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侠女惩暴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他们也是坐小船跟缀下来的,知道动手时候船家不敢干涉,可是跟着必要发作起来,离开金沙崖下不远,就有水师营驻防的巡船,天黑夜间他们怕往回下赶走不开,所以钻天鹞子冯奎、水蛇乔天寿到了岸上,直奔金沙崖下逃去。

  这船上钱义和姜公子被冯奎砍伤,这两人全不是致命伤。那钱义被扎伤肩头倒在舱板之后,他虽说伤不轻,终因年富力壮,在这种生死关头,还支持得住,这事关系着主人全家性命,他当时咬着牙,不敢出声,匪徒出舱后,他已悄悄爬起,肩头的血一个劲地往外流着,匪徒穿上岸去。他更听到姜公子呻吟之声,知道姜公子尚没丧命,现在他可顾不得许多了,他跟着闯出舱门,钻天鹞子冯奎、水蛇乔天寿因为事主全伤在刀下,没有什么顾忌,上岸之后,走得不怎么紧,那乔天寿更向冯奎说道:“师兄,你可得仔细些,咱们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珠子别被他们换了,那个跟头我可栽不起。”冯奎道:“船头上我看了一下,不至于假,咱们前面清净地方仔细看一下。”这时钱义在狼狈负伤之下,竟自跟缀下来。

  这钱义,他认为这明珠被劫,老大人一家就等于置之死地,再没有生全之望,自己跟随公子,前去东川求救,夫人还一再相托,叫我照顾公子,如今遇到这种变故,虽不是我的力量所能预防,可是我和公子空着手回去,有何面目见大人和夫人,回到岷江也是看着他们死,还不如这时以死相拼。跟缀这匪徒,反正他们有落脚之处,只要天亮后,人多之处,我喊嚷起来,倘能把他擒获,把明珠夺回,岂不救了老大人一家性命,不顾自己身上伤痕的疼痛,在后面跟缀下来。这两个匪徒,钻天鹞子冯奎、水蛇乔天寿,认为事主已经全被打伤,这荒江野岸有谁来管闲事,两人决没急着逃走,所以钱义才得从容跟缀,走上金沙崖头。钱义从道旁的浓林密青中隐蔽着身形跟缀下来,钻天鹞子冯奎、水蛇乔天寿遂在一块大青石上坐下,两人全把兵刃放在身旁,冯奎把明珠的包儿取出来,就着月光把包儿打开,提着这串明珠,两人在仔细看,这种珠子的色泽颗粒,竟全不是平常所能看到的,冯奎、乔天寿赞美不断。

  那乔天寿说道:“二哥,此番我们卖了这么大力气,把东西得来,献给灶头,好歹得酬劳我们一番,真要是对我们没有一点酬劳,那可太冤了。”那钻天鹞子冯奎哼了一声道:“二弟,你别痴心妄想,咱们这个瓢把子,不是什么开眼的生儿,他认为咱们平日吃喝穿戴全是从他身上得来,应该给他卖命,临打发我们出来时,他不是把话垫在头里么,‘养军千日,用在一时’,我们卖命是应该的,把这串明珠献与他,咱们往后看,真要对咱们没有一点人心,趁早我们另打主意,难道在他灶头上还要吃一辈子么?此处不养爷,还有养爷处,咱们过去,江湖上不能立足,暂时在他这里潜踪避祸,稍避风声,现在咱们还怕什么。”这两人说着话,冯奎把明珠放在包上就要包起。

  钱义从道旁林木中已然转到近前,眼中看到钻天鹞子冯奎手中的明珠,他竟自不顾死活,猛然穿出去,向冯奎手中去夺明珠。钱义这种举动岂不自己送死,被冯奎一抬腿踢在他胸口上,倒在青石旁。冯奎把这串明珠掖在怀中,水蛇乔天寿已把劈水刀抓起来,这时钱义挣扎着往起一爬,乔天寿抡起刀来,朝着钱义的双腿上剁去。钱义翻身一滚,刀尖子已经扫在右胯上,又砍伤了三寸长一道伤口。钻天鹞子冯奎这时把摇山动抄起,向乔天寿道:“这小子真是自己找死,竟敢跟缀下来,索性把他料理了以除后患,一不做二不休,赶到船上把那个也结果了,叫他们落个痛快。”这钻天鹞子冯奎手黑心狠,他一俯身用摇山动就向钱义的后心扎去。

  就在这口短刀往下落之间,突在身旁崖头上一声轻叱,一条蓝影带着一股子劲风扑下来。钻天鹞子冯奎知道背后有人暗算,他把往下扎的式子往左一带,身躯由右往后一翻身,竟见一条黑影落在面前。仔细看时,竟是一个一身短装的少女,蓝绸子短衫,蓝绸子中衣,蓝绢帕包头,身形落下来,竟自呵斥道:“大胆匪徒,竟敢在金沙崖下图财害命,有你柳姑娘在此,岂能任你横行,还不把兵刃甩下。”钻天鹞子冯奎,见这姑娘赤手空拳,可是去边这道崖头高有三四丈,她竟往上面飞纵下来,这种身形巧快轻灵,定有一身极好的功夫。冯奎按着先下手为强的心,他猛往前一扑,掌中的摇山动,向这姑娘身上猛戳。这冯奎下手不算不快,可是这位小姑娘往身旁一闪身,左掌向冯奎脉门上便切,一扑身右掌也同时向冯奎胸前便击。冯奎一刀刺空,赶紧往下一矮身,肩头往左一斜,这口短刀往外一展,向这姑娘双腿上砍去,这位姑娘往起一纵身,窜起六七尺来,往旁一落。那水蛇乔天寿见突如其来的这位侠女,在赤手空拳之下,冯奎一连两刀没伤着她,知道是个棘手的人物了。他也一声不响往起一纵,掌中劈水刀,向这位侠女背上砍来,这位姑娘一翻身,脚下用“绕步盘旋”,反转到水蛇乔天寿的右肩头后,一掌向乔天寿的背上打来,乔天寿这一刀劈空,侠女的掌反向背上打到,往前一腾身,窜出丈余远。乔天寿已翻身,压着劈水刀向这边招呼道:“这位姑娘,咱们是各走各的路,我们弟兄在金沙崖下拾这个小买卖,与你什么相干?我们哥两个做好一碗饭,你要往碗里搁沙土,这个违反江湖道的规矩,我们岂能与你善罢甘休?你趁早报出‘万’儿来,也好打发你上路。”

  这位姑娘“呸”地啐了一口道:“你还口口声声是江湖道上朋友,你柳姑娘住在金沙崖,也不是一年半载,水旱两面的绿林道,没有敢在你姑娘眼下任意猖狂的,趁早把所劫的东西献出来,万事皆休,如敢倔强,恐怕你逃不出侠女柳贞贞的手去。”这水蛇乔天寿一听这姑娘报出“万”儿来,“岷江侠女”早有耳闻,不过他们这几年在自流井灶户上做活阎王邱桐凤的死党,从来没有在线上做过买卖,可以说跟她井水不犯河水,想不到今夜偏偏撞在她手内,恐怕决不能善罢甘休了,向冯奎招呼声:“并肩子,她敢挑咱们买卖,还不把她料理了,等什么。”冯奎答了个“好”字,两人一口摇山动,一口劈水刀齐扑上来,两下夹攻,齐往侠女柳贞贞身上便砍。

  这位岷江侠女一纵身,已经倒纵出丈余,口中叱了声:“胆大的匪徒,给你留面子,你们反倒不知自爱,要想以多为胜,叫你们尝尝柳贞贞的厉害。”说话间往蓝绸子短衫下一探手,抖出一条兵刃,竟是一条金丝索子枪。

  这时钻天鹞子冯奎,他仗着一身小巧功夫,在江湖道中出了名的身形轻快,脚下一点地,腾身而起,飞纵过来,递掌中摇山动,向侠女身上便扎。侠女柳贞贞右脚往后一撤,身形猛然一转,这条金丝索子枪已然抖起,金龙归海,这条枪抖得笔直,从上往下猛砸下来,冯奎掌中短刀扎空,索子枪到,忙往左一闪身。这时水蛇乔天寿也从右侧扑过来,他是连人带刀一砸下,身形往下一落,劈水刀向岷江侠女后脑上劈来,岷江侠女金丝索子枪砸空,后面的金刃劈风之声已到,左脚往后一滑,右腕子一带,这条金丝索子枪横卷过来,乌龙卷尾,反向水蛇乔天寿的双腿上缠来。乔天寿赶紧往起一提腰,腾身纵起,避开一枪。钻天鹞子冯奎挺身而进,从侠女的左侧转过来,递刀向肋上便扎,柳贞贞身形微闪,刀点着肋下扎空,左手抄金丝索子枪的枪身,甩枪头,向冯奎的面门上便扎,冯奎身形往下一扑,用力地一带,身形矮着一转,左腿用扫堂腿,向侠女双足上扫来,这侠女倒踩七星步,身躯往右换步移身,这金丝索子枪,猛然一挫腕子,反向冯奎的肩头上鞭打。冯奎赶紧一低头,索子枪带着风声,擦着他的头皮扫过去,水蛇乔天寿的劈水刀,趁势砍下来,侠女柳贞贞右脚往左一上步,身一斜,霸王卸甲式,翻索子枪往后卷,哗啰一声,这条金丝索子枪卷在乔天寿的劈水刀上。乔天寿再想撤刀哪还来得及,侠女柳贞贞往后一坐腕子,竟把劈水刀给他夺出了手,往起一甩这口刀,飞起半天,乔天寿往外一纵身。钻天鹞子冯奎身形往前一扑,他用足了力量,这口摇山动竟向侠女柳贞贞的左肋上猛戳来。柳贞贞左脚往外一滑,玉蟒倒翻身,左手一抄索子枪头,甩枪尾,这一下正打在冯奎的右肩头上,他这口摇山动几乎撒手,一斜身纵出去,侠女柳贞贞呵斥了声:“匪徒,就这么逃走,没有那么便宜的。”往下一矮身,身形还没纵起。钻天鹞子冯奎竟自一斜身,一支丧门钉直奔柳贞贞的咽喉,同时那水蛇乔天寿纵出去,也打出一块飞蝗石来,两边的暗器,不差先后。侠女柳贞贞向后倒着一纵身,这两件暗器竟完全从右肩头打过去。钻天鹞子冯奎,此时已紧自纵身,奔山坡下金沙崖逃去。

  侠女柳贞贞喝声:“你哪里走!”一扬手两粒五芒珠打出来,那冯奎身形正自纵起,哪里还躲得开,被五芒珠打伤了脊背,但是这种暗器轻,钻天鹞子冯奎还要挣扎回逃。这位岷江侠女,身形往起一蹿,一个燕子飞云纵的轻身法,如一线轻烟,已经扑到钻天鹞子冯奎的身后,这条金丝索子枪也随着抖起,往下一落,砸在山道上,碎石飞溅,这种声势逼人。侠女柳贞贞更厉声呵斥道:“你敢挣扎回逃,叫你立时丧命在索子枪下。”那冯奎哪还敢再逃走,一拧身,倒坐在山道旁,他却冷笑着向岷江侠女道:“二太爷落在你手中,杀剐存留,还不任你处治么,只管动手,二太爷决不会皱一皱眉头。”那水蛇乔天寿此时,已经逃出十余丈远,他念在江湖道义气,见冯奎已经落在人家手中,自己哪好逃走,遂也停身站住。岷江侠女厉声向冯奎呵斥道:“鼠辈,你劫夺人家珠宝还不献出来,难道等我动手么?”冯奎他哪肯就把那串明珠拿出来,冷笑说道:“你想要那串明珠么?二太爷在动手时早早抛了,你要命只管取,要珠子没有。”

  岷江侠女蛾眉紧蹙,杏目圆睁,说了声:“好大胆匪徒,生死已落在你姑娘掌握中,你还敢这么狡诈。”说话间把金丝索子枪已然回在腰间,立刻向冯奎厉声说道:“姑娘在江湖行道,不到万分不得已时不愿杀生害命,可是你这鼠辈,到此时还敢这么狡诈,柳姑娘索性成全你吧,我叫你不死不活,一辈子做个废人。”说着话右掌骈食中二指,往钻天鹞子冯奎的肩井穴上一指点去,冯奎那么强梁的汉子,竟自哎哟一声,肩胛骨已经卸了。岷江侠女还要伸手点他的右肩头,那冯奎实在忍不住劲了,并且知道这种手法的厉害,这种分筋错骨,只要手法用上,过一个时辰不给合上,这个人就要作废了。冯奎头上冒着汗,高声说道:“侠女请你住手,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已经栽在你手中,你又何必赶尽杀绝,我把珠子献给你就是了。”这钻天鹞子冯奎战战兢兢地伸手从怀中把那串明珠的包儿取出来,丢在地上。岷江侠女把包儿先捡起来,打开看了看。这时那钱义在先前侠女现身动手时,他知道自身的危险太多,不敢稍微挣扎,此时看两个贼人已经被侠女制伏,他竟忍着伤痛爬起来,踉跄走过来,往侠女面前一跪道:“你真是救命恩人,我们大人一家老幼能够活下去,全是侠女之赐。”钱义叩头不已。

  侠女柳贞贞把这个珠子包递给钱义道:“你看看短什么不短?”钱义看了看,向岷江侠女道:“就是这点东西。”侠女柳贞贞哼了一声道:“便宜了这匪徒。”一俯身把冯奎的左肩头抓住,右手往他肩头上一按,这冯奎也是江湖道横行的匪徒,今夜可算丢尽了人,侠女柳贞贞这一给他合骨,疼得他哎哟了一声,可是动手之间,骨环已经给他合上。侠女柳贞贞向他说了声:“鼠辈,从今以后,这岷江一带,不准你们在这条路上做买卖,敢背我言,定取你的狗命,趁早逃命去吧。”这冯奎挣扎站起,含羞带愧走出四五丈去,却回头来看了看,向侠女柳贞贞道:“女侠今夜你放我冯奎逃走,你不后悔么?大丈夫恩怨分明,我们到手的买卖,你硬给挑了,跟不共戴天之仇是一样,我冯奎是绿林道中好朋友,明人不做暗事,我有三寸气在,必报此仇,你要怕留后患,还不如现在把姓冯的结了,倒是干干净净。”这时岷江侠女柳贞贞却冷笑一声向冯奎道:“该死的鼠辈,姑娘体好生之德,饶了你这条狗命,你要想报仇,只管放开手,姑娘再遇到你时,也就是你灭亡之日,再敢放肆,我要给你留些暗记了。”钻天鹞子冯奎说了这几句场面话,他可再不敢说那些激怒侠女的言辞。只说了声:“后会有期。”踉跄地顺着山道往下走去。他那同当水蛇乔天寿,赶紧接应他,那冯奎这条左臂此时还不能动转,乔天寿扶着他,狼狈往金沙崖下逃去。

  这里岷江侠女向钱义招呼道:“珠宝依然物归原主,你们船既然在江边赶紧回去吧。”钱义忽然想起,惊惶失色地站起来,向侠女柳贞贞道:“恩人,事情可远不妥,我们的船就在江边,我家公子也被匪徒打伤,这两个匪徒逃下山去,路过江边,心怀不忿,就许再下毒手,我们公子又是半死的人,哪会逃出他们手去,我得赶紧回去。”岷江侠女听到义仆钱义的话,认为果然有些不妥,向钱义说了声:“我先行一步,要看看这两个匪徒是否尚不甘心,你要赶紧下山,不要耽搁才好。”柳贞贞也匆匆从山坡下飞奔江边。

  离着山下还有六七丈高,已经可以望到江边的一切,一眼瞥见那水蛇乔天寿,独自一人飞奔江边那条客船,那冯奎却顺着金沙崖向西逃去。侠女柳贞贞十分愤怒,脚下一点腾身而起,倏起倏落,已然扑了过来。那水蛇乔天寿也就是刚登船,侠女柳贞贞一个燕子穿帘式,身形飞纵起来,也往船头上扑去,就在这身形一落时,那水蛇乔天寿已然觉着,他故意的不回头,装作不知道侠女赶来,往前微一腾身,他已到了舱门口。侠女柳贞贞怒叱一声:“好个大胆匪徒,本姑娘掌下游魂,你还敢来送死么?”那乔天寿已个鹞子翻身,一块飞蝗石向侠女面门打到,相离的又近,他身形翻的疾,侠女紧自低头,飞蝗石擦着包头打过去,真是险到万分。可是侠女右肩头往后一甩一斜身,左掌竟向水蛇乔天寿的左肩头上打去,砰的一下,那乔天寿身形腾起,落入江心。侠女柳贞贞更要翻身窜下船去,追赶那乔天寿,水花一翻,那乔天寿往上一冒,踏着水招呼道:“好丫头,咱们今生今世这个别想解了,接着二太爷们的吧。”柳贞贞探手囊中,要用五芒珠伤他,他往下一沉,已经从水中逃去。

  这时钱义也从山坡那边跑过来,但是他带着伤疾驰,力量已经用尽,才到岸边,竟自一脚摔在那里,晕死过去。侠女柳贞贞忙把钱义扶了起来,连拖带架,架上船来,这岷江侠女招呼船家出来。出事后船家隐匿在后船,一个个动也不敢动,此时听到招呼的声音,更有水手们从船窗外望,看看匪党们果然全逃走了,这才由后舱出来。侠女柳贞贞叫他们点起灯火,进了大舱,只见姜英杰正在挣扎着从床铺那里站起,但是身上血迹染满,把钱义也放到舱中,侠女柳贞贞叫船家赶紧烧来热水,从囊中取出一个药瓶来,更取出一包药粉,先给姜英杰、钱义各服了三粒丹砂,然后又给他们里伤服药。钱义已然醒了过来,姜英杰此时也缓过气来,看到一位年轻的姑娘这么忙着给主仆二人治伤,姜英杰如在梦中,向钱义招呼道:“钱义,我们主仆二人还在人间么?”

相关热词搜索:闽江侠女

下一章:第九章 卖珠被陷

上一章:第七章 怀珠遇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