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岳《古剑忏情记》

第九章 失手被擒

作者:云中岳  来源:云中岳全集  点击: 

  美女人轻盈地走近,接口道:“不必双方各执一词,让本夫人评评理。”她的口气可不小,不是好欺负的弱女子。
  疯丐挪了挪搁在膝上的寿星杖,怪笑道:“哈哈!我的天!骚气。说理的来了,真妙。”
  许姑娘不认识疯丐,心说:“这位老花子胆子可不小,了不起。”
  心如师太念了一声佛号,不悦地道:“贫尼与诸位无怨无仇,但蒙面施主们使用迷魂香暗袭,女施主再施放百花魔香,哪有不失厚道?”
  “厚道每斤半文钱。”蒙面疤面人答道。
  “送给我也赚累赘。”美女人也笑着答。
  疯丐在石上站起了,怪叫道:“老尼姑,佛法无边,但管不了地狱千万厉鬼。哈哈!看你如何打发这些厉鬼妖魔。”
  心如摇头苦笑,道:“贫尼不与人结怨,不问世事是非,更不敢妄言度化世人,他们绝不是冲着贫尼来的。”
  “哈哈哈!老尼姑,你错了,他们正是冲着你而来。”
  “为什么?”
  “孤舟大师生前,除了我疯丐之外,他的好友中有你,所以要在你身上找藏剑之处。”
  “不!”心如仍不信地道。
  “老尼姑,你还认为不会?假使你赶回蟠龙庵,你将发现你的宝刹已经完全改变了。”
  “什么?”老尼姑变色叫。
  “小事一件,不值得大惊小怪。蟠龙庵已经面目全非,除了瓦砾余烬之外,哈哈!全变了,不见了。”
  “曾施主,贫尼的弟子们呢?”
  “大概是死了,除了尸骨,没留下半个活口。”
  心如师太感到心中很痛,脱力地倒在许姑娘的臂弯中。
  疯丐不笑了,沉声道:“老尼姑,不是痛心的时候,血债血还,站直腰干。”
  心如师太热泪盈盈,挣扎着站稳了,老脸冷灰,虚脱地问:“谁?谁下的毒手?”
  疯丐向女人群一指,大声道:“看!那是一朵地狱之花东海奇域的主人,花魔白玉珠是她。看!那批蒙面人全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凶魔,身分不明,但功力奇高,不像是见不得人的下流坯。他们两群人先后到达蟠龙庵,几乎在一个同时……哎!”
  人影飞起,叱吼如沉雷。巨石上,疯丐站立如山,一个从他身后扑上的蒙面人却飞抛五丈外,向石下翻滚着飞坠,一把长剑飞得更远,翩然飞向许姑娘身前。姑娘丢去树枝,一把抓住飞落的长剑。
  一名蒙面人掠出,伸双手接下跌坠的同伴,补一掌,内腑全裂,没救了。
  心如师太一把拉起许姑娘,低唤道:“先回去看看,走!”
  “走得了么?哈哈,留下!”疤脸蒙面人怪叫,急射而至,拐杖快伸。
  花魔似一只凤凰,向巨石顶上飞,娇笑道:“曾老狗!你也留下啦!”
  突变乍生,四方面全都急似电闪,奇快无比。
  心如师太突然折向飞射,拂尘一抖。“噗”一声闷响,拂杖相交。
  “咦……”疤脸蒙面人讶然叫,飞飘八尺外,落地时脚下沉重,用千斤坠也未止住退势,再连退五步,地面上出现了五个深有三寸的履痕。
  心如师太斜飘三尺,挽住许姑娘去如流光闪电,快得令人只看到衣影一闪而已。
  巨石顶上,疯丐一杖斜挥,大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滚!”
  花魔脚未站实石缘,手中寒芒如电的长剑向寿星杖上挥去。
  寿星杖突然在惊雷似的击出声势中停住了,向下沉,让过挥来的长剑,向上一圈一抖,再向前吐出,攻向花魔的胸腰两处。
  花魔果然了得,也沉剑一旋,向上绞,左足尖已点落石面,双方发招变招,如同电光一闪,速捷无比,接触了,“铮”一声龙吟响起,寿星杖从剑上滑进,向外一挑,“噗”一声裂帛响,杖尾划过花魔的左上臂,衣破了,晶莹如玉的肌肤出现了血痕。
  花魔“哎”一声惊叫,向石下飞坠。刹那间,三条灰影射到疯丐的腰腹。
  疯丐临危自救,百忙中扭腰旋身,“嗤嗤嗤”三声厉啸几乎同时响起,两枚暗器,入他背上的讨米袋,一枚擦腰而过,打穿了破百衲,腰间出现了血迹。
  疯丐一咬牙,向后飞落石下,一声狂笑,如飞而去。
  两败俱伤,花魔气得脸面铁青,尖叫道:“追!看他往那儿逃,片刻之后他便躺下任我宰割了。”她率领着手下奋起狂追。
  疯丐没躲下,奔出半里地便抛脱了众女,坐在一处山壁下敷药,一面自语道:“贼人的子午绝命针确是可怕,我的护体神功竟挡不住一击,好险!如果不是我,毒发时岂不任她宰割?”
  他解下讨米袋,倒出里面的两枚三棱针,长不足寸,与白如霜所用的完全相同。他放在手中拈拈,然后纳入怀中,自语道:“可以用这玩意以毒攻毒,用来打那些蒙面人,那不妙极?咦,有人。”
  “这青年人满脸正气,哪会是神水堡的爪牙?”疯丐自语,他看到春虹隐在肘后的金背单刀,所以误认春虹是神水堡的人。
  “跟去看看。”疯丐向自己说,悄然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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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儿距西归崖不过三余里,但被谷边奇峰所阻,看不见。春虹认准了方向,急速飞赶,疯丐藉草木怪石掩身,逐段跟进,疯丐的后面半里地,如霜也以轻功向这儿急赶。
  春虹并不急于赶路,不紧不慢地掠走,但在三流高手眼中,他的身法已经够快了。
  降下一座山丘,丘下的松林中突然闪出两名大汉,横丘大吼道:“绕道走。”
  春虹站住了,讶然问:“老兄,为何要绕道?”
  “阁下真不知道?”一名大汉沉声问。
  “在下不知。”
  “你是才到的?”
  “正是。”
  “告诉你,你来晚了。咱们是先到的一批人,经过公议抓阄分配地段,划分地域,各位凭运气得剑,免得引起纷争。我们的地段从这开始,向西至前面出口止,沿崖根一带,全是我们浏阳道吾山五虎的地段。”
  左边已被划为禁地,右边又是河溪,这家伙既不许通行,势必过溪方能通行了。但溪宽八丈,想一跃而过,他还办不到。他想:哪有此理!哪能划为禁地不许人通行?非走不可。
  他大踏步向前走,含笑道:“在下要赶路,借道而行,绝不在这一带驻留,千万借光。”
  两大汉不肯,不识抬举,同声横刀迫近道:“不行!停下。”
  春虹也不肯停下,走近道:“两位兄台……”
  两大汉不听他的,同声虎吼拔刀上,大喝道:“进入禁区,格杀勿论。纳命!”喝声到,刀也到,两面齐上。
  春虹不愿退避,经过半天来多次遇上高手和他拼命,危机重重,生死一发,反而激起了他的英风豪气,不愿再向何人低头了。
  两把刀来势汹汹,合攻而至,他屹立如山,右手一举,金背单刀出现。
  两大汉吃了一惊,止步悚然地问:“兄台是兄神水堡的人?”
  春虹心一动,冷冷地说:“江湖中忌讳多,休问来历,不许借路,我们在刀上见真章。”
  两大汉相对打了一眼色,退向两边客气地道:“兄台请便,请代向贵堡主致意,说吾山五虎戎家兄弟向堡主请安。”
  春虹点点头,淡淡一笑道:“在下知道,感谢借道之情。”说完,急掠入林,沿山根急奔。
  谁也不知剑是否真在西归崖,但整段山谷已经成为禁地,孤舟大师生前,不但在江湖上名号响亮,在官府在民间,他也是大名鼎鼎的有道高僧。他那把绝尘慧剑与其他的神剑不同,假使不用劲,杀鸡不死,刺肉不入,但随劲道之增加,可以绝壁穿铜,无坚不摧。
  同时,孤舟大师生前禅功盖世,无敌天下,怎能一死万事皆休?必然留下一些神功心诀一类至宝,留给世间有缘人,找到了岂不妙哉?
  过了山口,一阵血腥触鼻,他急绕山口而过,眼前出现了一座草坪,惨不忍睹。
  八具尸体散落在草坪中,有些头碎,有些腹裂,死状很惨。
  他经过一具完整的尸体边,突然眼前一亮。那是腹部内膛流出的中年人,已经僵了,血已凝成紫酱色,一些麻蝇在血团上嗡嗡飞鸣。尸体的右边泥土上,用手指划了五个歪歪斜斜的字:“凶手李文良。”良字的最后一笔只写了一半,好似看不出是良字。
  尸体右侧也倒了另一具尸体,额上眉心稍上处有一个圆孔。春虹只消看第一目,便知那是追魂镖的创口。
  他取出追魂镖,在伤口一比,自语道:“是九幽魔域的人,可能使追魂镖的人是李文良。九幽天魔叫做李文宗,李文良可能是他的兄弟。”
  他猜想九幽魔域的人,定然已经大批光临此地,但他却不知道谁是九幽魔域的人。这点点线索,并不能对他有多少帮助,九幽魔城的人,绝不会自己承认身分。由于他的大哥春帆逃出九幽魔域,江湖朋友已将注意力放在这件怪事上,九幽魔域的人当然不会愚蠢得暴露身分成为众矢之的。
  越过尸堆,扭头向尸体苦笑道:“对不起,朋友们,我不能替你们善后入土安灵。”蓦地,他倏然转身,心中狂跳,抽口凉气自语道:“糟了!可能遇上了花魔。”
  他料得不错,花魔一行十二人,正从怪石中缓缓站起,香风扑鼻,正对他在笑。
  “咦!一头英俊的猛狮。”花魔看了春虹,喜悦地叫。
  她身边一名诗女柳眉轻皱,低声道:“启禀夫人,那是神水堡的人。”
  “怎见得?”花魔笑问。
  “他手中的刀……”
  “小聪,你真差劲,他的刀是捡来的,没有鞘。神水堡的包亲家,手下的人绝不会穿着如此寒酸,也绝不会落单,你说可是?”
  花魔虽是对侍女说话,但一双桃花眼却含情脉脉地向春虹注视。她脸上喜悦和颊边的笑涡,足以令大罗金仙动心,令凡夫俗子沉醉。
  春虹感到一阵气血激动,他吃了一惊,赶忙扭头回顾,一面拿辟香散打入鼻孔,心说:“我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壮年人,十八年清修也禁不起花魔的诱惑。这鬼女人的销魂魔眼固然了得,但也怪我修为不够精纯,险些着魔。”
  他知道厉害,意志力难以控制迷乱的情绪,得赶快溜走,不然难逃花魔色劫。
  他刚想转身溜开,花魔好似已知道他的心意,一声娇笑,已经迫至他的身后,彩影飘飘,十二名少女都到了,八名俏女郎左右分抄,四面合围,身后劲风压体。
  他一声长笑,旋身出刀,招出“猛虎回头”,刀风急吼,向身后的彩影劈胸就是一刀。
  花魔一声轻笑,笑声如银铃,这一刀看去凶猛无比,险之又险,可是却劳而无功。
  春虹并不想杀人,对方还未问明敌友哩!这一招不过想吓退对方,便于脱身而已。可是,花魔不怕吓唬,让过一刀并未退走,仍站在他身前八尺。
  他不得不迫近,刀出“狂鹰展翼”,乘余势挥出。
  花魔向右飘,轻如飘絮,又从利刀前逸脱,笑道:“且慢动手,你这人怎么这样鲁莽?无缘无故给我两刀,你说理不说理?”
  春虹一想,也对,他确是无缘无故地动了手。收了刀,他横刀戒备着道:“你为何从我身后欺近?”
  “怪事!你的身后不许人接近的?难道说走在大街之上,就不许人走在你背后?”
  “这与在大街行走不同,这条山谷中目下危机四伏,人人自危,走在背后的人难免心怀叵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在下不信任你。”
  “嘻嘻!你在强词夺理。”花魔笑嘻嘻地答。
  “再说,刚才你就曾心怀叵测,起了不轨之念,对在下用上了邪魔外道的销魂魔眼。”
  “咦!你怎知道是销魂魔眼?”
  “在下当然知道。”
  “你知道我是谁?”
  “是横行江湖,为世人所不耻的女淫魔。在下敢断然地认定,你是东海奇域的主人,花魔白玉珠。”
  “唔!你猜对了。”
  “还有,你是白莲教教主张世佩的狐群狗党。”
  花魔脸色一沉,冷冷地问:“谁告诉你的?”
  春虹也脸色一沉,他已定下心,不怕魔女的媚眼了。眼看危机已至,生死关头,色的诱惑毕竟比死的威胁稍差些。有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真要将刀搁在他的脖子上,叫他风流不起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沉声道。
  花魔反而笑了,道:“你何必紧张?等本夫人要动手时,紧张也没用,你保全不了你自己。”
  “不见得。”他傲然地答。
  “是否见得,不久便见分晓。”
  “你上吧!为何要等不久之后?”
  “我给你两条路走,任你挑。”
  “哼!在下从不受人指使。”
  “你会的,在我花魔的面前,你无法拒绝。先说说看,你贵姓大名?”
  春虹这时聪明了,不再说实话。从刚才他指出花魔是白莲教的狐群狗党时,花魔的脸色大变,变得杀气腾腾,他便知道失言了,这时怎会乖乖将真名说出?
  “大爷姓大,名爷,你记着就是。”
  花魔格格一笑,笑得花枝乱抖,乳峰儿颤,柳腰儿扭,媚态横生,风情万种,笑道:“你似乎以为我是毒蛇猛兽,不敢通名报姓?”
  “你比毒蛇猛兽还可怕。”
  “真的!当你投入我怀里时,你就不作如此想了。听着,两条路任你选:其一,投入本夫人的怀里,其二,血溅荒谷,你选那一条?”
  这女人胆子大得骇人,脸皮大概比城墙还厚,春虹呵呵大笑,道:“如果大爷走第三条路?”
  “没有第三条路。”花魔一字一吐地答,语气坚决。
  春虹摇头,也坚决地道:“第三条路是大爷自己的路,不由任何人指定。你,一代淫魔,名噪武林,可知我走的是什么路?”
  “黄泉,是么?”花魔恶意地问。
  “不!是宰了你这女淫魔,为世人除害!”
  花魔懒洋洋地一挥手道:“懒得和你说废话了,划不来,小聪过来。”
  四侍婢女之一应许了一声,躬身道:“聪儿在,请指示。”
  “你可听清了了这小后生要宰我,语气中大义凛然,像是个自命不凡了不起的大英雄哩。”
  “聪儿听清了,此小子无礼。”
  “去教训教训他,要活的。唉!许久没见过这种好人了,千万不要伤了他。”
  “聪儿遵命。”小聪行礼退下,一步步向春虹走来,媚笑如花,凤目中默默含情,婀娜地走去了。
  春虹哈哈一笑,道:“丫头,免了吧!你眼上的造诣,比你的主人差远了。主人不行,婢更勿论,你何必献丑?”
  花魔轻轻点头,叮咛道:“小聪,留神,他的功力超人一等,必是方外人的门下。”
  小聪应了一声,突然疾冲而至,走中宫放胆抢入,上扑、拔剑,疾逾电光石火,一招“飞虹迎日”,袭向春虹的元阳魁首。
  春虹火起,这种进招的狂态太看不起人了,不给点颜色让她们涂脸,此气难消。
  “着!”他轻叱,招出“罡风扫云”,但不抢削来剑却从剑下楔入,错招反击,而非化招进袭,刀如狂龙,凶猛地挥向小聪的右肩胁。
  两人都狂,也同样放胆进攻。看谁快,表面上看,似乎半斤八两不分轩轾,其实春虹要快些,剑距春虹的脸部还有半尺,春虹的刀头已快及身了。
  “咦!”小聪讶然收势,硬生生的将剑撤出,身形左飘避招,在间不容发中躲过致命一刀。
  春虹一招得手,抢得了先机,一声长吼,挺刀如影附形迫紧狂攻,刀风厉啸冷电四射,凶狠的招式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以排山倒海的声势抓住机会放手狂攻。
  人影晃退,八方追逐,但见人影急剧地变换招式,只听刀剑发出的震耳啸鸣。
  春虹连攻十三刀,把小聪迫得换了十九次方位,没有她反击的机会。她的剑始终被迫在外围,一阵铿锵的兵刃交鸣声震耳欲聋,春虹发挥了拼命单刀的威力,有几刀几乎得手,险象环生,生死间不容发,但小聪仍然支持,有惊无险。
  小聪不但额上出现了香汗,脸色也泛苍白了。
  第十七刀,“嗤”一声厉啸,刀尖击散小聪的内家护身气功,右胯外侧裂了一条缝,有血珠沁出,她惊恐地撤剑飞退,足下乱了。能接下春虹的十七刀,她很了不起,似乎比色魔相差不远。
  春虹也暗暗心惊,对一个侍女他也难以得手,对花魔的造诣,他有了重新审慎的估价。
  花魔的神色逐渐凝重,急叫道:“少聪快退下!”
  “铮”一声龙吟响起,小聪的剑向外荡。
  花魔的身法奇快绝顶,如同幽灵幻影,一闪而至,但晚了一步。响起春虹的一声叱喝,人影已分。
  响起春虹的一声叱喝,人影乍分。
  花魔也突然止步,三人成三角形相距两丈站立。
  春虹迎风卓立,金背刀冷电四射,传出铿锵震鸣。他面上神情严肃,吐出一口气,将左手的半件坎肩缓缓抛落,冷冷地道:“一个侍女也有如此高明的身手,东海奇域值得骄傲,可惜走错了路。白域主,回头是岸,你如果能以侠义胸襟造福江湖,将是武林的光荣,终生幸甚。”
  小聪粉面铁青,右臂有血迹,小肩也被春虹的左手抓裂一半,另一半飘然而下。她踉跄站稳,深深吸入一口气,颤声道:“我不领你的情,你不该收刀招。”说完,闭上了凤目,两行清泪慢慢流下,泪珠滴碎在劲装的前襟上,缓缓举起震鸣而又微抖着的长剑,闭目仰首向天,幽幽地又道:“奴婢有辱东海奇域的名望,罪不可恕,夫人请珍重,来生奴婢再侍候夫人尊前。”说完,长剑疾挥,向颈上抹去。
  远处,疯丐已将吾山五虎赶向另一端被大火控制了的东山谷,如霜则毫无所见地越过吾山五虎的地段,藉草木掩身,向这儿掠近。
  春虹吃了一惊,他对小聪甚有好感,一个美极的小姑娘能和他力拚十余招,他动了相惜之念,怎能眼看她自刎而死?飞扑而上,大喝道:“不可!”
  相距在两丈外,按理他准难及时扑救,也许是他的举动引起小聪的好奇,也许是他沉雷似的喝声把小聪镇住,反正小聪的剑停住了。偏在她颈下,凤目微张,用奇异的眼神注视着飞掠而来的春虹。
  “铮”一声龙吟乍起,春虹一刀将长剑击飞了。同一瞬间,小聪惊叫一声,跌入春虹的怀中。
  春虹意在救人,万没料到别人挖了陷阱让他往里跳,认为小聪在羞愤中自刎,他必须救人,小聪惊叫着往他怀倒,他能不伸手去扶?
  糟了!手刚架住小聪的右臂,小聪的左手已经轻而易举地点中了他的胸前鸠尾穴。
  他骤不及防,做梦也没料到会变生不测,一未运功护身闭穴,二未心生警觉,应指便中,全身发僵。
  不止此也,小聪这泼辣货下手不留情,右手再挥,“噗”一声就是一劈掌,劈中他的左耳门,应掌昏厥,单刀坠地。倒在小聪的纤手中。
  小聪抱起春虹,向花魔走去,一面抹去泪痕,笑道:“这家伙可怕极了,要不是夫人点醒小婢,不但不能生擒他,反而会伤在他刀下。”
  花魔伸手接过人,“啧”一声,先在春虹的颊上印了一个暴吻,娇笑道:“像这种初出道自命英雄,满脑子剑胆慈心的毛头小伙子,只有用这种办法对付,方可手到擒来。小聪记下大功一件,我答应让你分享,先喂他一颗安神丹,休教他清醒,带住走,我们先办大事。”
  “要不要先搜搜?”小聪接回人,喜悦地问。
  “好,搜搜看。”
  小聪将人放下,先取一颗安神丹纳入春虹口中,一捏牙关,丹九下肚。她解下春虹的百宝囊,一面将物品取出,一面报出品名:“三瓶丹丸药散,一堆……咦!这家伙也不是好东西,有一大堆女人首饰,全是值钱的珠钻。咦!还有一枚九幽魔域李堡主的手下,魔域二煞老二鬼爪霍天奇的追魂旋形镖,难道他是……”
  “拿给我看看。”花魔说。
  小聪双手把镖呈上,道:“请夫人过目。”
  花魔看了看,丢去冷笑道:“是从尸体上取下来的,还有血影。霍天寿老了,没有用了,发出镖取不回,魔域二煞该换人了,李文宗为何还许可这种老朽占二煞的名位?怪事!”
  小聪再搜,一面道:“霍天奇确是老了,听说上次他们在广信府葛家,霍天奇几乎死在穷酸的手下,未免太丢人了。”
  “别废话,看看他的路引便成,别的东西用不着一件件清点,你也糊涂了,不岔目的东西用不着点的。”花魔不耐烦地催促,凤目却向远处看,似有所见。
  小聪找遍了春虹的全身,摇头道:“禀夫人,这家伙是亡命之徒,没有路引。”
  花魔仍向远处看,并侧耳倾听,低声道:“将人用锦囊盛了带上,有人来了,隐身!”
  小聪召来一名同伴,取一个特大的锦囊将春虹塞入囊中,系上囊口,交与同伴拿走。十三个女人身影急动四方隐入怪石中不见。
  来的人是如霜。她时隐时现,藉草木掩身慢慢飞掠,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既防有人猝然袭击,更留意春虹身影。自从重逢春虹之后,寻剑的念头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目下她唯一的念头,便是寻到春虹,任何身外事与她无关,世间没有比寻找爱侣更重要的事。
  她找得心中冒烟,焦急万分,心里不住埋怨咒骂:“该死的包小淫贼,该死的许小妹,都是你们打岔,把我的春虹走失了。”
  走到春虹先前被擒的地方,她鼻中嗅到一丝若有若无,极为熟悉的香气,吃了一惊,脸色一变,忽然扭头飞奔,像一头受惊的小鹿。
  “站住,你这小妖怪。”花魔的叫声直震耳膜。
  她跑得更快,更急。可是,她面前忽然站起一名俏侍女,笑嘻嘻地,裣衽行礼道:“小姐万安,请留步,夫人有请。”
  如霜大声叫:“走开!”
  俏侍女低叫:“小姐这几年……”
  如霜向旁急掠,对面草叶中又冒起一名侍女,笑道:“小姐请留步,小敏叩请小姐万安。”说完,俯身下跪。
  如瓶再折回,未免耽搁了,花魔一闪即至,骂道:“小妖怪,你再跑,我不把你立即送给你的夫婿管教才怪,你信不信?”
  如霜果被吓住了,转身跳脚道:“娘,别管我的事,别提那小畜生。”
  “为何不提?”花魔怪声怪气地问。
  “他……那小畜牲不是东西,除非我变猪变狗,不然绝不嫁那卑鄙的杀才。”
  “为什么?”
  “为什么?哼?娘,你该知道他来了。在群雄集聚生死一发中,他还带了两个鬼女人在身边快活。”
  “呸,男人哪一个不好色?三妻四妾平常得很,你这丫头真胡闹!”
  “娘,别提那小畜牲,你再说,我永不理你了,我仍然在江湖做无家可归的流浪人。”
  花魔摇头苦笑,感叹地道:“我真该管教管教你了,整年偷走在外,你怎算得是个已有婆家的大闺女?一年中只派人送回一两封平安信,我怎能安心?这次要不是到这儿寻剑,恐怕永远看不到你了,谁知你安了坏心眼女扮男装?我猜,你连姓名都改了,目下你姓什名谁,有男孩子的名字么?”
  如霜也有点黯然,低声道:“娘,女儿不孝,如果娘迫女儿嫁给那个小畜牲,女儿宁可死在江湖上,路死路埋。”
  “孩子,其实包志坚也不太坏。论门第、人材、武功、家世,足以配得上你了。”
  “娘,门第家世,人材武功,这些东西都不重要,只是……那畜牲从小我就看不顺眼,除了女人,他还会些什么?凶狠、强暴、傲慢、任性!”
  “好了好了,你再说下去,他简直不值半文钱了。”
  “他本来就不值半文钱。”如霜任性地叫着。
  “不谈这些,你说,这些年来你想念不想念娘?”
  “娘,女儿不敢想。”
  “为什么?”
  “怕娘逼我,那会令女儿伤心。”
  “唉!我不管你的事了,你总算是我的亲骨肉,我不忍心看你也步我的后尘。有你这个洁身自好的女儿,做母亲的感到安慰,也感到惭愧。”
  “娘!”如霜热泪盈眶,向母怀中飞扑。
  母女俩紧紧拥抱,流下了亲情的泪水。久久,花魔柔声道:“该走了,我们先去寻剑,以后的行止,我不勉强你,有空回家看看我吧。娘多希望和你多聚首一些日子呀。你年龄也不小了,在外流浪娘怎能放心?”
  “女儿会回去的,但必在包小畜牲死了之后,或者他娶了亲,便是女儿长侍膝下的时候了。”
  花魔摇头苦笑,微叹地道:“包少堡主永不会对你死心,也永不会正式娶妻生子,他不愿受拘束,永远对陌生的美女感兴趣。”
  一行十四人,向谷西走去。如霜走在乃母的右首,她后面一名侍女抱着盛着春虹的大锦囊后跟,她做梦也未料到她要找的人被装在囊中,相距甚近,却是咫尺天涯,无法相见。
  花魔一面走,一面道:“我们不必费心苦寻,只消向人多处闯便成,寻到藏剑处的人,绝不会轻易得手悄然溜走的,霜儿,你的小慧在哪呢?”
  “小慧留在茶陵,我不敢带她来,多一个人反而碍手碍脚,你曾经看到一个……”
  话未说完,前面山根的古林中,传出一声惨叫,接着怪笑动人心魄。
  “快快走,前面有人动手了。”花魔叫,领先向前急掠。
  如霜本想向乃母打听春虹的消息,被惨叫声和怪笑声所打断。真是天意。假使她说出了,花魔也许会看在爱女的份上,放春虹自由。也许一怒之下,一意孤行夺为已有,不珍惜母女亲情。
  这儿是一座插天奇峰之下,近谷底处是一座如被巨灵所削的三十余丈高的绝壁,顶端有正崖,看去突生晕眩之感,似乎奇峰飞崖正以无穷声势压将下来,气势迫人。里外是山谷的南折弯部,西归崖出现在眼前,气势奇绝,雄奇峭拔极为壮观。
  这座峭崖的前面,是座密林,人影飘摇,血腥触鼻。
  高峭的绝壁上,右缝中间有顽强的草木生长,崖根广的四十丈左右,有不少岩穴散布在各处。崖前面是参天古木,枝浓叶茂。所以除非在远处向这儿看,走近崖根仰首望,不易看到峭壁悬崖的真面目。
  这儿人影飘动,有不少人向这儿赶,花魔等一行十四人,进入密林向崖根徐徐走近。
  血腥触鼻,不时可以看到已被杀的尸体,而林缘和崖根下,散布着不少粗胳膊大拳头的英雄好汉,各自结阵自卫,一个个神色严肃,分散在附近不言不动,像是一群石翁仲。
  花魔率人从正面接近崖根,不远处密林的左首,包少堡主领着连四名轿夫也算上只有十八人的行列,也向崖根急赶。两乘山轿走在中间。爪牙们,锦衣十分抢眼。最后六名锦衣大汉抬了三具用树枝蒙上帐幕做的担架,每一个担架上,至少有三具有蒙住的尸体。走在中间还有三个受伤的人,眼下很是不便。这就是说,万一有人向他们袭击,只有五个人可以立即反击,实力极为薄弱。右面,一群由疤脸蒙面人领着的黑衣蒙面人,也正好齐向崖根赶到。
  如霜冷哼一声,道:“娘,我先暂避一会。”
  花魔看到了包少堡主,但包少堡主却未看见她。因为两乘山轿太岔眼,老远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她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其实大可不必,他并不认识你,而且目下你是男装,他更不知道是你。”
  “女儿看了他便觉得恶心,受不了,避开为上,算我怕他好了。”不等花魔回答,如霜悄然隐退,不再跟随乃母前行,独自溜走了。
  花魔并不加阻止,只扭头叫:“霜儿,不要远离,小心了。”
  她离开后不久,大锦囊中装着的春虹却醒了。花魔的安神丹是迷药的一种,性质比色魔的荡魄香强不了多少,他早已在鼻中用了辟香散,渐渐地,劳力开始消失,只不过消失得不快,想完全清醒还得一段时间。
  渐渐地,他的神智从朦胧中清醒。首先,他发现浑身像被千万条牛筋绳所绑,也像穿上了件紧身衣。其次,他看到些朦胧的光彩,难以分辨事物。再就是身子像处在浪涛之中。
  一切都明白了,他想:“我被她们擒住了,这些女人太可恶,她们利用人性的善良弱点,把我擒到手,原来我被包住了,被一女人抱着走哩!”
  他沉住气先运起先天真气试试全身经脉,还不错,穴道并未被制。他猜想对方并不知道他已经醒来,不然怎会如此大意。耳听附近有咒骂之声,十分刺耳,他想,“我且等等看,目前不须急于脱身。”抱他的人仍在走动,他利用颠动的空隙,默运真气撮口一吹,吹破一个小孔,从小孔中向外望。
  “我的天!怎么有这许多人?”他心中暗叫。
  抱他的人停步了,他隐约可以看到前面不远处花魔的背影。
  花魔一群人走向崖根,走近了那儿等待着的人群。
  首先,是包少堡主爪牙发现了花魔,一名锦衣大汉怒叫了声,忽然脱离了行列,拔刀赶到咒骂着叫:“无耻的毒女人!你们用的好暗器,子午绝命针杀起自己人来了,还我兄弟的命来。”
  “江昭,不可妄动!”包少堡主厉叫。
  锦衣大汉眼都红了,怎肯听他的?人在仇恨的烈火焚烧了,是不顾及任何事的。这位江昭的兄弟,正是被白如霜用子午绝命针打死,死后还被包少堡主破颅取针的人。
  一名俏侍女一闪即至,火速拔剑截住叱道:“姓江的,你想怎样?”
  江昭挥刀冲入切齿道:“想宰你们这群无耻贱货。”
  “铮”一声暴响,一刀一剑硬挤了一招,接着是刀光连闪,剑影飞腾,一男一女棋逢对手,展开了凶狠的死拼。
  花魔站在三丈外,向掠来的包少堡主怪声怪气地道:“好呀!包少堡主,我的好女婿,你的手下竟咒骂起我来了,而且骂得够刺耳够难听是怎么回事?你是什么意思?”
  怪事,包少堡主在得到子午绝命针时所说的英雄话,强硬,怨毒,但这时见到了花魔,他的英雄强硬和怨毒,都不知跑到何处去了,讪讪地上前行礼,道:“禀岳母大人。”
  “你还不制止江昭?再晚些他命难保。”花魔抢着叫。
  包少堡主脸色一沉,向激斗中的江昭厉吼:“江昭,你好大的狗胆!”
  江昭大概在神水堡的堡规久压下有所顾忌,也许是怒火已消,恢复了冷静,闻声一怔,赶忙退出斗圈,恶毒地叫:“我兄弟不能白死,必须要这些淫妇贱货偿……”
  “闭上你的臭嘴!”包少堡主怒吼,又道:“你活腻了,江昭?”
  江昭见包少堡主神色不对,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泛灰,浑身一震,跪下颤声叫:“属下该死!但请少堡主做主。”
  包少堡主哼了声,阴森森地道:“不听令进退,犯了堡规第几条?”
  江昭俯伏如羊,哀叫道:“犯了堡规第三条,但……”
  “冒犯长上,又是那一条?”包少堡主抢着问。
  “第……第七……七条。但……”
  “罪该如何?”包少堡主厉声向身旁的人问道。
  身旁那名锦衣大汉脸上的肌肉略一抽动,木然地躬身答:“禀少堡主,其罪该死!”
  “如何死法?”包少堡主又问。
  “本堡雄峙天下,犯死罪的人也要死得英雄些,断臂剖腹,绝不宽容。”
  包少堡主抽出身旁锦衣大汉的金背单刀,丢在江昭的身前,冷冷道:“断臂剖腹,你还等什么?”
  江昭脸色死灰,浑身呈现猛烈痉挛,膝盖艰难向前挪动,伸出颤抖的手向刀抓去。
  他眼中,怨毒寒芒令人心寒,死盯住豪气飞扬不可一世的包少堡主,想说话,却又发不出声音。
  花魔冷冷一笑,伸手轻摇,道:“我的好女婿,你少在我面前摆堡规好不?”
  包少堡主躬身道:“小婿不敢,只是江昭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花魔抢着问。
  包少堡主探囊取出子午绝命针,双手呈上道:“不久之前,小婿……”他将不久前有人击毙手下,夺走姑娘的事一一说了。
  花魔接过子午绝命针,用不着思索,便知必定是爱女如霜捣的鬼。但她绝不能承认,漠然一笑,轻描淡写地道:“不错,这确是子午绝命针,但这种针并非东海奇域专有物,世间用针形暗器的人多如牛毛。”
  “但……”包少堡主急急插口。
  “不必插口,你简直目无尊长。”花魔叱喝,包少堡主乖乖在口,她又往下道:“这暗器任何稍具名望的兵器店名匠皆可打造,不足为奇,你怎知针中之毒是子不过午的?”
  “射中要害,无法知道是否子不过午。”包少堡主答。
  “这就够了。东海奇域的子午绝命针不需射要害,沾血便行。我这儿有见血封喉的天下至毒,但并不用在针上,因为针上毒没有我的解药,武林中绝不会得到解针毒的东西,并且死状极惨,痛苦难当,因此不需击中要害。再说,东海奇域中没有男人出外闯荡江湖,可以证明用针之人,绝不是我的人。”
  “小婿确也怀疑有人故意嫁祸在岳母的头上。”包少堡主软了下来。
  “你倒很聪明,你可以留心寻找凶手。”
  “是!”包少堡主恭敬地答应。
  “江昭也大不像话,你从轻处治他便了。你看他那胆怯的脓包相,怎能剖开胸腹再砍掉左手?刀尖入腹他便倒了。”
  “小婿遵命。”包少堡主颔首答,扭头向地下的江昭道:“砍下左手,去谢过我岳母大人。”
  “我并没让你饶他一死。”花魔冷冷地接口道。
  她不能让江昭活命,杀兄之仇绝难化解,终有一天,江昭会寻到改了男装的如霜,除草不除根,麻烦大了。
  包少堡主应允一声,向江昭大叫道:“你抹脖子算了,快!我答应善待你的妻女。”
  江昭一声狂笑,突然飞跳而起,梅花神弩先发,五枚弩箭全射向包少堡主的头面,挺刀急上,切齿叫:“今后不会有人替你卖命了,少作威作福,小狗!”
  花魔冷哼了一声,冷冷地咒骂道:“叛逆,该死!”
  包少堡主两边的两名锦衣护卫拨刀冲上,包少堡主却举手一挥,脸上神色十分可怖,用可怕的声音厉吼:“退下!我要亲手收拾他,这还了得!”
  五枚劲弩擦包少堡主的耳边而过,脸部是不易射中的。接着是龙吟乍起,龙刀出鞘。
  两把刀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接触,包少堡主出刀太快,江昭来不及撤招,两刀已经接上了。“铮”一声清鸣,江昭的刀尖被折,断了的刀身折向而飞,几乎擦过包少堡主的后颈而过。
  包少堡主一声叱喝,龙刀再挥,但见金芒一闪,江昭的右手已经离了体,他“哎”了一声,向旁急退。
  包少堡主岂容他脱身?如影附形跟到,飞起一脚,“噗”一声踢中他的右胯骨,冷叱道:“带回堡中处治。”
  江昭飞跌八尺外,“砰”一声跌倒在地,被一名锦衣大汉一把抓住了。
  花魔像是江昭的勾魂判官,要定了他的命,喊道:“寻剑即将开始,群雄聚会,将有恶斗,你还带他回堡,岂不要分出一个人照顾他?你这个人未免不知权衡时势了,与令尊一代霸才的行事简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日后你怎能继承神水堡的基业?”
  包少堡主不暇思索,脸红耳赤地道:“岳母说得是,小婿几乎误了大事。”他转向擒住江昭的爪牙道:“就地处决,下手!”
  锦衣大汉还未曾下手,一个飞掠而至的人影突在五丈外放缓身影,一面走近,一面道:“包少堡主,怎么回事?”
  是色魔左丘光到了,似乎十分狼狈,大概是曾经和人动过手,身上还沾有血迹。他一面和包少堡主说话一面将色迷迷的目光射向花魔一群女人。
  花魔恶意地瞥了色魔一眼,不怀好意地道:“少管别人闲事,你过来,让我看你长进了多少?”
  色魔呵呵笑,笑完道:“不行,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碰在一起准不愉快。天生你我两个人不能结亲家,也不能结冤家,免了,你还是让我逍遥自在好过些。怎么?你像在管教女婿哩!”
  “哎……”惨叫飞扬,江昭的左手又断,锦衣大汉钢刀再挥,江昭的头落地。
  色魔不知其故,惊叫道:“我的天!包少堡主,你在杀自己的人?目下群雄为了寻剑的事,已在大开杀戒,少一个便会影响实力,你是否疯了?怪事!”
  花魔一声冷笑,突然冲上叱道:“闭上你的臭嘴!你管起神水堡的家事来了。”
  色魔扭头向旁掠,怪叫道:“我左丘光才懒得管你们的臭家事,别臭美!你我又不曾亲热过,怎知我的嘴是香是臭?见鬼!”
  花魔大怒,截出叫:“你真找死!成全你。”
  色魔左跑右折,不敢回手,树林繁茂,追人不易,他一面躲,一面叫:“咱们打不得,不管在任何地方或者在床上你我都不宜动手动脚。你们再不走,剑没有你们的份了,何苦在这自相击杀,纠缠不休?”
  他的轻功比花魔差得太远,但却往林密处闪动,一面向山峰下靠,花魔确也无奈他何,她的衣裙不能在荆棘丛中活动自如。
  包少堡主一声不吭,领着爪牙向崖根旁掠。
  花魔并不想真和色魔拚斗,果然站住不追,扭头向崖根下看去,也一扬纤手,领手下十二女掠向崖根。
  崖根先前围了不少人,已经各占方位,有人开始向崖根壁移动了,因此一来,花魔只好放弃对色魔的追随。锦囊中的春虹心中暗暗喊苦,抱住他的侍女警觉心极高,他不敢妄动。
  他觉到腰上百宝囊仍在,便知花魔对他并不太重视,轻估了他的造诣,看来逃生的机会绝不会没有,所以他并不忙于脱身,乐得调息养神蓄锐,准备应变。
  他的目光可以朦胧地看到外界的景物,耳中更可清晰地听到外界的声音。
  包少堡主领先而行,越过十余具尸体,接近崖根下了。首先,他面前挡住了四个黑衣大汉,他们正面向崖根紧张地眺望,却不敢接近。
  包少堡主到了四人身后,大喝道:“借光,让路!”
  四大汉并未回头看,其中之一信口骂:“你是啥玩意?叫什么?”
  包少堡主大怒,手按刀鞘上,缓缓拔刀,刀出鞘声息全无。
  金芒一闪,龙刀发似惊雷,刀尖过处鲜血滴洒,大汉背部反开膛。
  “啊……”大汉惨叫,上身一挺,再向前一仆,“砰”一声仆倒,内脏腹外挤。
  “岂有此理!瞎了你的狗眼。”包少堡主凶狠地在骂。
  另三名大汉闻声知警,飞快地旋身,手按向腰上的剑鞘。可是,剑未能拔出,却倒抽了一口凉气,如见鬼魅似的向后退。一个壮胆恐怖地轻叫:“神水堡的龙刀!”
  包少堡主掷刀入鞘,阴森森地道:“带着尸首快滚!凭你们这种身手也来寻剑,来免太不知自量,除非天下的武林朋友全死光,才轮到你们抢剑。”
  三大汉一声不吭,带着同伴的死尸,鼠窜而去。神水堡的龙刀,确有震动人心的无穷声威。
  包少堡主带领人往里闯,后面,花魔和侍女们亦步亦趋紧追不舍。经过三批人丛,没有任何人再敢出面来挡,一群男人从左面人群的左方越过,彼此各不侵犯。好像他们中间有一种无形的默契存在,彼此既不冲突,亦不觉得惊异。而其他在附近占地为界的群雄,对这一群蒙面怪人皆投以错愕的目光,谁也弄不清这些蒙面人是何来历,更对蒙面人的意图和身手暗暗惊心。
  崖根前,半环形的人群骚动了半刻,直至包少堡主和花魔的人占定了方位,骚动方逐渐静止。
  人们的目光,开始再次回到崖根下。
  大锦囊中的春虹,也从布隙中看清了崖根的光景,不由一惊,心说:“怪事!难道我在虎穴中看到的石碣是伪造的?这儿才是真正的藏剑处所?假使石碣上的留字是孤舟大师的真迹,为何这儿会有一个藏真洞?这儿根本不是西归崖,更不是灵山洞哩!”
  崖壁确不是西归崖,花岗岩堆叠的崖壁石隙很多,附近更有不少大小悬殊古怪的石洞,众人所聚的壁根下,一些爬墙虎攀生在岩石上,一座黑黝黝的八尺广石洞,像个大怪物张开的大喉咙,要吞吃外界的一切。
  洞的上方,有人在上面写了三个大字:“藏真洞。”
  洞的前面,有六具尸体散乱地躺卧着,血迹很红,显然死去不久,是兵器所伤的。
  雷火神魔曾被春虹打了三段树枝,丝毫未受伤,这时半倚在崖石一株小树上,发话道:“若再自相残杀,可能咱们全得在这儿埋骨。”
  这位对面,是成名不久的宇内五凶,老三青羊羽士的下颔,肿得像个烂熟桃子,春虹给他的一脚,令他愤火中烧,又羞又恨,但却无可奈何。他干咳了一声,糊涂地道:“灵山堡主说得有道理,再乱杀一气,谁也看不到剑是啥玩意,便会丢掉老命,划不来。”
  右方不远处,三名慓悍大汉之一亮声道:“依阁下之见呢?”
  “呸!”躲在一座怪石旁的勾魂手轻视地用一声“呸”打断他的话,然后怪叫道:“你荆州三雄是啥玩意……怎轮得到你们表示意见?在场的人,调教出来的徒孙辈,也比你的辈分高,你献什么世?”
  勾魂手的话太不客气非常逼人,荆州三雄不知勾魂手是何来历,激得无名火起,同声怒吼,急抢射出。
  一旁两名半百壮汉之一截出叫:“子衡兄,不可妄动。”
  “劈了这老匹夫,他太无礼了!”三雄中的老大茅子衡怒发冲冠地叫,但足下却慢了。
  勾魂手阴阴一笑,点首叫:“来吧!老夫绝不用七星镖打发你们,凭你们这几块料,不成气候!”
  七星镖三个字把荆州三雄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呆在那儿做声不得,进退两难。
  包少堡主狞笑一声,亮声叫:“荆州三雄,诸位不必和麦老狗一般见识,等会儿包某替你们反勾他们的魂。”
  “哈哈哈哈!”勾魂手狂笑,笑完道:“姓包的,别焦急,反正你不能活着返回神水堡了,不必替老夫打算。你自己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目下你的人已死了一大半,快轮到你了。临死的人,何必慷他人之慨?”
  蒙面人群中,持杖挂剑的首领用杖向勾魂手遥指,枭啼似的声音问:“老家伙,我问你,依你之见,又待如何?你倚老卖老,倒得听听你的高见!”
  勾魂手还不及回答,雷火神魔接住反问:“你,见不得人的东西,你又有何高见?”
  “你该死!”持杖蒙面人怪叫,又骂:“你是什么东西?老贼!”
  花魔莲步轻移,向洞口走,一面接口道:“谁也不必斗口,斗口不但失了身分,也无法解决目下的难题,谁想跟我花魔入洞,无限欢迎。谁想出面截住,首先得衡量自己的手底下斤两。”
  她领先而行,十二名侍女后跟,泰然举步,神态从容的走向山洞口。
  包少堡主也率领着手下,随后紧跟。
  雷火神魔从旁截出,沉喝道:“且慢!等会儿。”
  花魔还未回话,包少堡主抢出叫:“滚你的蛋!”
  声出人到,金芒暴闪,武林闻名的龙刀划出一道光弧,挥向当道的雷火神魔。
  雷火神魔哼了一声,剑化电芒龙吟震耳。他一剑抢偏门,知道龙刀厉害,长剑禁不起一击,一接招,从一侧攻出回敬。
  人影乍合乍分,同向侧飘,两人都不敢大意,都不敢放手迫近。
  不等两人再次欺近拼招,蒙面人拐杖一伸,幽灵似的一闪即至,插入两人之中,厉叱道:“住手!先听花魔的高见。”
  拐风凛凛,一挥之下,如山潜劲直迫丈外,浑雄无比的神奇内功,令两人面色一变,不约而同收住前扑冲势,悚然止步。
  花魔站到圈外,裙袂飘飘,香风四荡,媚笑道:“本夫人的意见是剑已成为无主之物,有福者得之,用不着未见就先打,战个你死我活。所以必须同时入洞先看到是否真有剑,再决定谁是主人。”
  “本人同意。”包少堡主扬刀叫道。
  雷火神魔用不信的目光,死盯住蒙面人,绿眼中光芒闪闪,似找蒙面人头罩中的真面目。
  蒙面人的两目厉光闪动,冷冷地注视着雷火神魔,再冷冷扫视四周群雄三匝,阴森森地道:“我蒙面人也同意,有不服的人可以站出来说话。”
  他一根拐杖便镇住了大名鼎鼎的雷火神魔,和龙刀的主人包少堡主,其他的人心中早虚,哪敢反对。
  花魔领先便走,一面道:“走呀!看谁是幸运的新剑主。”到了洞口,她突然站住,众人一怔,齐向洞口挤,左洞壁下,倚壁根立了一座圆形石碣,光线不弱,碣石的两寸大字清晰入目。
  包少堡主出一口气长,大声念道:“洞名藏真,内有真道,留与有缘。苍天保佑,释孤舟留刻。”
  花魔无愧是老江湖,淡淡一笑道:“谁要进洞,请便。”
  “咦!白夫人难道不进去碰碰机缘?”有人讶然问。
  “本夫人少陪。”花魔轻晃着头,泰然地说。
  “有何缘故?”问的人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