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怪我,张奎。”凌云燕在他的额上亲了一吻:“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在江湖出生入死,必须处处小心。我公公威震天下,杀戳惨烈。陈秉忠我那位宝贝丈夫。目空四海志在争江湖霸主,对付仇敌心狠手辣。因此,树了不少强敌,积聚了太多的仇恨。我如果不小心,哪能活到今天?”
“可是,你总不能在床笫之间,也……”
“床笫之间也要提防。”凌云燕已穿着停当:“当到了某一关头,我会制了你的心经。”
“什么?制心经?你……”
“不错,心经。”凌云燕毫不脸红:“床笫间事,心经极为重要,心脉搏动加速,这男人必定虎头蛇尾有如废物。制了心经,不但可以平和气血,抑制激情,同时可以制止内劲的聚凝,即使你的内功已臻化境,也无法伤我。这是我保护自己的金科玉律,绝不放松戒心。”
“你这人好可怕。”他摇头苦笑。
“等我彻底的了解你之后,你就会觉得我可爱了。”凌云燕牵了他的手往外走:“门破了,到我的客房安歇,走。”
“我可以叫店伙来换房间……”
“不必了,今晚我没有工夫陪你,你就在我房中安心睡觉。”
“你有事。”
“今晚一定有人到城守营铤而走险,所有的人都要出动。快二更了,我该走了。”
“程燕,难怪你到我的房间来,原来仅是想偷半个时辰的欢。”国华恢复风流浪子的谈吐:“可惜天不从人愿……不,与天无关,是那个天杀的怪人,撞破了你我的好事,真是好事多磨。”
× × ×
黑袍人是从屋顶走的,轻功骇人听闻,与其说他是人,不如说他是一头宵飞的夜枭来得贴切些,窜高纵低无声无息,两层高的楼房一跃而登。
共有四名侍女追逐,片刻便失去他的踪迹。
跃登街尾的一座小楼,暗影中闪出另一个黑袍人。
“老大,怎样了?”闪出的黑袍人问。
“那小子果然是他们的人。”黑袍人恨声说。
“证实了?”
“他和狂龙的媳妇上了床,够了吧?”
“哦!真想不到。”
“老二,咱们的档案有误。”
“误在何处?”
“狂龙的媳妇凌云燕。”
“她怎么啦?”
“在武功方面,我们只知道她轻功不错,剑术火候稍差,拳掌平平无奇,比她的小姑魅剑三绝差得远。”
“难道调查不确?”
“你看。”黑袍人老大举起右手的破袖:“这是她的杰作。”
“哎呀!你丢了衣袖?”
“是天魔爪,错不了。早年辽东第一高手,海东天魔的傲世奇学,这贱妇是海东天魔门下已无疑问。如果是,她必定练成了龙蜕功。”
“她小小年纪,可能吗?”
“有了灵药,或者天生秉赋,没有不可能的事。我那一袖潜劲万钧,她被震飞撞在墙上,身体着墙无声,像是轻轻贴在墙上了。除非有宝刀宝剑,不然休想伤得了她,她才是这些人中,最难对付的一个。”
“那……只有用咱们的老行当对付她了。”
“必要时只好如此了。”
“那小子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我会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来处置他。老二,你知道我的困难所在。”
“是的,宠爱一个人真是麻烦事。”
“别提了,咱们走。”
“不等老三?”
“唔!等一下也好,时候不早。他也该来了。”
“有人来了,好像不太对劲呢!
“是不对劲,分!”
两人两面一分,一闪不见。
× × ×
这座小楼位于一栋大宅的后园,大宅本身已呈现破败的征兆,主人大概人丁衰微。家道中落。连前面的几栋大宅也不见灯火,荒凉的后园早已人迹中至了。
远远地,后园的围墙方向,传来了竹杖拄地声,似乎有一位瞎子,正在向小楼慢慢接近,践踏着枯枝败时,不断发出声响。
不久,果然出现一个瞎子,头上戴了一顶六合帽,穿的旧棉袍已冷灰色,手点竹杖问路。一步步探索而行,终于到达楼前,有气无力地往石阶上一坐,放下竹杖,不住向双手呵暖气,同时搓动双掌驱寒。
久久,瞎子轻咳了两声,头往膝上一搁,双手抱膝打瞌睡。
半夜三更,一个瞎子怎么可能会在这大寒地冻中,坐在石阶上打瞌睡?
不久,前面的荒草丛中,终于有了响动,两个穿长袍,一高一矮两个黑影,长身而起向瞎子走去。
“不要再装了。”矮黑影在三丈外沉声说:“你已经明白,咱们知道你是谁。”
瞎子抬起头,伸张双手打个阿欠,像是刚睡醒。
“我又是谁啦?”瞎子懒洋洋地问。
“哼!”
“我是瞎子。”
“你并没瞎,瞎只是你的绰号。”
“哦!瞎还有绰号?”
“咱们是怀着善意而来的,当然阁下也是有意引咱们来。”
“真的呀?过来说话,让瞎子看得清楚些,通常称人又聋又瞎,所以瞎子多少也有些耳背。”
“这样说话正好。”矮黑影说:“三只鹰喜怒无常,一不高兴就出手杀人于三丈外。老三瞎鹰最为阴险怪僻,咱们承认对你老兄颇有顾忌。”
“哦!我是瞎鹰!”
“可否领咱们去见天鹰老大?”
“你们是谁呀?”
“冥河使者章世鸿,神手书生申公亮。”
“幸会幸会。有何贵事呀?”
“见了天鹰老大……”
“有什么事,与在下说也是一样。”
“咱们……”
“只有我一个瞎子留在此地现世。”
“咱们所知道的是,三只鹰全在。”
“那你们就去找吧。”
“瞎鹰老兄……”
“说不说悉从尊便。”
“阁下作得了主?”
“作不了主,在下引你们前来穷聊天吗?”
“好,就算你瞎鹰老兄作得了主。”
“本来就作得了主,因为现在只有一只瞎鹰。”
“敝长上备有一万两银子薄礼。”
“哗!吓死人。”
“要活捉雷霆剑范大鹏。”
“你和我瞎子开什么玩笑?”
“你……”
“三只鹰只做杀手,不做奴才替顾客捉活人。”
“瞎鹰老兄,凡事总该有例外。”
“三只鹰没有例外,你们请吧。”瞎鹰下逐客令,缓缓拾杖站起。
“可是,咱们要口供……”
“三只鹰从来就不要口供。”
“瞎鹰老兄,请听我说……”
“你该听我说。”瞎鹰沉声说:“在你们到达九江,不曾做下那许多惨绝人寰,伤天害理狗屁事之前来找我们,我们将会尽全力替你们干掉雷霆剑。”
“而现在,免了。你们的银子不好赚。血腥太重了。你们四出巧取豪夺,到手的金银珍宝。总值就不少于一万两,你们怎能做出这种绝子绝孙的勾当来的?言尽于此,你们请吧!”
冥河使者知道已到了决裂关头,只好改变策略,软的不成来硬的。
“你的话,一派叛逆口吻。”冥河使者大声说:“瞎鹰老兄,难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没有,瞎鹰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你阁下尽管把所有的罪名往三只鹰身上栽,叛逆又算得了什么?不要吓唬威胁我,那不会有好处的。”
“你瞎鹰是三只鹰的老三,只作得了三分主。你不认为,带咱们去拜会天鹰老大,由天鹰作主,可以表现出你对老大的尊重吗?”
“你们不走,我瞎子走好了……”
“站住!”神手书生沉声喝止。
“你神手书生也有意见?”瞎鹰冷冷地问。
“你知道敝长上可以号召天下英雄,包括黑白绿林各路人马,群起声讨三只鹰。”神手天君的话,有露骨的威胁性。
“你那位主子也心中明白,三只鹰可以杀掉任何一个会冒犯三只鹰的人,包括贵主子在内。”瞎鹰针锋相对,用更具威胁性的话回敬。
“阁下大言不惭……”
“真的?”
“那是当然。”
“现在,你要第一个先死,你相信吗?”
“哈哈哈……”神手书生狂笑:“我神手书生申公亮,横行天下三十年,居然被人看成可以任意切割的砧上肉,未免荒谬绝伦。我承认三只鹰很了不起,但在三丈要我神手书生死,简直痴人说梦…”
瞎鹰的竹杖,就在这时升起,向神手书生一指。
冥河使者双掌一招,亮出了双盘手的严密防卫子式,功行双掌,双目凝神,准备对方的暗器攻袭。
神手书生口气说得狂,但毕竟有点心中檩檩,也拉开马步,严防意外。
可是,竹杖并未再进,也没有暗器发出。
“你!”瞎鹰向神手书生指名叫:“神手书生。”
“我又怎么啦?”神手书生反问:“哈哈哈哈……”
“你死吧!”
“哈哈哈……阁下……嗯……”
神手书生声音变了,身形一晃。
冥河使者大吃一惊,感到心中发冷。
“申兄……”冥河使者急叫。
“嗯……”神手书生向前一栽。
冥河使者大骇,心胆俱寒。对方远在三丈外,黑暗中面目难辨,即使最霸道的暗器,也不可能飞行无声。
凭他这位功臻化境的高手,目力与所觉何等锐利灵敏,绝不可能看不到听不见暗器,三丈距离足以从容应付。
可是,神手书生应声倒了。
冥河使者这辈子经过了大风大浪,上过刀山蹈过剑海,见过无数的高手名宿,斗过不少具有奇技异能的人。
可是,就没见过站在三丈外,叫人死就死的怪事。
千紧万紧,性命要紧,这情景未免太可怕了,未免太匪夷所思。
人对陡然发生超越常理的怪现象,本能的反应是惊骇欲绝,一是立即狂乱地逃走,一是吓呆了。
冥河使者属于前一种人的反应,身形猛烈斜飞而起,向侧后方倒飞三丈外,再一间便消失在荒草凋树中,如飞而道,丢下神手书生不管了。
神手书生仅挣扎了片刻,手脚一伸便见阎王去了。
瞎鹰确知冥河使者已经逃远,这才发出一声信号。
神手书生先前站立处后面不足两丈,枯草中站起那位叫老大的黑影。另一方面,老二也冉冉自矮篱下升起。
“冥河使者大概胆都吓破了。”老大说。
“你该将两个家伙都毙了的。”瞎鹰说。
“不可能,方向不对,也远了些。”老大说:“而且,那家伙的龟甲功火候已有八成,细小的暗器伤不了他,除非功力比他强的人,用沉重而又细小的暗器,才能要他的命。”
“他分明对我的暗器藏戒心,甚至不敢走近。”瞎鹰似乎不同意老大的说法。
“那是他被三只鹰的声威所撼动,也怕你用可破内家气功的外门暗器对付他。早些年他投奔狂龙之前,还是大河两岸的悍寇司令霸主时,曾经挨了断魂一绝公冶方一枚飞电钻,击破了他的龟甲功,幸而未中要害,从此便对暗器怀有戒心,所以黑夜中他不敢太过接近你。”
“让他走也好。”老三笑笑说:“他回去向狂龙添油加酱如此这般一说,狂龙连独自在街上走的勇气都会消失,对我们是有利的。”
“我要他把吞掉我的东西,一口口全部吐出来,哼!”老大恨声说:“还得加上利息。”
× × ×
国华被留在凌云燕的房中。凌云燕已带了一部份人走了,前往城守营布地网天罗。
当然有人留下看守,房外就有两名持女担任警卫,防备他溜走。
他细察这座暂充香闺的雅室布局,留心每一处角落是否可以利用的地方。这种客房设备不错,设有内间,大型的排窗连着门,之外便没有其他窗户了。
难怪两名侍女在外面把守,只消监视着门窗的一面,便截断了出路。
凌云燕不知何时才能返回,他必须安睡,将三座烛台的烛火弄熄,和衣躺在床上,回想怪人入室前后所发生的变化。
他看出怪人所使用的袖功是排云袖,火候之纯与劲道之猛,前所未见,的确令他心惊。
更令他心惊的是,凌云燕被空前猛烈的袖劲,震飞撞上上墙的情景,全身柔韧,体着身躯像是变成了棉花扎成的,撞劲随人体的内缩而消失,像是轻贴上墙而非砸撞,再霸道的内劲加体,也不会造成伤害。
知己知彼,是决胜的关键。
想着想着,智珠在握,心神一懈,便倦意袭来,慢慢进入睡乡。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被轻微的声息惊醒。
室中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门窗紧闭,没有风,整张床都是香喷喷的,嗅不出异味。凌云燕喜爱打扮,使用的脂粉都有异香刺激嗅觉,即使有异味,也被香味所掩盖,不易分辨其他的气味。
直觉地,他发觉床前有人。
他的反应超人一等,本能地挺身疾起,伸手一钩,钩住了一个人体。
是女人的细腰,这房内还会有其他的女人?
一声嘤咛,被他挽住的人倒入他的怀中,也把他压倒在床上,带来冷冷的感觉,这女人是刚从外面进来的,外面的气温比房内相差悬殊,因为房中使用两具隐火式的取暖火炉。
“怎么是你?”他吃惊地低叫。
嘴被一只柔软但冷冷的小手掩住了。
“邻房有人,小心。”女郎在他耳畔低声说:“我只制住把门的两个。”
“你的身子好冷。”他拖过床后的棉被将对方盖住,两人躺了个并排:“真如,你真是不知厉害,简直胆大妄为,你知道……”
“一鸣哥,我……”殷真如蜷缩在他身旁:“我就是不放心你。”
“你……唉!你这丫头真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一直就潜伏在店中……”
“你看,冻坏了是不是?”他捉住那双冰冷的小放在嘴呵暖气:“吃足了苦头,你这是何苦?我要你回家,你一再不听话,你……”
“不要再责备我好不好?”姑娘像要哭啦:“人家一直就担心你的安全,一直就躲在你附近提防意外……”
“谢谢你的关切。真如,太危险了你知不知道?”
“我只担心你。”
“我不要紧,我要在他们重要的人物口中,探出正确的消息,所以有进入虎穴的准备……”
“那妖女会告诉你吗?”
“会的,时机一到她就会的。老天爷!你不能到这种地方来。”
“咦!我为什么不能来?我躲得很稳当,只要那些女人有所异动,我就……”
“傻姑娘,我如果出了意外,你绝对无法及时救应的。”他怎能向这位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解释不能来的真正理由?
他完全料错了,真如并不是完全不懂世事的小姑娘。
“一鸣哥,你能平心静气,听我几句话吗?”姑娘幽幽地说。
“我一直就心平气和的。”
“我觉得,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利用这个叫什么少夫人的妖女,来刺探你要知道的消息。不但伤害了她,也伤害了你自己。”
“你是说……”
“我看得出,她喜欢你。”
“她什么人都喜欢。”他冷笑:“尤其是再欢年轻英俊强壮的男人。”
“一鸣哥,我也看得出你有点喜欢我,我更喜欢你。对于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常会做出许多傻事来的。像我,我会替你做任何事,包括逃家,不顾一切隐伏在你身边,吃难以下咽的糕饼充饥,有时候冷得直发抖……”
“哦!真如……”他感情地低唤,紧紧地抱住了这像头温驯小羊似的娇小身躯。
“所做的事,不一定是对的,但我做了。如果这位少夫人真心喜欢你,她会……”
“不要说了,真如,真如。”他羞惭得浑身发热,像浑身有万千根芒刺在刺他。
真如姑娘不是用大仁大义来责备他,不是用道德、尊严、良知来规劝他。而这几句平凡的话,却像春雷般直撼到他内心的深处。
他从不以侠义英雄自命,也不以替天行道的侠盗豪杰自命,他只做他认为可以去做的事,一切出于需要的本能去争取成功,所以,他把道德、尊严、良知,暂且放在一边,把自己的手段发挥得淋漓尽致。
可以去做,与是否该做是有分别的。
他怎能引诱一个女人,来达成自己的心愿?
道德、尊严、良知……
“你……一鸣哥,你怎么啦?”姑娘在他怀中抬起头讶然问,已经感觉出他情绪上,和肉体上所发生的变化。
“你是个可爱又可恶的小姑娘。”他忘形地亲亲姑娘的脸颊:“你说话说得可爱又温柔,却比宝剑还要锋利。我们准备走。”
“这……你的事……”
“狗屁的事!”他粗野地咒骂掀衾而起:“衣柜里有妖女的貂裘,我替你取一件。傻丫头,不要着了凉……”
“我不要别人的东西。”姑娘跳下床:“我不怕冷。”
“好好好,又来刺人了。”他让步挽了姑娘的小手笑说:“迈出房门一步,花拳张奎消失了,王寄也消失了,剩下的是王一鸣,一鸣惊人的王一鸣。让他们来找我吧!我已经给他们划下了必须向我挑衅,而我可以用正当理由反击的道路。走!”
× × ×
同一期间,城守营宾馆血腥刺鼻。
狂龙与一群首要人物,落脚在城守营宾馆。
而玉树公子带了另一群人,在江州老州摆庆功宴,贵宴席上,有芝兰秀士一群侠义英雄,有纤云小筑一群武林女英雄。
当然,还有一些不曾公开露面,潜伏在各处秘密活动的人,不曾参与盛筵。
在座的都是有身分、有地位、有头有的大人物,而且有女宾,所说的话自然字字金玉,掷地有声。不可能天南地北胡扯,更不可能牵涉风月胡说八道,所以席散得很早。
三更初席便散了,负有责任的人立即驰往城守营外围埋伏区就位。
果然不出狂龙所料,三更正末之间,二十余名左臂缠白巾的夜行人,分三路突袭城守营宾馆。
结果是可以预见的。
自杀式的攻击为期甚暂,并未为城守营带来多少损害,死伤是难免的,突袭的人只换取了十分之一的代价,便在短暂的时间里,结束了这场悲剧性的攻击。
但在日后的漫长日子里,九江城的人,都记得一群勇敢的志士,夜袭满城八旗兵的悲壮事迹。
他们把这故事烙在自己的心头,告诉下一代又下一代的儿孙。
突袭的人当时并没死光,有三个人奋勇杀出重围,逃出子城的东南角城墙。
只要再奔过那条隔绝汉人,不许汉人接近的两百余步宽,没有任何建筑物的荒地,就可以进入市街,就可以找地方藏匿了。
不幸得很,距有房舍的小街还有二三十步,前面已接二连三出现六个黑影,劈面拦住了。
马行狭路,船到江心,在这里,是有进无退了。
“你们闯吧!看你们的运气了。”为首的黑影沉声说:“如果不想闯,扔下兵刃投降。”
“玉树公子,是你这王八蛋!”三人不得不止步,为首的人破口大骂:“你这混帐猪狗居然叫咱们投降,你是什么东西?我与你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是追魂一剑吴会昌。国华救了他之后,他狂奔返家,看到被洗劫后的家园,找到被炸毁的地窖。
当然,他再也找不到他的家人了。
他快疯了,召集有过命交情的知交好友,横定了心夜袭城守营宾馆,要和狂龙拼命,一头闯入枉死城。
等到伤亡殆尽,他才知道事不可为,忍痛突围求生,最后仍然被拦住了。
他厉叫着挺剑疯狂地冲上,猛扑严阵以待的玉树公子,用上了最具威力,享誉江湖的追魂一剑绝招。
“铮”一声暴响,火星飞溅。
玉树公子的含光剑非同小可,信手一挥,便将他连人带剑震飞两丈外,绝招瓦解,沾满血迹的剑变了形。由于是剑脊相接触,因此剑未被削断,但成了一把弯剑了。
“吴会昌,你最好自杀。”玉树公子狞笑:“我不希望你受到审判。”
“狗东西!你当然不会让我受到审判,你怕我抖出你父子假公济私,劫掠吴某的珍宝,谋杀我一门老小百余口的罪行,你……你……”
他没有机会抖出对方的罪行了,玉树公子已发起空前猛烈的攻击,含光剑挟凛冽的风雷,迎面压到。
他的两位同伴,不约而同双方齐出,两面截倒。
剑光扭曲了两下,像流光逸电般,从刀山的空隙中一掠而过,到了他的眼前。
一声厉吼,他拼全力用劈空掌,向射来的剑光劈去,他已经失去躲闪的机会,太快了。
剑光毫不费力地穿透他的劈空掌劲,透入他的咽喉。
剑光再闪,像乱舞的金蛇。
他的双手离体,然后脑袋飞起、坠地。
“噗!”无头缺手的尸体倒地。
那两位拼死拦截玉树公子的人,也在同一刹那冲倒,咽喉各中一剑,连一声也没叫出来。
“叫人拖回去埋了。”玉树公子向五名随从下令。
× × ×
神龙宫左面大壑中的神龙潭畔。
两个人坐在潭畔的巨石顶端。
这里的瀑布显得短粗,但水量大,飞云溅雪,腾空耀目,声如雷鸣,下游就是石门涧。
在这种地方谈话,确是不宜,听和说都相当费力。
“老道,为大局着想,你就不能捐弃前嫌,大家联手合作对付狂龙呢?”无影刀苦笑着说:“其实你与天涯怪乞之间的过节,只是小小的意气……”
“你别多说了,你不是作说客的材料。”鬼剑张道显得大不耐烦:“再怎么说,我也不会和臭花子走在一起。再说,那张奎的底细,你知道多少?”
“他是狂龙的对头……”
“你算了吧!老朋友。”鬼剑张道截住无影刀的话头:“我告诉你,切记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缺乏经验、鲁莽、冒失、志在争强斗胜的年青人,更靠不住。”
“老道……”
“不要说了,我的个性你应该了解,对与人联手毫无兴趣,只喜欢自由自在的办事。你与那小辈联手,那是你的事,你们必须不要把我算在内,也必须避免干涉我的行动,可不要忘了。”
“老道,独木不成林……”
鬼剑张道哼了一声,蓦地长身而起,飞落石下向南奔,但见袍袂飘飘,人影冉冉去远。
无影刀长叹一声,不住摇头。
“要说服这些怪物,真是难以登天。难怪狂龙懒得在这种人身上多费精神,这种人丝毫不足以构成威胁。一两个人成得甚事?唉!我不死心,我得去找老花子试试。”
凭他和张奎两个人,对付狂龙庞大的实力,不啻隙臂挡车,如果不能将一些江湖怪杰结合在一起,不但谈不上对抗,连自保都大成问题,势将被对方各个击破,逐一铲除而后已。
邀请鬼剑张道,首先就碰了钉子,鬼剑张道还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他也无法去说服,天涯怪乞与他交情泛泛,哪还肯听他的?
何况他曾经碰过天涯怪乞的软钉子。
他要去找天涯怪乞试试,心情十分沉重。
沿山径绕过一座凋林,他心中暗叫不妙。
前面二三十步,三个佩剑人正在林缘歇脚,双方一照面,想回避已经来不及了。
这些江湖怪杰,大多数人性情古怪,其实自视甚高,不会见人逃避,即使碰上死仇大敌,也不会望影而逃。
无影刀就是怪杰之一,因此也没有及早回避的打算,仍然镇定地向前举步。
三个人,其中两个是河洛双剑豪,中州三剑客的两剑客,千幻剑罗永泰,烈火剑东方雄。
为首的人,是一位年青书生,一看那英俊潇洒的长相和气概,江湖朋友都知道这人是谁了。
芝兰秀士汪成武,与玉树公子齐名的白道侠义英雄,武林的新秀,人间的司命。
三个人,只有一个人认识他,千幻剑罗永泰。
七八年前,他曾经在河南洛阳,与流云剑客和千幻剑,为了一些小事起过冲突,几乎要生死相拼,幸好经劝解而罢手。
双方表面上被此保持风度不再计较,其实心中耿耿,好在以后没有碰头的机会,这件事不了了之。
狂龙正在全力搜杀无影刀,千幻剑自然一清二楚。
“哈哈!如果在下所料不左,没走眼不健忘,你老兄一定是无影刀沈广沈老兄。”千幻剑喜形于色大笑着说,事隔七八年,居然一眼就看出他的面貌。
“难怪飞天夜又一到九江就来找我沈广。”他站在两丈外苦笑:“躲了几年,仍然逃不过有心人的法眼,所以曾几遭杀身之祸。我真该去找千面客商量商量,花些金银请他施法替我换一张面孔,才能躲灾脱难了。”
“你老兄是武林名人,怎会想到换面改头的?不是在下听错了吧?”千幻剑狞笑:“怕死鬼才会……”
“姓罗的,你活中所带的刺,好利。”他心中火发:“多年不见,阁下比往昔更阴险,更会说话了。”
千幻剑气住上冲,正要发作,却被芝兰秀士伸手拦住了,只好乖乖闭嘴。
“在下姓汪。”芝兰秀士笑容可掬抱拳行礼:“汪成武。久闻前辈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前辈丰采,足慰平生。”
“好说好说,无影刀浪得虚名,目下像是丧家之犬,老弟又何必出言讽刺。”
“晚辈绝无讥讽的意思,前辈请不要多心。”
“那就算老朽失言好了,诸位是为飞天夜叉搜寻老夫的?”
“晚辈不过问私人的恩怨。”
“真的?那……诸位……”
“早些天,前辈与鬼剑张道,还有一个叫王寄的人,曾经在前辈所开设的剃头店前,无缘无故行凶,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杀了一个人。”
“哦!如果老夫否认,阁下会相信吗?”
“晚辈是否相信无关宏旨,主要的是,前辈必须让官府相信。”
“老夫明白了……”
“明白就好。那么,委屈前辈随晚辈至府行一行,前辈不会拒绝吧?”
“哦!原来阁下是替官府办案的。”
“不是的,前辈。晚辈忝为侠义门人,有意替前辈洗罪嫌,前辈请勿拒绝晚辈的好意。”
“唔,理直气壮,冠冕堂皇。”他摇头苦笑:“老弟,你说这些话一点都不脸红,你不觉得你面目可憎吗?你不觉得你对侠义门人四个字有愧于天地?你……”
“你给我闭嘴!”芝兰秀士冒火了:“在下尊你是前辈,所以对你客气,你却给脸不要脸,用这些无礼的话侮辱在下,岂有此理!”
“昨天你们帮助狂龙,屠杀匡阳村无数老少妇孺。阁下,你大概事前也曾经对那些被杀的人,说过同样的话吧?或者有另一番说词?”
“老匹夫,你要听?”
“那一定会污我之耳。老夫听不进丧心病狂的话。”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不错。”
一声剑鸣,芝兰秀士拔剑出鞘。
玉树芝兰崛起江湖,是最近几年的事,这是说,是在无影刀埋名避仇期间窜升起来的。
无影刀虽也留心江湖动态,但仅限于闻名而不见其人,当然摸不清这些芝兰秀士的底细,心理上的压力并不大。
甚至还不大相信这么一位文绉绉的秀士,有些什么惊世绝学唬人。
“一个动不动就拔剑,迷信剑可以代表正义,剑可以解决一切困难的所谓侠义门人。”他拉开马步,半感慨半讽刺地说:“比一个土豪恶霸更可恶一千倍,可惜一万倍。遗憾的是,当今世风日下,武林道义荡然,江湖上却有太多这种所谓侠义之士,可真令我这个早年宇内闻名的邪道人物弄糊涂了,到底人世间有没有所谓公道?你主持侠义卫道,昨天被杀死的那么些老弱妇孺,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伤天害理……”
“他们是聚众造反的暴民叛逆,法所不容。”芝兰秀士一面逼进一面说:“人人得而诛之,以免日后祸发,枉死千万无辜生灵。一路哭不如一家哭,这是侠义门人责无旁贷的事,老匹夫用这点理由来指责,未免太可笑了。
“昨日匡阳村天地会暴民拒捕事件,在下只和一些朋友,负责外围的截击,村中发生的变故,那是官府的尽职尽责的结果,与在下无关,你颠倒黑白含血喷人,能有人相信你吗?”
“如果是狂龙说这些话,的确令人心服口服。但出于你芝兰秀士之口,那就狗屁……”刺骨的剑气及体,芝兰秀士已发起无情的快攻。
看到如此快速的剑虹,感觉出如此凌厉的剑气,他大吃一惊,毛骨悚然,这才知道玉树芝兰人间司命的含义。
这一招足以将武林一流高手送入九幽地狱。
他不但无法招架,甚至无法躲闪,剑势完全控制住他,没有丝毫空隙让他钻隙逃命。
总算他经验丰富,断然放弃拒抗的念头,全身放松,任由空前劲烈的剑气排山倒海般及体。
“砰!”他被剑气震得倒摔丈外,胸衣裂了一条缝,鲜血沁出。
是被剑尖斜划而留下的伤口,假使对方用的是点字诀,锋尖必定贯入胸腔了。
他必须争取活命的机会,背部着地意动功发,翻滚半匝手脚齐用,贴地飞窜而出。
这瞬间,他感到右肋一凉。
他知道,又挨了一剑。他真不敢相信这一剑是芝兰秀士所发的,一定是千幻剑两个混帐东西乘机在一旁捡便宜,不然哪有那么快的剑术?
但他心中明白,这一剑是芝兰秀士所发的,千幻剑两个帮凶,还远在三丈外作壁上观呢。
第二剑必定接踵而至了,这一剑必定不中腿就中背,不会落空的,他死定了。他拼全力手脚一拨一蹬,贴着草茎拼命前窜。
“铮铮”金鸣震耳,背部剑气硬骨彻肌。
传出一声惊噫声,他感到背领被人抓住,耳听一声“入林”冷叱,身躯便被人扔飞,飞向三丈外的树林。
入林的前一刹那,他再次听到双剑接触的声浪。
最后,听到芝兰秀士愤怒的叫吼声:“追这一个,追他上天入地。”
他窜入林中,扭头一看,看到芝兰秀士三个人,以惊人的迅捷轻功,追逐一个黑影,向北冉冉而逝,隐没在蔽天的山腰秋林内。
“是谁救了我?”他喃喃自问。
惊魂初定,突然感到右肋奇痛难忍。
“这一剑伤得不轻,我得赶快躲起来裹伤。”他向自己说,先解腰带扎住肋后的创口。
这一生中,他第一次被人第一招便击中了。胸口那道创痕仅伤肌肤,但把他的信心和胆气几乎击溃了。
近午时分,他出现在溢浦港的一座古老的大宅,光线不足的幽暗密室内。
在九江匿伏多年,对附近情势他有深入的了解。
坐在对面大环椅内的三角眼、年约花甲的主人,一面喝着杯中热腾腾的庐山名产云雾茶,一面拈须微笑。
“沈老兄,你为何来找我?”主人笑问。
“求助。”他简洁地说。
“有必要吗?”
“有,因为兄弟已经走投无路,呼救无门。”
“你知道我八极瘟神的为人,从不做利人不利己的事,谁也不敢招惹我,所以叫瘟神。”
“兄弟向你求助,对你有利,就因为你是宇内可怕的凶魔瘟神,所以才向你求助,因为人世间那些所谓主持正义的人士,已经名利熏心靠不住了。”
“唔!你的要求是什么?”
“狂龙的九江肆意屠杀,已经掠夺了无数金银珠宝,已经……”
“哦!沈老哥,你是不是找错了人,投错了门路?”八极瘟神抢着叫。
“兄弟找错投错了?”
“是呀。”
“真的?”
“怎么不真。我原以为你找我,是要我找飞天夜叉,替你讲情化解,没想到你老兄却要求对付狂龙,这未免太荒唐了。”
“荒唐?为何?”
“沈老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八极瘟神诚恳地说:“你想想看,狂龙父子俩手下的人,百分之九十九是武林所不容,江湖所共恶的同道。
“飞天夜叉是宇内神秘女魔头,冥河使者是早年大河两岸的悍寇;白无常与神手书生都是黑道煞星;十神十魔全是十手所指的大坏蛋。
“他们都是世所不容,见不得天日的所谓武林败类,与我八极瘟神同是一丘之貉。目下他们投效狂龙,不但可以挺起胸膛做人,而且名利双收。”
“哦!你的意思……”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八极瘟神也穷途末路混不下去了,我同样会去找狂龙投效,炼魂真君就是榜样。”
“罢了,我无影刀果真是走错了门路。”他沮丧地说:“天下间真的没有能助我的人了。”
“是的,没有人能帮助你的。”八极瘟神郑重地说:“沈老哥,如果我是你,立即乘船远离九江,躲得愈远愈好,重新找处隐秘的所在,隐姓埋名躲几年,他们不可能再浪费精神遍搜天下找你的。”
“谢谢你的忠告,我会考虑你老哥的建议。”他喝掉杯中茶站起:“打扰了,告辞。”
“近午啦!吃顿便饭……”
“谢了,在任何地方,兄弟都不敢耽搁过久,这是逃灾避祸的金科玉律,再见。”
× × ×
国华同真如姑娘离开临时香闺,连夜偷越城关,从城南出城,先在一座峰脚下的山神庙,做了一个草窝歇息养神。
姑娘极为自然地,蜷缩在他怀中,片刻便沉沉睡去。可能是这些天来,一直就不曾好好安睡过。
国华却心潮起伏,难以入眠。毕竟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一个在险恶江湖中,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
曾经以各种不同面目,在各种五花八门的行业中厮混,心智与体能完全成熟的大男人,怀中紧抱着一位美丽可爱的小姑娘,他能无动于衷木头人似的安然入睡?
开始,他真的本能胡思乱想,但不久之后,想到姑娘如此喜欢他,如此信任他,他觉得胡思乱想真是罪过。
立即定下心神,摒除杂念暗作打算,不久便梦入华胥。
天快亮了,他悠然醒来,看依在他身旁的真如仍然睡得香甜,一只手还揽在他的虎腰上,美好的面庞有着天真的笑容。
“这不知人心恶险的丫头,大概以为躺在她娘的身边,无忧无虑地作好梦呢!”他心中自语。
他突然有亲亲姑娘脸颊的冲动,但却又抑住了,轻轻挪开腰间的温暖小手,将盖在身上的外袄换至姑娘身上盖妥,这才起身钻出庙门外活动手脚。
他练功练得很勤,有机会就以练内功心法来恢复疲劳,上次无影刀以为他死了要埋葬他,就是碰上他在练气行功。
行功毕,天已破晓,寒风硬骨,天气奇寒,庙侧的山泉,泉水却是暖的。洗漱毕,突然发现身后有人。
这时正是他最清明,听觉最锐敏的最佳状况,竟然有人接近身后他近才被他发觉,令他大吃一惊。
他沉着地转身,怔住了。
“你起来了?”他背后站着微笑的真如姑娘,难怪他发怔:“你像个没有形质的幽灵,一点声息都没有,不知道你是怎样练的?”
“娘教给我两种迥然不同的武功。”姑娘傍着他蹲在山泉旁,用小腰帕洗脸:“据娘说是半禅半玄,真要练至化境,身躯可以轻如无物,双脚可以离地近尺御虚而行,在百步内可以不用脚踏实地呢。”
“是不是脚下有气流四涌的现象?”他问。
“是的,听娘说,气流可以激起浮尘。”
“那不是半禅半玄,而是正宗的禅门心法,传闻中的禅门绝学步步生莲。你练成了?”
“没有,但已经可以着地无声,可以支持二十步左右,二十步以上就无能为力了。”
“你已修至踏雪无痕的境界,必须下半甲子苦功方能有成的境界,你是个天才。你娘练成了吗?”
“没有,娘还没有我精纯呢。娘也说我是天才,其实我只是心专而已。一鸣哥,我肚子饿了。”姑娘站在他面前笑吟吟地说,像在向她娘讨食物一样天真。
“天寒地冻,在山上连找一只蝗虫充饥也不可得,我们必须找山民买食物充饥。”
“那就走吧,我带有银子呢。”
“我也有,”他说:“我在城内城外五处隐秘的所在,藏有五只大包裹,其中有各式各样的应用杂物,随时可以变更身分。”
“化装很麻烦吗?”
“并不麻烦,这是一门非常精巧的学问。比方说,我就具有说二十余种主要地方乡音的语言才能,腔调、表情、习惯、尾音……皆维妙维肖,当地的土人也分辨不出真伪来。
“这可不是一学就会的技巧,没有这种天才的人,是很难办到的。至于改变面貌,倒是简单的事。不简单的是你必须完全变成另一个人,言谈、举止、习惯,都必须立即改变,不然就会现出原形。
“王公子王一鸣与花拳张奎,相貌的差异不大,但气质,神韵、谈吐、举止,那就完全不同了,两者的身分截然不同,表现就各有特点了,所以凌云燕才断定我是花拳张奎。”
“不要去找她,好吗?”姑娘偎近他说。
“傻丫头,我不是离开她了吗?走,我带你去找包裹,改变成王一鸣,顺便找食物充饥。山区危险,你也要当心一点。”
“还有危险?他们都在城里……”
“昨晚一定有人袭击城守营,很可能是天地会的人。狂龙已布下陷阱严阵以待,但不可能一网打尽,必定有人逃出躲入山区,狂龙那群人岂肯干休?不大举搜山才是怪事呢,所以我们不能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