑到这里来,怎--么连师兄都不认了?却翻脸无情,又凶又狠。又回想方才樊伯康向右运刀,却向左挺拳,身向下落,却左脚侧踢,这两招使得诡异之至,似乎大违武学原理,自己偏偏栽在这两招上,岂不冤枉……”
  其实伏虎罗汉樊伯康的这两招,前者名叫“罗汉捐衣”,后者名叫“罗汉跷脚”,正是神拳镇江南蒲冠南老拳师经过反复钻研,千锤百炼后,添进少林罗汉拳中的三十一招妙着中的两招,胡睦如何识得?当然也因樊伯康对胡睦的棍法早已烂熟于胸,自奉师命要抓住胡睦,清理门户以来,已想好了同胡睦交手时怎么乘间抵隙,制其死命,胡睦却从来没想过对付樊伯康,所以三招两式,樊伯康便将胡睦拿下了。
  如以真实武功而论,攀伯康虽然也胜过胡睦,但那铜棍将军胡睦久闯江湖,也非易与之辈,恐怕至少也需六七十招以上才能将他制伏。
  当下樊伯康把胡睦丢到小丘顶上的乱草丛中,才仔细打量周围的战况,已知倭寇败局已定。
  这支倭寇受到明霞堡军前后夹击,此时已伤亡了两百余人,剩下的四五百人被明霞堡主堡、西堡和东堡中冲杀出来的人马三面追赶,又遭龚成、田万胜、鲍春风所领的伏兵从后堵住,已被团团围困,但仍在负隅顽抗。
  从正面追来的巴连、朱君实本来冲在最前,却被从倭寇核心处奔来的一个使铜锏的瘦高个儿迎头截住,战得甚为火炽。那瘦高个儿锏沉力猛,身法灵便,在巴连和朱君实两条软鞭的夹攻下,居然纵高伏低,忽进忽退,时时出锏反击,短时间内竟不见败象。
  倭寇也一齐返身猛扑,厉吼怪叫之声大作。
  明霞堡的堡丁个个骁勇,在人数上又占了优势,士气很旺,英勇异常,一队队地向前涌去,前扑后继,寸步不让,倭寇连冲数次都被打退。
  不过田万胜率领的那支西堡的伏兵,却也被倭寇拼命阻击,停顿了下来,冲不进倭寇的核心。
  田万胜正同那个柴管事生死相搏,柴管事的刀法尽管使得狠辣凌厉,但在田万胜十三截软鞭的砸、扫、抽、缠、点、戳、带诸般奇妙的招数频频攻击下,已被迫得倒跃侧闪,招架多,还手少了。
  这时从倭寇核心处忽然冲出两骑,一齐向田万胜亲来、这两匹马上的倭寇头目的打法既凶狠,又狡猾,与柴管事配合起来,着实极难对付。
  原来这两个倭寇头目都是纵马向田万胜笔直冲来。仗着马快刀长,又有居高临下之势,挥刀猛劈。一刀劈下后,更不恋战,仍然放马冲去,然后回马重来;那个管事也趁机进招。这样,田万胜这里就成了以一敌三,走马灯似的周而复始,反而缚手缚脚,落到下风了。
  田万胜部下的堡丁因包围圈已经缩小,被当面的倭寇一对一地堵住厮拼,后面的也难于插身上来。
  伏虎罗汉樊伯康看到此处心中着急,很想下去相助,又耽心自己走开后胡睦被人弄走;如把胡睦背在身上去厮杀,胡睦身材又很高大,驼他在身上又不便厮杀。正在犹豫不决时,忽见倭寇核心处忽然大乱,原来是龚成已经冲杀进去了。
  龚成凭着精妙绝伦的“过河刀法”和锋利无比的碧寒宝刀,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无敌,本就是对着倭寇中骑马的人冲去的。
  但那骑马的人却并非总是站着不动,时而投东,时而向西,时而又有竹树旗幡之类遮住了视线,往往失去踪迹。加上明霞堡的丁壮正在八方兜杀,四面合围,敌军有的反扑,有的顽抗,有的拼命夺路逃窜,狼奔逐突。一团团、一股股地在扭杀,呐喊怪叫声显耳。
  阵线已变得不清了,到处都在混战、真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
  龚成愈是接近骑马的敌人,便愈拦挡阻碍横生。这中间既有小股敌军的不断阻击遮拦,也多次遇到明霞堡穿来插去的自己人从旁奔来挡住了去路,甚至有次迎面奔来的敌军被龚成一顿快刀劈翻了六七个,其余的吓得四散逃开后;竟突然涌出了一队急急尾追而来的明霞堡堡丁,把龚成误认作挡道的敌人,围上来使枪棒齐上,刀斧横施。
  龚成怕误伤了他们,只得左闪右让,连呼“住手”,等这批追兵认清龚成是自已人时,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此刻龚成好不容易又发现敌人的五骑,正停在距自己三十多丈远处,正想腾身飞扑上前时,那五骑突然分开了,两骑向东急驰,两骑向西快驶,只剩一骑在那里徘徊。
  这倒使龚成踌躇起来,难以决定该向哪方追击。忽然那骑马兜了转来龚成眼力绝佳,已看清马上的正是那个五十上下,目光炯炯,太阳穴高鼓的紫面老者。心知此人必是这支敌军的魁首,立刻施展燕子三抄水的轻功,几个起落便已扑到那紫面老人马前数丈处。
  龚成身方落下,就有五名倭寇围扑上来,举刀猛砍。龚成早有防备,一招“倒海翻江”,碧寒刀连旋带扫,在精芒四射中响起了一片‘叮当、哎唷”之声,五把刀有四把已被削断,五人中两个断臂,一个落指。
  猛听那紫面老人暴喝“退开!”声音洪亮震耳,连龚成也是一惊。那人在马上指着龚成问道:“你是什么人?胆儿不小哇,竟敢孤身一人闯到老夫面前送死!”
  龚成眼光一扫,只见四面都是双手紧紧握刀,眼露凶光的敌军。情知自己飞身跃进,所带队伍当然被隔断在外,却也不怕,更讨厌这人一副大喇喇的狂妄劲儿,不禁冷笑说道:“我么,我姓龚名成,是堂堂的中华男儿,读圣贤书,行仁义事,走在哪里都用不着隐姓藏名!你又是何人?”
  那人傲然说道:“老夫黄恩,人称‘紫面虎’,二十年前就横行长淮一带!你这小子如不是个雏儿,就该听说过老夫的名号,赶快收刀下拜,老夫还可饶你不死!”
  龚成把碧寒刀一横,瞪目叱道:“你着的是华夏衣冠,说的是中国话语,却卖身投靠于倭寇,呸!真是国之蟊贼,无耻奸细,还有什么脸在公子爷面前卖狂卖老?什么‘老夫’,我看你正该叫‘老鼠’,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你还称甚么‘紫面虎’,倒十足的象只癫皮狗!就算你下马磕头,公子爷也不会饶你不死!”
  那紫面虎黄恩听得险些气破了肚皮,阴鸷地向一名倭寇小头目附耳说了几句,一跃下马,摘下双钩,对龚成劳笑道:“你小子会骂。来领死吧!”
  龚成大步抢进,一刀平刺胸膛。黄恩左钩疾沉,龚成右肘微缩,“抽撤连环”,刀尖斜指,迅扎黄恩的左腿。黄恩左脚后撤,身形陀螺般地一转,右钩取腰胯,左钩搭肩项,变招便捷,势如飘风。龚成俯身一冲,突然反臂运刀,“霸王卸甲”,斜劈黄恩右膀,解招还招。十分巧妙。黄恩跨步侧身,左钩啄印堂穴,右钩夺下阴,“上下交征”,招数也颇阴毒。龚成不闪不避,一招“满室生辉”,碧寒刀上扫下裹,直扑紫面虎黄恩中宫,摆明了是仗着宝刀犀利,硬削对方的双钩。
  黄恩哪敢硬接,赶紧向侧跃开,“铁牛耕地”,双钩掣动,改攻龚成下盘。龚成耸身高跃,“魁星踢斗”,直踢黄恩的面门,脚一落地,又是一招“醉蹬亭柱”,平踹腰腹,迫得黄恩连使“云里翻身、鲤鱼打挺”才险险避开,吃惊不小。
  这黄恩在前面的混战中曾与吕庆过了二十余招,已惊异于吕庆的招数之妙,内力之强。现在见龚成虽然年轻,却技艺精奇,刀光如虹,轻视之念顿去。暗叹无怪江湖中人都说明霞堡中高手如云,真是名不虚传,他却把龚成也认作明霞堡的门下了。
  黄恩武功本强,经验老到,自充任石门寨的总管后,又常得庄主陶博公的指点,内外功夫都有长足进展,当下尽展所学与龚成对攻起来。只见他双钩翻翻滚滚,时合时分,忽伸忽缩,拉、钩、锁、带、擒拿、砸、挑,稳准凶狠,章法井然。
  龚成尽管把刀使得快如飘风,碧虹电绕,对拆到四十多招时,刀锋也始终碰不到黄恩的刀锋。原来黄恩见龚成的那口刀碧莹莹地光芒灼灼,已知是削铁如泥的宝刀,加上亲眼看见他一招“倒海翻江”把几口精钢铸成的倭刀断为八截,哪里还敢去碰龚成的刀锋?一交上手他便小心翼翼,十分留神。有时双钩搭上龚成的刀背,也只是运足内力连粘带引,不敢使出翻绞的招术。
  这护手钩本是刀剑之类兵器的克星,但碰上了碧寒刀这种神兵利器,便反而受制了。
  两人你来我往。腾挪纵扑,各自出奇争胜,堪堪又互拆了二十余招。
  龚成突听一阵马蹄之声从旁边响过,随即又传来了“呜呜”的海螺声。那黄恩陡然狂吼,双钩齐出,右钩“金鸡点头”,左钩“夜叉深海”,恶狠狠地形如拼命。龚成急忙向右横移,闪开四尺。黄恩却趁此间隙伏身窜出八尺,再次腾身而起,“野雀投林”,又跃出两丈以外。
  龚成见他进招显虚,逃跑是实,暗骂:这老狗这般狡猾!立刻飞身追去。那黄恩第三次奋力一跃。竟准准地落到前面急驰的两匹马中的一匹上,他双钩已经放下,左手抱在马上那人的腰际,扭头后望,右手连挥,不断发出钢丸,劲道十足,呼呼有声地向龚成直射。龚成几个月前在鸡公山李家坞被五每黄蜂董富贵用袖箭隐蔽毒针暗算过,才吃过大亏不久,今见紫面虎黄恩又用暗器,哪敢怠慢?闪避格挡之间,不免十分小心,几次被迫停步,与那狂奔逃窜的两匹马的距离也就越拉越长了。那两匹马各队两人,据在鞍上的是两名倭寇头目,坐在他们身后的除了黄恩外,还有那个使锏的叫“瘦秦琼”韩占魁,他和丧门神柴友贤都是石门寨的管事,同为黄恩的助手。
  那两名倭寇头目曾受倭酋宫泽三郎的严令,要他们听从石门寨的指挥。黄恩见大势不妙,命他们趁自己与龚成拼斗时,先去通知韩占魁快撤,并以海螺为号知会自己。当下这四人驰到田万胜和柴友贤激战处的附近时,又从衣底掏出海螺“呜呜”地吹了起来。柴友贤和那两名纵马向田万胜来回冲杀的倭寇头目,闻声也不再恋战,一齐转身向来路奔逃。
  田万胜虽然立刻腾身追去,却被瘦秦琼韩占魁和紫面虎黄恩发出的抽箭、钢丸等接连挡住。其余寇军见指挥的头目已向外在奔逃去,也一齐奋力夺路,想脱出包围,明霞堡丁壮自然层层堵杀,处处尾追,战况更形混乱。这样一来,龚成和田万胜要不断避开纵横冲杀的自己人,反而更加落在黄恩等人之后了。
  伏虎罗汉樊伯康在那小土丘上,看到紫面虎黄恩等率领数十名凶悍的倭寇已冲出包围,向来路逃跑,明霞堡堡丁正忙于堵杀纷纷乱窜的大股残敌,龚成和田万胜虽然尾追而来,却相距还远。暗想:这时敌人急于逃命,自顾不暇,定然无人来解救胡睦了!当即把胡睦塞进矮树丛中,从侧面截了上去。
  樊伯康学了来时鬼神愁南廛对付倭寇骑兵的打法,掏出三支钢镖,未打人,先打马。抖手一镖,正正打在带头奔近的瘦秦琼韩占魁和一名倭寇头目共乘的那匹马的颈上,那马负痛,四蹄乱跳,把倭寇头目颠下了鞍。韩占魁见机得早,赶紧跳到平地。
  樊伯康第二镖打在紫面虎黄恩和另一名倭寇头目所乘的那匹马的后腿上,那马狂嘶一声,从路上向田野里征蹦乱跳地奔去。那黄恩却再也不顾还紧伏在马上的倭寇头目了,双手在他肩上一按,竟从马上斜身飞落到两丈以外,稳稳站定,连晃也没有晃一下,回身大喊“两位兄弟快撤!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愚兄与你们断后!”让过了韩占魁、柴友贤,冷然地盯着如飞赶来的樊伯康。
  樊伯康见他露了手上乘轻功,也自有了警惕,飞奔上前时,喝声“打!”一镖直射黄恩心窝,人随镖到,已扑到黄恩身前。
  黄恩斜跃三尺,让过飞镖,见樊伯康一刀直劈自己天灵盖,“跨虎登山”,向左侧身急跨,后喝一声“滚!”并指如刀,一招“玄乌划沙”,又快又狠地反手破向樊伯康右肋。
  这黄恩自侍艺高,见樊伯康单身一人追得太近,竟想把今天一肚子的恶气发在他身上,打算三招两式便要了樊伯康的命。
  殊不知樊伯康早有提防,成竹在胸。直劈的那招并未用老,突然右脚后撤,身形微转,“垂柳拂堤”,闪电般地挥刀斜切。惊得黄恩急忙收时翻身,一招“双撞掌”猛然按向樊伯康胸前,势挟劲风。
  樊伯康好象收刀不及 侧体后转,已是身俯背弓。
  黄恩心方一喜……只见樊伯康在黄恩掌力将发的刹那之间,忽然挺腰发劲,“维摩卧榻”,左掌顺势向上斜拍。这一招真是奇极险极,大出黄恩意料,只听‘砰”的一声,樊伯康已随着这一震之力,左脚大踏一步,站直了身子。那黄恩也被震得退出三步,他见机极快,趁势又倒跃到一丈八尺外,道声“明霞堡好功夫!多谢送客了。”连头也不回,接连纵跃,向外飞逃。
  黄恩今天迭遇高手,又把伏虎罗汉樊伯康误认为是明霞堡的门下了,这才收起了狂妄之念,只顾逃命。不多时,原在黄恩之后的另两名倭寇头目的马已越到前面,奔近梨树岗龚田等人预先埋伏下八十名弓箭手的地方。黄恩、韩占魁、柴友贤紧随其后,樊伯康又在三人之后穷追不舍,樊伯康之后龚成和田万胜并肩迅速赶了上来。那股随黄恩冲出重围的数十名敌军,被龚田两人追上时顺手撂倒了六七个,有的吓得四散逃命,现在只剩下十个左右,还莫名其妙地跟在龚田两人身后气喘吁吁地往前跑。
  埋伏在密林边的弓箭手远远望见两骑倭寇狂驰而来,后面还跟着长长一串人向这面逃来,立刻搭箭拉弓,作好了准备。等得近了,一声令下,箭发如雨、跑在前面的两名倭寇头目连同胯下的战马。顿时被射得象刺谓一般倒了下去。瘦秦琼韩占魁也身中四箭,胸腹洞穿,眼见活不成了。黄恩和柴友贤亏得并没有在前,躲闪甚快,倒没有伤着。
  紫面虎黄恩见这情形虽也惊慌,但他毕竟闯荡江湖的时间不短,性命交关的危险经历也不止一两次,勉强镇静下来后也没有了主意。回头吩咐柴友贤说:“路上有埋伏,不能硬闯。你不要慌,紧紧随我来,我们穿林而过!”迅速脱下长袍,腾身便向山脚一棵大树的树帽跃去,落到树上时又扑向另一树帽。
  下面“抵刷”地射出了七八枝箭,“疾如流星”,黄恩气自丹田运起内功,抖开长袍,竟如一块巨大的盾牌一般,纷纷扫落下去了。
  柴友贤也趁机展开轻功提纵术,学着黄恩的样子,踏枝穿叶,接连跃过树帽,窜进了林子深处。
  最先追到的樊怕康见他们飞身直扑林中,暗道不妙,正想跟踪追去,一排箭却突然向他射到,慌得他一个鲤鱼倒穿波,倒跃丈余险险避开。方一挺身站起,又是一排箭射来,樊伯康一招“回风舞雪”,用锯齿刀把身前的箭格开,大声喝止。
  这时龚成、田万胜已经追到,也出声招呼,弓箭手们才知射错了人。龚成等见黄恩和柴友贤已逃进密林深处,也只索罢了。
  到了未末申初,明霞堡才鸣锣收兵。
  不久吕庆派人把三个堡的执掌人等,以及“南北两掌”李飞军、陆安成等。都请到主堡议事厅相聚。
  在此之前,他已同冯先生、田万胜、龚成、樊伯康一起细细审问了胡睦一次。那胡睦开初还要充硬汉子,坚不吐实,装起一问三不知的模样。田万胜怒极,在他丝竹空、极泉、中府、天井、维道、阴谷六处穴位上,用吕阳老人所传的独门手法,或点或拍,或挤或按,使真力透穴而入。胡睦顿觉体内忽而如遭刀割针刺,疼痛异常,忽而奇痒耐挠。心慌气促,再也忍耐不得,只得竹筒倒豆子,把自己所知全部说出,吕庆等听了都觉骇异不已。
  原来石门寨庄主陶博公虽然武学渊深,功力非凡,却有两桩弱点,一是贪财,二是渔色。
  他师兄弟三十年前便与武林大豪神雕伍昆相识,交情很深,玉罗刹伍灵芝称他为叔,常有往来。伍灵芝同倭酋宫泽三郎勾结上后,因知宫泽三郎急需在沿海没置一个可以确保平安的据点,以便侦骑的往来、细作的出入、赃物的贮存、转运,以及危急之时潜藏隐蔽等。便怂恿宫泽三郎装作中国人化名贾森南,携带掠夺来的巨额金银珍宝,前往石门寨。托辞慕名求艺,请陶庄主指点武功,献上诸般物事。
  这宫泽三郎来往沿海甚久,中国话说得极为地道,加上伍灵芝从中竭力打圆场,诡称贾森南是广东巨富,实系诚心学武。
  陶博公虽然也知道未必如此,但这飞来的横财又舍不得不要,也就含糊收下。这贾森南住了几天,竟告辞而去。
  从此逢年过节,必有重金厚礼给陶庄主送来。有时还陪赠姿色可人的丫环数名。
  如此两年,陶博公自感过意不去,趁贾森南岁底来拜时,坚决询问他有何相求之处,宫泽三郎才慢慢吐露自己的真情实况和欲求陶博公助力的事。
  陶博公见利忘义,况且拿人手短,吃人口软,也便点头认可、铜棍将军胡睦本是宫泽三郎的得力细作,第一次送陶博公的礼物和两名美女便是由地押运的。所以个中详情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以后为了掩人耳目,倭寇每次登岸杀人越货,攻城掠色,都往往要去石门寨做一番佯攻不下的戏,所以石门寨是抗倭重镇的名声反而大著。其实这样做对于宫泽三郎倒是一举三得之事:一可以遮掩他和石门寨的关系;二既然打仗是假,还可以趁机让士卒休整;三可以将一时运不走的赃物,暗暗弄进寨中囤积一段时间。
  当玉罗刹伍灵芝、赛孟尝崔承佑和胡睦、万欣等人来到石门寨后,伍灵芝既是陶博公的世侄女,又是他的死党;胡睦久充宫泽三郎的爪牙,同恶相济,寨中机密大事尽得参与;崔承佑是个阔公子,对伍灵芝十分迷恋,对南廛万分痛恨,本好糊弄,加上是陶博公的徒弟,也是信得过的。
  唯独万欣是外人,更由于叔父万表既作过明霞老人吕阳的徒弟,又是现任南京中军都督,身兼剿倭重任,陶博公很不放心。那狡诈阴毒的玉罗刹伍灵芝挖空心思,便献上了一条毒计。
  正是:
  淑女良谋,直挂云帆济沧海
  伏兵尽出,敢教顽寇经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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