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世安献策
2024-08-07 作者：张梦还 来源：张梦还作品集 点击：
姚世安听说蒙古皇帝召唤，慌忙赶来，说道：“臣闻苦竹城已破，谨向陛下贺喜。”
“大家有喜。”蒙哥道：“苦竹虽破，汪德臣未知生死，朕心仍忧，姚公深明地理，此后当先进军何处，愿有以教朕。”
“不敢不敢。”姚世安忙道：“辱承下问，世安为陛下思之久矣。蜀中各地皆据城自守，不相救应，除台州兵将较多而外，野战之兵皆由蜀帅蒲泽之指挥，蒲泽之才华谋略远远不及余玠，他分兵三路，一路由都统制张大悦指挥，一路由安抚使杨大渊率领，分守剑门、灵泉山、大护山等处，蒲泽之亲自领兵攻成都，被纽璘将军迎头痛击，泽之全军覆没，杨大渊一败于纽璘，再败于陛下，剑门、灵泉、云顶各处皆为我军攻佔。如今大渊退守大护山，进退皆难。”
蒙哥听得连连点头，说道：“姚公说得很有条理，朕一听便能明白，为今之计宜先攻何处呢？”
姚世安道：“臣以为宜先攻王佐、徐昕镇守之长宁山，先取长宁山然后围攻大护山，杨大渊必然胆寒，遣一介之使郎可说大渊来降，杨大渊降，张大悦不得不降，则其馀大良山，石泉山亦非降不可，合州孤城难以持久，王坚、张珏也未必能飞上天去。故臣请陛下先攻长宁山。”
“说得有理，”蒙哥很诚挚的道：“姚公真是朕的姜尚孔明，姚公这一番话便轻轻将巴蜀送入朕手，胜过朕的十万雄兵了。”
蒙哥这番话本无别意，但姚世安听来却很刺心，他到底是宋朝将官，却把江山送给蒙古，不免心中有愧，脸上发热。
这时林文父子正骑马紧随着蒙哥，林文便插口道：“陛下，古时百里奚居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非贤于秦而愚于虞也，在用与不用耳。”
姚世安大为感激，忙道：“这位将军说得极是，臣居宋而宋亡，乃宋君不用臣故耳，陛下视臣片言胜于十万雄兵，非臣之能，乃陛下知人善用耳。”
他走过来对林文长揖到地，说道：“得足下片言，足可分在下他年之谤也。”
固然姚世安和百里奚人品不同，所居形势也不同，虞君不用百里奚这样的贤臣，合当亡国，宋君用谢方叔、徐清叟、姚世安这样的奸臣，也是合当亡国。
不过天下的草包决不会承认自己是草包，奸臣更不会承认自己是奸臣，明明是董卓秦桧，他还自己比为周公孔圣，算起来姚世安还算资国贼之中稍有廉耻的了。
这时苦竹城又傅来消息，说是“裨将赵仲献城投降，杨立拒战，被汪德臣杀了，张实败出苦竹城，汪德臣紧追，如今在乱山中交战。双方短兵相接，极为惨烈。”
蒙哥命大将八里赤速率精兵增援汪德臣，自己下了马，解鞍而坐。
大汗下马，诸将自然都下了马，林氏父子也下了马，在一旁侍立。
姚世安跪请道：“城池既得，汪大将军无恙，此乃第一喜事，臣恭请陛下回营，臣为陛下解说。”
蒙哥摇头道：“朕必留此以待诸将回，务使诸将知朕与之共甘苦也。”
姚世安叹息道：“陛下拥精兵良将，而犹刻苦若是，臣早知天下莫能敌也。”
蒙哥命林玉帮他脱下铠甲，又问姚世安道：“长宁山守将如何，地势如何，姚公知否？”
姚世安道：“昔年余玠立法，一向以二将会同州县文官共同守禦。长宁守将王佐，裨将徐昕最为悍勇，唯知县王仲最是胆小，王仲不准王佐屯兵县城，若我军一到，王仲必降。长宁山最险处为鹅岭堡，先攻佔此处，长宁形势尽收眼底，不难攻取。”
蒙哥点头称善，对姚世安敬礼有加。
这一次蒙哥确有耐心，汪德臣和张实在山上打了两天，他就在山下等了两天，直到最后报说：“恭甚陛下，张实已被汪将军生擒了。”
蒙哥才大大松了口气，下令收兵回营，命宋将各自休息。
十二、林玉的话
林氏父子返回自己的帐篷。
林文问林玉道：“玉儿，你侍候大汗虽然不久，却和他最亲近，你瞧他这人怎样？”
林玉摇头道：“我也说不上来，他这人很怪，我看到的大汗和你们见到的不同，简直就是两个人，和三个兀真一起的时候，他和悦可亲，差不多有神仙那么好，都怪他妈的董文蔚害人。”
林文愕然道：“关董文蔚甚么事。”
“他妈的。”林玉道：“我差不多要把皇帝弄明白了，董文蔚忽然闯帐，皇帝一下子就变成他妈这个样子了，古里古怪在野地里挨冻受饿，他忘了那三个兀真了，只有娘儿伴着的时候，皇帝成了好人，差不多有神仙那么好，得，一打仗又完了。”
“他怎么个好法呢？”
“那时候他说的都是真话，心里的话。”林玉道。
林文皱眉道：“难道他和将军们说的不是真话么？”
“真话很少。”林玉道：“董文蔚打苦竹城打了十三天，他有十二天差不多全忘了打仗的事儿。到了苦竹城时，他又变了另一个人，大伙儿见皇帝吃苦，全都打心眼里当他真的爱护士卒，同甘共苦，真他娘的活见鬼，他一回三个兀真那里，甚么汪德臣、董文蔚他全忘了。”
林文道：“玉儿，大汗喜欢你，才给你见到他另外一面。多大的官，多要紧的人也休想见到另一边那个大汗，这也是你的福份。”
林玉叹了口气：“我要没有见到那个大汗倒好了，他这一边也不坏，可是爹，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受，你不知道他撒谎，可我知道，但我敢拆穿么，前天他和汪德臣争得多逼真，汪德臣那小子一定感激得恨不能死了才好，只有我知道他决不会真的打头阵，他不会去干这种傻事，六七万人全给他骗了。”
“这不能怪他。”林文道：“古代名将使用权术的很多，远的不说，本朝的狄青就经常用计骗自己的兵将。”
“爹说得是。”林玉道：“他在旷野荒郊等了两天，说是不放心汪德臣。汪德臣以为皇帝真的那么惦念他，得不到准信就不能吃，不能睡，知道他打了胜仗，皇帝才放心了。哼，想的挺美，别说那一边的大汗，就算这边这个混蛋皇帝，他心中的林玉就比汪德臣强十倍，林玉有好处给大汗，你姓汪的只会给他找麻烦。”
三大之后，入蜀的蒙古大军在大剑山下列队，蒙哥立马九足白旌纛之下，说话的声音很平静：“善战的巴图鲁们！朕本欲早些停战，奈何宋兵不肯迎降，以此不得不战，这是霸王弓，我持此弓为你们开路，围长宁山，攻鹅岭堡，斩王佐、徐昕，取昭化再平长护，扬我蒙古不败军威，走吧！巴图鲁们。”
白马像一朵云，带着蒙古皇帝走了，林氏父子急忙策马跟上，随后是汪田哥的护卫兵马也保护着三位兀真和宫女们，再后面便是八里赤、汪德臣、董文蔚的大军，声势极为浩大。
等在前面的是一座连一座的高山，一座又一座的坚城。
余玠虽死，但他的心血并非完全白费，许多人才都能够人尽其用，宋将之中人才不少，许多城池都深沟高垒。善战的蒙古兵会遇到相当顽强的抵抗。
这位英武有智的蒙古大汗没有想到，等在他前面的城池是不易征服的，当然更不会想到他不能活着回到蒙古的京城黑林。
当然，未来之事，又有多少是意料得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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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有喜。”蒙哥道：“苦竹虽破，汪德臣未知生死，朕心仍忧，姚公深明地理，此后当先进军何处，愿有以教朕。”
“不敢不敢。”姚世安忙道：“辱承下问，世安为陛下思之久矣。蜀中各地皆据城自守，不相救应，除台州兵将较多而外，野战之兵皆由蜀帅蒲泽之指挥，蒲泽之才华谋略远远不及余玠，他分兵三路，一路由都统制张大悦指挥，一路由安抚使杨大渊率领，分守剑门、灵泉山、大护山等处，蒲泽之亲自领兵攻成都，被纽璘将军迎头痛击，泽之全军覆没，杨大渊一败于纽璘，再败于陛下，剑门、灵泉、云顶各处皆为我军攻佔。如今大渊退守大护山，进退皆难。”
蒙哥听得连连点头，说道：“姚公说得很有条理，朕一听便能明白，为今之计宜先攻何处呢？”
姚世安道：“臣以为宜先攻王佐、徐昕镇守之长宁山，先取长宁山然后围攻大护山，杨大渊必然胆寒，遣一介之使郎可说大渊来降，杨大渊降，张大悦不得不降，则其馀大良山，石泉山亦非降不可，合州孤城难以持久，王坚、张珏也未必能飞上天去。故臣请陛下先攻长宁山。”
“说得有理，”蒙哥很诚挚的道：“姚公真是朕的姜尚孔明，姚公这一番话便轻轻将巴蜀送入朕手，胜过朕的十万雄兵了。”
蒙哥这番话本无别意，但姚世安听来却很刺心，他到底是宋朝将官，却把江山送给蒙古，不免心中有愧，脸上发热。
这时林文父子正骑马紧随着蒙哥，林文便插口道：“陛下，古时百里奚居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非贤于秦而愚于虞也，在用与不用耳。”
姚世安大为感激，忙道：“这位将军说得极是，臣居宋而宋亡，乃宋君不用臣故耳，陛下视臣片言胜于十万雄兵，非臣之能，乃陛下知人善用耳。”
他走过来对林文长揖到地，说道：“得足下片言，足可分在下他年之谤也。”
固然姚世安和百里奚人品不同，所居形势也不同，虞君不用百里奚这样的贤臣，合当亡国，宋君用谢方叔、徐清叟、姚世安这样的奸臣，也是合当亡国。
不过天下的草包决不会承认自己是草包，奸臣更不会承认自己是奸臣，明明是董卓秦桧，他还自己比为周公孔圣，算起来姚世安还算资国贼之中稍有廉耻的了。
这时苦竹城又傅来消息，说是“裨将赵仲献城投降，杨立拒战，被汪德臣杀了，张实败出苦竹城，汪德臣紧追，如今在乱山中交战。双方短兵相接，极为惨烈。”
蒙哥命大将八里赤速率精兵增援汪德臣，自己下了马，解鞍而坐。
大汗下马，诸将自然都下了马，林氏父子也下了马，在一旁侍立。
姚世安跪请道：“城池既得，汪大将军无恙，此乃第一喜事，臣恭请陛下回营，臣为陛下解说。”
蒙哥摇头道：“朕必留此以待诸将回，务使诸将知朕与之共甘苦也。”
姚世安叹息道：“陛下拥精兵良将，而犹刻苦若是，臣早知天下莫能敌也。”
蒙哥命林玉帮他脱下铠甲，又问姚世安道：“长宁山守将如何，地势如何，姚公知否？”
姚世安道：“昔年余玠立法，一向以二将会同州县文官共同守禦。长宁守将王佐，裨将徐昕最为悍勇，唯知县王仲最是胆小，王仲不准王佐屯兵县城，若我军一到，王仲必降。长宁山最险处为鹅岭堡，先攻佔此处，长宁形势尽收眼底，不难攻取。”
蒙哥点头称善，对姚世安敬礼有加。
这一次蒙哥确有耐心，汪德臣和张实在山上打了两天，他就在山下等了两天，直到最后报说：“恭甚陛下，张实已被汪将军生擒了。”
蒙哥才大大松了口气，下令收兵回营，命宋将各自休息。
十二、林玉的话
林氏父子返回自己的帐篷。
林文问林玉道：“玉儿，你侍候大汗虽然不久，却和他最亲近，你瞧他这人怎样？”
林玉摇头道：“我也说不上来，他这人很怪，我看到的大汗和你们见到的不同，简直就是两个人，和三个兀真一起的时候，他和悦可亲，差不多有神仙那么好，都怪他妈的董文蔚害人。”
林文愕然道：“关董文蔚甚么事。”
“他妈的。”林玉道：“我差不多要把皇帝弄明白了，董文蔚忽然闯帐，皇帝一下子就变成他妈这个样子了，古里古怪在野地里挨冻受饿，他忘了那三个兀真了，只有娘儿伴着的时候，皇帝成了好人，差不多有神仙那么好，得，一打仗又完了。”
“他怎么个好法呢？”
“那时候他说的都是真话，心里的话。”林玉道。
林文皱眉道：“难道他和将军们说的不是真话么？”
“真话很少。”林玉道：“董文蔚打苦竹城打了十三天，他有十二天差不多全忘了打仗的事儿。到了苦竹城时，他又变了另一个人，大伙儿见皇帝吃苦，全都打心眼里当他真的爱护士卒，同甘共苦，真他娘的活见鬼，他一回三个兀真那里，甚么汪德臣、董文蔚他全忘了。”
林文道：“玉儿，大汗喜欢你，才给你见到他另外一面。多大的官，多要紧的人也休想见到另一边那个大汗，这也是你的福份。”
林玉叹了口气：“我要没有见到那个大汗倒好了，他这一边也不坏，可是爹，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受，你不知道他撒谎，可我知道，但我敢拆穿么，前天他和汪德臣争得多逼真，汪德臣那小子一定感激得恨不能死了才好，只有我知道他决不会真的打头阵，他不会去干这种傻事，六七万人全给他骗了。”
“这不能怪他。”林文道：“古代名将使用权术的很多，远的不说，本朝的狄青就经常用计骗自己的兵将。”
“爹说得是。”林玉道：“他在旷野荒郊等了两天，说是不放心汪德臣。汪德臣以为皇帝真的那么惦念他，得不到准信就不能吃，不能睡，知道他打了胜仗，皇帝才放心了。哼，想的挺美，别说那一边的大汗，就算这边这个混蛋皇帝，他心中的林玉就比汪德臣强十倍，林玉有好处给大汗，你姓汪的只会给他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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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之后，入蜀的蒙古大军在大剑山下列队，蒙哥立马九足白旌纛之下，说话的声音很平静：“善战的巴图鲁们！朕本欲早些停战，奈何宋兵不肯迎降，以此不得不战，这是霸王弓，我持此弓为你们开路，围长宁山，攻鹅岭堡，斩王佐、徐昕，取昭化再平长护，扬我蒙古不败军威，走吧！巴图鲁们。”
白马像一朵云，带着蒙古皇帝走了，林氏父子急忙策马跟上，随后是汪田哥的护卫兵马也保护着三位兀真和宫女们，再后面便是八里赤、汪德臣、董文蔚的大军，声势极为浩大。
等在前面的是一座连一座的高山，一座又一座的坚城。
余玠虽死，但他的心血并非完全白费，许多人才都能够人尽其用，宋将之中人才不少，许多城池都深沟高垒。善战的蒙古兵会遇到相当顽强的抵抗。
这位英武有智的蒙古大汗没有想到，等在他前面的城池是不易征服的，当然更不会想到他不能活着回到蒙古的京城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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