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佛寺探秘
2025-10-17  作者:宇文瑶玑  来源:宇文瑶玑作品集  点击:

  秦豪绝尘而去,神尼伸手拉开了车帘。
  她目光停在车前的孟老人身上,柔声道:“孟大哥,这秦豪的来历不是很可疑吗?”
  孟老人皱眉道:“庵主,老奴此刻可说完全迷糊了。”
  神尼笑道:“孟大哥因何迷糊了?”
  孟老人道:“这小子怎会知道老奴是谁呢?”
  神尼摇头道:“我也不懂啊!也许,他师父是你的熟人吧!”
  孟老人道:“除非这小子是陆巽传人,否则……”
  神尼忽然笑道:“孟大哥,我们的计划要不要稍作改变?”
  孟老人不过是个仆人身份,天远神尼竟然要征求他的意见行事,足见这位仆人在神尼心目中的地位了。
  孟老人稍一沉吟道:“庵主打算如何改变呢?”
  神尼道:“下手那批与会人物之事,大哥你一定十分不同意的了!”
  孟老人笑道:“若是同意,试想老奴又怎会告知那秦豪呢?”
  神尼格格一笑道:“我如是不想及孟大哥不同意,我也不会传声告知于你,要那姓秦的到‘知味斋’等候你派人送那请柬了!”
  孟老人神情怪异的凄凉一笑道:“老奴多谢庵主了……”
  神尼也忽然神色一黯道:“大哥,这么多年真是太委曲你了。”
  孟老人闻言,一双慈目之中,露出了闪闪的泪光。
  但是,他突地心头一凛,掉转了头,朗声一笑道:“庵主,咱们该上路了!”
  神尼也怵然一惊道:“是啊!大哥驾车赶一程吧!”
  孟老人手中长鞭一扬,吆喝了一声,两匹骏马已迈步前进。
  适时,那“鸠杖鬼妪”闪身自神尼车座中跃了出来,一手拉著“刀婆”的坐骑,翻身跃上自己的那匹马背,随在车后,缓缓而行。
  夕阳含山,大地一片沉寂,银川城堡依然不见踪迹。
  看来神尼一行,不到三更以后还进不了城。
  忽然,第一辆车中的“刀婆”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孟老人白眉一皱,大声道:“庵主,五姑可是伤得很重?”
  神尼沉声道:“五姑伤在‘两仪真炁’的掌力之下,只怕半年之内,已然无法与人动武了!”
  孟老人一叹道:“五姑那等个性不改,只恐将来还有更大的苦吃!”
  神尼忽地在车内大声叫道:“大娘!”
  “鬼妪”闻声,摧马赶了上来,低声道:“庵主有何吩咐?”
  神尼道:“你速速兼程赶进银川,通知那翁一鼎,替贫尼包请烟花少女两百名半个月,所需费用,由本庵支付!”
  魏大娘一楞道:“庵主包那娼门女子作甚?”
  神尼笑道:“到时你自会知道了,快去吧!记住要翁一鼎选那标致的姑娘们!”
  “鬼妪”皱了皱眉,应声道:“老身遵命……”一抖手将“刀婆”座骑的缰绳抛给了第二辆车座上的蓝衣村妇,两腿一夹,催动跨下骏马,如飞奔去。
  “鬼妪”一走,孟老人不禁低叹道:“庵主,你这么做好么?”
  神尼突然格格一笑道:“孟大哥,我求你别再阻止我了……”

×      ×      ×

  银川城的所有客栈,都被“武威镖局”包下来了。
  那秦豪进得城内,竟然连一宿之地都无法找得到了。
  他想得开得很,坦然一笑,拉着马就蹙进了城西的那座‘广武寺”,他想起了住庙。
  寺中的知客僧人一听说他是来寄居几日,顿时露出了为难之意。
  秦豪忽地一笑道:“大和尚,贵寺的方丈何在?”
  知客僧人皱眉道:“小施主,这事只怕见了方丈也无法通融的了!”
  秦豪笑道:“大师可否引导在下前去?允与不允也不令大师为难便是!”
  知客僧人无可奈何的将他引到了“方丈”,替他通报以后,室内立即走出一位年约八十出头的老和尚!知客僧人,面色十分紧张的跟在老僧身后。
  秦豪微微一笑,抱拳道:“老当家的想必是本寺住持大师了。”
  那名白眉秃顶的老和尚,打量了秦豪一眼道:“小檀樾要见老衲,不知有何见教?”
  秦豪笑道:“区区想打扰贵寺数日;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老和尚沉吟道:“小檀樾怎么称呼?”
  秦豪道:“区区秦豪!”
  老和尚白眉一皱道:“秦檀樾可是武林中人!”
  秦豪笑道:“无名之辈,算不得武林中人!”
  老和尚忽地摇头道:“小寺挂单的僧侣过多,恐已无处可供檀樾驻跸,老衲抱歉了!”
  秦豪笑道:“与人方便,即是与自己方便,大师佛门高僧,怎地竟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狭窄心胸,势利面孔?”
  那名知客僧人,此时只听得脸上大惊失色。
  自从他受戒以来,这还是头一遭听到有人胆敢对本寺方丈出言责骂。
  老和尚闻言似是楞了一楞。
  他忽地暴睁双目,精芒有如电射的瞪向秦豪,沉声道:“施主小小年纪,不怕这等说话,有伤天和么?”
  秦豪朗声一笑道:“大师,区区生平未曾有愧于心,亦未曾有负于人,更不想遁入空门,以赎当年之错,口舌上稍涉贱谑,怎会伤及天和?”
  老和尚被他这两句话,说得那红光满面的脸上,刹那间连连变色。
  秦豪好似未曾看见老方丈的神态,接口又道:“大师,区区来此,既非避祸,亦非寻仇,出家人慈悲为本,大师难道真个忍心容区区露宿街头,等那‘刀婆’索命,‘鬼妪’追魂么?”
  他这几句话说出口来,知客僧人听得自是茫然不解。
  可是,方丈却不但脸上变色,而是心头狂震了。
  白眉倏扬,大声笑道:“小施主好厉害的机锋,老衲心服了,请,请,方丈以内待茶!”
  知客僧人连忙道:“请,小施主请……”他这才叹了一口大气。
  秦豪却淡淡一笑道:“大师应允区区借榻贵寺了!”
  方丈合什道:“老衲有缘,才会遇到施主光临,请!”
  秦豪大笑道:“如此区区就打扰了!”迈步走进“方丈”。
  老和尚向那知客僧人道:“好好照顾这位施主的脚力,通知厨下备菜……”
  那知客僧人一面挥汗,一面连连应声而去。
  老和尚走进“方丈”时,秦豪正在浏览四壁书画,老和尚朗朗一笑道:“小施主请坐!”
  秦豪施礼逊谢道:“大师请先就坐!”
  这会儿他可礼貌周到了。
  老和尚在云床之上坐定;秦豪才在侧面一只锦櫈之上落坐。
  老和尚目光微转,笑道:“小施主的师门,老衲可否与闻?”
  秦豪笑道:“区区师门,恕难奉告!”
  老和尚似是意外的一怔,秦豪已接口又道:“大师不必诧异,家师与大师乃是旧识!”
  老和尚这才展颜笑道:“是了,尊师若非与老衲旧识,小施主又何能识得出老衲来历?”
  秦豪大笑道:“光慧大师的佛名,远播遐迩,区区相信,能够认出大师来历之人,恐怕已经没有几人的了。”
  原来这老和尚就是法缘满西陲家喻户晓的活佛光慧大师。
  光慧大师合什一笑道:“小施主说的不错,老衲自己也早已忘却昔日一切了!”
  秦豪陡地一笑道:“大师已得上乘功果,自是可以忘我,只怕那些牛鬼蛇神们,却不大容易忘记呢!”
  光慧大师慈目一闪道:“小施主语含玄机,莫非令师……”话音忽然一顿。
  原来是两名小沙弥进来送上香茗。
  容得两名小沙弥退去,光慧大师方始一笑道:“小施主,你适才曾经提到‘刀婆’,‘鬼妪’之名,是不是小施主已经发现这两位女魔头,直出江湖了?”
  秦豪一笑道:“区区一时兴发,已将那位‘刀婆’小予惩戒,大概在半年之内,这位女魔已经不能执刀伤人的了!”
  光慧大师陡地闭目合什道:“小施主此举,不啻积下十万善功,老衲为小施主贺!”
  秦豪笑道:“区区并无祈求善缘果报之心,尚求大师切莫为我念佛……”
  光慧大师低眉道:“为善不欲人知,方是大善,小檀樾此心,必获后福余荫!”
  秦豪笑道:“看大师今日成就,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语,载不我欺!”
  光慧大师白眉一扬,连声念佛道:“小施主此话,真又有些罪过了,我佛法谕,岂可容人轻疑?老衲盼小施主今后切莫再作此等语!”
  秦豪大笑道:“昔年‘白箭毒王’的豪气凶心,如今果真消尽了……”
  光慧大师陡地混身一震,念佛道:“小施主此话恕弟子昔年罪孽深重……小施主,老衲企求小施主勿再侈谈昔日可好?”
  秦豪淡淡一笑道:“大师,遁入空门,并非逃避人生,大师一昧不敢涉及过去,足见大师仍然过于执着,自生烦恼啊!”
  光慧大师慈目忽射神光,濛然凝视着秦豪,久久不言不动。
  秦豪一笑又道:“大师可是认为区区又作耸人听闻之语了!”
  光慧大师秃首连摇,长叹一声道:“小施主具大智慧,若能皈依,必成空门活佛!”
  秦豪听得怪笑连声道:“大师,你不就是有了活佛之谕的人么?区区自知尘缘未了,比不得大师,是以不敢有沾佛门净土!”
  光慧大师忽然闭目道:“施主,老衲明白了!”
  秦豪大笑道:“大师,势将有以教我了么?”
  光慧大师大笑垂帘笑道:“无可教也,施主已尽得我佛之心,老衲深谢施主棒喝盛情!”
  秦豪笑道:“不敢,大师忒谦了!”
  光慧大师含笑道:“那‘鬼妪’施主,是否已至银川?”
  秦豪笑道:“当在明日进城,不过,大师不必动容,她不是为你而来!”
  光慧大师叹息道:“种因得果,老衲死亦无憾……”
  秦豪陡地大声道:“大师,你可死不得!”
  光慧大师低声道:“西天乐土已近,施主怎地阻止老衲了?”
  秦豪笑道:“大师如要证果,至少得把三件大事办完!”
  光慧双目暴睁,叱道:“小施主,老衲已无俗虑,莫要拖我下水;再坠尘劫!”
  秦豪突然冷笑了。
  光慧大师道:“小施主,受何人所教?似是老衲已坠壳中了是么?”
  秦豪依然冷笑未语。
  光慧大师不禁皱眉道:“小施主因何生嗔?”
  秦豪正色道:“区区要笑你学佛未通,自残可耻!”
  光慧大师听得混身一震道:“小施主不嫌此言过甚伤人么?”
  秦豪道:“大师以为那‘鬼妪’既来银川,你正好让她出手送你涅槃,就算得上是因果已了么?”
  光慧大师道:“负者偿之,当然算得因缘已了,老衲不知有何不对之处?”
  秦豪笑道:“大师,佛曰渡世,佛曰降魔卫道,请恕区区要向大师请教,遁入空门以来,大师在这两件大事上,积了几许功果?”
  光慧大师陡然为之语塞,他可从来没想到这。
  四十年青灯黄叶,除了念佛修心,治病济人以外,他可没曾想到过如何降魔以卫道,如何渡恶以救世。
  是以,老和尚楞了,也惨了。
  显然,这个具大智慧的年轻人已击败了他那份以死而求解脱的心理了。
  秦豪目光在大师脸上转来转去,容得他发现大师神情稍稍平和,这才一笑又道:“大师,区区也许太过冒昧了!”
  光慧大师长长的一叹,合什道:“小施主言重了,老衲愧甚!愧甚!”
  秦豪闻言大笑道:“大师,这会你才真明白了!”
  光慧大师也微微一笑道:“多谢施主莅临之德!”
  老和尚话音一顿,又道:“小施主,你说老衲要办三件大事,不知是那三件大事?”
  秦豪笑道:“一为武林劫乱,二为大师本身恩仇,三——”他顿了一顿,又道:“这第三件乃是区区有所求教!”
  光慧大师道:“小施主的题目出得太大了!”
  秦豪笑道:“佛德广被,向以苍生普渡为愿,大师怎地又嫌大了呢?”
  光慧大师道:“武林劫运,老衲无从过问!”
  秦豪目光一亮道:“大师又在逃避了!”
  光慧大师道:“老衲退出武林四十载,悠悠岁月,怆然我心,小施主以此相责,真叫老衲百口莫辩!”
  秦豪大笑道:“大师错了,武林人物是永远不可能说出退出武林四字的!”
  光慧大师合什道:“小施主此语有些令人难懂了!”
  秦豪道:“大师果能深思,必可澈悟区区之意,试想武林人物之中,不外正邪二途;非是正长魔消,就是邪高正萎,大师昔日行事,尚或有跌入邪道之嫌,但一旦遁身空门,则可谓已然弃邪就正,眼下如有邪魔滋生,威逼正道豪杰,大师只怕也将卷入其中,你虽不想诛邪卫道,而彼等却必欲除你以助长魔威,则大师明哲保身之志,又将遇到何等后果呢?”
  光慧大师一笑道:“小施主是逼得老衲非出头不可么?”
  秦豪道:“区区不敢这么想,这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光慧大师沉吟半晌道:“小施主再说其二吧!”
  秦豪淡淡一笑道:“大师的个人恩怨,也是该了的时候了!”
  光慧大师道:“不错,已是该了的时候了!”
  秦豪道:“大师昔年与‘鬼妪’之情,拨诸常理,本无所谓,但大师却因此而遁身佛门,足见大师直是有疾于心……”
  光慧大师长叹道:“正是如此而作茧自缚,可悲,可叹!”
  秦豪陡地低声道:“大师如能见上‘鬼妪’一面,此事必可化解无疑!”
  光慧大师一怔道:“魏施主恨老衲已然入骨,小施主休要说得太过轻易!”
  秦豪大笑道:“白发盈头,青春已逝,皮囊之欲,儿女之情,又岂是大师这等年纪所可奢想?今日‘鬼妪’早已鸡颜鹤发,不复如当年美艳,大师若能睁目正视,彼此之心灵创痛,定可因岁月摧残而淡逝……”
  光慧大师闻言,不禁唏嘘良久。
  这一刹那间,老和尚对这位年轻人可谓钦佩得五体投地。
  他觉出秦豪的心胸,直追往古大圣大贤。
  终于,老和尚点头了。
  秦豪这才笑道:“其三,区区有事请教!”
  光慧大师合什道:“以小施主的智慧,照理不应有事不明,只怕老衲无从令小施主满意,空劳小施主浪费唇舌罢了!”
  光慧大师的谦虚,引来秦豪的朗声大笑。
  他摇摇头道:“大师,世间事有甚多令人难言之处,区区看别人的事,就比看自己的事要清晰不少。”
  大师笑道:“错非得失之念太重;小施主也不会有此想法,老衲承蒙施主看重,自当凝心静志,为小施主破此难题!”
  秦豪此时忽然双目一闭,低声道:“大师,昔年有位女侠,人称‘青虹仙子’的庄前辈,你老可知?”
  光慧大师的神情倏然大变道:“是庄秋娥女侠么?”
  秦豪道:“正是!”
  光慧大师道:“老衲认识,不知施主问她作甚?”
  秦豪道:“区区想查出这位前辈的下落!”
  光慧大师面色一黯道:“施主,庄女侠已经死了!”
  秦豪道:“大师可曾目睹?”
  光慧大师道:“庄女侠死在二十年前,那时老衲已然皈依我佛,自是不曾目睹的了!”
  秦豪道:“然则大师又怎地知道?”
  光慧大师道:“老衲乃是听人提及……”
  老和尚忽然白眉一皱道:“施主曾说这第三件大事,乃是你自己之事,不知施主与那‘青虹仙子’之间,有什么关连?”
  秦豪淡淡一笑道:“家师命弟子查明女侠死因!”
  光慧大师的白眉,忽然双锁,良久未曾说话。
  秦豪看得出来,那光慧大师似是正在思索着什么为难之事。
  是以,他不愿用话打扰。
  霎时,这小小的“方丈”之内,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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