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再入山庄,有心窃灵药;追奔郊野,飞石遇奇人
2020-12-21  作者:张梦还  来源:张梦还作品集  点击:

  原来前面正有一个少年急急奔走,一听后面有人追赶急忙止步回身。
  张凌云一见这人身上装束乃是金蝎教打扮,再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前日阵前被董飘香林红梅等人擒住的教徒。
  张凌云盛气问道:“你这厮要往哪里去?”
  原来这皮玉虽然是被薛绛树等人擒住的,伹张凌云为人一向大意,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谁知皮玉闻言却冷笑一声,说道:“怎的你们说了话又不算?”
  张凌云厉声道:“你这厮嘴里要放明白些。”
  皮玉道:“谢大侠,夏道长今日放我回去,还有书信命我交给师父,你们又追来干什么?”说罢一扬手里书信,说道:“不信你看,这不是书信么?”
  张凌云接过手一看,果然信封上写着:交吴教主亲拆。薛绛树赶上来道:“想来是大师兄谢二哥他们约战的书信,咱们且别管这些闲事,办自己的正事要紧。”
  这一来张凌云也不好怎么样,只得挥手命皮玉自去。董飘香便道:“这人是给咱们擒住的,便是放他回去,也该知会咱们一声才是呵。”
  张凌云摇手道:“现在没有时间计较这类小事了。快些走吧。”
  于是众人一径直奔斜阳庄而去。
  来到昨日闻箫之处,薛绛树便放慢了脚步,不住东张西望。
  张凌云问道:“你看些什么?”
  薛绛树道:“我想起昨日吹箫那人有些古怪,不知是什么路数?”
  林红梅便道:“你管他什么路数?咱们赶快把正事办完,早早赶回去,你忘了明日便是石林决战之期么?”
  薛绛树道:“不是呵,我一直想不通这人是干什么的,我怕咱们办事的时候,他会乘机插手。”
  张凌云不耐烦道:“用不着这样畏首畏尾,他便插手又待怎么?难道我还会怕他?”
  薛绛树想了一想,便进;“那么咱们走吧。”
  张凌云道:“今儿我不必在此等候么?”
  薛绛树道:“不必了,不过咱们还是稍为布置一下。”说罢又向每人附耳嘱咐了几句,这才下山直投斜阳庄而来。
  老远便已看见杨德志倚门而望,见了薛绛树忙跑上来道:“薛叔叔来了?”
  薛绛树笑道:“来了,你师傅呢?”
  杨德志笑道:“他老人家正等得着急呢,他怕你不来了。”
  薛绛树笑道:“我怎么会不来?”说着便携了杨德志的手走入去。这时狄健已亲自迎了出来。拱手道:“薛姑娘真信人也。”
  薛绛树赶忙还礼道:“岂敢对老前辈失信?”
  狄健看见薛绛树背后随着一个美貌道姑,背插长剑,眉宇间流露出一股英气,令人不敢逼视,情知是青灵四女中的人物,便问道:“这位是谁?薛姑娘替在下引见引见。”
  薛绛树呵了一声道:“这是我三师姐张凌云。”又道:“三师姐,你快来见过狄老前辈。”
  张凌云打了个稽首,狄健赶忙弯腰笑道:“原来是屠龙仙子,老朽久闻大名。”
  张凌云含笑道:“贱名何足挂齿,昨日蒙尊驾替敞师妹治愈了毒伤,今儿特来道谢。”
  狄健口说道:“这哪里敢当?”一面朝袁孤凤脸上一望,不觉愕然,暗想:“昨儿我与她服了玉林宝液,怎的今儿气色如此坏法?这事有些古怪。
  薛绛树已看出他面色有异,便笑道:“狄老前辈,我们入内叙话吧。”
  狄健忙笑道:“是,是,诸位请堂上坐。”说着肃客前行。
  一行人在堂上分宾主坐定,杨德志献茶之后,狄健不等薛绛树开口,便先说道:“我看袁姑娘今日气色极坏,照理我这玉林宝液乃是以天下难得的奇珍异药,配合而成,虽不敢能够起死回生,但确是极有奇效。岂有服用以后,反而气色比从前更坏,此事可罕。倒令在下有些不解了。”
  薛绛树肚里暗笑,但却装出满面愁容,笑道,“是呵,我们也有些不解呢,也许是小师妹体质太弱了,或是药不对症也未可知。”
  狄健笑道:“万无此理,薛姑娘不必多虑,待我再替袁姑娘诊治一回便了。”
  薛绛树举手道:“我们一再劳烦老前辈,真对不住,老前辈医道高明,必有补救之方。”
  狄健聪明绝顶,早已听出她弦外之音,但也不愿多所分辩。当下扶起袁孤凤,进入内室。
  薛绛树也跟了进去,一眼见那倚天剑正挂在壁上,心头暗喜。
  当时狄健略为问了袁孤凤几句关于病情的话,便对薛绛树道:“薛姑娘请堂上坐吧,在下少时便来相陪。”
  薛绛树笑道:“老前辈,今儿我特地约了三师姐来,皆因她的和合剑法比我高明许多,如今我们将灵蛇剑也带来了,正好请老前辈指点一下。”
  狄健笑道:“这是什么话?薛姑娘太过于客气了,在下即刻就来。”
  薛绛树退到堂上,向三人一打眼色,董飘香,林红梅皆起身宽去外衣,薛绛树也把罩袍脱了,杨德志在旁咦了一声道:“你们脱衣服干吗?”
  薛绛树笑道:“咦,我们不是说了今天来演习和合剑法么?脱了衣服方好耍宝剑呵。”
  杨德志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当你们要打架呢。”
  薛绛树微微一笑,便又转身走进屋去。掀开门帘叫道:“狄老前辈,我家三师姐还另有要事,等不及啦,你倒是先看看她演习一遍剑法,回头再来给小师妹治伤也可以的。”
  彼时狄健正从柜里拿了两瓶药物出来放在桌上,闻言便笑道:“这样也好。那么我回头再替袁姑娘治伤吧。”
  薛绛树忙对袁孤凤用目示意,袁孤凤只得故意呻吟一声,说道:“我如今疲倦得很,不想走动。”
  薛绛树忙道:“那么你就先躺一会儿也好。”又对狄健道:“老前辈最好把这些药物和那口倚天剑带在身边。”
  狄健诧异道:“咋儿薛姑娘不是说过,和合剑法非灵蛇剑不能运用么?又带倚天剑去干什么?”
  薛绛树笑道:“不是呵,想这口倚天剑价值连城,你这地方又不是高墙大屋,万一有歹人小偷混进来偷了去,那时怎办?”
  狄健冷笑道:“我这地方虽无高墙深壕,但也未必有这样大胆的贼人,敢来我这儿偷盗,这几瓶药本是给袁姑娘服用的,别人偷去也没用。”说着将柜门上了锁。和薛绛树两人走了出来。
  张凌云起立笑道:“我看老前辈这院落里也还宽敞,正好研究剑法。”
  狄健摇手道:“敞庄后院有专门练武的地方,请诸位移步到后来吧。”又回头对杨德志道:“你进去侍候袁姑娘去,要茶要水可不许躲懒,如果我回来见你不在跟前,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杨德志生性最喜练武,今见师傅不许他去薛绛树等人演习剑法,心里大为不高兴,但又不敢违背,只得噘起嘴答应了。那神色之间,显得十分勉强。
  薛绛树看在眼里,心头暗暗高兴。
  众人来到外面演武场上,这儿正是昨天杨德志打拳的地方。
  狄健笑道:“诸位看这里怎样?”
  张凌云笑道:“极好!”又对狄健合掌道,“昨日敝师妹回来谈起,道她已许诺过传授这和合剑法,故此贫道今儿才敢班门弄斧,还望老前辈不要见笑。”
  狄健忙道:“张女侠肯代薛姑娘传授在下剑法,已是感擻不尽,为何还这样客气?便请宽衣吧。”
  张凌云摇头道:“不必。那么晚辈放肆了!”说罢从背上抽出灵蛇宝剑,笑道:“我们青灵观用的宝剑与一般稍有分别,所以不得不多说几句。”
  狄健笑道:“正要听女侠讲解。”
  张凌云面带微笑,左手食中二指搭在剑尖上,微一用力,那剑尖便弯屈过来,直达剑柄,倒好似握着一个铁圈。张凌云手指一松,刷的一响,剑身反弹得笔直,剑尖还微微恍动。
  张凌云笑道:“老前辈清楚了么?普通一般宝剑,劲道在腕,这种软钢蛇灵剑,劲道却在手指的关节上,故此我们的剑法都以快速轻灵为主。和合剑法乃家师所创,使用起来较普通剑法要快上将近一倍,所谓剑剑成双,故此名叫和合。”
  狄健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大约因此剑是软钢铸造,力道大概以阴劲为主。”
  张凌云笑道:“老前辈说得不差。其实这套剑法倒也不难,只是这阴劲的收发自如上却是难的。”说罢便一招一式的演给他看。从“和合连环”起,一直演到“剑斩双龙”为止,将前段二十一式一口气演完。
  狄健明知这和合剑法是青灵观的镇山之宝,除了与人对敌交宇以外,几时会这样一招一式的演习给外人看。因此在张凌云演习时,他全神贯注,生怕漏掉了一招半式。
  在张凌云潢完前段二十一式之后,便将灵蛇剑递给狄健道:“晚辈斗胆请老前辈演习一遍,看还有什么脱漏之处没有。”
  狄健道:“正要请张女侠指教。”说着接过剑来,就照张凌云方才演过的招式,练了一遍张凌云又替改正了几处。
  这时薛绛树董飘香林红梅三人正站在一旁观看,藓绛树偶一回头,看见杨德志正蹲在菊园旁边,伸着头偷瞧,她暗想:有了这一半天,袁孤凤总该将那些用得着的药物收拾妥当了。便叫道:“我看老前辈已将这前段二十一式练熟了,三师姐倒是和他对上一趟剑吧。”
  张凌云闻言笑道:“这样也好,”便接过薛绛树的灵蛇剑来,对狄健道:“狄老前辈的功力武艺,自然不是我们后学可及,但我方才说过,这灵蛇剑的用法却与别柄宝剑不同,剌击运力也有些两样,如今我们且来对拆数招,要如此方能体会其中奥妙呢。”
  狄健心想:本来武学中人传授武功,师徒之间对拆过招,原是极重要的阶段,但她们传授这套和合剑法却本非心甘情愿,自己行事分明有些要挟意味,虽说武林名手向乘言出必行,但她们既已传授了二十来招,也就算可以交代过去了。致于自己将来上阵使用这套剑法,究竟能否得心应手?原和她们没有相干。何必这样仔细?看来这张凌云似乎太过老实。当下便笑道:“张女侠真个是诲人不倦,在下感激莫名,那么我便斗胆发招了。”
  张凌云微微一笑,双手抱着剑柄,道声:“请。”这时狄健也不再客气,左手剑诀一领,“双龙出海”,嗖的一剑刺出,同时劲贯指根,直达剑尖,只听嗡嗡微响,那剑尖弹出碗大银花,这一剑明明朝敌人胸前剌来,实际却兼挂两胁。
  好个张凌云,不慌不忙。见他剑刺出时,只身躯半转,宝剑一伸,一招“平沙落雁”,便轻轻将对方攻势封住,紧跟着皓腕一翻,斜身进步“天门扫落花”宝剑朝狄健下三路卷去。嘴里道:“武功不可拘泥,咱们过招不必规定用和合剑法,辅以别的剑法也无不可。”她口里说着话,手下却丝毫不缓,一见狄健退马招架,跟着变招成“灵蛇吐信”,一剑直指咽喉。
  这两招皆不是和合剑法里的招式,前者是“百花剑法”后者是灵蛇剑法里的,但张凌云将之揉合运用,却恰到好处。
  原来张凌云立心要伸量这狄健的功力,故此接过他一招功势之后,便突然采取攻势,有意要逼他拿出真章来。
  狄健虽然天资聪敏过人,但这套和合剑法到底是刚学会的,运用起来尚不十分纯熟,哪里敌得过张凌云这样凌厉的攻势?迫得接连使出“白猿过枝”和“仙猿摘果”两招,方才挡住。
  张凌云哦了一声,问道:“老前辈还会天台派的剑法么?”
  狄健道:“不错,我本来是出身天台门下。”
  张凌云道:“那更妙了,闻得天台剑法以纵跃敏捷见长,这灵蛇宝剑轻灵之极,正对天台功夫,你再接这一招试试。”
  说话之间,剑法骤变,连使“日月双照”,“钟鼓齐鸣”两招,刷刷刷刷接连四釗,杀得狄健着着倒退。
  你道张凌云何以一眼便能看出狄健是天台派剑客?须知武林中人,任凭所学如何驳杂,但对于本门扎根功夫,总要较别的武功要纯熟一些,平时过招研技,或许尚不大看得出来,但一到性命交关之时,便不得不念随心动,自然会使出本门中功夫来。
  青灵大师座下大弟子沈翠屏,向居天台赤城山,自不免要与天台派中名手互相往还,张凌云闲常也听沈翠屏谈起过,七灵真诀的第三项,“猿形”练气功夫的秘要,乃是被天台派得去,故此天台门下功夫,大体以猿形为主,因此她一见狄健连接使出了“白猿过枝”和“仙猿摘果”两招,而且手法纯熟,功夫老练,便已料到他和天台派必定有些渊源。
  狄健浸淫武技有三十余年,功力自然较张凌云深厚得多,但武功一道,除了功力之外,还得遇着明师指点教导,方有进益,所谓师高弟子强,青灵大师乃是当代武林怪杰,她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子,焉有弱者?再加以两人手中兵器皆是灵蛇宝剑,在张凌云是收发由心,纯熟之极,狄健平时从未用过,未免感觉甚不称手。迫得使出天台派的剑法来,方能打个平手。两人一连拆了五六十招,尤自分不出高下。
  这时狄健心里有些起疑。偶然掉头一苻,薛绛树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溜走,只余董飘香林红梅两人站在旁边,两人俱是手提灵蛇宝剑,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场里,好似一待张凌云抵敌不住时,便会加入助战的模样。狄健这时才有点明白事情不妥,急忙叫道:“张女侠住手,我有话说。”
  张凌云一笑收住。问道:“老前辈有什么吩咐?”
  狄健也不开言,身便朝屋里跑去。张凌云问董飘香道:“你五师姐呢?”
  董飘香笑道:“方才已和八妹两人溜出门去啦,那时你们两人都全贯注着比剑,谁也没注意到,我们也没出声叫破。”
  张凌云道:“快些走吧,还站着干什么?”
  林红梅用手一指:“那丛菊花后面还躺着一个人呢,三师姐替他解开穴道再走吧。”
  张凌云忙纵身过去一看,却是杨德志舞手扎脚地睡在那儿,心知必定是薛绛树干的事,忙替他解了穴道,带着董林二人逃出住去。
  且说狄健奔回去一看,见五个大药柜倒被打开了三个,桌上还摆满了药瓶,薛袁两灰早已踪迹不见。不由心里又惊又急,慌忙检视了一遍,除了治金蝎的几瓶药物被盗之外,连那瓶玉林宝液也被拿走了,这还不说,最令他痛心的却是一壶芦道家练气时服用的“小还绝阴丹”和练红砂掌洗擦用的“赤焰浆”也一并不见了。不禁暴跳如雷。
  再一拾头,墙上挂着的倚天剑也不翼而飞,这一急更是非同小可,一反身使朝外跑,打算到演武场里找张凌云拼命。
  谁知一到演武场里,张凌云等人已自去了,狄健怒发如雷,正待追赶,一回头却见杨德志畏畏缩缩的走来。
  狄健眼中生火,宝剑一扬,骂道:“你这该死的畜牲,我叫你看守那姓袁的丫头,你又跑出来干什么?”
  杨德志素来便有点怕师父,这时一见他气得颜色改变,生怕他会在气头上一剑结果自己,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地上,放声大哭,说道:“师父你别怪我呀,那薛叔叔……”
  狄健怒骂道:“放屁,她是你哪门子的叔叔?她们把你师父的宝剑和几瓶子药都偷走了,你知不知道?”
  杨德志已被吓的昏头晕脑,便顺口道:“知道,我亲眼见她们偷的。”
  狄健越发生气,骂道:“这就更该打死,既然你亲眼看见,为何不来告诉我?”
  杨德志哭道:“这不怪我呀,那薛……”说了半声,又不言语了。
  狄健问道:“为何不往下说?”
  杨德志想了一想,方道:“那姓薛的……姓薛的冒牌叔叔在我腰间戮了一下,我便不能够出声了。”
  狄健一听,方知他被薛绛树点了穴道,心想他小小年纪,自然不是薛绛树的敌手。便道:“如今你且去将那药物收拾起来,我自去寻那几个贱人算账。”说罢怒气冲冲的奔出庄门,头也不回的向前追去。
  且说薛绛树不声不响地整治了杨德志之后,跑进屋里,逼着袁孤凤将药瓶收拾起来,又取下倚天剑将柜门上铁锁砍落,选择了几瓶专治蝎毒的药物,做一包包好,背在背土,这才偷偷溜出庄去。
  袁孤凤脚上伤势虽已收口,但到底受伤新愈,仍然不免有些隐隐作痛,再加以一天半未曾吃饭,她如何禁得?跑了一阵,不禁又饿又倦,便道:“五师姐,我走不动啦,倒是歇歇吧。”
  薛绛树想了一想,笑道:“歇歇也好,咱们等三师姐她们来了以后再一同回去也无不可。”
  于是两人在竹林边上坐下。
  薛绛树抽出那口倚天剑来反复把玩,口里不住赞叹,心头得意到极处。袁孤凤却看得直绉眉毛。
  过了一阵,袁孤凤忽道:“五师姐,你说那狄先生会不会追来?”
  薛绛树头也不抬的答道:“我想他大约不会追来了,你问这个干吗?”
  袁孤凤道:“他丢失了这些药物,这口宝剑又被你拿走,他干吗不追来?”
  薛绛树笑道:“我想他大概这时已到阎王老爷处挂号去了罢!三师姐一向下手毒辣,未必容得了他?”
  袁孤凤听了先是一惊,接着又扁嘴道:“我才不信咧,三师姐虽然最恨恶人,但心地却是极好,极明白道理的,我想她决不会杀那狄先生。”
  薛绛树气得将宝剑一扔道:“这么说来,我是心地极坏,极不明白道理的人了。”
  袁孤凤脖子一扭,气忿忿的不理。恰在这时,对山竹林里却呜呜咽咽地响起了一阵洞箫声音,那音调凄凉已极,薛高二人皆同时吓了一跳。
  薛绛树手提天倚剑便待纵起,袁孤凤却一把将她拖住,在她耳边悄声道:“五师姐,你且别忙,这事有些儿古怪呢。”
  薛绛树也低声道:“是呵,咱们昨儿来时,也在这儿听见洞箫声音,你想看,这人每天跑到这儿来吹箫,内中必定有什么缘故罢。”
  袁孤凤想了一想道:“咋儿三师姐不是说过吗?她在这儿听见了箫声,又看见那绿毛刺猪,难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不成吗?”
  薛绛树沉思了半晌,说道:“咱们过去看看。”说罢便起身欲行。
  袁孤凤忙一把拉住,悄声道:“只怕不妥,如果别人不愿咱们去打岔,岂不讨场没趣?再说这荒山野地,咱们还是小心些好。”
  薛绛树看出她有点心怯,便安慰道:“不妨事的,便是对方武艺高强,三师姐她们也随后便会赶到,你怕些什么?”
  说罢便待赶去,袁孤凤面上仍有难色,低声道:“依我说还是别惹它的好。”
  薛绛树见她如此,本待等待张凌云等人赶到后再去察看,但禁不得那箫声悠悠扬扬,动听已极,确是按不住心头好奇,便将倚天剑交给袁孤凤,说道:“八妹,你伤势初愈,还是小心些好,你用此剑防身,咱们分两路包抄过去。”
  袁孤凤知道这位五师姐的脾气,既然三番两次要去察看,也许再拦阻便会令她生气,甚至政个儿跑去冒险,她思索了一阵,只得勉强答应。
  于是两人从杂草树丛之中,蛇行莺伏的朝那箫声发出之处行去。
  这时那箫声越发吹得来柔媚婉转,疾徐有致,真个说得上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四字。袁孤凤心里不禁暗暗称怪,心想我与五师姐两人虽然这样遮遮掩掩的行来,伹这儿有好几处地方,草树都不大容易遮掩身形,如果对方是武林高手按理早已应当察觉了。然而箫声并未中断过,反而比先前更吹得起劲些。难道这吹箫的人是瞎子?要不就是压根儿没把我们二人放在眼里?她终是小孩心性,这么一想,便止不住有些生气。心里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这吹箫人有多大能为?敢于如此目中无人?
  她这时一心要想将这箫声来源查个水落石出,先前的恐惧,早置诸脑后,倒一点也不觉害怕了。
  这当儿,她已来到近前,那箫声已近在咫尺。袁孤凤慢慢从树后伸出头来一看,这一下几乎吓得她叫出声来。
  袁孤凤眼前所见的,乃是树桠枝上横放着一支洞箫,奇怪的是这洞箫前后左右,均未见半个人影,然而那洞箫声音仍然一阵阵的发出,所不同的,只是先时的箫声乃疾徐有致,而这时却缺少那种抑扬婉转的韵律,只是发出一阵“呜……呜”的怪声,就如道士作法招鬼时吹的海螺一般。
  袁孤凤到底年岁太轻,几曾见过这等怪事?又加以在这种荒山野地,四顾无人,眼前这么一支能自动出声的魔箫,叫她如何不怕?一时间,只吓得毛骨耸然,额上出汗。
  她定了一定神,暗想这事真是邪门,如非亲眼见到,委实令人难信,难道这荒山野地,真个有妖魔鬼怪不成么?
  再转念一想,闲时常听人说,古剑可以辟邪,天幸这倚天剑在我手里,管它是妖魔不是妖魔,我且砍它一剑再说。
  她仗恃手里宝剑可以辟邪,胆量便大了许多,轻轻移前两步,觑得亲切,这时那“魔箫”仍然“呜……呜……呜……”的吹着,好像并不与她一样见识一般。
  袁孤凤又有些迟疑起来,心想:这就不对了,如说这只是一支平凡的竹箫,那么决不会自动发出声音来,如果这是一支通灵的“魔箫”,那么自己业已现身,持剑欲砍,它也应该有些知觉才对呵。
  又转念道:不好,这支小小的“魔箫”当中,不定藏有什么鬼怪哩,万一这一剑劈下,那鬼怪跳出来和自己捣蛋,那可怎么办?
  她正一人在此胡思乱想之际,忽见对面树丛中似有一人在向自己摇手招呼,仔细一看,却是薛绛树,她用手指一指那“魔箫”,又摇一摇手,示意不可轻举妄动,正在这时,忽听树林外有人说话之声,二人一听,正是三师姐张凌云的声音,俱各大喜,慌忙跑了出来一看,原来正是张凌云带着董飘香林红梅两人跑上山来,她们因找不着薛袁两人,正在着急哩。
  张凌云一见二人,便急道:“快走,快走,那恶扁鹊追来啦。”
  薛绛树道:“追来便怎么?干脆咱们姐妹下手把他做了,替世人除去一害。”
  张凌云摇手道:“这千万不可,依我说逃开算啦。”忽然一眼见了袁孤凤手里那口倚天剑,便咦了一声道:“怎么?你们当真把这口倚天剑盗来了?”
  薛绛树笑道:“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张凌云“咳”了一声道:“这可不大好,依我说,拿了他几瓶药也就算了,这口剑还给他吧。”
  薛绛树听了,心中大不为悦,脸色刚变得一变,忽听林中箫声又起,这次似比刚才更响得多,音调也不似先前那么柔细,竟带有杀伐之音,高亢凛冽,直有穿云裂石之势。
  张凌云陡然一惊,悄声说道:“这吹箫人竟有如此精深的内功,定是武林高手无疑,咱们倒要小心。”
  袁孤凤睁圆了一双秀丽的眸子,也压低了声音道:“好教三师姐得知,这吹箫的并非人类,我们当真得多加小心才好。”
  她这一说,董林两人不知就里,不禁面面相覷,张凌云也没听懂,便斥道:“又胡说了,怎么叫做吹箫的并非人类呢。”
  袁孤凤着急分辩道:“三师姐不知道,这是一支魔箫,它自己会出声的。”
  张凌云怒道:“胡说八道,你自己胆小,来到这荒山野地,心里害怕,所以疑神疑鬼,世上那有自己能发声音的魔箫?待我去看看。”说罢便转身欲去。袁孤凤忙一把拉住道:“去不得的,万一真有妖魔出来将你吃了,那时怎办?”说罢便绘声绘形的将方才自己看见的情形说了一遍。又说:“五师姐也看见的。”
  张凌云虽然不信鬼神之事,但她一向知道这位小师妹不会说谎,她既然说得如此活灵活现,想来也有几分属实,便掉头问薛绛树道:“她说的是真话么?”
  薛绛树点头道:“是不是魔箫,我也不敢说,不过那支箫的确有些古怪,它横放在树枝上,并没有人吹奏,却会自己出声音,这道理我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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