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虹摇摇头,似在否认,但口中却道:“前辈的医道如此而已,不但医不好你自己的疯症,也医不好小可被遁客所震的掌伤。”
“废话!”疯丐怪叫如雷。
“小可绝不是无的放矢,你可让小可看看你的伤处,假使你凤眼穴附近的伤痕找不到,小可方能心服。”
“天下间绝没有仙丹,受伤的人要想在片刻间用药消灭创痕,绝不可能。好小子,你故意在鸡蛋里挑骨头,岂有此理。你把我疯丐看成神仙呢,抑或是浪得虚名的虫豸?”
“两者都是。”春虹撇住嘴说。
“呸,岂有此理!”
“别生气,假使你自己以为了不起,小可当然不以为然?除非你真有起死回生的真才实学。”
“小伙子,看来你对医道一窍不通。”
“何以见得?”
“你根本不知医药不治死病的俗说,再就是误将药物看成仙丹,起死回生的话是不正确的,真正死了的人,神仙也无法治活,因为世间根本没有神仙。”
“那么,江湖传闻绝难相信了?”
“什么传闻?”
“传说你是一代医圣、吴神医吴杰的真系门人,可以起死回生,药到春回,一切疑难杂症皆可手到病除。”
“你不相信?”
“听你的口气,小可当然不信。”
“可惜!”疯丐摇头惋惜地说。
“可惜什么?”
“可惜我目下找不到病人,我无法证明给你看。”
“上钩了。”春虹心中暗喜,轻轻一笑问:“前辈能医脊骨折断么?”
“呸!你把我疯丐曾政看扁了!”
“也许你无能为力,因为病人迁延很久。”
“一月以内的伤,老夫要他十天之内起床走路。”
“不止一月,已经三个月出头呢?”
“唔,三个月……”疯丐神情肃穆,不住摇头。
春虹心中发冷,疯丐的头再摇,却像在他的心头碰撞,碰得他心房欲裂,神情凄然,不由自主地垂头长叹。
“青年人,你的神色瞒不了我,你有重大的困难积于心头。”疯丐关心地说。
春虹黯然,绝望地说:“完了,小可已万念俱灰。”
“为什么?”
“不瞒前辈说,小可这次来到云嵝山,并非寻剑而来,而是专诚来寻找前辈的。”
“找我?”
“是的。前辈也许曾听说过,广信葛家与九幽天魔之间的恩怨。”
“唔!可广信葛家与你……”
“葛春帆乃是家兄。”
“难怪,你是存心找我的麻烦,假使我跟你跑一趟广信府,九幽天魔不砍掉我的脑袋才怪!”
“前辈多虑了,九幽天魔怎么会知道?”
“九幽天魔爪牙遍天下,瞒得了他?”
春虹又长叹一口气,苦笑道:“目下不要提了,小可告辞!”
“为何不用提了?”疯丐皱着寿眉问。
“既然前辈治不好迁延日久的旧创,又怕九幽天魔砍你老人家的脑袋,何必找你呢?”
两句话把疯丐激得怒叫如雷,抢着叫道:“什么?你小子的一张臭嘴简直岂有此理,你等着!”
“等着?”春虹讶然问。
“等我安顿了老友孤舟大师的灵骨,再和你跑一趟广信府,至多十天半月,咱们便可上路!”
“前辈不必冲动,性命交关的事非同小可,惹翻了九幽天魔不是小事。”
“住口!随我来,先到我的住所安顿再说。”
半月后,两人大步出了云嵝山区,到了小江口,他们决定出江西永宁,所以必须向东走。东面不远处便是蟠龙山,距小江口村有几里路,以前可以在这儿看到山丘树林中的蟠龙庵一角红墙,但这时只能看到一片焦土,庵已被二堡主和花魔一群人烧成了白地。
二人走上了东行古道,疯丐遥指蟠龙庵废墟道:“小伙子,你认识心如师太么?”
“晚辈在那儿曾小有逗留。”春虹答,便将经过说了,后又道:“谁忍心杀那几个可怜的苦命女人了真是苍天无眼,武林人丧行败德到这种地步,真是可恨!”
疯丐脸上神色凛然,说:“那些蒙面人一个个身手高明足以在江湖论英雄,何非要掩去本来面目?怪事,这些年来,我少在江湖走动,江湖出了蒙面高手,我竟然毫无所知,惭愧!假使他们是九幽天魔的爪牙,江湖大势今后将不堪设想。”
“至于是不是九幽天魔的爪牙,晚辈尚抓不住确证,除了他们多一个头罩外,所穿的黑衣确与早些日夜袭葛家村的人差不多。”春虹答道。接着将那晚葛家村夜袭的光景说了,取出那晚打在穷酸背后的断魂镖交到疯丐手中,又道:“前辈请看看,这种可破内家气功之怪镖是何人所有?”
疯丐细细打量片刻,交回说:“这种镖叫做断魂镖,确实厉害。据我所知,这种镖首创人是山西五虎门马家兄弟。五虎门在百年前与五台山的僧侣结怨,火拚之结果,大方禅院三十六名高僧死了二十八名,五虎门死伤更惨,之后便一蹶不振,从此烟消火灭,门人弟子四处星散。这种镖在五虎门中,与五虎断魂钉同属歹毒暗器的一种,只传直系弟子与马门子侄,百年来从未听说五虎门重振门风,只有五虎断魂钉在江湖流传,断魂镖不多见。按情理猜测,使用此镖的人,该是五虎门直系人或马家后人所用,但却难于断定。”
“为什么?”
“打造这种暗器并不难,高手名匠可以丝毫不差的以原样打造出来。如果不是五虎门的子侄,想找这几个人似在大海捞针,太难了。再说,穷酸名列八怪,久走江湖,见多识广乃是意料中事,他也记不清是谁用这种暗器暗算,可知光凭这枚镖找人,是不可能的事了。”
春虹又从囊中取出尸体上起下的怪镖,指着奇形的尾翼,说:“这又是一种可破内家气功的怪镖,且可控制飞行路线,晚辈从谷中一具尸体上起下的,与九幽天魔域射杀唐华的暗器相同。也就是说,九幽天魔域的人,已经参与这次云嵝山寻剑的事了。”
疯丐接过镖,惊道:“这是香溪鬼叟曲东阳的独门暗器,叫做追魂夺魄镖,江湖人简称追魂镖。但知者不多,知道来龙去脉的人更少之又少。我三十余年前曾和曲老鬼较量过,所以知道这种镖十分歹毒,不发则已,发则必中。”
“那香溪鬼叟目下还健在么?”春虹满怀希望地问,他像是再黑暗中看到了一道足以吸引人的光华。
疯丐摇摇头说:“不知道,如果他不死,年岁该已上百出头了。那次我和他较量,只接下他八招风雷杖,要是躲得不快,便会死在他的杖下和追魂镖上。据我所知,他有两名弟子,一个长进些,姓古名扬,外号叫做厉魄,这人早年曾经在江湖上走动过,而后不知所终。另一个姓霍名天奇,手底下马虎,不登大雅之堂,早年在武昌露过面,被武当的松字辈门人清癯子松真击中一剑,从此便失去踪迹。”
“香溪位于何处?”春虹盯住主题往下问。
“在湖广归州以东,宝剑峡的上游。上源在兴山县以北,香溪鬼叟的居所在兴山北五十里万山丛中。”
春虹以拳击掌,沉声说:“晚辈必须往香溪走走。”
“去找香溪鬼叟?”
“正是。也许九幽天魔就在那儿。”
疯丐不住摇头,不以为然地说:“依令兄所说,九幽魔域可能在山西河南之间,你去香溪去找,岂不是南辕北辙?”
“好不容易找到这条线索,晚辈岂能错过放松?”
“依我看,到山西找五虎门的后人倒切合实际些。”
“晚辈要去的,先到香溪走一趟再说。”
“也好,到了归川,你问香溪会有人告诉你,但真到了香溪而问香溪,反而知者不多。当地人都称为前河,你真要走一趟,我愿你幸运。如果香溪鬼叟仍然健在人间,你千万得小心,他的风雷杖可怕极了,能接下他的人罕见罕见哩!”
“谢谢前辈的关顾……咦!那是什么人?像……像是……”
“像是神水堡的人。”疯丐抢着接口。
他们谈谈说说,已经走过了已成焦土的蟠龙庵,看到山尾右方谷地三里外的蟠龙村。蟠龙山的尾脊直伸至路左,他们正在尾脊的尖端转首向右望,山脊上五个人影正边走边斗,向古道逐渐下降。
前面四个人影全是衣着鲜明的锦衣人,后一个穿黑衣,显然追逐着四个锦衣人,但又不敢太过接近,紧盯不放。
春虹目力超人,点头说:“不,断后的人是神水堡的少堡主包志坚。”
“唔!后面追的黑衣人……”
“是七星镖的主人,勾魂手麦金堂。”春虹的目力果然了得,在林木掩映中仍看清了来人的面目。
“去看看。第一个锦衣人挟了一个人哩!”疯丐停下来说。
春虹向上看,说:“挟着一个白衣人,唔!看,山上又有人追下了。看左面,老天,一人群锦衣人,神水堡的大援到了,从侧方截上啦!晚辈与包小畜牲有过节,去不得。”
疯丐却挟起寿星杖,怪声说:“你等我,我必须一走。”
“前辈……”
“山上追下来的是心如师太,我岂能不管?”
听说是心如师太,春虹吃了一惊,心中一动,惊叫道:“糟!包小堡主所挟的人,定是许小妹。心如师太的门人,我岂能袖手旁观?前辈,快走!”
说走便走,两人展开轻功向山背上飞掠。半月来,春虹帮助疯丐重殓孤舟大师的灵骨,没事便苦研狂涛八剑。因为绝尘慧剑太轻,速度加快了,但力量却差,减去了不少强悍的气魄,因此他必须下苦功苦参,取长补短,不致令剑招有所错失。
× × ×
疯丐的本身造诣在一般武林高手中佼佼出群,但在顶尖高手之前,他却相形见绌。比起春虹来,他也差了半分,所以对春虹并无多少帮助。只是,他对丹药却有超人的造诣,给了春虹不少固元培本的神丹。半月以来,春虹在练气方面获益非浅,无量神罡突破了七成火候的高原现象,开始进窥八成了。春虹苦修剑招的结果,被他无意中抓住了狂涛八剑的另一面机契。灵机大开,竟被他参悟出另一种奇奥的剑术来。而这一面机契的诱发,便是渊源于看到阴婆和疯丐的狠拚,以及和遁客交手所经的危机中得来。
他发觉狂涛八剑算起来仍是太多,真正的杀着只消三五剑便够了,多了反而浪费精力。在激斗中,抓住机会行雷霆一击的机会并不多,万一抓住了,一两剑也嫌多了些,用不着思索用那一剑,因势利导突出杀着,必可成为神来之剑。
他成功了,由八剑缩成三剑,为了不忘本,他不敢替这三剑定名,必须请示恩师,暂时信口称为绝尘三剑。因为这三剑神学,起因是从绝尘慧剑而来。
惟有肯下苦功,肯敢于向传统挑战的人,才有超人的成就,方能令奇学发扬光大,获得了空前的成就,打破了传统剑术的樊篱,另辟蹊径。
这三剑,替江湖带来了无边杀孽,也带来了狂风暴雨,也为武林大放异采。
短短的半月,他在学无止境的路途上迈进了一步。
× × ×
人影渐近,两人上了山脊,迎向飞掠而下的锦衣大汉。
左方,另一群锦衣大汉人数不下三十人之多,急掠而上,论距离,三方面可能同时会合。
逃下来的人果真是包少堡主,这家伙为何至今仍在这一带地区逗留。
包少堡主入山寻剑时,连他共是三十七人,不包括轿中的两名美女。他退出山区时,却剩下五名锦衣卫士,两个美女也乘机脱出他的魔掌,溜之大吉了。
他怕勾魂手在路上等他,目下他人孤势单,论真才实学,他比勾魂手差了两分,全凭龙蛟软甲护身保命。梅花神弓只有六具,对付顶尖高手仍觉力量单薄,必须先躲上一躲。
勾魂手正在等他,这位七星镖的主人,为人龌龊阴狠毒辣。气量又狭小,醴陵客店一败之仇,岂肯甘休?他说过,要取包少堡主的脑袋,言出必行,这儿到天目山神水堡,远着哩!看你包小狗如何爬回神水堡?死约会,不死不散。
勾魂手未料到,神水堡堡主屠龙客包秋山,真正的龙门主人,包少堡主的生父,恰在这时匆匆赶来接应,被他等着了。
包少堡主的五名手下果真厉害,不但盯住了勾魂手,也盯住了心如师徒。白如霜走了,心如师太师徒还未离开蟠龙村,她们要处理蟠龙庵的善后,却忽略了有人在附近窥伺。
许小姑娘自从埋了春虹的尸骨,失魂落魄的像是变了一个人,往日的天真活泼神情远离了她,她陷入痛苦的深渊不能自拔。
每日,她必来到春虹的坟前痴立一个时辰,在她的芳心中,她对墓中的这位曾经救过她的命,曾经叫她做小妹,曾经被她芳心所暗恋的理想情人兼大哥的春虹,仍在墓中向她殷殷相谈,仍活在她的幻想中,每来一次,她必定洒下大串泪珠,痛苦难禁。
醴陵派来的差人走了,无法缉拿这群杀人放火的强盗,发出了一张缉捕文书,表面文章做做了。等官差一走,师徒两人便收拾一切,姑娘要返回河南老家,心如师太则云游天下重寻落脚处,也准备寻杀人放火、毁去她蟠龙庵基业的人。
不等她们启程,麻烦来了,麻烦出在许姑娘身上,地点是蟠龙山麓的春虹墓旁。
这几日,勾魂手麦金堂走了,失了踪大概是真的走了。
包少堡主放了心,他的手下传出被困云嵝山的消息,他深信近期内,神水堡行脚江湖的人,必定赶来接应。他的父亲恰好得到九幽天魔的示意,正在江西游说一些好友,加盟白莲教,接到消息兼程赶来。
这日黄昏之后,他到了春虹的墓前,他曾听到心如师太的事,早已发现心如师太的门人许姑娘,正是曾经被他一度弄到手的含苞待放的鲜花,岂肯放过?这也是他为何盯住心如师太师徒的原因。
他的五名手下,斗大的字只认识两箩筐,不知许姑娘每天逗留哀泣地坟墓碑上所写的字是啥意思,何不前来看看?
这一看,看出苗头来了,也看出麻烦了。
黄昏时光线很暗,这在武林人物中确毫无阻碍,六个人到了墓前,五名爪牙左右一分,全神戒备。
勾魂手并未离开,他已发现被人反盯住了,须故意奔往江西地境,半途再折回附近潜伏。深山林密,别说躲个人,上千人马也可隐身,包少堡主自难将他寻到,真巧,他就躲在附近的树林中。
他知道想一举除去这几个人,确是不易,也弄不清包少堡主为何不怕他的七星毒镖,所以不敢公开叫阵,也怕梅花神弩要他的命,他的胃口不大,他要逐个铲除这几个可恶的死对头。在退出云嵝山区之前,他已杀了五名锦衣护卫,所以他对暗袭极有信心,食髓知味,他仍在打暗袭的如意算盘。
他从隐蔽的树林到墓地,相距约有五六丈,中间隔着些矮树、枯草、土丘。他深信想用暗器偷袭,必须接近至三丈以内。但黄昏的光线仍很明亮,落日余晖仍逗留在天际,想悄然接近势不可能,绝难逃脱包少堡主的耳目。
他略略打量地势,立即伏地悄然往前移,借草木掩身,蛇形鹭伏逐寸往墓前爬去。
他手中有一具夺来的梅花神弩筒,还有一袋弩箭,边爬,边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爷用梅花弩射他们,准教他们死而无怨。”
他开始装上弩箭,逐寸前移,近了,快接近三丈之内,耳中已听到包少堡主和手下的话。
“吴虬。”,是包少堡主的声音。
“属下在,恭听少堡主的吩咐。”是一名护卫在回答。
“谁替葛春虹小子建的墓?”
“属下猜想,八成是心如老尼的授意,由他的门人所建。”
“你再看看具名人是谁?”
“祥云静雯……唔!这好像不是姓名。”
吴虬皱着浓眉在推敲,猜出了破绽。
“依你之见?”
“祥云绝不是姓,静雯确是人名。话分开来参详,静雯是个女人名字,也许就是那小姐的名字。可是祥云两字作何解释?祥云……祥……云……唔,有两种可能。”
“说说看。”
“也许是与小妞同建此墓的人……”
“不会的。如果由两人合建,名字岂可串在一行上的?”包少堡主见解居然深刻。
“会不会是地名?”吴虬自言自语。
包少堡主口中不住念祥云两字,半晌突然说:“没听说过这个地名,会不会是指祥云堡?”
“是的,我想有此可能哩!”
吴虬不住颔首,道:“祥云堡主许晋,他妻子红绡电剑高秋华是凤剑的主人,假如小妞确是姓许,八成是祥云堡的人。”
包少堡主一蹦而起,喜极大叫道:“是了,是了,听人说许晋匹夫有一子一女,不时在江湖出没,却从不将子女的真名公诸天下,可能是他的女儿。许晋夫妇俩赫然以武林主持正义者自居,侠誉满天下,年纪轻轻出人头地,当今六人门派的掌门人皆与他结为忘年之交,更是少林派目下掌门,觉宗老秃驴的堂弟。尤其是他的妻子红绡电剑高秋华,以伸张侠义而自居,自以为凤剑无敌于天下,可恶已极。哈哈!咱们如能把小妞搞到手,我替她将生米做成熟饭,然后大摇大摆去祥云堡联结成一家,哈哈!明天咱们必须将她搞到手……唔!”他往不远处草丛中望了一眼,再往下说道:“搞到手,大事定了,祥云堡主夫妇,论名望,已逐渐把觉宗老秃驴的武林领袖的地位而代之,有他与咱们神水堡联姻,中原大局垂手可定,哈哈!”
不远处的勾魂手接近至三丈左右了,已经装上了梅花神弩,正待发射,听了包少堡的话,失神的定下来。梅花神弩往下一放,五只弓箭自行滑出了孔槽,跌落在草上,发出轻微的响音。
原来神水堡的梅花神弩是经过特殊设计的,有几个机关。如果落在旁人手中,除非里面的弓箭未曾发射,可以转手使用,但发射之后再装弩箭,弩箭便自行失效。所以神水堡的人在外走动期间,虽遗失了不少,但江湖上始终无人拾来使用,原因在此。
勾魂手不知其中秘密,装上了弩箭,弩箭失了效,箭便自行溅出,成了废物,令包少堡主发现了警兆而不自知。
他拾起箭再装,仍然无用,心中大恨,随手扔掉,再去掏自己的七星镖。
但机会错过了,包少堡主的语声入耳:“咱们走,明天到这里埋伏,把小妞搞到手再说。”
说走便走,一行六人向侧方移动,这时下手已来不及了。同时,原来包少堡主的话,引发了他的歹毒念头。
在名震江湖的五大堡中,九幽堡不曾为世人所知,灵山堡远在祁连山雄霸西北边陲,神水堡只控制东部滨海一带,蛇神堡在武夷山称雄闽境,唯一在中原名声显赫,在江湖举足轻重,可以影响武林大局的只有一座在桐柏山祥云堡。
祥云堡主许晋有位堂兄比他大了一倍年纪,自幼出家少林,年届古稀方坐上少林方丈宝座,十余年来成为侠义道的精神领袖。许晋不但功力高,而且为人慷慨重义,豪侠襟怀博得大多数武林朋友的崇敬,暗地里称他小孟尝。因此他的侠名虽誉满江湖,结的仇人也不多。而他的妻子红绡电剑高秋华,名头确比他响亮得多,是凤剑的主人,她手中的飞凤神剑对歹徒恶贼绝不放过,宵小和江湖败类,谈之色变,相戒不敢在河南为非作歹。
勾魂手是开封府人,被迫不敢在河南胡为,他认为报复机会到了。
× × ×
勾魂手在河南开封府,凝血掌号称武林一绝,七星镖更是武林三大霸道暗器之一,但他和祥云堡主相比,确又相差一大截,更怕天下侠义道英豪对他不客气,迫得只好到别地称凶霸道,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他要寻机会出口怨气。
可是,这机会他等不到,一等再等便等了十来年,始终可望不可及,遥遥无期。因为祥云堡本身的实力空前雄厚,更有天下侠义道朋友声援,他如果敢前往生事,不啻以卵击石,后果可怕。碰上许堡主发落倒也无妨,碰上了红绡凤剑他岂有命在?
同时,许堡主一年中倒有一大半时日在堡中纳福,外出访友遨游江湖时,也必有一大群好友同行欢聚,下手极为不易。不知怎的,近年来祥云堡中的人极少外出,朋友往来也逐渐稀少,想在江湖中等候也等不到了。
这下可好,堡主的爱女在这里出现,机会来了,岂可轻易放过?
他等包少堡主的人走后,亲自到墓碑再看一次,可惜他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多半个也不认识,但他对祥云堡积恨很深,居然被他认出祥云两字来,遂阴阴一笑,抹了抹山羊胡,自语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明天,将小畜牲和臭丫头一起宰了,搁在这让江湖朋友观赏,让祥云堡和神水堡杀他娘个血流成河!”他相度好地势,决定了下手的好地方,做了些手脚,然后阴阴一笑,由另一侧下山,一面自语道:“小丫头每天辰牌末巳牌初左右便会到来,小畜生必定在辰牌之前设伏停当。哼!老夫必须先来一步,准备送你们到阴曹地府。”说完,追踪少堡主而去。
包少堡主一行人下了山,奔向以前隐身的山村安顿。他确实对勾魂手怀有戒心,风吹草动也令他心惊胆跳。他对墓旁所发的响声起了疑心,走上大道,看看前后确认鬼影皆无,方低声向吴虬道:“明天咱们一早便来,到蟠龙村的山背要道上等候。”
“少堡主不是说在墓旁设伏么?”吴虬讶然问。
“不,那里不安全,不易下手。”他不能将害怕勾魂手在旁窥伏的事说出,那多丢人?
“在山背上下手也好,那得早些前往。”
“幸苦些,五更正必须到,势在必得,成败在此一举。”
“少堡主明鉴,万一那小妞横了心,唆动他的双亲与少堡主为难,如何是好?”
“哈哈!”包少堡主得意地笑道:“放心吧!只要妞儿到手脱去她的罗裳之后,我要她欲死欲仙不知人间何事,保证她兴高彩烈地甘心随我走。”
“属下总觉得心中难安,万一……”
“用不了担心,人到手之后,有的是时间让我们安排。”
“依属下粗见,这丫头绝不会就范的,上次色魔曾经言过,迷魔眼也对这丫头无用哩!”
“色魔的迷魂眼算得了什么?哼!床上功夫,他的真才实学有限得很。告诉你,对女人有时用眼睛传意并非不可,但有些也必须动手动口。咦!后面好像有人追踪,他妈的,等他来。”
六个人左右一分,隐入路旁的枯草中,但后面的人却一闪不见。也隐入路旁,相距约在一二十丈外,无法看清是人是鬼,反正是有人跟来。
后面的人确是勾魂手,他来得匆忙,未能听到包少堡主的计谋和高论,发觉对方机警,也隐住了身形。
× × ×
次日,满天朝霞,是一个大晴天,朝阳爬上了东山头,驱走了不少寒气,浓霜把山岭染成淡淡银色,在朝阳下逐渐开始化去。
心如师太师徒决定今天离开蟠龙村,走入莽莽江湖。村中的施主们整治了一席素筵替老尼姑饯行,许姑娘则利用开席前的时间往春虹的墓前奠别。
她手上捧住香烛冥锭及祭品等物,臂弯上还挂了一个竹篮,里面盛个酒具等等,神色凄然,踏着沉重的脚步,沿登山小径走向山的另一面。
蟠龙村在小山尾的东北面山凹之内,蟠龙庵废墟则在山的西南,墓位于蟠龙庵废墟的北面山下。出村庄向那儿走,必须翻山越脊。山尾的脊部虽不高,但矮树丛林,野草满地,看不见山脊视线以下的景物。
她的心里充满了哀伤,根本不留心四周的景物,更不知她的行动已被人盯了梢,毫不警觉地闯向危机四伏的山脊。
那儿,凶险在等待着她,不测在向她招手。山脊上,包少堡主六个人六双怪眼虎狼般的从草木中向下窥视,死盯住逐渐接近的猎物。
春虹的墓地旁,勾魂手在旁苦等,愈等心愈焦,怎么不见包小畜生前来设伏?他隐身的地方低洼,看不见南面丘陵起伏的蟠龙庵废墟,更看不到山脚下面的景物。
三名锦衣大汉,正簇拥着一个身穿墨绿色劲装,外披铜色铜质罩袍的高大花甲老人,从东面奔向山脚下的蟠龙庵。
蓦地,他听到山脊上传出一声娇叱,听去并不很远,似乎就在上面不远,但他看不见山脊上的情景。他一蹦而起,怪叫道:“小狗可恶,他竟在上面下手,让老夫在这儿苦等!哼,该死的小畜牲!”他发狂似地向山上飞掠,恨得把牙错得格支直响。
许姑娘哀伤地向上走,不知凶险将从小径上涌来。她留心脚下,草叶上的浓霜在阳光下溶解,摇动时便沾湿衣裤。走着走着,快到山脊了,进入第一道由两名锦衣大汉把守拦往退路的埋伏,她毫无所知。
六个人分成三组,前一组拦住了退路,中一组是包少堡主和吴虬负责动手擒人,后一组负责拦截。六个人三个在小径的左侧,三个在右,距小径皆不足两丈,包少堡主太过于自信,认为小姐儿功力有限,第一次她在小江口挨了一箭,第二次在云嵝山谷也手到擒来,这一次用不着费神,不用暗器也可以将姑娘生擒活捉,六个一等高手用埋伏对付一个小丫头,还用得到暗器偷袭?却未料到活擒的举动,惊动了下面等待的勾魂手。
地面被踢过的浓霜,化得快些,姑娘过了第一道埋伏便发现了地面上的脚印,心中起疑,在两只脚印前站住了,自语:“咦!入冬了,早上不会有人到山上,怎会有人留下脚印?脚印很大,唔!从对面下来的。”
脚印到这儿为止,她扭头左右看,不错,左右野草有碰拂过的情景,强化了的积水十分清晰,一眼便可以看出有人从小径岔入两侧的野草矮林。
江湖人警觉心高人一等,她也不例外,知道有人,但未想到是对付她的人。打量了片刻,正待转身走路,两丈外的枯草已缓缓升起了一个锦衣人影。
这人是包少堡主,他知道姑娘警觉心特高,已经有所发现,认为行隐已露,不现身不行了,沉不住气,从隐身的枯草中缓缓站起。
许姑娘大吃一惊,第一眼便认出是一再迫害她的包少堡主,不消问,她知道今天糟了!一次受伤,二次被暗袭活擒,她知道凭真才实学,还仍差上一两分,不走不行。
她正想向侧方走,逃回到蟠龙村,侧方枯草中,突又升一个锦衣大汉,怪眼阴森死盯住她,脸上浮起怪笑。
她吃了一惊,再向另一方转走,那儿,另一名锦衣大汉也在她眼前站起。不消猜测,她知已经身陷重围,进入了对方早已安排好的陷阱中,但她不能束手待宰,猛地旋身向后急射,从另一方夺路。
锦影乍现刀光急闪,金背单刀呼呼厉啸,向她迎面罩到,暴喝震耳!
“退回去!此路不通!”
她一声不吭,手中的祭品竹篮玻空甩出,向罩来的刀网摔去,同时,奇快地拔剑出鞘,猛扑而上。
包少堡主也一声不吭,立即从后面拔刀冲上去。
“嚓嚓嚓嚓”四声暴响震耳,火花激射,拦路的锦衣大汉连挥四刀,皆被姑娘震开,退了丈余,似乎接不下姑娘的凶猛强敌,足下已乱。
“呔!”她发出一声尖厉刺耳的娇叱,想传警至三里外的蟠龙村,同时旋身出剑,招出“回眸反顾”,闪电般地从金刀旁楔入,狂野地递剑反攻。
她这一声厉叱,不但传到蟠龙村,也惊醒了在路旁设伏的勾魂手。
心如师太在村中向各户施主话别,听见喝叱声便知姑娘遇到个意外,心中大急,立即赶出村,可惜嫌晚了些,远水救不了近火。
包少堡主被姑娘超人的反应力所惊,火速撒招闪身避招,连闪三剑,大喝道:“退!合攻不可!”
本想插手的五名锦衣大汉应声退出圈子,把守住五方,防范姑娘突围,让包少堡主独自下手。
五照面三盘旋,包少堡主心中大急,他没想到姑娘小小年纪如此高明,居然将他傲视江湖的凶猛刀招接下了。长剑剑招快速绝伦从刀光中突入,在他胸前各处要害处弄影,令他感到压力奇大,不能放手抢攻,迫得他火起,忘了活擒念头。一声怒吼,让过两剑从侧点入,“铮”一声暴响一刀将姑娘长剑架开,猱身迫近,神水堡威震江湖绝命三刀出手,金芒倏分,突又乍合,但听刀风震身,凶猛的滚入剑影之中。
旁边吴虬吃了一惊,大叫道:“少堡主,要活的!”
包少堡主被愤怒冲昏了头,用上了绝命三刀,刀招附出手,吴虬的叫声入耳,提醒了他,手上一慢。
姑娘正感到压来刀劲锐不可挡,无数刀尖来势如电,不知该接不接,略略迟疑,刀影已乘机近了身,她吃了一惊,百忙中一声娇叱,全力振剑外挥。
这一剑没接上,包少堡主闻声手上一慢,剑反而从刀尖前扫过,糟了,姑娘自己反而中宫大开。
包少堡主大喜,一声狂笑便急扑上,金龙刀乘势迎出,向外一振。
“铮”一声暴响,姑娘剑加快外荡,收不回了。
包少堡主老奸巨猾,刀路乘机反拂,向外猛推,故意暴露空门,他如果反拂,势必砍掉姑娘半个脑袋,暴露了空门,便又让姑娘放心抢入反击。
果然他料中了,姑娘剑被迫出偏门,按理她该冒险推剑反退,或者丢剑向旁飘去。但她发觉对方似乎功力修为不够深厚,劲道易发难收,刀振出已收不回了,也因她年纪太轻,经验太少,见有破绽顿忘利害。另一个原因是她恨死包少堡主,机会来了她岂肯放过?
她腕部加速外撤,抓住机会不退反进,剑靶内收突进,反将金刀架在外侧,凶猛捣向包少堡主左胸下心室。
包少堡主一声狂笑,左手急伸,从姑娘肘下探入,食中两指出如闪电,点中了姑娘右期门穴,信手挥去,姑娘剑飞出三丈外,顺势一把将人抓过狂笑道:“哈哈!手到擒来!”
“啊”狂叫声同时响起,一名锦衣大汉跌出了丈外!
包少堡主大骇,将被制了穴的姑娘向吴虬抛去,同时大叫“走!下山!老匹夫交给我!”
同一瞬间,另三名大汉的梅花神弩已发如迅雷,射向飞扑而来的黑影。
吴虬接过姑娘,扭头便去。
包少堡主连声长啸,飞扑黑影。
黑影是勾魂手,他到晚了些,出其不意杀了一名锦衣大汉,正待向包少堡主进击,十五枚劲弩一闪即至,笼罩了三丈方圆的空间,三方齐至,眼见他命已难保。
其实他早有准备,飞扑的姿势是诱着,人并未扑上,反而扑伏在地,十五枚劲弩从他的背部上空飞过,锐啸声惊心动魄,他却毫发无伤。
不等他站起,包少堡主到了,金龙刀一招“金锁坠地”闪电似的兜背落下。
同一瞬间,他打出了令人胆寒的七星镖,并向侧急滚,飞跃而起。
“得”一声轻响,七星镖中了包少堡主胸前鸠尾穴,认穴之准,骇人听闻,但镖却突然坠落,不起作用。
“嗤”轻鸣,金龙刀砍入草中,半分之差,几乎砍掉了勾魂手的左肩膀,但勾魂手已滚开,金刀扑空,险之又险。
两人重新扑上,一刀一剑展开猛攻。但两人都深怀戒心,不敢用全力相拼。包少堡主的左手有梅花神弩,待机发射。勾魂手有七星镖,也在找机会出手。由于七星镖在包少堡主胸前自行坠落,勾魂手心中有点虚。那次在客店的屋顶,他一镖换一箭,镖无功箭几乎要了他的命,这次镖又落空,难怪他心中惊檩。
× × ×
吴虬挟起姑娘向山下狂奔,另三名锦衣人也挟着同伴的尸体往下撤,一个扭头叫:“少堡主快走,不然就让属下齐上!”
“快走!”包少堡主大叫,狂攻三刀退出了圈子,左掌一扬,作势发弩。
勾魂手向侧急闪,剑护住全身,包少堡主退出了斗场。
包少堡主知道勾魂手了得,他的梅花神弩只能一次发射,一次不中,以后装弩的机会便不会有了,所以心中所惧,不敢胡乱发射,骗过了勾魂手离开斗场,向山下如飞而遁。
勾魂手岂肯放过,怒叫如雷狂追不放。
心如师太已近至里余,狂风似的向下赶。
蟠龙庵废墟上,一群锦衣人在四方寻找是否遗留有可异的东西。一名锦衣人站至一座土坟上,偶然抬头望去,发现山背上有人影掠下,心中一动,急忙仰天长啸。
山脊上吴虬闻声心中大喜,也回啸一声,扭头大叫:“禀少堡主,咱们的大援来了!”
包少堡主在后面阻止勾魂手,且斗且去,大声说:“先别管,下去再说!”
废墟上的锦衣人听见啸声,立即全力奔上来,事实上他们并不见山背上的情景,只能循声飞掠。
春虹和疯丐从山背的另一方向这儿迎,也看不清蟠龙庵废墟迎上的一群锦衣人,他两人身法快,迎得稍快些儿,在距山麓半里时,迎个正着。
假使包少堡主不是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头脑,必定先向下看,以便看清退路,但他不想再逃,他已看清接应人是谁,大叫道:“爹!勾魂手麦老狗可恶!”
勾魂手先前还不知包少堡主已来了大援,先前听到啸声,他不在乎锦衣大汉,已经相距不足十丈,想回避已来不及,他听到包少堡主叫爹,感到心中一冷,脚下本能的缓下来。
披墨绿云纹罩袍的花甲老人,身法奇快,像是流光电火,短短的两里山坡,他竟比手下的锦衣高手快三四十丈以上,速度快极。
这人的身材足有八尺以上,像一头巨熊般壮伟,白净脸皮上有不少皱纹,三绺灰胡须,五官倒还生得端正,乍看去绝不像是个穷凶极恶为非作歹之徒。头顶英雄巾,腰悬一把由鞘至靶金光闪闪的厚背刀,但比包少堡主所佩的刀宽些,沉重得多,鞘上和靶上的龙形图案触目生花。
“儿子,让给我!”老家伙人未至,吼声先至,如同乍雷震鸣,令人耳膜轰隆炸响。
勾魂手吃了一惊,倏然止步。
老家伙像头疯虎,让过包少堡主,向上激射,一声长啸,龙刀出鞘。他这把龙刀背厚一寸二分,宽约三寸二左右。刃口更是锋利,刀沉力猛刃利,一刀下去着实令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勾魂手不甘示弱,咬牙切齿地举起了左手,切齿道:“有你无我,姓包的!”
“当然有我无你,老狗!”老家伙怒吼,根本不理睬勾魂手的七星镖,龙刀一闪,人已扑至。
七星镖射出淡淡的光线,一闪即至。
金芒一旋,拂向七星镖,但没拂中,七星镖发出穿过刀风的刺耳厉啸,“嗤”一声射中了!
勾魂手本意是射老家伙的咽喉,但老家伙一下没将镖击中,心中略惊,一长身,射向咽喉的七星镖便低了五寸,射中老家伙的胸骨中间。
两人都止步不进,镖触体即向下坠,老家伙一把接住,怪眼透射出厉光,冷声道:“凭你这种鬼画符的雕虫小技,怎配与我的龙刀齐名!见鬼,少献世,还你!”
声落手扬,七星镖脱手回敬,人也随镖扑上。
勾魂手心中发毛,七星镖打不进对方身体,虽然手法准,镖有毒,却全无用场。想击中高手的头和四肢却又困难,不用再斗他已先输一半,怎不害怕?他伸手接镖,镖刚到手金芒已到,刀风似殷雷般震耳。
他只好拼命,一声长啸,剑化万丈波涛,人似幽灵闪动,拿出了看家本领,左手收镖入囊,凝血掌准备引雷霆一击,两人缠住了。
老家伙正是屠龙客包秋山,神水堡的堡主,龙刀的主人,江湖人畏如蛇蝎的凶魔。他的刀法凶暴狂野,如同狂风暴雨,一刀连一刀,一步赶一步,劲道如山洪倒泻,片刻间便将勾魂手迫退两丈余。
包少堡主在一旁观战,大叫道:“爹!这老狗杀了我们不少高手,饶他不得!”
吴虬和三名锦衣大汉也不走了,回身观战。
谁也没留意下面来了人,更没想到会有人在屠龙客的身旁捋虎须。老花子早看清屠龙客的身分,相距七丈余外便要春虹掩起行藏,他们在下方。下方的矮林浓密,人往里一钻,上面的人别说转身面向上,使往下看也不易发现他俩的身影。
春虹不认识屠龙客,见老花子拉他掩住身形,神色十分紧张,摸不清是怎么回事,焦急的低语问道:“前辈为何掩身?晚辈必须出面啊!”
“不行!对手太强。”老花子吁口气说。
“谁?”
“屠龙客包秋山,他的龙刀可怕极了。”
“但晚辈必须出面,怕什么?”
“接不下他的刀,出面何用!”
“心如师太的弟子许姑娘,已落在好色如命的包少堡主手中,怎能不出面?”
疯丐吃了一惊,急问:“你说的话可真?”
“被挟的白衣人就是,我得出面。”说完,待往上纵。
疯丐一把拉住他的肩膀,沉声说:“傻瓜,你比我疯丐还要疯,你这样出面,不啻以卵撞石,你不见他们的人太多么?”
“但是在下非上去救人不可!”
“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你找机会救人,我绕道上去,阻止心如师太,要她下来我们先商量商量。”
春虹握了握绝尘慧剑,点头道:“前辈请便,请记住,光天化日之下,我们人孤力单,打起来之后,绝不能走在一起,如果失散怎么见面?”
“我们约永宁西门口见,不见不散!”疯丐抢着说。
“好,不见不散,得手与否,用啸声招呼。”
“小心了。”疯丐叮咛,往侧一闪不见。
春虹心急救人,扭头便往上急掠,贴地急射,奇快无比,上了十来丈,前面矮树已尽,山脊的野草坡在眼前展开。同时,吴虬三名锦衣大汉,全神往上观斗,七八丈远站着包少堡主,也往上凝神观战。坡上面屠龙客一把龙刀主宰了全局,根本不闪避勾魂手的剑招,气吞河岳的疯狂进迫,把勾魂手迫得毫无还手之力。
并不是勾魂手不行,两人的真才实学相距并不太远,但屠龙客的身子不畏刀剑,不怕可破内家气功的七星镖,他勾魂手除了挨打等死,没有其他门路可想。
另一批锦衣高手,已在不远处掠到现身了。
春虹第一眼便看清了吴虬所挟的白衣人,正是许小妹。许姑娘期门穴被制,包少堡主的制穴手法十分高明,不轻不重,不致昏厥,但也不易用真气解术自解穴道。她人是清醒的,仍在想运用真气自解穴道,可惜真气却无法凝聚,吴虬把她挟得眼冒金星,用不上劲。
春虹知道目前正是好机会,慢了不堪设想,便在百宝囊中取出黑巾,先蒙去脸孔,掩去本来面目。无意中却触到三个玉瓶。心中一动,夺来时原有四个玉瓶,送一个给许小妹,分了一半解香散给她。补天丸虽倒掉了,但荡魄香并未丢掉。
他一咬牙,自语道:“他们人太多,全是了不起的高手,可不能怪我不够英雄!”
他先取避香散抹在鼻内,蒙上脸,再撕下一条布沾了荡魄香,藏在右袖内,一端系在小指上。
此刻,上面锦衣大汉的话入耳。先是吴虬的得意笑声,笑完后道:“堡主来的正是时候,麦老狗这条狗命难逃。”
另一锦衣大汉将同伴的尸体放下,恨声道:“麦老狗的凝血掌可怕极了,中人必死,友真老弟在背后挨掌,死得太惨,不活捉麦老狗五马分尸,难消此恨!”
吴虬也将姑娘换在左手上,冷笑道:“堡主不会让他轻易死在斗场上!有他麦老狗受的了,唔,这小丫头在弄鬼。”
“弄什么鬼?”
吴虬的手在许姑娘的胸腹之间拍了一掌,乐道:“她在妄想运用真气自解穴道哩!神水堡包家的制穴手法焉容易自解得了?呵呵!小妞儿,你千万别糟塌自己,小心岔气伤身。你该明白,少堡主已发现你的真正身分,打算做祥云堡的东床娇客哩,万一你有了三长两短,不是找我的晦气么?乖乖听话,千万不可妄想,我可不答应哩。”
姑娘大吃一惊,切齿道:“你说什么祥云堡?”
“呵呵,丫头,别装蒜,你在葛春虹的墓碑上,刻了‘祥云静雯’四字,呵呵!你定是祥云堡的人,许堡主一子一女,你的剑上造诣不错,咦!后面有人,小心了。”
吴虬确实了得,身形转过,金背单刀已经出鞘。
原来春虹愈听愈迷糊,心说:“老天爷,谁说我死了,许小妹胡闹,怎会替我立起墓碑了?”
再一听,他心中一懔,如果许小妹真是祥云堡主的女儿,落入包少堡主的魔掌里,后果不堪设想。这次穷酸北上游说天下侠义朋友,主要的对象便是祥云堡夫妇。假使祥云堡主被神水堡主要胁,怎会兼顾搜寻九幽天魔的事?他心中大急,脚下不小心发出了响声,惊动了修为已臻一流高手的吴虬。
三个锦衣高手闻声知警,也同时转身,另一名奔上的锦衣人,已到了五六丈外了,但他们往上奔掠,并未注意坡下面的吴虬。
事急燃眉,绝不可再等。他像一个幽灵,突从林缘升起,似电光一闪,飞扑而上。
吴虬毕竟了得,发觉来的是一个蒙面人,便知是敌非友,来意不善,发出一声长啸警告他人,迎下挥出一刀,同时大吼:“天目山下神水堡,威震武林称龙刀,呔!好大的狗胆,留下……啊……”
春虹志在必得,没理会扑上来的吴虬,他一闪便到了另一名大汉身前,吴虬便冲往他的身后了。他一咬牙绝尘慧剑出鞘,捷愈闪电,快得令人目花,剑影一闪,首当其冲的锦衣大汉尚未砍出,咽喉中了一剑,剑尖透后颈而过,想叫也没叫出声,扔刀便倒。
春虹一剑得手,回头反扑吴虬,速度骇人,几乎贴到吴虬的背上了。
另两名锦衣大汉的梅花神弩先射击勾魂手,半途中不易安装弩箭,这时想装已来不及了,只好挺刀扑上。
春虹的快速身法,使扑来的两人大吃一惊。吴虬的语声未落,方要转身回扑,春虹已到了他的身后,绝尘慧剑一伸,不偏不斜,正从后心贯入,惨叫着上身一挺。
春虹一手抓过许姑娘,飞起一脚,将吴虬的尸体踢飞三丈外,滑下矮林边。
啸声动人心魄,新加入的锦衣大汉蜂拥而至,包少堡主已发现后面有警,狂怒反扑而下。
屠龙客带来的三十名锦衣爪牙,比包少堡主带的人高明得多,一个个都有炉火纯青的修为,轻动身法超尘拔俗,五六丈距离一闪而至,大吼:“小辈留下,留下来!”
春虹心中暗懔,看样子要脱身委实困难,对方人多势众,高手如云,在光天化日之下,往那儿逃?不下毒手不成了。他向矮林飞遁,身后,握剑的手一挥,小指便急弹而出,连在小指上的布带飞舞,荡魄香迎风飞散。这种香是色魔的至宝,无色无臭,嗅到即倒,做梦不绝,如无解药及时救醒,昏睡三天之后醒来,体弱的人物会大病经年,修为已至可降龙伏虎境地的人,也会感到软绵绵,须调养五七天才能复原。
春虹不知这玩意的厉害,也不管他们是否有解药,不管三七二十一用上啦,日后可把色魔害惨了。
他抖出布巾,飞跃入林如飞而遁,“砰啪”之声不绝于耳,沉重的身子凶猛地向下栽,撞在树上枝折叶落,倒了一大堆。
包少堡主到得慢,他看到自己的人像疯子一般没命向下跳扑,大吃一惊,赶快止步,他前面,八名爪牙已跌在林中像条死狗,声息全无。
“不好,停下!”他着急地大吼一声。
叫声中,又有五名冲倒在地,他以为遇上了迷香一类玩意儿,大叫道:“小心迷香,退!用解邪散。”
上面激斗中的勾魂手满头大汗,眼看要老命归天,难逃龙刀大劫,包少堡主的叫声却救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