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凌晨。
天寒地冻,北风刺骨.北国的荒原,充满了肃杀之气。
江大小姐端坐在寒风里。
端庄、美貌的脸上,没有—丝表情,只默默地凝视着远方,在江湖上极负盛名的李艳红,就站在她身旁。
姑苏李家,本是书香门第,李艳红自幼便具才名,后来也不知为什么,竟然带着她过人的才智,投到江大小姐门下,几年来,不仅将枪法练得出神入化,也替师门承担了不少繁杂事务,俨若江大小姐的左右臂。
所以只要江大小姐到哪里,李艳红—定随侍在侧,只要李艳红出现,江大小姐也必在附近。
李艳红身后不远的一棵小树上系着两匹马,显然是师徒两人的坐骑,江大小姐一向注重骑术,每个弟子的马上功夫都不错,也许是由于要与枪法配合,也许她早已想到总有一天会抛弃养尊处优的日子,骑着马去闯荡江湖。
晓风削面而过,东方出现紫霞。
远处隐隐现出了一个朦胧的骑影。
李艳红道:“来了。”
江大小姐只用鼻子应了一声。
李艳红道:“这家伙好嚣张,居然敢一个人跑来。”
江大小姐道:“如以刀法而论,五虎断门刀冯刚的确有他嚣张的理由,只可惜……”
李艳红立刻接道:“只可惜他这次的对手是无缨枪江大小姐。”
江大小姐淡淡一笑,神态间充满了自信。
骑影愈来愈近,转眼已驰进清晰可见的距离。
马上的五虎断门刀冯刚好像也已发现江、李两人,骑速立刻慢了下来。
江、李不言不动,静待冯骑走近。
尚在五丈开外,冯刚就已勒僵下马,随手将悬挂在鞍旁的兵刃取下。
江、李依旧不言不动,只远远地望着他。
冯刚一步步走上来,他身材修长,脚步沉稳。极具大将之风。
但江大小姐却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直到此刻,连枪还装在李艳红背上的皮匣巾。
冯刚停步笑道:“幸好你还没有走远,否则对我倒真是个麻烦。”
江、李嘴角同时泛起一抹冷笑。
冯刚道:“听我良言相劝,还是赶紧回去吧!江湖上风浪大得很,哪儿有在京城舒服呢?”
江大小姐冷冷道:“冯刚,你—向工于心计,却接连做了两件糊涂事。”
冯刚道:“哦?什么事?”
江大小姐道:“第一,你不该离开京城,第二,你不该一个人来。”
冯刚道:“我为什么不能离开京城?我为什么不能—个人来?”
江大小姐道:“你屈居神卫营次位多年,如今机会来了,你却轻离走险,岂不等于自毁前程?”
冯刚笑笑。
江大小姐又道:“你匹马单刀赶来,更是糊涂透顶,等于截断了自己的回头路。”
冯刚道:“你能断定我回不去?”
江大小姐道:“能,因为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冯刚昂首一阵狂笑。
江、李只冷冷地瞪着他。
冯刚脸色一冷,道:“汇大小姐,你太狂了,你也太小看我冯某了,你当我是土豆?你当我没见识过你们江家那套破枪法?”
江大小姐轻蔑地笑笑,道:“你一定没有见过。”
冯刚道:“你的枪呢?”
江大小姐朝旁边一指,刹那间李艳红已将枪接好。
冯欲拔刀,横目视李。
李艳红笑眯眯道:“不要害怕,我们师徒两人只带了—杆枪.我师父说对付你这种土老头,一杆枪已经足够下。”
冯刚又是一阵狂笑.笑声一停,刀已出鞘,刀鞘往旁边一甩,喝道:“请。”
江大小姐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左手接枪.右手松开颈间的披风带子,直待李艳红将披风及坐骑收走,才缓缓道:“你先请,不必客气。”
冯刚难以置信道:“你叫我先出手?”
江大小姐淡淡道:“不错,如果被我枪到先机,只怕你再也没有进攻的机会。”
冯刚冷笑道,“江大小姐,拿出真功夫来吧!冯某身子重,靠吹大气是吹不倒的。”
江大小姐道:“你不信?”
冯刚道:“但愿你能使我相信。”
江大小姐喝了声:“好。”无缨枪已闪电般刺出,转瞬间已接连刺出一十三枪,快如电光石火,招招不离冯刚要害。
冯刚左闪右避.好不容易抓到空隙,揉身欺进江大小姐,—刀砍了出去。
谁知江大小姐分明刺出的枪尖,竟忽然从胁下窜出,灵蛇吐信般直奔冯刚的咽喉。
冯刚大吃一惊,连连倒退几步,才算勉强逃过意外的一击。
江大小姐收枪挺立,淡淡道:“如何?”
冯刚再也个敢托大,钢刀舞动,连环劈出,招招威力无比。
江大小姐枪法轻灵,攻守之间,更是韵律十足,远远望去,宛如翩翩起舞,优美绝伦。
转眼已缠战三十几个回合,正在难解难分之际,冯刚突然退出战圈。
江大小姐挺立不动,右手高举,无缨枪犹如一只巨伞般在手中不停地旋转。
只见冯刚凝神运气,刀法陡然一变,刀风虎虎,如电般又扑了上来。
江大小姐面露疑色。连避十几招之后,才开始出枪反击。
双方有攻有守,又是十几回合过去,突然两人同时朝后跃开。
江大小姐满面疑容地呆望着冯刚。
冯刚也怒目回视着江小姐,钢刀却忽然自手中滑落,鲜血顺指滴下。
江大小姐道:“你走吧!回去等着那个机会吧!”
冯刚冷笑道:“江大小姐,你也莫要得意,以你目前的功力,碰到历害角色,能够支持个二三十拍就算不错了。”
江大小姐惊道:“哦?”
冯刚道:“但愿你还能够回来,我们找个机会再较量—场。”
李艳红一旁道:“那你就赶快去找大夫吧!万一废了—条膀子,就更不是我师父的对手了。”
冯刚冷冷一笑,抬手上马,扬长而去。
李艳红替师父披上披风,道:“这家伙倒也想得开,好像根本就没将胜负放在心上。”
江大小姐叹了口气,道:“你错了,方才他是故意败给我,最后那二十几招,他使的根本就不是五虎断门刀。”
李艳红诧异道:“那是什么刀法?”
江大小姐道:“当然是申公泰的压箱绝招。”
李艳红恍然道:“哦,原来他是存心不想让申公泰回来!”
江大小姐点点头,道:“可是如果申公泰的武功.连我也只能抵挡二三十招,又有谁能留得住他呢?”
李艳红悄悄望着师父的脸,试探着道:“但不知胡师伯的武功如何?”
江大小姐道:“他的武功如何,并不重要。”
她眺望着天边,喃喃道:“重要的是他还活着.在我们赶到之前。他还能够活着。”
(二)
胡欢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他首先看到,是一锅热气腾腾的早饭,后来才发现玉流星坐在矮桌旁。
玉流星病容尽去,打扮清新,正用银簪在饭菜中试毒。
胡欢打量着她,道:“你用什么洗的脸?”
玉流星道:“稀饭。”
胡欢微怔道:“难怪你满脸都是骚疙瘩,难看死了。”
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像话,哈哈大笑着朝后殿走去。
当他再走出来的时候。玉流星早巳将饭盛好。
他端起饭碗,拿起筷子,道:“没问题吧?”
玉流星道:“大概不会有问题,神刀侯想杀我们,大可明来,何必暗施手脚?”
胡欢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筷子在稀饭中搅了搅,就想入口。
王流星突然叫道:“等—等!”
“噹”地一声,银簪已插进胡欢的碗中。
银簪变色,胡欢的脸孔也变了颜色。
门外已有几条黑影在闪动。
胡欢恨恨道:“他妈的!原来在筷子上!”
说话间,抓起两只筷子,抖手打了出去。
门外立刻响起—声惨叫。
玉流星抄起短刀,刚想扑出厢门,只见一个黑衣人疾冲而入,从她身边闪过,直取里面的胡欢。
胡欢却坐在桌前动也不动,
那黑衣人反倒楞住。—柄刀举在半空,也不知应不应该砍下去。
胡欢左手端碗,右手持筷,指指点点道:“你是要东西?还是要人?”
黑衣人道:“没有东西,就要人。”
胡欢道:“要东西就好办,来,先坐下来陪我吃碗稀饭。”
话没说完,满碗稀饭已然泼出,两只筷子也同时甩了出去。
惨叫声中,那黑衣人弯下身弓。
没等黑衣人躺下,胡欢已飞身将王流星扑倒,刚好压在下面。
咚咚几声轻响,几只暗器越顶而过,接连钉在庙堂的柱子上。
玉流星既没有看那暗器一眼,也没有感谢的意恩,一把扭住胡欢的领口,道:“你说,我的骚疙瘩长在哪里?”
胡欢嘻嘻笑道:“要不要我替你挤出来?”
玉流星道:“你挤,你挤。”
胡欢当然没有东西好挤,却突然将玉流星的嘴捂住。
只听厢外有人道:“咦?这些人见到我们怎么跑掉了?”
另外一个人道:“八成是没干好事。做贼心虚。”
正在打情骂俏的两个人,立刻相顾失色。
胡欢道:“第一个人好像是林剑秋。”
玉流星点头道:“恩。”
胡欢道:“第二个人呢?”
玉流星道:“一定是掌剑双绝高飞。”
这时林、高两人已到了门前。
只听林剑秋道:“这不是蜀中唐门的人么?”
高飞笑着道:“看样子越来越热闹了。”
胡欢就地一滚,已将宝剑抓在手里,同时拿起一个饭碗.朝后殿扔去。
后殿—声轻响,前面马上人影一晃,显然其中—人已飞向庙后。
两人打了个眼色.同时扑出门外。
(三)
阶下一尸体己面呈黑色。
尸体旁边的林剑秋,脸色也不太好看。
胡欢故作轻松道:“咦?这老家伙怎么还没死?”
玉流星冷冷道:“快了。”
林剑秋笑了了笑,道:“玉流星,你不是一向都很正经么?怎么跑到这儿来偷会小白脸?”
胡欢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
玉流星道:“姑奶奶高兴,你管得着吗?”
林剑秋冷笑道:“如果少了一条大腿,不知人家还敢不敢抱你?”
玉流星道:“有本事,就来拿吧!”
说着,一招玉女投怀,人刀同时投向林剑秋。
胡欢拔出宝剑,正想上前相助,掌剑双绝高飞的剑已从后面刺到。
胡欢头也没问,反手拨出一剑,十分巧妙地将高飞的剑拨开。
高飞跃下石阶,道:“这浪子胡欢的剑法,好像还不错嘛!”
话当然是对林剑秋说的,可是胡欢却已抢着道:“刀法也高明得很。”
话没说完,剑已劈出,果然是以剑当刀,连削带砍.将高飞逼退好几步。
林剑秋也连施杀手,把玉流星逼出很远,忽然扑向胡欢,双剑夹击,硬想先将胡欢置于死地。
玉流星急忙扑过来,奋不顾身地冲入战圈。
混战中高飞突然劈出一掌,只听“嘭”的一声,结结实实击在玉流星身伤上。
玉流星借刀翻出,落地时仍然把桩不稳,踉跄倒退几步,一胶摔在地上。
胡欢在两剑合攻之下,倍感吃力,险象丛生。
玉流尾赶紧从怀里取出两锭碎银,前后打了出去,第一块尚未财到,第二块已撞上第一块,两块碎银突然转向。分击林、高两人要害。
林、高急忙闪避,相顾大吃一惊,两人绝没想到玉流星暗器手法竟如此之高。
胡欢压力—减,立刻拍腿喝道:“好手法!”
玉流星傲然一笑,又是两锭银子抖手疾射而出。
只见高飞往前一滚,银块擦衣而过,而林剑秋却是一声网哼,那锭银子刚好打中了他的肩骨。
胡欢趁乱一阵急攻.只逼得高飞手忙脚乱,险些栽在他手上。
林剑秋伤痛之余,再也不顾同伴死活.提剑直奔玉流星、看他那副来势汹汹的样子,已不像只要她的腿,而是非要她的命不可。
玉流星又将手伸进怀里,可惜怀里再也没有可打的东西,情急之下,连那柄短刀也扔了出去。
林剑秋身形—晃,短刀已落空,人也缓缓走到玉流星面前,脸上露出了恐怖的狞笑。
就在这时,忽然出现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地接住尚未落地的短刀,闪电般刺进林剑秋的后心,行动之快速,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林剑秋连声音都没喊出,就已直挺挺地栽在玉流星脚下,玉流星这才发觉那人竟是神刀侯。
神刀侯笑眯眯地望着她,道:“玉流星,你这次可闯下了大祸,杀官造反,罪名可不轻啊!”
玉流星楞了半晌,才道:“侯爷真会开玩笑,人是你老人家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神刀侯笑笑道:“别把城里的捕快们当傻瓜,量量伤口。再想想你过去跟林剑秋的恩怨,你说不是你,他们会相信么?”
只听有人远远接道:“他们当然不会相信,连我都不相债。”
说话间,金天堂潇潇洒洒地走上来。
玉流星慌张道:“金总管!”
金玉堂洒笑着道:“如果我是你,早就溜了,死缠着胡欢有什么用?命要紧啊!”
玉流星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想陷害我?”
金玉堂道:“不是害你,是救你,这批东西太重,不小心会被压死的。”
胡欢急攻几招,忽然收剑,道:“掌剑双绝我已领教过了,不知阁下高飞的功夫怎么样?”
高飞愕然瞪着胡欢,一时搞不懂他话里的含意。
胡欢道:“我的意思是说不知阁下往高处飞的功夫怎么样?”
高飞匆忙回顾,这才发现了神刀侯和金玉堂,当然也发现了林剑秋的尸体,脸色不禁大变。
胡欢道:“阁下要走就快,再迟就走不掉了。”
话没说完,高飞已腾身而去。
远处的金玉堂也随之掠起,门中大喝道:“侯爷,快!”
神刀侯身形一摆,人已到了墙外。
胡欢急忙跑过来,紧紧张张道:“你还坐在地上干什么?还不决走:“玉流星身子还没站直,就已跺脚道:“你方才为什么把高飞放走?”
胡欢拔出插在林剑秋背上的短刀,往玉流星手里一塞,道:“傻瓜,高飞不走,我们还走得成么?”
玉流星道:“为什么走不成?神刀候要抓我们,就不会去追赶高飞了。”
胡欢叹道:“那是因为杀高飞灭口,比抓我们更重要!”
说完,把玉流星一抓,两人飞快地朝相反的方向奔去。
两人奔到林边,忽然停住脚步。
路旁的大树下躺着两具尸体,正足林剑欢的两名侍卫。
胡欢走近一看,只见每具尸体的颈子上都有两个制钱大小的斑点,一黑一红,颜色分明,不禁讶然道:“咦?这是什么功夫伤的?”
玉流星走上去瞧了瞧,道:“倒有点像峨嵋的阴阳指。
林中有人哈哈一笑,道:“姑娘好眼力。”
说话间,潘秋贵自林中缓步而出。
胡欢笑笑道:“想不到潘老板竟是峨嵋派的高手,失敬,失敬。”
潘秋贵摇头道:“胡老弟误会了,潘某出身少林,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跟峨嵋派可扯不上一点关系。”
胡欢想了想,道:“莫非是金玉堂干的?”
潘秋贵道:“对,此人深藏不露,两位再碰到他,可得格外当心。”
胡欢苦笑道:“看来这条路是越来越难走了。”
潘秋贵道:“胡老弟放心,只要你相信我,任何人想动你都不容易。”
胡欢道:“如果我信不过潘老板,当初就不会走进聚英客栈。”
潘秋贵道:“胡老弟既然这么说,事情就好办,现在城里太乱,我想请两值到城外躲两天,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胡欢道:“城外就安全么?”
潘秋贵道:“只要两位肯依潘某的安排行事,潘某就敢担保两位的安全。”
胡欢突然朝林里望了一眼。
潘秋贵立刻道:“老弟放心,里边是自己人。”
胡欢笑了笑,道:“潘老板不妨把你的安排说出来,大家也好有个商量。”
潘秋贵道:“离城十里,有个叫十里屯的小村庄,我想两位一定走过。”
胡欢道:“恩。”
潘秋贵道:“村尾有户人家,本是一对年轻夫妇住的,那对夫妇已被留在城里。”
胡欢道:“潘老板是想叫我们冒充那对夫妇住进去?”
潘秋贵道:“不错,那对夫妇经常拉柴进城的牛车,现在就停在林子那边的大道上,两位只要稍微装扮一下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赶车回去。”
胡欢想了想,道:“好,一切就依潘老板吩咐。”
(四)
牛车缓慢地行驶在林边的大道上。
车上载着些日用杂货,刀剑暗藏在杂货下面。
胡欢坐在车辕上,玉流星斜靠在他身后,两人士里士气的打扮,极像—对乡下夫妻。
时光尚早,路上行人不多,偶尔有几辆车驰过,也都是赶进城送货的,绝少跟他们同一个方向。
胡欢头垂得很低,好像在打盹,但碰到错车的时候,他也自然会懒洋洋地挥动着鞭子,将车往边上赶。
玉流星不禁好笑道:“我瞧你赶车的功夫还不错嘛!”
胡欢道:“那当然,有时候连马五都很佩服我。”
玉流星道:“你跟蛇鞭马五认识多久了?”
胡欢道:“整整十五年。”
玉流星道:“当初是他救了你,还是你救了他?”
胡欢道:“都不是,是他妈妈看上了我。”
玉流星吓了一跳,道:“啊?他妈妈不是很老么?”
胡欢用鞭子敲着她的头,道:“你这小脑袋里装的怎么竟是脏东西!她不老,能收我做干儿子么?”
玉流星抱着头笑了半晌,道:“神手叶晓岚呢?”
胡欢道:“在他第一次逃家的时候,我就认识了他,算起来也有八九年了。”
玉流星讶然道:“他为什么要逃家?”
胡欢道:“因为他看上一个比他大十几岁的女人。”
玉流星问道:“他想认她做干妈?”
胡欢道:“不,他想讨她做老婆。”
玉流星格格一阵娇笑,道:“后来呢?”
胡欢道:“后来那女人嫁了,他伤心得坐在路边哭.我看他可怜,才把他送回去。”
玉流星道:“你认识他家?”
胡欢道:“我当然不认识,不过在江湖上提起江陵叶家,几乎每个人都晓得,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
玉流星诧异道:“你说他是江陵叶家的子弟?”
胡欢道:“不错。”
玉流星道:“江陵叶家,以棍法驰名武林,他为什么去学变戏法?”
胡欢道:“因为那个女人是走钢索的,为了接近她。才不得不投师学艺。”
玉流星道:“你说他第一次逃家,你就认识池,难道他经常逃家?”
胡欢道:“不错,总之他看上一个女人就逃—次家,到现在究竟逃了多少次,只怕他自己都已算不清。”
玉流星道:“这次他又看上了谁?”
胡欢道:“只有这次例外,这次是他家里要替他讨老婆,把他逼出来的。”
玉流星道:“你的朋友倒是什么怪人都有。”
胡欢道:“你错了,不是怪,是性格,我认为他们每个人都很可爱。”
玉流星笑了笑,道:“还有潘秋贵呢?”
胡欢道:“咦?你一再调查我的朋友干什么?”
玉流星道:“我经常冒充你老婆,不把你身边的关系搞清楚怎么成?”
胡欢道:“你好像还冒充得蛮过瘾?”
玉流星道:“到目前为止,滋味好像还不错。”
胡欢叹了口气,道:“我却已倒尽了胃口。”
玉流星怔怔道:“为什么?我哪一点不好?”
胡欢道:“你既不替我铺床,也不替我按摩,你这种老婆,我要来做什么用?”
玉流星道:“好吧!我替你按摩,你就快点告诉我吧!”
说着,果真在背后替他推拿起来。
胡欢一脸过瘾相道:“你要我告诉你什么?”
玉流星道:“潘秋贵的事呀!”
胡欢道:“潘秋贵根本就不是我的朋友。”
玉流星意外道:“既然不是你的朋友,你为什么如此相信他?”
胡欢道:“那是因为他是日月会崇阳分舵的负责人。”
玉流星道:“我看他办法好像大得很。”
胡欢道:“人手多,好办事。”
玉流星道:“比神刀侯的手下还多?”
胡欢道:“多得太多了,若以人数而论,日月会应该是目前江湖上最大的帮派。”
玉流星道:“可是看上去,他好像对金玉堂还是十分顾忌。”
胡欢道:“这就叫强龙难压地头蛇,在崇阳,朝廷的势力都没有他大,何况一个江湖上的帮派?”
玉流星道:“你是否早就知道潘秋贵是日月会的人?”
胡欢道:“不错。”
玉流星道:“按说他的身份应该很隐秘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胡欢道:“朋友告诉我的。”
玉流星道:“哪个朋友?”
胡欢闭口不言,只顾赶车。
玉流星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
胡欢道:“哦?你猜猜看?”
玉流星道:“是不是楚天风?”
胡欢讶然道:“咦?你还真有两套,居然被你猜中了。”
玉流星得意地笑笑道:“楚天风是谁?”
胡欢道:“当然是浪子胡欢的朋友。”
玉流星使劲儿在他背上捶了一下,道:“废话,谁不知道他是你的朋友!”
胡欢道:“那么你想知道什么?”
玉流星道:“我想知道他的人品、家世、武功,以及目前的身份等等。”
胡欢道:“你要知道这么多干嘛?是不是想叫我替你作媒?”
玉流星狠狠地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胡欢龇牙咧嘴,做痛苦状。
玉流星道:“他的人品,比秦十三怎么样?”
胡欢道:“差不多。”
玉流星道:“家世呢?”
胡欢道:“差不多。”
玉流星道:“武功呢?”
胡欢道:“差不多。”
玉流星没好气道:“身份呢?”
胡欢道:“也差不多。”
玉流星气得两脚在车板上一阵乱跺,道:“你究竟肯不肯说?”
胡欢叹道:“我想说.可是直到现在,我的腰还痛得要命,你叫我怎么有心思说?”
玉流星急忙在刚刚扭过的地方又搓又揉,连哈带哄,灌足了迷汤。
胡欢这才满意道:“其实楚天风和秦十三完全是两种人,走的也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玉流星道:“哦。”
胡欢道:“他是世家子弟,名将之后,人品好、学问好、武功更好,如非生在这个时候,他一定是一员名将。”
玉流星道:“那么现在呢?他在日月会里干什么?职位是不是很高?”
胡欢接头道:“他到日月会也并不太久,目的仅是藏身避祸,纵然给他较高的职务,只怕他也未必肯干。”
玉流星不禁奇怪道:“他和你完全是两种人、怎么会跟你交上朋友?”
胡欢笑笑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不配跟他做朋友?”
玉流星突然一拍大腿,道:“哦,我几乎忘了,你也是武林名门弟子.南宫胡家的后人。”
胡欢拨开她的手,一本正经道:“所以今后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更不可乱碰我。”
玉流星一怔、道:“为什么?”
胡欢道:“如果我是南宫胡家的后人,就等于江大小姐的老公,你整天跟我泡在一起。
迟早有一天会被她杀绰。”
玉流星黯然道:“她要杀就让她杀吧!”
胡欢道:“咦?你好像—点都不怕?”
玉流星道:“有什么好伯的?反正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老婆杀了我,我们刚好恩怨两清。”
胡欢又拿鞭子敲着她的头,道:“你是不是余毒未净,脑筋被毒坏了?你怎么每天都想死?”
玉流星叹门气。道:“我和你们不—样,你们都有显赫的家世,而我呢?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你说我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胡欢道:“你不是姓玉吗?”
玉流星道:“有姓玉的吗?”
胡欢道:“好像有。”
玉流星道:“纵然有姓玉的,一个女人家,也不可能取一个像我这样怪的名字。”
胡欢道:“谁说?我有一个朋友,姓名就跟你一样怪。”
玉流星道:“哦?是谁?”
胡欢臂肘在她身上—顶,哈哈大笑道:“就是你玉流星啊!”
玉流星立刻弯下身子,半晌没直起腰来。
胡欢回头瞧着她,道:“玉流星,你怎么啦?”
玉流星急忙坐正,道:“没什么。”
胡欢道:“其实你根本就不要想这些,朋友相交,主要的还是靠缘份,跟家世一点关系都没有。”
玉流星道:“是吗?”
胡欢点头道:“就像我们两个,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不是很自然就变成好朋友了么?”
玉流星道:“你是说今后你也会把我当做朋友?”
胡欢道:“不错,这就叫患难之交。”
玉流星道:“就和秦十三、马五、叶晓岚、楚天风他们一样?”
胡欢道:“是啊。”
玉流星突然双脚乱蹬,大声叫道:“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就在玉流星闹得不可开交时,忽然有个人迎面奔来,转瞬间已擦过车旁,飞快地朝两人扫了一眼,直往进城的方向跑去,速度十分惊人。
玉流星也不闹了,紧盯着那人背影疑道:“这是什么人?好快的脚程?”
胡欢道:“他就是金玉堂的腿,江湖上都称他快腿陈平。”
玉流星道:“看他行色匆匆,八成又没有好事。”
胡欢苦笑道;“管他呢!反正事情已这么多,再多个一两样也没什么差别。”
(五)
林剑秋的尸体依然伏卧在原来的地方。
四周已站满捕快,每个人都面色沉重的望着正蹲在地上查看尸体的鬼眼程英。
过了很久,程英才慢慢站起来。
秦十三背负着双手,缓缓道:“依你看,这件案子是哪个干的?”
程英道:“根据报案人的说词,以及现场的线索,铁定是玉流星干的。”
秦十三道:“不会错吧?”
程英道:“绝对错不了。”
秦十三道:“好,照实报上去。”
程英道:“是。”
一旁的李二奎却忽然叹了口气,道:“这次我们的麻烦可大了。”
秦十三道:“什么麻烦?”
李二奎道:“听说玉流星哪两条腿快得很,想抓她归案,恐怕不太容易。”
秦十三眼睛翻了翻,道:“谁告诉你要追?”
李二奎一愕道:“不追成么?”
秦十三道:“为什么不成?现在的情况不比往常,今天—早发现的尸体,几乎比全城的捕快还多,如果我们一个个追起来,城里的治安由哪个维持?”
李二奎指指地上的尸体,道:“可是躺在这里的不是那些人,是神卫营的林大人啊!”
秦十三若无其事道:“不管什么人都是一样,能够报的我们就往上边报,不能报的就往下边埋,只要人不是我们杀的,神卫营的人再狠,也不可能叫我们偿命.你说是不是?”
李二奎听得连连点头,好像又被他学会了一招。
就在这时。王得宝匆匆跑过来,道:“启禀秦头,那边还有两个。”
秦十三不耐道,“两个什么?”
王得宝道:“死的。”
秦十千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手臂往前—挥,人已率先朝林边走去。
秦十三一路追查,终于追到林外的大路旁。
众人紧随在后.李二奎跟得更紧,总想找机会多学几招。
秦十三抓起一撮泥土嗅了嗅,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冷笑。
李二奎也抓起—把土拼命地嗅,却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哄笑声巾.只见一个人影飞快地跑了过去。
秦十三大喊道:“陈平?”
人影一晃,陈平已站在地面前。
秦十三大拇指一挑,道:“好快的腿!”
陈平笑嘻嘻道:“不快的话,人家会叫我快腿陈平么?’秦十三笑笑、突然低声道:“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往城外方向走的人?”
陈平想了想,道:“只碰到一辆牛车,上面坐着一对年轻夫妇、好像正在吵架。”
秦十三满意地点点头、道:“你又在忙什么?是否又有大消息?”
陈平道:“不大,也不算小。”
秦十三道:“能中能说?”
陈平摇头。
秦十三道:“我也有个消息,保证比你的大得多,要不要交换?”
陈平想都没想。便道:“要。”
秦十三道:“你先说。”
陈平道:“秦头儿,你可不能骗我?”
秦十三傲然一笑,道:“我要骗也要去骗金玉堂.骗你算什么本事?”
陈平立刻道:“又有个点子要进城了,这次我已经学精,一看就知道她也是无缨枪江大小姐的徒弟,不过比昨天那个可要高明得多。”
秦十三道:“回去告诉你们金总管,就说江大小姐的老公已经出城了,叫他赶快追吧!”
陈平“咕”的咽了口唾沫,招呼也不打一声,撤腿就跑,转眼已不见人影。
李二奎咳了咳,道:“秦头儿,你看是陈平的腿快,还是玉流星的腿快?”
秦十三不假思索道:“谁快我是不知道,不过我敢打包票,玉流星那两条腿,一定比陈平那两条要可爱得多,你们相不相信?”
众人听得齐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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