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就这么片刻之间的工夫,已经离开湖岸很远,而立在岸上的人也已经看不清楚了。
卫擎宇悚然一惊,顿时警觉这位靠桨划船的姑娘,竟是一位内功极厚,腕力极强的武林高手。
再看靠桨的村姑,神情震惊,张着小口正瞪大了两眼望着他。他的突然站起转过身来,显然使她吃了一惊,一双嫩白玉手也停止了划桨。
村姑见卫擎宇突然站了起来,望着她发愣,不由惊异地问:“公子爷,你要做什么?”
由於村姑的发话,卫擎宇这时才发现村姑白皙的皮肤,颇有几分姿色,根本不像风吹雨打日头晒底下的一般渔家女。
再看她靠桨的一双手,嫩白纤细,这哪里是天天结网打渔的手?
是以,他急忙跨过前座横儿,走到村姑的面前,将手一伸,沉声道:“把你的手拿给我!”
村姑一听,粉面通红,立即生气地说:“公子爷,你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下,你可不能欺负我们女孩子家,你再不退回去我可要叫啦!”
说此一顿,特地用明亮的大眼睛一扫湖面,以威胁的口吻道:“你看,游艇、渔船,他们都向我们这边驶来了!”
卫擎宇游目一看,发现较近的几艘游艇和渔船上的人,果然都以惊异的目光向他们望来。
但是,他并没有退回去,就坐在村姑面前的后座上,同时冷冷地道:“我早看到了,那些船上都有帆,他们必须借重风力驶船,而你却全凭你的双腕……”
话未说完,村姑竟恍然地笑了,而且笑得非常自然。
卫擎宇立即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村姑笑着道:“公子爷,你这人真笨,你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许多男女都练有武功吗?”
卫擎宇听得心中一动,原来她把我当成不会武功的读书人了,是以,颔首道:“在下当然听说过,这么说,你也是会武功的了?”
村姑有些得意而又骄傲地道:“那是当然咯!不然我划船为什么这么快?告诉你,我今天是出来练功夫的,如果偷懒,我爹爹也会打我呢!”
卫擎宇听得暗自好笑,不自觉地问:“令尊大人是武林中的哪位前辈?”
村姑见问,立即微蹙柳眉,仰面望天,同时双手慢慢地去划桨,自语似地说:“让我想想看啊!”
卫擎宇听得暗自好笑,不自觉地笑着问:“自己的爹,为什么还要想想看是谁呢?”
村姑立即正色道:“我是想我爹爹在江湖上的绰号,有的人提起他的名字,并没有人知道,但提起他的绰号来却非常响亮!”
卫擎宇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时他却糊涂得没有想通,自己父亲的绰号怎么会突然忘了呢?是以,他还连声应了两个是。
只见村姑的目光一亮,突然兴奋地道:“我想起来了,叫湖海蛟龙,湖海蛟龙。”
卫擎宇一听,立即蹙眉去想,同时自语道:“湖海蛟龙……湖海蛟龙……”
村姑见卫擎宇蹙眉苦思,神色不禁有些得意,赶紧有意解释道:“湖海蛟龙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表示那个人的水功之高,在大湖里,大海里,身手矫健得就像蛟龙一样……”
卫擎宇似乎在想“湖海蛟龙”是谁的问题,因而摇头一笑,道:“这位前辈的绰号我没听说过!”
村姑一听,不禁有些尴尬地一笑道:“现在你当然不知,将来你就知道了。”
其实卫擎宇不知道村姑她爹的绰号,他自己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的师父并没有告诉他那么多,譬如像凤宫仙子,玉面神君,这等轰动一时的人物,他还不是一直没有听说过。
但是,自从卫擎宇说出,没有听说过村姑她爹的绰号后,村姑的神情便没有方才那么爽朗自然了。
卫擎宇见村姑的神情有些尴尬,误以为自己没有说知道她爹的响万儿而不快,赶紧笑着说:“是的,将来我一定会知道,说不定将来有机会我还要亲赴府上拜望令尊呢!”
村姑一听,立即兴奋地道:“好呀,现在我就带你去,他老人家一定很高兴见你!”
卫擎宇一听,慌得立即摇手道:“哦,不行,今天我不能去……”
村姑立即正色说:“我的家很近,就在栖凤岛旁的一个小岛上!”
卫擎宇听得心中一惊,目光倏然一亮,脱口急声问:“栖凤岛?栖凤岛上可是还有一个栖凤宫?”
村姑听得神情一愣,颔首道:“是呀,你为什么要问这些?”
卫擎宇立即焦急地要求道:“小妹,请你送我到栖凤岛好下好!”
村姑一听,立即神秘地笑了,同时笑着道:“我知道了,难怪你上船时那么的急,原来是去栖凤宫找仙子去的……”
卫擎宇听得心中一动,不由关切地问:“你们也知道栖凤宫里有位仙子?”
村姑立即正色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栖凤宫里有位仙子,在我们太湖方圆六七百里的人,可说是没有人不知道的,就是三岁的娃娃,也知道栖凤宫里的仙子,比月宫里的嫦娥还美!”
卫擎宇听了不禁暗自好笑,但他却佯装不知地问:“现在还这么美吗?”
村姑毫不迟疑地正色道:“当然还是那么美!”
卫擎宇失声一笑道:“这么说你见过那位仙子了?”
村姑正色道:“当然见过咯!有时我们前去栖凤岛上玩,还会在宫外碰见仙子呢!”
卫擎宇听得心中一惊,不由有些怀疑地问:“怎么,你们可以随便到栖凤岛上去玩?”
村姑立即不高兴地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任何人都可以去玩,只要不攀折岛上的花木或偷吃果树上的果子。”
卫擎宇一听,不由蹙眉沉思,因而自语似地道:“这就不对了!”
村姑立即关切地问:“有什么不对?”
卫擎宇急忙一定心神,道:“我来此以前曾听人家说,别说前去栖凤岛,你就是打听栖凤宫的位置,沿湖的渔民也会说不知道……”
话未说完,村姑已经轻蔑地讥声道:“说这些话的人,一定是那些做事怪里怪气,说话神经兮兮的人!”
卫擎宇心里道:是呀,这位村姑说的一点儿也不错,三位怪杰,就是这个样子的人。继而一想,也许三位怪杰没有说谎,因为,就凭他们三位那副尊容和打扮,渔民们自是不会告诉他们三人,栖凤宫的确实位置。
但是,他仍忍不住怀疑道:“不过,江湖上的英雄豪杰们,都说金妪、富婆、姥宝烟三位前辈厉害,这也是事实呀!”
岂知,村姑竟以警告的口吻,正色道:“公子爷,你千万不要听那些人的话,他们呀!
他们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看见人家有钱他们眼红,而他们自己呢,有了早餐没有午餐,有时候还要伸手向人家要钱要饭!”
就此一顿,特地又加重语气,继续道:“你知道吗?他们那些人,靠着一身来无踪去无影的本领,肚子饿极了,有时候还去偷呢!”
卫擎宇听了这些话,虽然心里不服,但村姑说的却是事实,而且她并没有指名是说的三位怪杰,她所指的当然是那些不知轻重的江湖败类。
说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卫擎宇的双颊上,仍觉得一阵热辣辣的发烧。
心念间,又听村姑继续道:“其实,栖凤宫的三位老奶奶慈祥得很,尤其对我们沿湖和各岛的渔民,更是关怀倍至。”
卫擎宇“哦”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因为他正想着如果能够前去栖凤宫,见了金妪、富婆、姥宝烟三位前辈时,应该如何运用早已拟好的说词。
心念至此,不自觉地问:“小妹,你是说,不是太湖附近的人,也可以随便登上栖凤岛游玩吗?”
村姑毫不迟疑地正色地道:“当然可以。喏,你看,我们不是正向栖凤岛前进吗?”
卫擎宇听得心中一惊,“噢”了一声,急忙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小船正穿过两个小岛之间,而船头对正的方向,大约数百丈外,即是一个浓郁翠黛的大孤岛。
只见那座独立大岛上,一片翠绿中,果然有数角飞檐殿脊逸出树外,在微微偏向西方的红日映照下,闪闪发射着金光。
卫擎宇看罢,不由兴奋地道:“那里就是栖凤岛?好,我一定要上去看看!”
岂知,村姑竟迷惑地问:“咦?你不是要来湖面上找人的吗?”
神情兴奋,心情激动的卫擎宇,因而不自觉地道:“我要找的人就是栖凤宫的仙子……”
话未说完,已听背后的村姑,欢乐地笑着道:“我想起来了,你原来是前去栖凤宫选婿招郎呀?是不是?”
卫擎宇听得心中一惊,急忙回头,炯炯的目光注定村姑,惊异地问:“你说什么?选婿招郎?”
村姑看得一惊,花容失色,不由得迷惑迟疑地说:“你?你不是来招郎的呀?”
卫擎宇对“招郎”两字觉得非常刺耳,对他来说,似乎也是一种侮辱,因而有些生气地问:“我问你栖凤宫招郎的是谁?”
村姑惊异地正色道:“还会有谁?当然是仙子呀?”
卫擎宇一听,不知怎的,突然对已经失踪多年的玉面神君感到气愤不平,继而再想到自己见了她还要跪在她身前喊娘,一股无名怒火,突然冲上心头,不由恨声道:“她居然还会选婿招郎!”
岂知,村姑竟理直气壮地:“这有什么不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就是死了丈夫的寡妇还可以再嫁呢?”
卫擎宇一听,本待吼她一声:“不要说了。”但想到还需要她把自己送上栖凤岛,因而到了唇边的话只得硬咽了下去。同时,转身走回前座坐下。
村姑也很知趣,自卫擎宇走回前坐,她再也没开口说什么。
小船愈划愈快,溅得船头上水花四射,发出了“叭叭”水响,好像村姑也有一肚子的火,要把心里的怒气发泻在划船上似的。
卫擎宇闷坐在船头上呆呆地望着激溅四射的水花,和如飞般掠向船后的湖面,对当前逐渐扩大,急急向他迎来的栖凤岛,看也不看一眼。
他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按照三位怪杰的计划去做,还是见机行事,还是公然向他们强索。
势必双方动手,在自己势单力孤的情形下,必须施奇招下重手,至少一掌下去不能让对方再继续参加战斗。
但是,如果照三位怪杰的说法,不但凤宫仙子的武功高不可测,就是金妪、富婆、姥宝烟三位也各有一套独特功夫,以他卫擎宇一人之力,未必能同时打败她们四人。
再说,师父的那颗玉心,据三位怪杰说,是放在后宫机关重重的八卦楼上,虽然师父令自己熟识易经和九宫八卦克致生化之学,但如果不能获胜,玉心仍无法到手。
但是,如果要他见了即将招郎改嫁的凤宫仙子,就要跪下喊娘,他实在心不甘,情不愿,无论如何也喊不出来。何况这件事他本来就是勉强答应了三位怪杰呢。
思前想后的结果,他决定择善取乎其中,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心念方毕,蓦闻身后的村姑不高兴地道:“湖水有什么好看的?你该准备下船啦!”
卫擎宇悚然一惊,急忙抬头,发现十数丈外即是一片金沙闪闪的湖滩,栖凤岛边,浪花轻掀,无数礁石问,漂浮着湖草和杂物,随着斜斜上升的岛势,一片浓翠碧绿的各种树木,直达岛的顶巅。
打量问,蓦闻身后的村姑催促道:“可以上岸啦!”
卫擎宇急忙一定心神,立即起身,足尖微微一点船面,身形凌空而起,直向沙滩上纵去。
双足落地,急忙回身,举目一看,村姑已扭腕拨船,正准备离去。
卫擎宇急忙探手腰问,顺手取出一锭银子,同时急声道:“喂,喂,小妹,你的船资……”
话未说完,村姑已头也不回地道:“谁要你的船资,我曾告诉你,我是出来练腕力的!”
卫擎宇一听,甚是感激,赶紧大声道:“小妹,谢谢你啦……”
话刚开口,村姑已哼了一声道:“说谢谢的应该是我,谢谢你当了我的压船石!”
卫擎宇听得一愣,不自觉地自语道:“什么?压船石?”
但是,当他想明白的时候,划船的村姑早已到了十数丈外了。
想到顺利地登上栖凤岛,碰到她不能说不算运气。
否则,说不定这时仍沿着湖堤找小船哩!
一想到栖凤岛,卫擎宇急忙回身,只见眼前岛势,斜斜上升,中央最陡且多为巨木石树,枝叶十分茂盛,方才在远处看到的飞檐殿脊,这时已看不见了。
游目一看,不远处就有一条小径,蜿蜒伸入林内,想必是通向栖凤宫的。
卫擎宇看罢,再不迟疑,立即奔至小径前,沿着上升的小径,迳向岛上深处走去。
小径两边,俱是树木,间而有一些花树怪石。根据小径上落叶稀少,显然常有人走动。
因而,也断定那位送他来的村姑,必然也时常由此上来游历。
卫擎宇心急早一些看到栖凤宫,脚下不觉已展开了身法,是以,片刻工夫已登上了岛的半腰。
一登上半腰,卫擎宇的视界一阔,目光也同时一亮。
只见前面地势起伏不平,到处是稻田菜蔬,有的在收耕,有的在施肥,有的在采果灌水,有男也有女,穿着朴素,工作勤奋,似乎个个心神专一。
卫擎宇停身看了一会儿,虽然岛上有不少人,却没看到有划船村姑说的游人。
再看远处凸起的顶巅处,绿树丛中,高楼丽阁,横广殿脊,一片金碧,当他想到徐娘半老的凤宫仙子正在招郎选婿时,他又不禁暗自生气。
这时他已不便再施身法,立即大步前进。
当他经过田垄和园边的时候,那些辛勤工作的男女,大都直起身来,向他含笑点一点头。
卫擎宇知道这些人当然是栖凤宫的人,因而他也含笑向他们道声:“辛苦。”
到达顶巅近前,有道宽约数尺,盘旋而上的石阶。
卫擎宇虽然没有看到游人,但也没遇到有人阻拦。就愈相信那位划船村姑说的不假。
沿着长阶盘旋而上,发现两边的花树都经过细心地剪修,似乎刚修剪过不久。
长阶尽头,即是一条人工石道,两边大树,均有数丈之高,系属阔叶,十分茂盛,左右均为茂林。
卫擎宇凝目向深处一看,隐隐看到琉瓦朱门,他知道那就是他要找的栖凤宫。是以,再不迟疑,大步向深处走。
卫擎宇一直深入前进,既没碰到有人拦阻,也没有人出面询问,这时,他不禁对三位怪杰说的那么困难而感到怀疑了。
他以为,也许是三位怪杰怕他大意粗心,才故意危言耸听,把事情说那么严重。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第一天到达太湖,便极顺利极容易地找到了栖凤宫。
心念间目光一亮,他已走到了栖凤宫前的草坪空场上,同时,也看清了雄伟壮丽的栖凤宫的宫门外貌。
三孔朱漆大门,上筑山形门楼,雕梁画栋,琉瓦碧绿,和它高大的宫墙头瓦,绿色一体,由於左右的红墙弧形向后,一眼看不到尽头。
宫门五级广阶的门孔下,仅右孔开着的门下,站着四名黑缎劲衣佩刀壮汉,一式八角壮士帽,浑身白锁扣,个个腰系银丝宽腰带。
四名守门壮汉见卫擎宇大步向宫门前走去,彼此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立即向阶下迎来。
迎下阶来的壮汉,一俟卫擎宇走近,首先肃立抱拳,谦声问:“请问朋友前来有何贵干?”
卫擎宇也止步拱手,道:“烦请通禀仙子,就说昔年故人玉面神君之后,特来求见……”
话未说完,连同阶上门下的三个壮汉和迎至阶下的壮汉,四人几乎是神情惊喜地欢声道:“真的?这么说,你是卫少侠了?”
卫擎宇听得心头猛地一震,浑身不由一战,他本来是按照三位怪杰的计划,以这种含糊的说法相机行事,没想到对方竟直呼他是卫少侠。
他虽然大感意外,却十分震惊,但却本能地连连颔首,吃惊地道:“是呀,你们?你们怎地知道我姓卫?”
迎到阶下的壮汉不由失声一笑道:“少侠,您真会说笑话,昔年的玉面神君卫大侠姓卫,你少侠是他老人家的后人,你不姓卫姓什么?”
卫擎宇一听,格外震惊,本待道:“原来玉面神君也姓卫?”但到了唇边的话赶紧改口道:“噢……噢,原来你们早已知道家父姓卫了……”
话未说完,阶下壮汉已望着阶上的三名壮汉,急声吩咐道:“快,快去通报仙子和三位老奶奶,就说昔年玉面神君卫大侠的公子卫少侠来了!”
三名壮汉中的一人,早已神情兴奋地应了一声,转身向前宫门内,如飞奔去。
卫擎宇看了这情形,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尚以为这是在做梦,居然这么巧,昔年的玉面神君也姓卫。
心念间,已见壮汉恭敬地躬身肃手道:“少侠,您请,请先进宫内坐!”
卫擎宇急忙一定心神,应了一声,大步向阶前走去。
在这一刹那,他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乱了方寸。他一面登阶,一面警告自己:“沉住气,沉住气,千万不要自乱步骤,露了马脚。”
登上广阶,立在门下的两个壮汉,更是必恭必敬地躬身欢迎他。
卫擎宇拱手还礼,虽然看到壮汉脚上穿的都是一式抓地虎鞋,也未注意。
进入右洞门,卫擎宇的目光再度一亮,只见门内中间一条雕栏云石甬道,左右曲池,上有拱桥,直达数十丈外的巍峨广殿之前。
这座广殿之宽大,工程之宏伟,气势之磅礴,建筑之壮丽,可说是卫擎宇有生所仅见,即使左右两边的侧殿,其建筑之华壮观,也是卫擎宇第一次看到。
正中大殿和左右侧殿的前檐巨柱下,均有劲衣佩刀壮汉担任警戒。
由於三面距离尚远,卫擎宇尚无法看清他们的面目,殿前广庭之大,也就可想而知了。
但是,所有殿下的警卫,却正纷纷惊异地向他望来,显然是方才那名壮汉飞步奔内通报之故。
卫擎宇看了这等声势,知道栖凤宫在武林中的声望和地位,绝不寻常,但是,他却想不通,师父何以竟把栖凤宫给忘了。
前进中卫擎宇当然不忘那座八卦楼,但是,由於当前正殿的巍峨广大,后宫的一切崇楼高阁均被挡住了。
卫擎宇在那名佩刀壮汉的前导下,走至中央甬道的拱桥前,折身向右,沿级而下,顺着曲池雕栏迳向侧殿前走去。
看看将至侧殿阶前,只见前去通报的那名壮汉,再度急急地奔回来,尚未到达近前,已挥动着右手,急声道:“宝奶奶有命,请引卫少侠迳去后宫,仙子要在后宫亲迎!”
引道的壮汉一听,立即侧身肃手道:“卫少侠,请这边走!”
卫擎宇谦和地含笑颔首,跟在前侧引道的壮汉,沿着侧殿前的甬道,迳向正殿右侧的角门前走去。
走至那位进内通报的壮汉身前,只见壮汉恭谨哈腰,神情极为兴奋地道:“仙子一听说卫少侠到了,非常高兴,决定亲自出迎,我家仙子还说,等候卫少侠已等了近两年了,算定您也就在这一两天到达!”
卫擎宇听得神色一惊,俊面大变,不自觉地脱口惊啊!他确没想到凤宫仙子早已等候他到达。
当然,他知道绝对不是等候他卫擎宇,而是等候玉面神君真正后人,看情形,凤宫仙子和玉面神君很可能早已有约在先,规定他的儿子就在这几天之内到达。
也许凤宫仙子早在许多年前,便已见过玉面神君的儿子了。
一想到这个问题,他几乎忍不住在脱口惊:“啊!”的同时,倏然刹住脚步。
两个引道的壮汉看得一愣,不由齐声惊异地问:“卫少侠,您怎么了?”
卫擎宇急忙一定心神,立即谦逊道:“噢!让仙子亲自出迎,那……那怎么敢当,我们还是快去吧!”
两个壮汉一听,连声应是,急步在前引道。
卫擎宇方寸紊乱,内心焦急,脚下光滑平坦的甬道,似乎也觉得有些忽高忽低了。
他这时担心的唯一问题,就是凤宫仙子曾经见过玉面神君的儿子,稍时一见面就被凤宫仙子等人识破,那就全盘皆输了。
他有心问问前面的两个引道壮汉,以前玉面神君的儿子可曾来过,但是如此一问,岂不是不打自招,自己是冒名顶替的吗?
卫擎宇自觉一步高一步低地匆匆跟进,心里七上八下,只希望凤宫仙子像三位怪杰说的那样,从来没见过玉面神君的儿子,那样就有成功的一半。
第二个问题是如何见了凤宫仙子,双目流泪,扑跪在她的身前呼娘了。
当时他在柳家和三位怪杰计划的时候,便曾提出过,喊娘可以,哭,他恐怕哭不出来。
现在,想到她即将选婿招郎,连娘也不想喊了。
但是,想到师恩浩瀚,无以为报,如果能因喊一声娘而获得凤宫仙子的信任,而进一步能夺回恩师失落的玉心,仍大有可为。
怕的是,凤宫仙子一见面就怒叱揭破,喝令左右拿人,那时候就非得用强出手不可了。
由於心中苦思问题,自然无心左顾右盼,观看一下栖凤宫中的浩大壮丽建设。
他只本能地觉得,进入大殿角门,地势渐高,有时登阶,有时过桥,左右云头雕栏下,植着一片一片的艳丽鲜花,蓦闻前面的一个壮汉,愉快地说:“卫少侠,宝奶奶和仙子都在中门欢迎您呢!”
卫擎宇悚然一惊,急忙抬头,只见七八丈外已是高大富丽的后宫门,一群彩衣云裳侍女,像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位绝美的黄衣少女,远远看来,直疑是广寒宫的嫦娥仙子化身!
在绝美黄衣少女的一旁,站着一位紫袄黑裙的白发老婆婆,手里拿着一根晶莹透明,红光闪闪的旱烟袋,满面展着祥笑。
站在绝美黄衣少女另一旁站的是一位双十年华,一身鲜艳玫瑰红劲衣的明媚少妇,背插一对鸾凤双刀。她的面庞虽美,鲜红的唇角上却没有一丝笑意,她那一双明亮有神的美目,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卫擎宇,似乎要看透卫擎宇的心事似的。
但是,卫擎宇可没有心情注意明媚少妇的表情,因为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神情兴奋,樱唇绽笑的黄衣少女的绝美面庞。
卫擎宇虽然说初入江湖,经验浅薄,但对人的年龄大小和老少他仍能分辨清楚。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前面数丈外的黄衣绝美少女,就是年纪已逾中年的凤宫仙子!
虽然三位怪杰曾经警告过他,凤宫仙子驻颜有术,可能较她的实际年龄年轻,但是他也不相信会年轻到这种程度。
有鉴於此,他不自觉地望着左边的一个引道壮汉,焦急地低声问:“请问……中间那位穿黄衣的……穿黄衣的……就是你们仙子吗?”
岂知,那位壮汉竟毫不迟疑地颔首正色道:“是呀,正是我家仙子!”
卫擎宇到了这时候,已无选择的余地,他觉得只有急行数步,扑跪在绝美黄衣少女的身前,哭声呼一声娘了。
尤其,兴奋含笑的黄衣绝美少女,也正轻栘脚步亲切愉快地向他迎来。
由於黄衣少女的栘步前进,街擎宇突然看呆了,不自觉地刹住了脚步,他真不敢相信当前的黄衣少女就是徐娘半老的凤宫仙子。
因为,黄衣少女实在太美了,真是眉如墨画,眼若秋波,一张娇嫩面庞吹弹可破,此时只能用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雍容雅丽,蕙心兰质,当年的西子再世来形容她。
两个引道壮汉,一见黄衣少女迎过来,赶紧躬身退至两边,这时见卫擎宇看呆了,不由齐声低呼:“卫少侠!”
卫擎宇急忙一定心神,发现樱唇绽笑,娇靥已现出红晕的黄衣少女,已到了面前,是否应该跪下喊娘,已经不容他再迟疑了。
这时,他的鼻尖鬓角上已渗出了油油汗水,他本想再问一下,躬立两边的引道壮汉:“她真的是你们仙子吗?”
但是,他自己也觉得那样做是多么可笑!
就在他进退维谷,尴尬异常的一刹那,黄衣绝美少女已向着他裣衽一福,轻柔轿美地道:“不知卫家哥哥驾到,小妹迎接来迟,尚望卫家哥哥恕罪!”
卫擎宇一听,更加呆了,不由在心里惊呼道:“什么?卫家哥哥?”
缓步跟上来的老婆婆,用手中的晶莹烟袋向着卫擎宇一指,慈祥地笑着说:“你这傻孩子,她是你兰家妹子兰梦君,你怎地第一次见面就看直了眼呢?”
卫擎宇急忙一定心神,满面通红,拱手一揖,道:“愚兄来得突然,以致惊动贤妹芳驾,冒昧之处,还望贤妹海涵!”
老婆婆用手中的晶莹烟袋杆一挥,亲切慈祥地笑着道:“自家兄妹,还客气个啥劲呢,还不快到厅上待茶!”
黄衣绝美少女兰梦君,恍然似有所悟地肃手一指老婆婆,望着卫擎宇,含笑介绍道:“卫家哥哥,这位是宝奶奶,你要大礼拜过!”
卫擎宇早已知道老婆婆是武林闻名的姥宝烟,根据她在武林中的辈份,磕个头也是应该的。
是以,毫不迟疑地上前两步,深深一揖,恭声道:“宇儿叩见宝奶奶!”
说罢,急掀衫摆,屈膝跪了下去。
姥宝烟呵呵一阵祥笑,慌得连忙急声道:“这可不敢当,这可不敢当,快些起来,快些起来!”
说话之间,急忙做势搀扶,可并没有真的伸手去拉,让卫擎宇着实磕了一个。
一俟卫擎宇叩罢起身,立即望着那些笑眯眯的侍女们,笑呵呵地道:“这孩子就是这么乖,跟他爹一样,让人一见,打从心眼里就喜欢!”
说此一顿,突然发现了一身艳红劲衣,前插鸾凤刀,娇靥上罩满了冰霜的明媚少妇,赶紧用手里的旱烟袋一指,望着卫擎宇,介绍道:“傻孩子,这位就是咱们总管晋天雄的老婆,她负责后宫一切的警戒安全事务,你就喊她一声晋嫂好了!”
卫擎宇一听她负责后宫的一切警戒安全事务,正是他偷盗玉心的死对头,这时见她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笑容,好像早已看透了他是前来做贼似的。
但是,他仍谦和地含笑拱手,道:“晋嫂你好!”
被称为晋嫂的明媚少妇,虽然靥上没有娇笑,却也还礼谦声道:“不敢,卫少侠你好!”
一旁的姥宝烟再度呵呵一笑,赞声道:“傻孩子呀,你可别看她今年才是二十四五岁的小媳妇,她早已是江湖上有名的双刀血刃,五步追魂了,她背后的那对双刀,还真杀了不少的混帐小子呢!”
卫擎宇年轻好胜,哪里会把明媚少妇放在心上,是以,淡然一笑道:“今后还要请晋嫂多多指教!”
明媚少妇仍然冷冰冰地微一躬身道:“不敢,卫少侠太客气了!”
话声甫落,蓦闻宫门内传来一个少女的兴奋声音:“老奶奶听说卫少侠来了,高兴得不得了,有话吩咐下来,请宝奶奶和小姐快快带去相见!”
卫擎宇闻声一看,只见一个一身紫衣侍女,正神情兴奋地奔来。
姥宝烟立即笑呵呵地责骂,道:“你这死丫头片子,做点事总是慌里慌张的,人还没见影儿,话儿却先到了!”
说话之间,紫衣侍女已到了近前。
只见紫衣侍女含着兴奋的欢笑,以神秘而带新奇的目光看了卫擎宇一眼,再度催促道:“宝奶奶,快带卫少侠去吧!老奶奶已经心急得由八卦楼上下来了!”
卫擎宇一听八卦楼,心头猛的一震,恨不得马上一步就赶去,他担心去迟了那位老奶奶会由八卦楼上迎下来。
他以为,如果能先到八卦楼上看一看,先熟悉一下里面的形势,对将来的下手必定大有助益。
心念间,已听宝奶奶笑呵呵地道:“君儿呀!我们快陪你卫家哥哥前去吧,不然八卦楼七八层高,又得要你奶奶爬上爬下的!”
兰梦君恭声应个是,立即望着卫擎宇,裣衽一福,谦声道:“卫家哥哥请!”
卫擎宇虽然内心焦急,恨不得一步登上八卦楼,但他仍强抑内心兴奋和激动,向着宝奶奶和兰梦君,拱手一揖道:“宝奶奶和君妹先请!”
宝奶奶慈祥地呵呵一笑,立即爽朗愉快地道:“都是自家人,还客气个啥,你们不走,我老婆子先走!”说罢转身,当先向门内走去。
卫擎宇和兰梦君,略微谦逊,立即跟在宝奶奶身后。
◇ ◇ ◇
门内是座广院,正中一座九阶巍峨大厅,两厢通阁,上筑飞桥,直通厅后高处的一片富丽楼阁。
大厅上正有仆妇侍女们忙碌,由於她们捧酒送菜,显然正在摆设酒席。
但是,进门目光一亮的卫擎宇,对眼前的景象却视如未睹,因为他的目光,已被厅后高处,矗立半空的一座八角壮丽的高楼给吸引住了。
只见那座八角高楼,飞檐碧瓦,金柱朱门,每层八角八面八座金环红漆大门,均按八卦方位,雄姿独纵,宛如鹤立鸡群。
尤其,每个飞檐天角,均悬有一只金光闪闪的惊鸟铃,阵风轻过处,发出“叮咚”悦耳的响声,愈显得这座八卦楼,壮丽不凡,气象万千。
卫擎宇一见厅后高处矗立半空八卦楼,他的一颗心,也跟着飞进了八卦楼内,不但揣想着里面的机关设道,也在观察楼外建筑的形势,和它的正反方位。
因为他知道,八卦之玄奥奇妙,其中之生克致化,真是变幻万端,偶一失神,立即丧命在楼中的机关之下。
但是,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自信精通个中之学,即使将他的双目遮住,他照样在这座八卦楼中进出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想到得意处,卫擎宇不禁在心中笑了,他还真没想到,此番前来,一帆风顺,而且对方,竟把他当成玉面神君的真正儿子,实在可笑。
不,他认为这还应该归功三位怪杰的锦囊妙计高,一直到现在没有露出一丝马脚,那颗玉心,如果照这样顺利地发展下去,也许半个时辰之后,就可到手了。
卫擎宇越想越高兴,不自觉地哑然笑了!
但是,就在他哑然失笑的同时,身后突然响起那位明媚少妇的轻蔑哼声。
卫擎宇心中一惊,赶紧收敛俊面上的笑容。
只听那位明媚的晋嫂,自语似地沉声道:“小姐和他说话,他却没有听到,好像魂掉了!”
卫擎宇听得大吃一惊,心知要糟,急忙转首去看走在身边的兰梦君,只见她微垂着螓首,满面红霞,目光注视着脚前地下,似嗔还笑,显得有些尴尬。
看了这情形,卫擎宇更加心慌,知道方才兰梦君曾向他问话,正待说什么,走在前面的宝奶奶已回头来问:“谁跟谁说话呀?”
微垂螓首的兰梦君一听,急忙抬头,赶紧含笑解释道:“宝奶奶,没说什么!”
宝奶奶一看兰梦君满脸的红霞,立即笑呵呵地看了一眼卫擎宇,笑着道:“自家兄妹,不要过分拘泥,一句话说错了也没啥关系,看你那张小脸,臊得像熟透的苹果!”
兰梦君一听,娇靥更红了,赶紧焦急地道:“宝奶奶,君儿真的没说什么,我只是问了卫家哥哥一句话,问他怎会突然提前赶来了!”
卫擎宇听得心头猛地一震,知道兰梦君说的是玉面神君的真正儿子。
正待有所解释,回头笑呵呵的宝奶奶,也感觉有些不解地道:“是呀,根据君儿她娘和你约定好的日子是明后天,没想到你提前了一天,你倒是个急性子!”
卫擎宇一听:“君儿她娘和你约定好的日子”,早已心思大乱,方才的得意和高兴,刹那间变成了慌张和惊急,难怪三位怪杰会对他说到了栖凤宫,千万不可大意,因为这是一件瞬息万变,随时可死的事。
他现在完全服了三位怪杰,他们一点也没说错,刹那问他的心情完全变了样,方才还自觉得计,这时突然又觉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他知道,宝奶奶说的“君儿她娘”,显然就是凤宫仙子,听口气,玉面神君的真正儿子,早已和凤宫仙子见过面。而且不止一次,现在先不说明天那位正主儿是否能够及时赶达,就是稍时见到凤宫仙子,这道难关就过下去。
心念至此,恨不得趁他们毫无准备,突然转身,立即冲出栖凤宫去。
继而一想,又觉不妥,别说还有这个机会,业已混到了八卦楼的附近,就是没有这个机会,如果知道恩师的玉心在她们手里,也要不惜横尸此地,将恩师的心爱之物索回来。
有了这一想法,立即豪气万丈,心想:一旦被凤宫仙子识破,就向她们公然据理讨回。
心念间,所幸宝奶奶在那里唠唠叨叨地继续道:“你乾娘一直担心你不能如期前来,老奶奶也是朝思暮盼,希望早一些给你和君儿完成大礼,也好了却她的一桩心事……”
兰梦君未待宝奶奶话完,业已羞红满面,直达耳后,不自觉地嗔声道:“宝奶奶,您真是的……”
宝奶奶慈祥愉快地呵呵一笑道:“好好,我老婆子不说,我老婆子不说!”
卫擎宇这时可真傻了,原来那位玉面神君的真儿子,明后天赶来栖凤宫,就是为了和身边这位美若天仙般的兰梦君完成婚礼呀?
在这一刹那,他突然发觉事态愈来愈严重了,冒充人家儿子没有多大关系,如果冒充人家的未婚夫婿,害得人家美目含情,心跳脸红,死了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
卫擎宇越想越不对劲儿,这是缺德的事,绝对干不得。
但是,事到如今,势成骑虎,已经害苦了人家大姑娘了,如果现在突然打退堂鼓,强索玉心,身边这位兰梦君,只有投湖殉情的份儿了,那不是应了那句话儿“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吗?
心念至此,不自觉地转首去看身边的兰梦君。
说也真巧,满面羞红未褪的兰梦君,也正仰起美艳明丽的娇嫩面庞,深情含笑地向他望来。
卫擎宇心头猛地一震,赶紧举目向前看去,只觉俊面发烧,怦怦心跳,刹那忘了是来做什么了。
他赶紧收敛混乱的心神,并暗自责备自己,不应该转首偷看兰梦君,激动人家少女的心湖!所幸这时已到了大厅阶前,於是拾级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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