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宽仅百步左右,隔岸的人也可以大声交谈。四海狂客大概水性差劲,也不想下水游至对岸捉人。
闹江夜叉心中叫苦,知道大势去矣!
马行狭道船抵江心,他只须尽人事听天命,船破水疾冲西岸,已不能重回东岸和四海狂客拚命了。
千手穷神汪敏,江湖上名号响亮的勒索专家,亦正亦邪的怪物,绰号穷神,其实是富豪,勒索的对象涵盖黑白道人士,心狠手辣人见人怕。
一旦被这家伙盯上,铁定会遭殃,一旦要求不遂,腥风血雨会让苦主做噩梦。
是闻风赶来发横财的人,错不了。
四海狂客也是同一类的货色,很可能是扬州治安当局请来办案的猎赏人,公私两便名利双收。当然,如果不成功,名利一样也难收,所以志在必得。
闹江夜叉出现在舱面,左右是他的两位心腹弟兄。
“你们这些狗三八欺人太甚,咱们湖里面见。”他高举三尺短鱼叉怒吼:“以后你们这种浪的虚名的混蛋,不经过高邮地区便罢,只要一露面,我们必定不择手段埋葬你们。”
噗通通水响,三人跳入河中,像一条大鱼破水急泳,似乎比鱼还要快,冲向西面的堤岸。
船在七八名大汉的控制下,转向上游疾驶。
这些人是他的朋友,四海狂客那些人以他为目标,与旁人无关,他这些朋友禁不起高手名宿一击。
千手穷神的船,也向西面的堤岸冲去。
大堤上突然出现三个人,发出震天长啸。
“千手穷神,你不要飞象过河。”那位虬髯戟立的中年大汉,高举着竹节鞭怪叫:“闹江夜叉是咱们扬州盐务署的贵宾,扬州钦差府饬令咱们来请他往扬州办事,不许干预,你们走。”
“哈哈哈……”船即将冲上堤岸的千手穷神狂笑:“八爪鱼姓葛的,你假传圣旨唬得了谁呀?湖广钦差府的事,与扬州钦差府无关,你站到一边凉快去,以免咱们六亲不认让你回不了扬州,哈哈哈……”
后面跟来的小艇,在下游三四十步冲上堤岸,唯一的操舟人,已隐没在堤岸的芦苇杂草中。
闹江夜叉水淋淋地冲上堤岸,感到心中一凉,大堤上八爪鱼葛兴三个扬州盐务署的走狗,正往堤下跳。
湖广钦差府的贡船被劫,出事地点在暨钦差与高钦差的辖区内,两个钦差与湖广的陈钦差,可说是同一宫院的太监,协助追查责无旁贷。
早些天,就有走狗光临高邮活动,地头龙已接到必须合作的通知,巡捕们又接着施压。高邮四霸天人人自危,因此闹江夜叉只好躲起来避风头。
八爪鱼认识他,知道自己的身手高明,八爪鱼吃定了闹江夜叉。
他即使能逃入浪涛汹涌的湖中,也将被八爪鱼缠住拖上岸来。
他与扬州盐务署和督税署的走狗,多少维持些交情。
城狐社鼠们与那些特权人物,不敢不维持暗中合作的关系,也暗中与走狗们捣蛋。双方的关系极为微妙。
城狐社鼠与治安人员之间,也维持极为微妙关系,甚至互相利用,相互挂鈎。但一旦出了大纰漏,城狐社鼠的处境就大大不妙了。
也许,扬州钦差府的走狗们,冲微妙的交情,不至于活活逼死他,但落在千手穷神四海狂客那些人手中,铁定凶多吉少,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贡船到底落在何人手中。
“我认了。”他咬牙自语:“他娘的!我早该躲到南京快活,却又舍不得丢下这里的根基,现在后悔已来不及了。”
一挺胸膛,他向八爪鱼迎去。
身后,千手穷神九个人飞掠而至。对面,八爪鱼三个人拦住去路。
“我跟你走。”他大声向八爪鱼说。
“哈哈!得问我千手穷神肯是不肯。”千手穷神狂笑着说:“八爪鱼,识相些,这里不是扬州,三比九,你行吗?我一个人就可以斩掉你八条爪,要不要试试?”
“好哇!我八爪鱼却是不信。”八爪鱼单手拂动着分量颇重的竹节钢鞭:“你手中的单刀据说吹毛可断,是武林有数的名刀之一,来啦!看能不能砍断在下的竹节鞭?”
竹节鞭不是竹制的,形如竹干而已,重六七斤,是用健钢铸造的。宝刀宝剑也禁不起一碰。
双手使用,一鞭可以砸破磨盘大的巨石,两斤以下的刀剑,一碰即断。由于每三寸二分有凸起的节,刀剑接触不会滑走,只能硬撞,强存弱亡。
八爪鱼摆明了要单挑,九比三单挑较为有利。
吹牛是一回事,拚命又是另一回事。千手穷神不是吹牛,就敢凭手中刀拚命,一声长笑,挥刀直上。
八爪鱼也一声狂笑,竹节鞭斜推,硬接迎面射来的慑人刀光,单手运鞭,伸出时远及五尺外。
单刀怎敢与鞭接触,攻势立即中途瓦解,根本不可能切入发挥拼命单刀的威力。刀光斜移,移位用巧招进击。
“移位要快些,快!快!”八爪鱼怪叫,在原地挪动,鞭左拦右架,鞭风虎虎,狂乱地来一刀接一刀,五尺半径内,刀难越雷池半步,任由千手穷神大兜圈子,浪费了不少精力,鞭始终不曾露出空门,守得泼水不入。
“咱们上!”有人大叫,岂能在旁等候两人死缠不休:“先把闹江夜叉弄到手再说。”
八个人左右一分,跃然欲动。
闹江夜叉心中一凉,大事不妙,八爪鱼三个人靠不住,保护不了他。
他应该与两位心腹弟兄,毅然站在八爪鱼一边,六比九还有希望。但是,如果输了,后果可怕。
正感到进退两难,突然发现一旁多了一个人。
他不认识这个人,但眼神似曾相识。
化装易容术可改变面貌身材,但通常不易改变眼神,尤其是那些天生带有杀气或阴鸷的眼睛,很难改变或掩藏原来的神韵。
他与李雄有过多次接触,这时却不知道这人是李雄。
“唷!你们在争着扮绑架犯呀?”不再以李雄面目出现的鬼见愁,用怪腔怪调的嗓音叫嚷:“绑匪是唯一的死刑犯,抓住绑匪的人可获重赏。他娘的!这么多绑匪,我要发财了。”
他手中有一支短枪,三尺长。正确的说,是一根一握粗的铁棒,一端开三棱锋尖的短枪,既可当枪使用,也可当作手棍。
与枪不同的当然是太短,再就是枪尖是就铁棒的粗细而开锋磨成的三棱尖,贯入人体,很容易拔出。但如果来不及拔而不得不放手,对方的人可以拔出回敬。
一般的枪尖,后端末小,如果贯入便不易拔出人体。仓猝间假使脱手没有机会拨出,不会被对方的同伴拔出回敬,不至于成为敌方的兵刃,因为拔出后,中枪的人很可能立即毙命。
他这很短枪由于太短,刺入人体拔出也容易。而且分量重,具有好几种兵刃的功能。
“狗王八胡说八道。”一名大汉勃然大怒,扭身发招似奔雷。
他短枪一抬,铮一声架住了刀,不用内力反震,刀像是黏在他的枪上稍向外移,接触快逾电光石火。
“叭”一声暴响,一耳光把大汉打得仰面便倒,口中牙断血涌,倒下就失去知觉。
“再弄倒几个,横财大家发。”他兴高飞烈大呼小叫,人影似流光,贯入人丛有如风扫残云,短枪不用锋尖贯刺,当手棍使用,点打挑拨敲挡者披靡,刀剑一触非折即飞,三盘旋两冲错,草丛中摆平了五个人,不是手骨折即足骨折,一个个鬼叫连天。
如果他用上五分劲,断手断脚很可能撒了一地。
千手穷神激斗中听到声息不对,虚晃一刀摆脱了竹节鞭的控制,远出丈外脱出圈子,一看情势心中一凉。
八个同伴,怎么只剩下两个了?而且这两个左蹦右跳发疯似的躲闪,毫无还手之力。
“我跟你拚了!”这位穷神眼都红了,疯狂地挥刀向鬼见愁冲去。
已经耗掉五七成精力,攻出的刀势像是强弩之末,急怒之下忘了自己的处境,竟然使用凶猛的刀招力劈华山抢攻,想一刀把鬼见愁劈成两片。
“你找死?”鬼见愁不接招,闪电似的移位,一脚扫出,正中右胯外侧。
“哎……”千手穷神狂叫,砰一声在丈外摔倒。
“我要卸掉你那一千只勒索的手。”鬼见愁叫,大踏步接近。
千手穷神当然不可能有一千只手,绰号的含义,是向各方人士伸手勒索,人人有份,不管对方是何来路,而且手段残忍霸道,自称穷神,穷就有勒索的理由和借口,靠勒索而成为大财主,当然不会公布自己的财产。
要卸掉手,那还了得?要保住手,唯一可做的事,是跳起来忍痛飞逃。剩下的两位同伴,也一跃三丈如飞而遁,丢下受伤的同伴不管了,自保第一逃命要紧。
“你!”鬼见愁的短枪向惊呆了的八爪鱼一指:“你是扬州铁差府的走狗税丁,也兼任绑匪,更为可恶,我要打断你一双手,拖到州衙领赏。你们几个走狗一起上,大爷让你们有施展的机会。我上了……”
八爪鱼扭头便跑,怎敢和一照面便踢倒千手穷神的人交手,竹节鞭沉重,真力已耗掉了十之七八,再看到那支短枪,重量并不比竹节鞭轻,也是硬碰硬的狠家伙,鞭的胜算能有多少?
河对面的四海狂客五个人,无法看到这一面的拚搏景况,却可隐约看到时隐时现的奔跑人影,感到十分诧异,也感到焦急。
手脚骨折的五个人,躲在草丛中不敢发声求救,当然知道叫了没有用,同伴已经丢下他们不管逃掉了。被一耳光打昏的人,一直不曾苏醒。
× × ×
鬼见愁无意杀掉这些贪心鬼,略施薄惩见好即收,这种人世间多如牛毛,杀不胜杀。重要的是,这些人的目标不是他。
对无意向他下毒手的人,他不怎么计较的,除非对方对他造成伤害。一教一门的人向他下毒手灭口,他心中报复的火焰难以熄灭,但不能迁怒于第三方的人,他有他的行事宗旨。
不再理会受伤的人,他扭头向泊舟处走去。
身后有人跟来,他故意不加理睬。
“谢啦!老兄。”跟在他身后的闹江夜叉,忍不住向他道谢:“你也是来找我的,是吗?”
“呵呵!你可别太抬举你自己了。”
他扭头大笑,瞥了闹江夜叉三个人一眼,重新举步:“黄老兄,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人找你,根本就上错了香拜错了庙。劫贡船的人,都是些江湖大豪大霸。你闹江夜叉,只是高邮地区的小龙蛇,干些偷窃掉包,诓骗恐吓诈取一些财货,收些小常例钱,连保护费也不敢收,你能知道些什么?有几个小水贼朋友不成气候,你根本不曾与猪婆龙打过交道。赶快跑远远的,还不算迟。那些人疑神疑鬼,是不会放过任何捕风捉影的线索的,因为他们找不到其他蛛丝马迹,找你就顺理成章啦!”
“你不否认也是为贡船而来吧?”
“看热闹观风色的人多着呢!贡船总值恐怕不少于金银三十万两。为了避免再被劫风险,今后各地的贡船或车队,乘载的金银不会超过十五万两,劫获的机会也不多了。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发横财的机会,谁也不愿轻易放过,我也不例外。”
各地钦差的车队船队,每年都有数次遇劫的事故发生,劫匪成功的机会不多,十之八九会被押运的走狗歼除,上贡的金银损失有限。这次,可能是损伤最重的一次,此后,各地钦差解送的金银,每次皆在十万两左右,不敢多运。
一年后,湖广陈阎王的贡船,又在淮安平空丢失,被调包了十万两银子。是调包,而非抢劫。
这一次,不算珍宝,仅金银也有二十万两,谁不眼红?难怪赶来想分赃的人络绎于途,想黑吃黑的高手名宿争先恐后赶来插上一脚。
江湖人士心目中的所谓江湖手段,是极为冷酷无情残忍狠毒的,处理任何涉及的风声线索,皆毫不放松,宁枉勿纵。
有些枭雄豪霸,更是激烈无情,认为那些消息触角广的人,大多数靠不住,只要有利可图,消息皆可出卖给任何一方,因此产生暴烈过激的看法,咬定车船店脚衙,抓了就该杀。
闹江夜叉一旦落在那些人手中,不幸的命运便已注定了。
“你有多少人?”闹江夜叉跟上,与他并肩而行。
“我只是来看看风声,没打算争夺,贡船不可能藏在这附近。”
“贡船不是猪婆龙所劫的。”
“我知道。”
“当初那些京都的人,船只在仙女庙被劫走,那个叫李雄的人,出面在当地查缉时,猪婆龙就知趣地躲入天长泽避风头了,是否为其他各股水贼所为,连猪婆龙也没听到任何风声。他也在查,你们去查他,未免倒因为果。”闹江夜叉替猪婆龙辩护:“去找他的人,一定会被剁碎了喂鱼鳖,不要去,老兄。哦!老兄贵姓大名,可否见示?我欠你一份情。”
“小事一件,不要放在心上。在下鬼……在下姓赵,赵辛。排行八,你叫我赵老八好了,辛五行属金,你也可以叫我赵金。”他在船头止步:“在江湖亡命玩命,姓名不必介意真假,你认识我赵八,以后我叫什么阿猫阿狗,与你无关,你只认识赵八就行了。”
“赵兄,我的确不知道贡船被劫的底细。不过,我可以将近期所生的一些可疑征候告诉你,凭你的经验与见识,也许你能探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哦!你说说看。”
“最初出现的变故,首先是京都李雄的船只,在仙女庙被劫的事……”闹江夜叉三人在草中坐下,有条不紊将前情后事娓娓道来,最后说:“李雄到底有多少人,我不清楚,只是为了自身的安全,我必须了解他的动静。那天,我暗中跟到北面二十里的老鹳嘴,发现自称盐务署韩税丁三个人也在跟踪。事后,打听出盐务署根本没有韩税丁其人。之后,也就是贡船被劫的前一天,老鹳嘴河两侧,竟然有行动诡秘的大批人马潜伏,我怀疑与那位韩税丁有关,心中害怕,不敢再打听。这些潜伏的人,很可能是一股水贼,弄错了埋伏地方,被另一些人提前在邵伯镇抢先把贡船劫走了。”
“幸好你在老鹳嘴继续踩探。”他摇头苦笑。
“你是说……”
“那是另一批保护贡船的高手走狗,获得错误的消息,在老鹳嘴布伏擒捕劫船贼,中了计,上了大当。你如果落在他们手中……”
“那就死定了。”闹江夜叉打了一冷战。
“那是一定的。唔!我对这个韩税丁颇感兴趣。据你说,他的态度和蔼,按理应该不可能,他应该擒住你百般拷问。请详细说,谢啦!”
闹江夜叉诚意地合作,知无不言,把与韩税丁打交道的经过,一一详说了。附带把李雄在高邮的活动情形,也一一钜细无遗加以详述。
“就是因为这位自称韩税丁的人,态度和蔼反常,所以一时好奇,才请人到盐务署打听,由于我对走狗们心中惧怕,所以根本不敢对这人作进一步接近探口风,因此没有什么详情可以奉告,实在抱歉。”闹江夜叉其实真的所知极为有限,说不出具体的印象,无从说起。
“唔!也许真有第三者,在暗中伺机而动,等候机会渔人得利。”他自言自语。
“没什么,反正这里面的情节有古怪。我要到东岸走走,要不要搭便船过去?”
“不要去,赵兄。”
“为何?”
“四海狂客那些人……”闹江夜叉将所发生的事故经过说出:“对岸到底有多少路人马你追我赶,谁也无法估计,你一个人卷入风暴中心,太危险了。”
“危险我也得看看风色呀!不然岂不是白来了?后会有期。”
把船推下水,架起桨划向对岸。
× × ×
易容改了装的韩税丁三个人,看到闹江夜叉乘隙登船逃遁,也就见机撤走,因为已发现四海狂客另有同伴,敌众我寡,须及早躲避。
越过东堤,半里外就是进入樊良镇的官道,南至高邮州十八里,官道沿堤伸展,道路宽阔,清早旅客不多,空荡荡不见人迹。
穿越树丛,官道呈现眼前,路对面的灌木丛枝叶摇曳,钻出九名相貌狰狞,持有各种兵刃的人。
“哈哈哈哈!”一个身材高大,穿了破衲衣的中年人,两眼冷电森森,手握鸭舌枪兼打狗棍仰天狂笑:“送消息的人来了,老夫五湖邪神留客,凡是在这附近活动的人,见一个捉一个,一个也跑不了。四海狂客留不住你三个小辈,留给我收拾。亮名号,看你们值不值得老夫亲自动手。那个老的先过来,让老夫看看你是何方神圣,过来。”
“呵呵!原来是你这个烂货呀!”韩税丁也怪笑,独自上前瞥了众人一眼:“邪道十怪中,你五湖邪神陶林好像排名第九,不怎么样嘛!你穷得衣不蔽体,一旦夺获贡船,成了亿万富豪,穿起金缕衣也不像个人样……”
五湖邪神气得快要爆炸了,金缕衣是死人的尸衣,被挖苦成了死人,怎能不气?绰号称邪神,一定邪得个性古怪与众不同,情绪不稳定。
鸭舌枪疾升,突下毒手挑韩税丁的下裆。
韩税丁早有提防,身形半扭半转,一挑落空,右手大袖同时抖出,罡风似怒涛。
一声闷叫,五湖邪神只顾愤怒突袭,没有防止反击的准备,强劲的大袖拂中胸口,巨大的打击劲道沉重如山,身形倒飞出两丈外,屈右膝着地踉跄稳下马步,脸色泛青,吃足了苦头。
一声长笑,韩税丁三人齐动,斜掠而出,三五起落便消失在官道东面的林野里,去势如电射星飞。
一阵呐喊,八个人奋起狂追。
五湖邪神吐纳片刻,咬牙切齿急起直追。
× × ×
穿越几处野地,向南掠走如飞。
后面追的人也不慢,但落后百十步,视线便被草木所阻隔,不易掌握正确的追向,紧迫追赶的技巧甚少错失,可知必定是追踪的能手。
“爹,和他们拚。”女扮男装的小厮愤愤地说:“大白天,会被他们追至天尽头,届时仍然得拚,早拚早好,力尽再拚我们极为不利呢!”
“不能拼,那些混蛋无一庸手,全是威震江湖的邪魔鬼怪。”韩税丁不同意拚:“五湖邪神不是浪得虚名的邪神,为父的一记拂云袖,竟然撼动不了他的干元真气保护网,再拚下去,百招之内他的真气不会涣散。你记住,不要和他拼内力,用技巧斗他,虽不胜亦不会落败。”
“可是……”
“他们人多,被堵住那就大事不妙。走,引他们八方奔窜才能摆脱。”
“英华丫头,你骄傲自负的个性,始终改不了,多次吃亏仍然不知谦虚。”一直很少说话的中年人,摆出长辈面孔训人:“什么人你都想斗一斗,想做玩命者是不是?你已经获得武林七仙女之一的声誉,还想挤上江湖四女杰的宝座?胡闹,你最好不要逞强和这些妖魔鬼怪拚命,暴露七仙女的身分那就更糟糕,知道吗?”
“被人追得望影而逃,毕竟不是愉快的事呀!”小厮仍然有放手一斗的念头。
“不许再顶嘴。”韩税丁低叱:“加快些,左绕。”
后面看不见追的人,草木挡住了视线。
× × ×
已经是巳牌时分。
天气已经转好,风也小了许多,艳阳高照,远处的村落炊烟袅袅,将近午膳时光了。
这里距州城已不足十里,北面已看不到樊良镇。西面数里外短草坡尽头,是壮观的东堤。官道东面,有五六里方圆的田野,稻田一望平坦,还没冬耕,田中只留有稻根,水也没放尽,任何人想超越田野,必定无所遁形。也就是说,南下的人,非走这条官道不可,或者沿河堤走。
路右的矮林中,四海狂客五个人席地而坐,一旁还有七个人,其中有五名是老道。看所穿的道常服,便知是一师四徒,所佩的不是驱神撵鬼的桃木剑,而是品质甚佳的松纹古定剑或七星剑,杀人的利器。可以保证的是,剑绝不是用来杀鬼的。
为首的老道年近花甲,道髻已呈花白,满脸横肉,脸色泛青似乎健康出了问题,但怪眼中依然放射出厉光,令人不敢和他平视。
“太玄法师,咱们在这里守株待兔,有用吗?”四海狂客显得有点急躁,语气大不耐烦:“已经等了老半天,连一个江湖人也没等到。那三个混蛋,也许被五湖邪神那些人,追出二百里外,到了淮安啦!”
“童施主,稍安勿躁。”太玄法师阴阴一笑,文诌诌还真像一位有道真人:“任何一个在漕河北段查线索的人,都是从高邮北行的,除非他们逗留不走,不然一定会从这条路返高邮。等吧!兔子会冲来撞树的。但如果那三个人被五湖邪神那些人擒走了,贫道的神机妙算当然落空啦!邪神肯不肯把获得的消息告诉你?”
“他会的。”四海狂客的语气并不肯定:“那三个小辈一定是湖贼的眼线,邪神如果获得口供,能不告诉我们吗?他们人手少,对付不了大群水贼,需要咱们合作,所以不至于有所保留。事先大家已商量过,不会失信的。”
“但愿如此。”太玄法师的语气也不乐观:“他们人手并不少,每个人皆武功超绝,而且人人自命不凡。财不嫌多,谁愿意外人分一杯羹呀?你会吗?”
林外突然传来一声呼哨,是警卫发出的信号。
“果然来了。”四海狂客跳起来欣然叫。
× × ×
韩税丁三个人,绕水田区外缘的野地,好整似暇向官道走,不想涉水田区南行,已经摆脱了追逐的人,这一带应该是安全区,距州城不远了。
三人浑身大汗,但呼吸已完全正常,脚下显得轻快,显然精力已复。
摆脱了大群追逐的牛鬼蛇神,三人皆喜形于色大感兴奋,成功地脱出重围,警觉心因之而松弛了些,越野走上官道,心情愉快泰然南行。
不出太玄法师所料,南来北往的人,非走这条路不可,没有人愿在水田的田埂上走动。
水田区已尽,进入草木丛生的野地。
“咦!这几个家伙精得很,居然跑到前面堵截,真不简单。”韩税丁警觉地将剑挪在趁手处,示意列阵。
前面十余步路左的疏林,踱出傲态十足的四海狂客五个人,移至路中一字排开,拦路的意图明显,脸上得意的神情表示心情愉快,胜利者的面目流露无遗。
“你们才来呀?”四海狂客怪叫,得意洋洋嗓门大得很:“等了老半天,算算你们也该来了。樊良镇那一带已布下天罗地网,想入湖难比登天,你们必定逃回高邮,在这里等万无一失。呵呵!你们认命吧!”
“哈哈!你以为这次一定可以摆平我?”韩税丁也怪笑:“奇怪,你这次反常地不再突袭,得意洋洋的神情委实可疑。你这个大侠表面狂放急躁,骨子里阴险狠毒诡计多端,一定还有什么花招……”
“呵呵!我四海狂客是为自己而活的人,一点也不介意你批评我为人如何。不久前我一动剑,你就逃之夭夭,可知你逃的能耐非常了得,五湖邪神那么多人也奈何不了你,所以,这次我不打算动剑。咱们先谈谈,谈不投机再言其他。”
“好哇!我本质上反对见面就剑来剑往,能谈当然大表欢迎。只要你不一见面就发狂,谈什么我都愿意奉陪。呵呵!你要谈什么?”
“想先请教阁下的名号。”四海狂客正经八百收敛了狂态。
“这重要吗?”
“至少可以彼此称呼呀!你知道我叫四海狂客童毅,你呢?”
“呵呵!我不像你,你是知名度甚高的大侠,我却是背了不少案的亡命闯道客,通名号对我不利。这样吧!你可以称我为天下第一姓,排行老大,赵大,很好记。”
“好吧!就算你是赵大。你保护闹江夜叉,想必与他交情深厚。”
“不错。”韩税丁脸上神色毫无异样。
“是与他联络的人?”
“应该说,是找他讨取贡船下落的人。”
“胡说,你是水贼派来与他联络的人,打算把他接入湖暂避风头,却来晚了一步。”
“你又在发狂了,自说自话像知州大人问案,已先有成见,问话时诱使犯人依己见招供。预设罪状,一厢情愿。我和你一样,来找他打听被劫走的那艘贡船的下落,你居然认为我是水贼一派的人,荒谬绝伦。”
“看来,你是不会从实招供的了。”
“招供?我是你的犯人吗?”
“没错。即将是了。”
“即将?就凭你们五位仁兄?”
“瞧,凭他们。”四海狂客向左右一指。
枝叶摇曳,两侧踱出太玄法师五个老道,自然形成五方包围。四海狂客五个人,反而后退以免妨碍活动。
“降龙真人太玄妖道。”韩税丁脸色大变,本能地拔剑出鞘低声向同伴指示机宜:“快速突围,东北,走!”
不等他们冲出,五老道已同时双手外张,踏天罡步起舞,五双大袖舞动时,阴风乍起,无数绿色的光珠随风涌腾,像是一道巨大的光环,把三人圈住。
韩税丁最后一个走至出口,身形半蹲准备跃起冲出,双膝就在作势弹跳而起时,不弹反落,像是下跪,向前一仆,手脚在地上略一抽动,便不能移动了。
“我好蠢!”他伏在地上厉叫,手脚不能动弹,神智却是清醒的。
他后悔已来不及了,真不该太过自信,停下来蠢蛋似的,与四海狂客打交道。应该断然击溃拦路的人,尽快远走高飞的。
阴风与光珠形成的包围圈,只具有吓唬作用。
人面对异象必定心怀恐惧,会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一是惊慌狂叫狂奔;一是吓呆了等候厄运临头。
江湖亡命的通常反应是第一种,撞入光圈不顾后果。
他们三人并没撞入光圈,但却倒下了。
在卖弄嘴皮子与四海狂客打交道期间,已逐渐嗅入可制住筋骨失去知觉的药物了。所以,他说自己真蠢。
当他看到太玄法师时,便知道要糟了。
武功超尘拔俗的高手名家,通常避免与会妖术的人打交道,即使定力够不怕邪术,但绝难避免受到药物的摆布。
几个人都倒了,大势去矣!
四海狂客急奔而至,却被一名老道劈面拦住了。
“我先带他们至偏僻处问口供。”四海狂客一愣,不敢抢近倒下的人。
“唷!童施主,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呀?”太玄法师阴笑:“你问口供的技巧手段,比贫道高明?轮得到你问,贫道难道需要你转告口供吗?”
“这……”
“贫道会将口供转告给你,问口供时你们不能在场,知道吗?”
四海狂客脸色一变,杀气上涌。
“太玄法师,在下以交情与重金请你前来相助的,没错吧?”四海狂客沉声说。
“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太玄法师的话有生意人口吻:“当时你也曾许诺,找到贡船的金银财宝,贫道可以分一份。为保护贫道那份利益,贫道必须经手每一件事。抓住有关的人,问口供非贫道莫属。在贫道的神术秘法催动下,任何铁打的人也会乖乖吐实。你们那种血腥迫供手段下乘的很,算了吧!不要和贫道争。”
“好吧!不争就是。”四海狂客不得不让步,看出太玄法师要变脸了。
“你们在此地等候,也许弄到几个可供消息的人。问口供要不了多久,贫道把人带到南面处理。”
三名老道上前擒人,揪住背领拖了便走,像拖了一具死尸,虽则人是活的。
韩税丁叹了一口气,认了命,想挣扎,手脚却动弹不得。
“是个女的,一个不错的小女人。”拖着小厮的老道欣然叫:“正好给师父做鼎炉。看样子好像是没开脸的黄花闺女,妙极了。”
“亡命女人会是黄花闺女?”空着双手的老道跟在后面说:“师弟,你想闺女一定想疯了。”
“闭嘴!走。”太玄法师冷叱:“几天没有女人陪伴,你们就做抱女人的白日梦了,浑蛋!”
进入树林向南走,一名老道走在最后,神情阴森,似在警告四海狂客那些人不许跟来。
远出里外,在高大的杨树林停步。
西面不远处是官道,道上偶或可看到三五个挑箩担的乡民往来。
韩税丁几人被摆放在一株杨树下排排坐,五个老道像俯视着羔羊的狼。
“弟子先剥光这个小女人,让师父过目。”那位拖小姑娘的老道向师父讨好:“看值不值得留下给师父做鼎炉,穿了男装无法看出身材的好坏……”
“以后再说。”太玄法师阻止弟子多说:“这小女人五官出奇匀称,身材应该不会太差。”
“是的,口供要紧。”弟子欠身答。
“你,赵大。”太玄法师用靴在韩税丁的下颔挑了两下:“贫道不想浪费精力,用法术驱使你招供,你最好识相些,大家省事,相处也愉快些。”
“我等你显露你的神通。”韩税丁咬牙说。
“保证你一定大开眼界。你认识我,年纪不小了,能摆脱许多高手名宿追逐,想必是颇有名气的人物。告诉我,你是那一股的水贼?”
“就算是猪婆龙那一股好了。”韩税丁居然不再顽强,有合作的诚意。
“闹江夜叉的人做内线,难怪能顺利地把贡船劫走。贡船的金银,目下藏在何处?”
“埋在天长泽的一座荒洲中,等风声过后再挖出分配。”韩税丁有问必答。
“你一定知道那座洲在何处了?”
“当然,那座洲距咱们第三水寨仅三十里左右,称鬼迷洲。天长县的渔户也不敢前往打鱼,仍有猪婆龙生息其间,百斤重的大鱼经常可见戏水其间。”
“大船可以到么?”
“不行,百石以上的船有搁浅的危险。贡船的金额将近一百箱,用十艘船运了两天才运完。”韩税丁说的像真的一样,像是亲自参与搬运的人,令人信服无可置疑,听的人不会疑心他说谎。
“很好很好。”太玄法师果然相信:“但是,贫道要用御神大法求证,如果你们三人的供词相同,性命便可保住,而且将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我也有好处吗?”侧方不远处传出嘲弄性的语音。一株大杨树后踱出手握短枪的鬼见愁:“一百箱金银,我要一两箱,我毫不贪心,够意思吧?”
老道门不曾派人警戒,也不怕有人窥探,发现有人接近,仅稍感诧异而已。
只有一个年轻人,面对五支剑,胆子未免太大了吧?
“够意思,够意思。”太玄法师没感到惊讶,阴阴一笑:“一百箱金银重十万两,你一个人扛得动吗?你有多少人可用?贫道正需要人手。”
“用船装装用不着太多人手扛抬呀!笨头。”鬼见愁像在散步,笑吟吟走近:“四海狂客那些人请你协助,他也该有几个人可扛三十万两金银呀?”
“咦!你知道四海狂客请贫道的事?”
“你们在北面布下网罗擒住这三个人,我恰好在旁听到你的谈活,所以知道你们的计算。老道,似乎你并无与他们诚心相助的诚意,要设法自己去取金银,为自己打算。我愿意和你们合作,三一三十一分赃,如何?你是前辈,我相信你的承诺一言九鼎,说吧!我听你的。”
“你这该死的小辈……”
“唷!老道,捧你一声前辈,你就神气起来了。”鬼见愁收起笑脸,撇撇嘴表示轻蔑:“老实说,你降龙真人太玄法师也许自以为了不起,但名头吓不倒我。我根本不在乎你是老几。你如果不想合作,我要这三个人,他们可以带我去鬼迷洲挖宝。没有你们的份,你们走。”
他的出现,吸引了韩税丁三人的注意。
这时说了一大堆话,三人的眼神百变,从诧异变为惊奇,然后变为迷悯,最后三人用眼神互相询问。
“天元,剁碎了这不知死活的小狗奴才。”太玄法师再也无法忍受,神经质地挥舞右手叫吼。
江湖朋友对这妖道又恨又怕,畏如蛇蝎,都知道他有四个门人极为恶毒,分称四大鬼王,道号叫天元、天亨、天利、天贞。五妖道明里是天师道法师,暗地里却是无恶不作,奸淫掳掠的化身巨盗。
大鬼王天元不假思索地拔剑,一闪即至,七星剑光华疾落,剑使刀招迎头猛砍,真有剁碎他的意图。
短枪在千钧一发中斜挥,奇准地击中剑身,铮一声狂震,枪尖崩偏七星剑,枪尾反撞,正中大鬼王的眉心,劲道有限,但眉心内陷,出现一个径寸的大血洞,仰面便倒,七星剑抛出三丈外去了。
眉心禁不起打击,显然颅骨已破。
“接暗器!”他一挫马步,双手连扬:“杀!”
坐在不远处树下的韩税丁三个人,被双方超人的快速反应惊得毛骨悚然。五个人在同一刹那出手、闪动、异光电闪、光芒破空。随即轰然爆震,激光眩目,人影依稀难分,烟涌雾腾。
三人被涌爆的刺鼻烟雾所呛,剧咳几声仰面向后躺倒,之后便一无所见了。
四老道的法宝掌心雷汇聚齐发,石破天惊。
鬼见愁双手齐动的刹那间,乘势仰后急倒,急滚半匝面向下,手脚齐动,身形向后像蛇一样窜出一丈外,快得有如受惊的惊兔。
烟雾袅袅消散中,传出像受伤猛兽的厉号声。
终于有人站起了。是鬼见愁,背部的外衣有灼烧的遗痕。幸好不曾起火燃烧。
拍掉身上的尘土,奔至韩税丁三人身旁,将人扶起坐好,匆匆从怀袋取出一只精美的荷包,取出三颗豆丹,分别塞入三人口中。
“我有性质相去不远的解毒丹,希望能对症。”他伸手向南一指:“南面有大批牛鬼蛇神即将赶到,我去引他们走,替你们争取复原的时间。手脚能动就躲入草中,小心了。”
扮男装的小姑娘,紧盯着他手中的荷包发怔。
四人齐发的所谓掌心雷,其实是小型的,系在小臂藏在袖内的雷火筒,威力可及两丈左右,非常歹毒危险,火焰、声音、闪光,皆可伤人杀人。
面对面打交道,两丈以内皆是伤人有效范围,对手即使知道厉害,也绝对无法及时闪避。
响声巨大,肯定会引来好奇的人。
急急处理了韩税丁的事,他奔近太玄法师。
妖道仰躺在短草丛中,胸口的两尺长短枪杆触目惊心,短枪的三棱枪尖长八寸,表示枪尖已经贯背了。
另三名老道的咽喉,各有一个长度近寸的横切口。里面,各有一枚喜钱正德通宝。发射的劲道与技巧,精准得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从此,这五个凶残的化身巨盗,正式从江湖除名。
拔出短枪,到了一名老道身旁,老道的手脚仍在抽动,但已经停止呼吸。
双指一捏喉管,喜钱挤出,沾了一手血,喜钱更是一片猩红。
取出第二名老道喉中的喜钱,官道人声传到。
“可能在这附近,找找看。”有人大叫。
“有人使用火器,大家要特别小心。”另有人下令:“树林没起火,分开找。”
来不及取回第三名老道喉中的喜钱了,匆匆在道袍上拭掉手上的血迹,一跃三丈,三五起落便冲出官道。南面约百步左右,十二名男女正打算入林搜索。
“伊啊……”他仰天长啸,啸毕沉喝:“干什么的?闲事少管,快走!”
十二名男女飞掠而至,全是持有兵刃的豪强。
“扬州钦差府的人,什么都可以管。”领先奔到的三角脸中年人精光四射的三角眼狠盯着他:“你是干什么的?刚才放雷公炮的人是你吗?”
扬州只有管盐务的暨钦差府,督税的高钦差府设在镇江,所以一听是扬州钦差府的人,便知是盐务署的走狗税丁了。天下的两百余名矿监税监钦差,都是皇宫的太监,本来都是一家人,外放做钦差当然沆瀣一气,互相呼应为害天下。其中虽然有几个因利害冲突,不免有所仇视,但仍在大利害攸关下,相互合作一致对外。
扬州的暨钦差不但与镇门的高钦差不和,也和徐州的钦差陈增(湖广钦差叫陈奉)因争税区控制权,在皇帝面前互相上奏章攻讦,私底下双方的走狗也你打我杀。其实两人所征的税质不同,实在没有争的必要。
扬州钦差府的走狗,帮助湖广钦差的走狗查案,可说是天经地义的事,连镇江的高钦差府也然心地派出大批走狗协助追查。
除了各级官方的人四出奔波之外,再加上闻风而来想发横财的各路牛鬼蛇神,扬州地区简直成了江湖朋友的大赶集猎食场,每一角落皆随时可发现配刀挂剑,打扮得不三不四的人物活动,是敌是友,见了面便心知肚明,利害冲突难免会发生暴力血腥事故。
“钦差府的人,管不了我这种不买盐运盐的人。快滚!少管闲事。”面对十二名佩刀挂剑的高手走狗,他依然气大声粗,气势慑人。
“混帐东西……”中年人大骂,闪电似的切入巨爪疾伸,金雕露爪抓向五官,要掏出他的一双眼珠。
短枪一拂,一声怪响,坚逾金钢可抓石成粉的巨爪,被枪架中向外急拂,下面提腿来一记魁星踢斗取胸腹。
中年人反应超人,及时暴退八尺,下阴几乎被挑中,惊出一身冷汗。
“毙了他!”中年人揉动着右小臂怒叫,自己却反向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