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锲而不舍
2020-06-19  作者:云中岳  来源:云中岳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搜遍了四周半里方圆隐蔽角落,五个人一直就不敢分开搜索,五个人心事重重,忧心忡忡地向不远处自己的茅屋走去。
  其他几座茅屋的人,早已关门避祸,静悄悄地声息全无,门窗紧闭不见人踪。
  五男女鱼贯而行,老苍头走在前面,一面走一面说:“那家伙决不会一走了之的,在这里等他明攻暗袭,绝对讨不了好,咱们必须立即离开。”
  挟双股叉的人走在最后,哼了一声反对说:“不要被他的名头吓住了,咱们五个人足以埋葬了他,在此地与他决战,总比离开后被他跟踪搏杀好得多。”
  握着护手钩的人也反对撤走,大声说:“对,那家伙久走江湖,是追踪的能手,咱们一走,必须分开觅地藏身,那就……。”
  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吴玄冷酷的语音:“那就在黄泉路上没有伴了,打!”
  “哎唷……。”挟双股叉的人狂叫着向前一栽。
  “嗯……。”握护手钩的上身一挺,吃力地止步,艰难地转身。
  吴玄出现在后面两丈左右,剑并未出鞘。
  “你……。”握护手钩的人嘎声叫,全力将钩扔出,身躯也随之向前仆倒。
  变化好快。人影冉冉而至。
  针魔大喝一声,三枚毫芒丧门针向急速扑来的吴玄射去,针出手人往侧方伏倒,滚入草丛。
  吴玄从掷来的护手钩下方穿越,恰好接住仆下的护手钩主人,再长身而起向侧扭移,三枚毫芒丧门针,全射入护手主人的背心。
  他丢掉挨针的人,一声冷哼,长剑出鞘,但见电芒一闪,那位挥剑扑来的人一剑走空,自己的胸口却被电芒剖开了一条尺长大缝。
  同一瞬间,假竹箫吹出一枚化血吹针,射向他的小腹,速度惊人。
  一连串惊险的变化;几乎在刹那间连续发生,所有的反应皆出于本能,各自出手攻击忘却生死祸福,每一举动皆生死立判。
  吴玄剖开了挥剑人的胸膛,余势未尽,扭身出剑猛扑刚吹出化血针的老苦头。就在那一扭之下,未能完全躲开吹针的袭击,吹针贯入他的左跨外侧,总算避开小腹要害被贯入的危险。
  剑芒如匹练排空而至,势着电耀霆击。
  老苦头已没有机会重装吹针,箫离开嘴唇,本能地大喝一声,箫出云封雾锁绝招自保,迎向疯狂涌到的剑山,功贯箫尖潜劲山涌,内力修为十分惊人。
  剑箫的虹影在刹那间接触,可是,并未传出兵刃交击的接触碰撞声,假箫是特制的紫铜合金所制,注入神功内劲,挡刀剑足有余裕。
  箫挡不住剑,就在电光石火似的乍合间,剑虹突现扭曲的光影,硬从箫影的空隙中突入,人影乍分。
  瞬间的接触,生死已判。
  彭一声响,吴玄扑倒在地,已远出两丈外,再奋身一滚,便消失在芦苇草丛中。
  老苍头向前冲出八尺外,猛然丢箫止步消去冲势,双手抱住左胸下方心坎部位,慢慢身躯前俯,想叫叫不出声,大量的鲜血从手掩处渗出,有如涌泉。
  终于,摇摇晃晃向前一栽,手脚开始抽搐。心房已被贯穿,一切都完了。
  一切都静止了,似乎时光也静止了。
  血腥触鼻,阳光毫无感情地照射在四具尸体上。
  沉寂中,最后传出几声濒死者的痛苦呻吟,然后重归寂静。
  这就是人的最后归宿。人活着,真不容易,用尽心机伤害别人,不择手段使自己活下去,活得安逸幸福,活得有权有势有名有利。一旦死了,什么都不存在了,而人总是要死的。
  死亡的打击凶狠而残忍,四个人死亡在片刻中完成。
  针魔是个最聪明的人,而且走在中间,为人机警,身法也快速绝伦,发针之后便脱离斗场,逃得性命极为幸运,不敢留下来察看结果。
  洲长数十里,任何地方皆可藏身。想离开却有困难,没有船就插翅难飞,除非她谙水性从水里走。
  吴玄对针魔有所顾忌,不然就不至于躲入芦苇隐身,因为吹针贯入左膀外侧。针毒见血即化,随血液的流动而流向心脉,血液起了特殊的变化。如果他再猛烈地活动,针毒的流动必定加速进入心脉,所以他不得不断然脱离现场,先求自保。
  这就短暂的片刻,仅离开现场不足二十步,他已经感到不支了,头脑昏眩,手足发麻。
  幸好他已经知道吹针的毒性,早已备妥解药。
  在密不透风的芦苇深处,他藏好身躯,强提真力从百囊中取出解药吞服,片刻方有余力取针。
  他的估计完全正确,确是江湖上令人闻之色变的化血吹针,暗杀的霸道利器。外长三寸,后面有斜漏斗形的柔软尾翼,吹射的有效威力距离,可达箫长的二十至三十倍。老苍头的真名号是夺魂箫箫劲,内功火候极为精纯,以内力吹针,在百尺外行刺百发百中。江湖上见过夺魂萧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不论黑白道朋友,皆恨之切骨。针上的化血奇毒虽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但毒入心室便注定非死不可,而不管击中何处,毒抵心室仅片刻工夫,即使射中下肢,死亡的时刻差别也有限。
  吴玄虽备有解药,但也感到萎靡不振,手足无力,短期间难以复元。
  直至未牌初,他终于恢复活力,饥渴交加,是离去的时候了。
  回到现场,四具尸体已经僵了,而且血腥引来了大批苍蝇,血腥令人作呕。
  沙上容易埋人,他用双股叉挖坑,流了一身汗,方将四具尸体掩埋妥当。
  这是江湖好勇斗狠的人,最后的归宿,沟死沟埋,路死插牌,不需要墓碑,也不需要凭吊。
  他到了另一座渔村,饱餐一顿开始追踪。
  他不需向村民打听,算定针魔决不敢露面与村民打交道。
  再次回到现场,沿然魔逃走的踪迹追踪。他是追晚的能手,在这种荒僻的沙洲上,不难分辨不久前遗留下来的人踪兽迹
  一个时辰后,他看到里外的天空中,水禽一群群向四面八方惊飞。而在他脚下,有火鸡和野鸭的羽毛,虽则经过细心的掩埋,仍难逃过他的神目。
  “你吃饱了。”他向水禽惊飞的方向喃喃自语,嘴角噙着令人心悸的冷笑:“你一个大姑娘,大白天岂敢在水里跳?你太聪明了,聪明过度常会犯下错误做笨事,你该尽早抢一艘船远走高飞的。也许,你以为我被化血吹针要掉老命,不需急急离开吧!”
  晚霞满天,暮色四起。
  洲上水禽的数量大得惊人,似乎满天皆飞翔着各色各样的水鸟。大如鸿雁,小如水凫,皆成群结队在天宇下翱翔,寻觅可栖身的临时窝巢。
  在洲西的一处小河滩上,岸上搁了两艘竹筏,那是捕鸟人运送猎物的输送工具,一旁还搁着五六只方形的大鸟笼,相当扎实,分为两处堆放,笼内没有鸟。
  针魔像幽灵般从芦苇深处钻出,兴奋奔入河滩,奔向两具竹筏。
  刚拖起竹筏,正想拖至二十步外的水滨。只要推入水中,就不怕有人追来了。
  堆放鸟笼的地方,突然站起吴玄的身影。
  “你才来呀?”吴玄含笑接近:“想往无为州走?不错,无为州很偏僻,容易避人耳目,宜于藏匿。但北面水道比南面水道凶险得多,你一个人操纵得了这艘竹筏吗?要不要在下助一臂之力?”
  针魔脸色大变,那娇艳动人的面庞突然失血,变得苍白冷灰。那一身男装沾满草屑沙土,真像个穷苦的猎鸟人,如不是佩了剑,真不像个武林高手。
  “你……你躲在此地?”她吃惊地问。
  没有退路,她必需住水际逃命。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二十余步距离有如万里之遥,她决难快得过天下闻名的幻刀。
  “是呀!在等你哪!”吴玄笑吟吟地站在两丈外说。
  她心向下沉,吴玄那种笑本来很和善,虽则令人感到莫测高深。但在她眼中看来,这种笑毫无和善的亲切感,相反地可怕极了,那是猫儿对放在爪前的老鼠的笑,豺狼对爪牙前小羔羊的笑。
  “铮。”一声剑鸣,她拔剑出鞘,摆出了暴虎凭河姿态,她确是凭河,身后就是大江浊流滚滚的北河道。。。
  “你一定还有不少毫芒丧门针。”吴玄的神色似乎更友善了:“也许你仍有杀死我的希望。我想,你不会把杀死我的理由和盘托出,是不是?”
  她的剑向前一引,锋尖升至进击部位,脸色壮严,左手五指半屈半伸,呈现反射性的颤动。
  “你不说话,但你会说的。”吴玄的手在身侧自然地下垂,无意拔剑:“你并没有与在下拼剑的打算,因为你的剑术造诣不登大雅之堂。你主要的杀人手段是行刺和谋杀,你干的是武林中最卑鄙最可憎的行业。所以,我也要用幻刀杀你。”
  她懒得回答,双目紧吸住吴玄的眼神。
  “我所站的地方,是你的毫芒丧门针最具威力的有效射程。”吴玄仍然微笑:“机会不可错过了。”
  两丈,固然是毫芒丧门针最具威力的有效射程,更是幻刀的致命距离。幻刀比针沉重,劲道更凶猛百倍。因此,双方皆怀有戒心。
  双方的神意,已在作震慑对方心神的凶险纠缠。双方的劲道和神意,皆达到登峰造极的爆发边缘,任何极微的变化,皆可能诱发突然的。可怕的。无以伦比的狂野袭击,不发则已,发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在下已获得不少重要线索。”吴玄继续发话,不在乎因为说话而分神:“已经不需要太多的口供,留不留活口已经无关宏旨,织女丘珠已经说得太多。她不说不行,因为比死更凄惨的遭遇,令她心神意志完全崩溃了。你呢?你的遭遇曾经估计过吗?”
  针魔眼神一动。剑慢慢发出龙吟。
  “你的内力修为火候很纯。”吴玄徐徐向左移动半步:“不然决难用细小的针杀人于三丈内。这五六年来,你从未失败过,死在你冷血谋杀下的人太多太多了。我想,如果在下把你公开拍卖,你猜,有多少人会来竞买?价钱高到何种程度?如果将你……好!利害。”
  就在他说话分神的瞬间,一枚毫芒丧门针已一闪即至,他恰好斜移一步,针擦右肩而过,险之又险。
  “你很不错,深得暗器三昧。”他神色保持轻松:“有些暗器名家十分自负,自命不凡,指名攻穴或专射致命要害,认为这是了不起的绝技。可是,这种人失手的时候也多,甚至因此而送了自己的老命。你与我真是臭味相投,棋逢对手半斤八两。暗器发出,只要能击中,不管是不是要害,中了就成功了一半。只要能贯入人体,贯人何处并不重要。所以这些年来。你我都活得好好地。但今天,你我之间必须有一个人从江湖除名。”
  针魔开始移位了,因吴玄的移位而不得不移动采取有利位置应付逆势。
  “你最好把剑丢掉,身法定可灵活些。”吴玄徐徐移动发话:“妄想用剑拍击暗器的人,定是天下间最可笑最可怜自作聪明的蠢牛笨瓜,这道理你应该懂。我给你收剑的机会,保证不会乘机给你一刀。”
  针魔引诱吴玄拼剑的计谋落空,只好乖乖地收剑入鞘,她感到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掌心沁出汗水,这是不吉之兆。证明她心中已有激动,手有汗,一定会影响发射飞针的力道与技巧。
  当然她志不在与吴玄拼剑,只想借交手而造成发射飞针的机会。吴玄绰号称邪剑,与天下间名门大派的正宗剑术有异,还没听说过有击败邪剑的名人高士,与这种人拼剑,简直在拿自己的老命开玩笑。
  “不要逼我。”针魔收剑入鞘,干脆将剑解下丢掉,已经没有用剑的任何机会了:“放过我,从今以后,决不会有人暗杀你,除非你自己结下的死仇大敌不放过你。”
  “是你在逼我。”吴玄说:“易地而处,你会不会追根究底?咱们都是玩命的人,不弄清楚怎能安心?天天担心有人暗杀,不发疯才是怪事。我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呔!”针魔沉叱,双手连挥,用的是满天花雨手法,针雨控制了两丈余正面空间,势如狂风暴雨。
  人影冉冉而退,在针雨到达之前飘退,沉重的人体,却轻如落花飞絮,退势似乎并不快,但其实比针的速度要快些。
  飘出三丈外,针雨也纷纷势尽劲消坠地,虽则仍有些向前飞行,但已经无法伤人了。双方的距离已拉远至五丈以上。
  针魔转身撒腿便跑,以全速向水边飞跃。
  “哈哈哈哈……。”狂笑声震耳,逐渐到了身后。
  “你死吧!”针魔突然转身怒叱,第二批针雨再发,数量比第一次更多,劲道更惊人。
  可是,当双手的飞针破空飞出时,她心中一跳,脸色骤变,知道完了,心向下一沉,浑身发僵。
  已追至身后三丈余的吴玄,猛地向前一仆。就在身躯贴地的刹那间,电虹已经以令人肉眼难辨的奇速,到达针魔的胸口了。双方行动皆预有准备,似乎配合得天衣无缝。
  神魔已无法闪避,仅本能地勉强扭动身躯,幻刀长驱直入,贯入右胸下方,浑身一震,如中电殛。
  针雨从吴玄的背部上空呼啸而过,全部落空,有几枚几乎贴枕骨而过,危机间不容发。他是在对方飞针出手后再向前仆倒发刀的。幻刀竟比飞针,决了一刹那,计算之精,妙到毫巅,发后先至,难怪针魔连闪避的机会也未能抓住,仅来得及扭动身躲过胸心要害被刀贯入的凶险,生死间不容发。
  他一跃而起,大踏步上前。
  针魔双手捧胸,转身踉跄奔向江边。
  他徐徐跟进,大声说。”你想死在水里,办不到。”
  针魔脚下大乱,但仍向前奔,快到达水边了。
  “事关在下的生死,在下不能怜悯你。”吴玄的语音逐渐沉重了。
  针魔痛得浑身颤抖,脚下渐慢摇摇晃晃。
  “在下如果找不出你们的主事人,你们的主事人将不断派人暗杀在下,在任何地方都得防备有人偷袭暗算,喝口水也有可能中毒死亡。因此,在下不会甘休。”
  针魔快到达水边了,跌倒又重新挣扎着爬起。
  “敢于暗杀在下,而又能派出大量手下,设下周密的陷阱,这人定是了不起的枭雄。在下与他之间,只许一个人活着,死而后己。”吴玄的语音坚定有力,震耳欲聋,充满自信:“擒贼擒王,不擒杀主脑,在下睡不安枕。”
  针魔终于距水际仅一丈左右了,猛地向前一仆。吴玄急步上前,一把抓住针魔的右臂猛地一拖一带。针魔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扔倒在滩岸上,身躯一阵抽搐,仰面朝天手脚渐松。
  “在下不能对你仁慈。”他站得笔直:“告诉我你的根底,我才会救你。”
  针魔忍住痛,张开失神的双目,死死地盯着他。
  “我不能告……告诉你。”针魔终于说话了:“我……我痛得受……受不了,补……补我一剑,我……我不怨……怨你。”
  “不!”他语气坚决:“我要知道真象。江湖上有四大暗杀集团,黑龙帮。修罗会。荆辄坛。鱼藏社。告诉我,你是属于那个集团的高手刺客?”
  “我……我不……不能……。”
  “在下好不容易获得你这位重要人物,你不说我决不会罢手。”他凶狠地说:“即使你死了,我也会把你的尸体公诸天下,把江湖人士请来验看。必定会有人认出你的本来面目;找出你的根底来。”
  针魔欲言又止,最后大叫一声,昏厥了。
  醒来时,星斗满天。她发觉自己躺在一座猎鸟人歇息的草棚内,一旁点着一根松明,身侧坐着吴玄。
  她也发觉自己身上仅穿了亵衣,胸口被用衣带做的伤巾包得紧紧地。
  “我不会感谢你救我。”她虚弱地说:“干我这种行业的人,守秘是最基本的条件。我是此中高手中的高手,你不可能在我口中到得什么。”
  “我知道你很勇敢。”吴玄阴森森地说:“心肠也够狠毒,人总会有弱点,在狠毒的反面,必定隐藏着软弱的缺憾。黑道魔星无常尚锦堂,天不怕地不怕,杀人如屠狗,但见了一条小小的草花蛇,便会吓得魂不附体浑身发僵,这就是他的弱点。我不会用残酷的手段向你迫供,但我在找你的弱点。”
  “我……我不会……怕蛇。”
  “还有别的办法呢。”
  “你在白……白费工夫。”
  “咱们走着瞧。”他笑笑说:“这附近隐蔽得很,我有的是时间。”
  午夜时分,针魔开始发高烧。
  天亮了,她已陷入昏迷境界。
  当他神智清醒时,看到棚外的吴玄,正悠哉游哉哼着小调,得意洋洋在烤野鸭。
  “给……给我水……。”她虚脱般低叫。
  “好,水来了。”吴玄欣然说,将已半熟的野鸭移至火旁,穿鸭的树枝在三脚架上放好,捧过棚侧由村中买来的陶水罐,另有一只碗。
  “喝吧!”吴玄扶起她的上身让她喝水:“水没煮开,喝坏了肚子概不负责。”
  她不能不喝,喝了一大碗水。吴玄放下她,重回火旁烤野鸭。
  她浑身火烫,脸红如火,嘴唇已出现干裂现象。
  “请……请给我找……找郎……郎中……。”她用恳求的声调说。
  “老天爷!郎中肯来吗?你在妙想天开。”吴玄若无其事地答。
  “那……那就带……带我到……到县城医……医治……。”
  “你这鬼样子我敢带你走?准备打官司吗?”
  她的情形真够狼狈的,只穿了亵衣裤,中衣下面一塌糊涂,臭味冲人欲呕,大男人当然不会不避嫌照顾她,像这样抬入县城,官司必然打定了。
  “我……我快死了……。”
  “你本来早就该死了,不用埋怨啦!”
  这时的针魔,已经不是含笑杀人的女魔了,而是一个被高烧折磨得意志快崩溃的平常妇人;高烧少不了昏迷,昏迷少不了恶梦,恶梦少不了呓语,呓语难免会泄露久蕴于心底的秘密。
  武朋友刀剑在手,一言不合杀机怒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死不皱眉,动起手来生死皆置于度外。但这并不能证明他不怕死,不怕死又何必活着?英雄就怕病来磨,被病一拖,勇敢的人很可能就会变成懦夫。
  病,就是针魔的弱点;世间大多数的人皆有这种弱点,平常得很。
  “救我……。”她崩溃似的叫。
  “我已经在救你,可惜我的金创药不太灵光。”
  “我……。”
  “你不要紧,大概还可以拖三天,我会等你断气,我会把你埋葬在沙土下。”
  她大叫一声,昏厥了。清醒时,已是黄昏降临。
  这一夜。她受够了。
  除了水,吴玄根本不理睬她。
  天亮了,她只剩下一口气,人已经完全走了样。
  “你……你没……没替我换……换药。”她用模糊的语音说。
  “我的药用完了。”吴玄泰然地说,在棚外伸展手脚,一旁搁着夜间猎获的两只大雁。
  “我……我……把我杀了吧!”
  “我对做凶手毫无兴趣,我只等着你断气,埋了你好拍拍手走路。你知道,男人照料女病人麻烦得很呢。”
  “我……。”
  “告诉我,你贵姓芳名呀?也许,我会替你立一块墓碑,刻上你的芳名。呵呵!人死留名,应该的。”
  “救我!”
  “还没到时候。喂!你不是姓针吧?”
  “我……我姓詹……詹小贞。”她终于崩溃了。
  “黑龙帮的?”
  “修……修罗会……。”她的神智已陷入恍惚境界。
  “贵会主是……。”
  “龚大员外龚仁义。”这次她答得最清晰。
  “哦!我带你去找他,怎么找?”
  “在……芦山杏林东的小……小谷庄。”
  “谁出钱杀邪剑幻刀?”
  “不……不知道。”
  “织女怎么知道的?”
  “她……她不可能知……知道,她只接……接受我的差……差遣。”
  “好,我带你去就医。”
  她呻吟一声,昏迷不醒。
  吴玄把针魔安顿在荻港的客栈内,留下足够的钱,匆匆踏上南下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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