洲上有草无木,一目了然。
接近洲中心,温飞燕先发出一阵银铃似的娇笑。
“你们如果不出面现身,本夫人要像赶鸭子似的,把你们赶出来。”她向寂寂的夜空高叫:“你们不是希望璿玑城的女人前来送死吗?我们来了,该现身了吧!
前面不远处,升起三十余个人影。
“哈哈哈……”红火魔尊的笑声十分刺耳:“来得好咱们这些宇内猎艳名家圣手齐聚一堂,志在向威震天下的璿玑城权威挑战。
“久闻贵城美女如云,集天下国色天香之大成,鄱阳王已经亨够了人间的艳福,应该让咱们这些人沾些光了。
“老夫公羊化宇,小娘子,你一定是艳名满江右的凌云春燕温飞燕,老夫。早些年就想一亲芳泽啦!我等你。”
将近一比三的局面,璿玑城的人稳占优势。
“我花花太保要尤瑶凤,一到南康我就看上她了,她是我的。”花花太保大踏步而出,语气奇狂:“尤城主的爱女,人间绝色,朋友们人不要和我争。”
高大的白无常一身白,一摆勾魂令,跨一步足有五尺距离。
“红尘魔尊,你这活得太长久,狗都不吃的老杂种,那配向三夫人叫阵?”白无常的嗓音阴森刺耳:“嘿嘿……我白无常勾你的魂,你算什么玩意?凭你这种料,也敢向璿玑城的权威挑战?混蛋!”
黑无常挺着大肚皮,倒拖着锁魂链大踏步而上。
“花花太保,你是什么东西?”黑无常的嗓门更惊人:“凭你这没娘养没娘教,在女人胯下称孝子的九级龟公,也配向三宫主张牙舞爪爪?你简直太瞧得起你自己了,呸!我黑无常要把你弄成一堆杂碎,免得你在江湖上活现世。”
尤瑶凤是尤城主的三女,宫中的人皆称她为三宫主。
她是有名的火爆母老虎,怎受得了花花太保那种人的侮辱嘲弄?”
人影电射而出,超越大步迈进黑无常,一声娇啸,剑如经天长虹,身剑合一猛扑不可一世的花花太保,愤怒出手,她的冰魄魔罡已从剑上发出。
花花太保感到她的剑势猛烈异常,刚心中暗懔,彻骨冷流已先一刹那及体,不由得大吃一惊,本能地马步一挫,起剑急封,神功骤发。
“铮”一声剑鸣,火星飞溅中,各向侧震飘出丈外,似乎剑上的劲道半斤八两。
但花花太保右膝着地,几乎陷倒。
黑影像山岳般压到,黑无常近身了,沉重的大铁链,以千钧力道斜扫而来,凶猛的劲道厉体。
同一瞬间,尤瑶凤玉手疾接,一道冷流破空,她的可怕暗器冷焰镖电射而至。
花花太保搏斗的经验极力丰富,一剑硬接便知道要糟,傲气全消,心胆俱寒,怎敢接力道千钧的锁魂链?
向后仰面躺倒,半途翻转双手着地,草声簌簌,贴地直窜三丈外,奇快绝伦。
不但躲过销魂链的扫击,也躲过中者僵死的冷焰镖。
在窜势将尽,准备滚身而起的刹那间,慌忙中白无常扭头回顾,只感到心向下沉。
红尘魔尊一鞭击中白无常的沉重勾魂令,把白无常震飞出丈外。
可是,温飞燕及时切入,剑发慑人心魄的啸吟,剑术极为神奥猛烈,把红尘魔尊的如意蛟筋鞭一直封在外侧偏门,一剑连一剑攻势如潮。
红尘魔尊似乎除了仗快速的身法闪躲之外,毫无还手之力。
“咱们估错了璿玑城的人。”花花太保心中狂叫:“此时不走,便得葬送在此地了。”
他再也站不起来了,亡命向前急窜。
当温飞燕冲上掩护白无常时,已发出全面进攻的信号,似乎所有的人事先皆分组停当,三个人为一组对付一个强敌,默契十分圆熟。
片刻间,血肉横飞。
聪明人永远知道看风色,风色不对就脚底下抹油溜之大吉。
这群欲海中的男女,都以为自己武功胆绝,绝对可以把璿玑城的人杀得落花流水,所以气势甚壮。
岂知一开始接触,为首的人竟然禁不起一击,这才知道估计错误,大事休矣!
聪明的人立即开溜,四散而逃。
一个浑身曲线极为夸张的女人,先蛇行再鼠窜,以前所未闻的奇速向北逃,片刻便远离斗场百步外,以为自己机伶必可安全脱身啦!
缓过一口气,脚下一慢,收了剑扭头回望。
这一望,只感到彻体生寒。
一个留了山羊胡,腰间悬剑,手中有一支拂尘的老道,像鬼魂他的站在她身后,伸手可及,无声无息,似乎早就站在那儿的。
那支拂尘柄部十分怪异,比一般僧俗使用的拂尘粗大三五倍,简直就是一根精短棒,十分岔眼。
“你……你是……”女人骇然问,惊恐地重新拔剑戒备,反应已是相当惊人了。
“贫道姓初,道号水火真人。”老道阴森的语音闻之毛发森立:“你不会知道贫道的身分来历,但贫道却知道你是谁。七妙香狐令狐香,也叫香狐,没错吧?”
“水火真人……水火真人……”七谷香狐似乎想从通号或绰号中,勾起某段回忆。
“听说你遍身奇香,一身艳肉媚骨……”
“哎呀!你是二十余年前,闻香教主座下三大弟子之一的水火使者,执刑屠夫……”
“你倒是见闻广博呢!”
七妙香狐一声尖叫,挺剑猛扑,剑出的那一刹那,袖底喷出香雾,左手飞出五枚肉眼难辨的梅花针,用上了全部所学行险一击。
“孽障大胆!”水火真人沉叱,拂尘一指,左手大袖一拂。
罡风大作,梅花针与香雾消失在左方。
一声怪响,七妙香狐的剑却向右翻腾着走了。
七妙香狐一声惊叫,被可怕的强烈袖风反震得急退丈外,衣裙飘飘,有如在风中狂舞的蝴蝶。
水火真人如影随形跟到,左手虚空乱抓,奇异的气流激旋发出锐啸。
狂舞中的蝴蝶仍在狂舞,彩羽片片离体飞扬。
“叭匍!”她终于摔倒在草地中,身上已无寸缕,成了玲珑透凸的裸女,在草中挣扎,口中发出痛楚的呻吟,无助地要向外爬起。
“站起来!”水火真人沉叱:“听贫道发落!”
七妙香狐不是一个知道羞耻的妇妇,酥胸一挺,勇敢地站起,毫不忸怩作态,反而流露出万种风情,逐渐缓步向水火真人走去。
生死关头,她要用天生的本钱作孤注一掷。
“你确是法力无边。”求生的本能压下她的恐惧,说话居然不颤抖:“袖功与爪功皆修至通玄境界,你是无法抗拒的神仙,我听你的吩咐。”
夜色朦胧,她那赤裸的胸体洁白晶莹,显得朦胧无穷的魅力,丰盈喷火的曲线在男人的心目中,是无可抗拒的。
水火真人可不是无知的处男,丝毫不为所动。
“你们这些欲海妖孽,去年初秋应花花太保的号召,异想天开结成同盟,妄图慑服天下群雄,以便任由你们逍遥天下。你们早知璿玑城富可敌国,美女如云,权势大得不但是鄱阳之王,而且是实至名归的江湖之王。所以,你们男的志在权势美女,女的梦想金银珠宝,欲男荡女有志一同,妄图计算本城,向本城的权威挑战。本城眼线遍天下,起始就洞悉你们的阴谋,因此将计就计,把你们引来一举歼除,既可向江湖立威,更可除去心腹之患。现在,你知道结果吗?”
水火真人的话,可把七妙香狐惊得浑身发冷。
原来对方早就布下天罗地网,等她们进网入罗,这次行动是诡计中的诡计,她们自取罗网死路一条。
她听出无穷的凶兆,璿玑城的人绝不可放她一条生路,她的狐媚功夫,也迷惑不了这个早年闻香教的屠夫,结果之悲惨不难想像。
鱼龙反跃后撤,她的轻功值得骄傲,一翻之下便远出三丈,再向侧斜飞跃。
可是,水火真人已及时出手,左手大袖一拂,狂风再起劲气如潮。
斜飞出的身体如受狂风所刮,半空中嗯了一声,鲜血溢出口角,砰然大震中,摔落草丛急剧滚动,余势依然猛烈,压倒了无数茂草。
“你不会死得痛快。”水火真人阴森森地说,急步接近:“今晚前来雁洲的人,都必须用来示警江湖,你将生死两难。什么人?留下!”
半昏眩中,她发现自己停止滚动处,压伏着两个人,她想动,但浑身像是崩散了。
这两个人长身而起,作势飞跃窜逃。
水火真人左手虚空急抓,神奇的爪功再次发威。
这次老道不抓衣,抓人。
相距仅丈余,正是爪功的威力所及范围。
“砰!叭!”两声怪响,身形刚起的两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哎唷……”女性的叫声入耳。
是两个女人,范云民和姜玉琪。
这两个小姑娘小心眼,都不想逃,芳心已放在许彦方身上,不约而同急起追赶许彦方,一头撞入洲心斗场边缘。
她们被惨烈的恶斗吓坏了,躲在这一带草丛中暂避。
没想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鬼使神差碰上了最可怕的水火真人,目击水火真人闹神奇的袖劲爪功施威,她俩早已惊得浑身发僵。
七妙香狐被剥光的景象,把她们惊得魂不附体,完全失去抵抗的意志,唯一的念头便是逃走。
怎逃得掉?假使他们不丧失斗志,凭他两的武功修为,二比一即使不胜,也可以制造脱身逃走的机会。
但她们却一时心慌胆落,以背向敌任由妖道宰割。
“又是两个女的,妙哉!”水火真人喜悦地叫,大笑着奔上察看。
“唔!不一样的女人……”
水火真人到了范云凤的身侧,黑暗中难辨面目,但半裸光赤的双手和半露的酥胸,当然不是七妙香狐的同伴。
湿淋淋的头发和沾满泥浆的贴体亵裤也相当刺目。
不一样也要捉,老道俯身抓人。
黑影乍现,无声无息出现在老道身后。
老道号称神仙,道术通玄,功参造化,竟然没发觉身后有人接近,手刚抓住范云凤的光赤手膀,人还没抱起,脊心便接了沉重的一击。
“呃……”老道嘎声叫,仆伏在范云凤身上,立即陷入昏迷境界。
是许彦方,来得正是时候。
其实,他早就暗中盯住了老道,老道追逐七妙香狐,却不知道有人反盯在身后。
他松开老道的身躯,运指如风加制老道任督二脉,急急剥除道袍,搜掉剑拂兵刃,抛掉八宝袋,老道便成了赤身露体,玩弄不出玄虚的凡夫俗子。
“你两个丫头真是不知死活。”他把两位姑娘拖放在一起:“抓伤了督脉,你们想做废人吗?但愿我能疏通,你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老道志在擒人,抓劲收发由心,仅制住了督脉,身柱失去控制而已。
没有想像般严重,略用真气推拿,两位姑娘的禁制应掌而解。
“还不给我快走!”他将两女拖起严词叱喝:“再落在那些人手中,你们……要不,快去找璿玑城的三夫人或尤瑶凤,记住,千万不要说我在洲上。”
“我们不去找璿玑城的人!”范云凤泪汪汪地撒赖。
“你要带我们走,你不走我们也不走!”
“我才懒得理你们的死活。”他愤愤地说:“你们不知道自己讨人嫌吗?”
“我知道你要找尤瑶凤,人家是三宫主……”
“你……不关你的事。”他向七妙香狐躺倒处走去。
手一触七妙香狐的耳下粉颈,他颓然放手。
摸了一手血,是从七妙香狐口中流出的,藏血穴的大动脉已停止搏动。
“她死了,内腑已被袖劲所震裂。”他向跟来的两位姑娘说:“很抱歉,我不能掩埋她,搜索的人随时可到,让他们善后吧!”
他扛起水火真人,向水滨急走。
两位姑娘跟定了他,像是他的影子。
“你带这妖道干什么?”范云凤忍不住追问。
“不要你管。”他答得干净俐落。
“该留给璿玑城的人救治……”
“叫你少管。”
“他是璿玑城的尚书宫宫主。”
“我知道。”
“你带走他……是……是为了灭口吗?”
“今晚的事,如果你两人透露一丝口风,哼!我和你们没完没了。”
“这……”
“透露出去,璿玑城的人也不会饶你们一庄一谷。”
“哎呀!”
“所以,我不怕你们透露。”
许彦方在一株大树下停步,放下昏迷不醒,赤条条的水火真人。
两位姑娘躲在一旁,可没有勇气面对光赤的男人身体,即使这男人已经不省人事。
“左面有犬吠声,一定有村舍民宅。”他向左一指说道:“你两个丫头还不去偷衣衫遮羞?”
“这……”姜玉琪欲言又止:“请……请劳驾你……你去偷……水
“我去?我去剥人家大姑娘的衣裙给你们穿?”
“这……”
“好,我去剥。”
“我们去,我们去……”姜玉琪只好拉了范云凤开溜:“要等我们哦……”
等两位姑娘一走,他重新扛起水火真人。
“鬼才要等你们,我又没疯。”他冲两女消失的方向得意地说:“人倒是怪可爱的,只是你们两家的人,豪霸嘴脸让人受不了。”
向北进入一座树林,消失在黑暗的田野里。
如果想有效控制对方的精神意志,必须设法先摧毁对方精神与肉体的自制力。
习道术的人,精神与肉体的自制力最为强勒,假使修至外魔不侵境界,想控制他的精神与意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了杀死他之外,别无良方。
许彦方是行家中的行家,他出身玄门,经历过人生的大风浪,他就是有办法瓦解水火真人的自制力。
先在经脉上下工夫,让精气神三宝涣散,再在肉体上加以松弛、麻痹。
不久,水火真人便濒临意识模糊,精神与意志陷入涣散筋溃边缘。
“初宫主,庚字号统领目下在何处狞猎?”他在水火真人耳畔,用怪异的低沉噪音问。
水火真人俗家姓初,是璿玑城的尚书宫宫主。
璿玑城设有九宫,九位宫主,意义是一宫之主,而不是指皇帝老爷的女儿。
尤城主号称鄱阳王,王的女儿只能称郡主。
但尤瑶凤却硬要侍女随从,甚至城中的爪牙,称她为三宫主,因为她是鄱阳王的第三个女儿。
至于九宫的宫主,称呼时冠以姓,或者冠以宫名,以免混淆不清。
“尚书宫只管派在外面的人升迁调补,各路统领的行动,直接受绦宫调遣。”水火真人用不带感情的嗓音回答:“城主夫人虽然主掌绦宫,但她只负责对内的事务,因此只有城主与几位机要人员,才知道各路统领的真正行动,本宫主按规矩不能过问。”
“哪些是机要人员?”
“本宫主不能过问,也不认识他们。”
“谁认识?”
“城主,城主夫人。丹元宫主最为得宠,她经常出入绦宫,应该知道,甚至曾经参赞共事,三夫人往昔对江湖情势颇为了解。”
“庚字号统领的姓名,你该知道吧?”
“白虎星君关彪,他手下的十五煞神,是十路统领中最慓悍、最能干、最有效率的好手。”
许彦方大感兴奋,也颇为失望。
兴奋的是总算查出庚字号统领的名号,失望的是必须找到绦宫的机要人员,才能知道白虎星君的去向。
当然,他可以找尤城主。
但两进璿玑城,城主一直不曾露面,如何找?
他心中一动:三夫人温飞燕。
× × ×
次日,璿玑城的人,在雁洲的东面芦苇丛中,找到成了白痴,赤身露体半躺在泥潭边缘像个死人的水火真人。
天一亮,许彦方出现在码头。
璿玑城的船,刚驶离码头东返。
送行的人纷纷返城,其中有本城强龙双头蛟,带上十余名的打手,戒备森严,不敢再活龙活现。
略一打听,许彦方后悔不迭,昨晚尤城主大驾光临,刚才匆匆走了,错失良机。
显然,是尤城主策划的雁洲歼灭战,可是,他昨晚并没有发现尤城主。
当然,小小的事放,哪用得着尤城主亲自出马?
他混在人群中,盯住了双头蛟。
一个时辰后,双头蛟出城返回五老峰下的孙家大院。
他以为温飞燕与尤瑶凤,必定随尤城主走了,颇感失望,因为在双头蛟身边,看不到璿玑城的人。
但他不死心,要正确知道温飞燕的下落。
踏入岳麓宾馆的大厅上,他便感到气氛不寻常,所有的店伙,皆用那怪怪的眼神盯着他看。
刚靠近大柜案,里面管接待登记的二掌柜,皮笑肉不笑地向他颔首打招呼。
“许爷又来往店呀?”二掌柜的表情,一点也不熟络,反常地没把他当成旅客财神爷。
“是呀!”他也皮笑肉不笑:“先订房间,不久再提了行囊交柜。喂!你不打算拿出旅客流水簿登记吗?”
“不。”二掌柜语气斩钉截铁:“本店不欢迎你这种旅客。”
“什么?你……你把财神爷往外撵呀?”
“许爷,你看。”二掌柜指了指他身后:“那几位爷,是专程在此地等你的,听他们说,你是他们的贵宾,他们要接你到某一处地方供奉呢!”
转身一看,五个腰悍、粗壮的豪客,在他身后一字排开,抱肘而立,盯着他不怀好意地狞笑。
他久走江湖,见多识广,看了五豪客的气概风标,有点恍然。
黑道朋友稍具名气,外表就是这副德行。
“贵宾?”他向五豪客讶然问:“在下认识你们吗?”
“这不是认识了吗?我叫水虎朱贵。”中间为首的豪客嗓门像打雷:“你是风尘浪子许兄,没错吧?”
“正是区区在下。”
“那就对了,咱们没接错贵宾。呵呵!许兄,大方些,请动身吧!”
“动身还要讲大方?往何处去?”
“码头,敝长上的船在码头。”
“贵长上是……”
“范老庄主。”
“哦!范老黑来了?”他一惊:“我不认识贵长上,也不想见他,少烦我,好吗?”
“呵呵!上命所差,不烦行吗?许兄,咱们是诚意相请,如果许兄不赏脸……”
“不赏脸又怎样?”
“在下只好得罪贵宾,强请啦!”
“真的呀?你试试看?”他拉开马步,卷袖露拳,一派流氓浪人相,最后居然在拳头上吹口气,表示自己的拳头大。
水虎朱贵不上他的当,拉开马步正经八百运气行功,立下门户严阵以待,不被他流里流气的村夫斗牛架式所愚弄,摆出应付强敌的郑重神态。
“在下知道你厉害,你一个人,几乎把南康府城捣翻了天。”水虎朱贵笑容尽敛:“当然在下也不妄自菲薄,不然敝长上不会派我来丢人现眼。来吧!咱们亲近亲近,别认看热闹的朋友失望。”
“去你娘的亲近!”他粗野地大骂,猛地冲上、飞跃、脚踹,狂野地手脚齐来,速度快极,声势更是惊人,声到人到。
水虎朱贵心中冒火,十指如钩大喝一声,猛扣他的双脚掌,似乎每根指头都成了钢筋,真有猛虎抓羊的沉重劲道,虎爪功的火候极为精纯出色。
上当了,他不是踹,而是由踹变翻,脚底在爪前折向上升,后空翻双手从下面翻出,奇准地后扣住水虎朱贵的一双小臂,潜劲迸发。
身法招术怪得不可思议,化不可能为可能。
“砰!”水虎被抓起、掀翻、倒摔出丈外。
他翻动的身势在营地前又变,斜翻半匝再挫身急窜!窜入通向客院的走道,一两闪蓦然失踪。
“这是什么鬼招术?”狼狈爬起的水虎朱贵怪叫,输得心不甘情不愿。
这鬼店不能住了,他只好另找居所。
窜入一处院落,准备跳墙脱身。
蓦地,他倏然转身,虎掌急探。
香风入鼻,他怔住了,本来要吐出的一掌,及时收劲,总算不会攻出。
身后,一位白衣白裙,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带了两个年轻秀丽的侍女,站在他身后矜持地微笑,没流露丝毫敌意。
两位秀丽的侍女一捧剑,一捧食盒。
“你戏弄飞扬山庄高手的手段,真的玄之又玄。”白衣美妇笑吟吟地说:“泼辣中暗含无穷玄机,难怪愚弄了许多高手名宿,居然没有人把你列为一流人物,任你在江湖自在逍遥。”
“你是……”他有点失措。
“你一定知道我的来历。”
“唔?也许。”
“也许?”
“一身白,行动无声无息,白衣修罗,姜夫人。”
“也许,你该知道我的来意。”
“不管你来意如何,在下都不感兴趣,姜夫人,你无奈我何。”
“你……”
他破空飞升,跃进瓦面一闪即逝。
光天化日旅馆中到处有人,女人穿裙岂能跃登屋顶追赶一个大男人。
回鹰谷谷主魔鹰姜天翔的妻子,白衣修罗邹冰,真才实学甚至比魔鹰高明些,魔翔身法更为轻灵出色,唯一比不上的是内功修为。
女人纯阴之体,体质不宜攻修至刚至阳的六阳神功。
修罗,全名是阿修罗,佛经中的神名,天龙八部之一。
男修罗高大奇丑,女修罗美丽绝伦,神通广大,暴躁好胜,连释天帝也无奈他何,经常向释天帝挑战。
邹冰以修罗为绰号,顾名思义,可知她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她的子女性情傲慢自大,目空一切,显然由来有自理所当然。
许彦方不想与回鹰谷进一步结怨,所以一走了之,他并不怕这个叫修罗的女神,他自己的事已经够忙了。
世间恩将仇报的人很多,他不介意姜家的人恩将仇报。
匆匆出城,他去追双头蛟讨消息。
双头蛟送走了鄱阳王,如释重负,出了城,感到一身轻松。他的十四名打手保镖,都是他花重金请来的武功最了得的人,认为足以应付金陵三杰派来的刺客。
所以一离开府城,对方行刺的机会减至零,当然轻松。
他唯一担心的人是风尘浪子,好在风尘浪子失了踪,府城有回鹰谷与飞扬山庄的人搜寻风尘浪子,应该与他无干啦。
三十余里路,他走将相当悠闲。假使他知道风尘浪子正在找他,绝不拼命赶才怪。
十里,二十里,眼看家门在望,心中更轻松了。
前面出现一座松林,大道穿林而过,这是登五老峰的游山大道,经常有成群的游客行走。大道上不见有人行走,猛抬头,突然发现路口的右首一株巨松下,贴树干有一个人影,如不走近至五六十步内,不易发现这个不言不动贴树倚立的人。
定神一看,只感到心向下沉。
“风尘浪子……”他惊恐地大叫,向前一指:“挡……挡住他……挡住……他……”
十四名打手立即超越,紧张地保护他向前走。
“你才来呀?”许彦方踱至路中邪邪地笑:“南康风止雨歇,曲终人散,你这个地主可就安逸啦!不过,你得好好打发我这浪子才能安逸,不然……”
“小辈,我来打发你!”第一名冲上的打手吼叫。
“剥你的皮!”第二名打手嗓门更大,语气更凶恨。
第三第四……打手们冲势如潮。
“吧嗒!”第一名打手飞摔出两丈外。
“哎……呃……”第二名打手左颈根接了一劈掌,扭身倒地。
片刻间,叫号声连续传出,十四名打手已摆手了,十一个,人撒了一地,有一大半挣扎难起。
只有三名打手没受伤,他们被双头蛟拉在身边保护作护身符,所以没有参与出手。
许彦方直逼至丈内,双手叉腰像个门神。
“我要把你孙家的每一个人,整得哭爹叫娘。”他凶巴巴地说:“为浪迹天下混口食的江湖小人物出一口怨气,你们这些独霸一方的地头龙蛇确也欺人太甚。我风尘浪子如果不是有点本事,福大命大,岂不尸骨喂了鱼鳖,被你们化骨扬灰了?”
“你……你你……”双头蛟躲在三名打手身后,惊怖地后退。
“俗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漫山遍野城内城外搜擒我风尘浪子……”
“许兄,我……人我也是不……不得已……”
“所有的死刑犯,都会捏造不得已而犯死罪的理由或借口,你也不例外。”
“你……你想怎样?”
“你知道我要怎样。”
“许兄,我……凡事总该有个商量,我……我愿补……补偿你的损失……请……请开出价码来。”
“好哇!我风尘浪子做事,宗旨是见好即收,没有向强梁挑战以场名立万的习惯念头。唔!至于价码嘛!真是好好想想。”
“你……你不能狮子大开口。”
“废话!我的口哪有狮子那么大?这样吧!咱们一件一件来。第一,范老黑姜老邪的人仍在找我,他们那两个大闺女怎么啦?”
“这……”
“不要说你不知道。”他厉声说。
“范老黑是昨天傍晚赶到的,姜夫人稍后也来了。他们采取联合行动,拒绝与三夫人合作,分头援救两个闺女。岂知天快亮时,两个闺女自己回城来了,说是在一艘船上,打昏了看守跳水逃走,躲在湖岸的芦苇里过夜。”
“那……他们找我……”
“据说,他们听到一些恼人的谣言。”
“谣言?”
“据说,你也在搜寻他们的闺女,你声称两个闺女是你的,难怪他们恼火,把你也看成是淫贼。”
“岂有此理!”他几乎跳起来。
再一想,他火气消了,然后,疑云大起。
他确是向红尘魔尊声称,两位姑娘是他的,可是,这些话怎么可能传到范、姜两家的人耳中?
“许兄,这也难怪他们冒火。”双头蛟毕竟不是太坏的人,说起道理来了:“就算你看上了心爱的女人,一个也就算了,怎么两个都要?范、姜两家都是堂堂大户。”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他真有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不否认喜欢范云凤,对姜玉琪也有好感,只是,两位姑娘的任性胡闹,委实令他不敢领教,消受不了。
最重要的是,目下他一事在身,好朋友刘安邦兄妹失踪迄今仍无音讯,他必须以全部心力与鄱阳王作生死斗,哪有闲工夫去想女人?
“我说错了什么啦?”双头蛟吓了一跳。
“反正你就是错啦。”他横蛮地说。
“那就不说好了。”
“鄱阳王的人怎样了?”
“昨晚在落星湾南面的雁洲,歼灭了一群胆敢向璿玑宫权威挑战的淫魔荡女,一早就凯旋返城了。”
“三夫人和尤姑娘也回去了?”
“哦!我明白了。”
“怎么啦?”
“原来你也看上了尤三宫主。”双头蛟自以为是地说:“难怪三宫主把你恨得牙痒痒地,大概你招惹了她,我感觉得出,她对你不单是恨,也有爱……”
“去你娘的……”他又冒火了。
“好,好,不说不说。三夫人与三宫主,是破晓之前走的,船发九江,好像事情很急,你在这里无法找得到她们。”
“到九江?什么事?”
“好像是查出缥缈神魔杨一元老魔,带了一个小伙子躲在九江,早些天秘密到九江追踪老魔的眼线,死伤了不少人,但也把老魔逼入庐山去了。所以三夫人急急赶去,主持搜杀老魔的大局,听说,老魔就是潜入璿玑城闹事的人,他逃不掉的,三夫人足以克制老魔的灭神魔音。”
许彦方心中暗惊,但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