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文《一剑光寒起书楼》

第十三章 风云险恶

作者:忆文  来源:忆文全集  点击: 
  “四截。”蓝虎说。
  “好,你下去吧!”封八百甚是满意。
  蓝虎躬身而退,一连倒了三步,然后转身走向一条通道,片刻,忽又折了回来。
  “启凛大馆主,九姨娘有请。”
  “九姨娘?”封八百道:“她怎么来了?”
  “不是。”蓝虎道:“是九姨娘派了轻烟和紫霞前来迎驾。”
  “知道了。”封八百哈哈一笑。
  九姨娘是个丰满而成熟的女人。
  在铜雀别馆众多的女人中,容貌并不十分出色,却有股难以抗拒的勉力。
  一颦一笑,风骚撩人。
  这种女人就像一罐陈年美酒,味甘而浓,入口芳香,不但喝了还想再喝,喝过之后,久久还有余味。
  封八百就喜欢这种女人。
  他五十刚刚出头,精力未衰,对于女人还有极大的兴趣,尤其一见到这位九姨娘,连骨头都酥了。
  如今九姨娘有清,他怎能不来?
  九姨娘住在醉红院,别有一种情调,这,女人喜红,不但院名有红字,里头的布置也以红色为主。
  唯一不红的就是九姨娘的皮肤。
  她肌肤雪白,柔嫩得有如羊脂,一把捏去,准会捏出水来。
  不过,她也会散发热浪。
  此刻,封八百眯着一双色眼,舒舒服服的躺在一张丝绒的软椅上。
  “老爷子。”九姨娘嗲声嗲气的道:“要不要我替你槌槌腿?”
  “不了。”
  “不?”九姨娘扭糖儿似的擦在身边,颤巍巍的耸着一对乳峰:“嫌我?”
  “万一闪了你的小手,又找老夫算账。”
  “老爷子。”九姨娘小嘴一嘟:“凭良心啊,我几时问你要过什么贵重东西?”
  “此账非彼账。”封八百道:“珠宝首饰,老夫并不在乎。”
  “还有什么账?”
  “老夫怕的是,”封八百哈哈一笑:“只怕到了床上就饶不过老夫。”
  九姨娘眼光一瞟,吃吃笑了起来:“老爷子,好没正经啊,这种事也……”娇躯一扭,竟然歪了过来。
  “来了。”封八百一把搂在怀里,笑道:“老夫要是真的正经起来那还了得,你这张小嘴巴翘起来准能挂个油瓶……”
  “啊。”九姨娘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拧腰坐了起来:“老爷子,涵香院是不是来了个小妞儿?”
  “你知道?”
  “老爷子是不是在打她的主意?”
  “那有这种事?”封八百笑道:“那是灵丫头交的一个朋友。”
  “老爷子,你在骗我。”
  “骗你?”
  “外面的事我不清楚,难道这铜雀别馆的事还瞒得过我。”九姨娘道:“灵姑娘的朋友是个男的。”
  “男的?”封八百在装糊涂。
  “听说他姓柳,两个人已经打得火热。”九姨娘道:“早就成双成对啦!”
  “成双成对?”
  “是呀,有人发现他睡在灵姑娘床上。”
  “有这种事?”封八百虽然一向不管束那个宝贝女儿的放荡,却也不禁暗暗吃惊。
  “好啦,这个我不说。”九姨娘道:“我只问那个小姐儿。”
  “她姓沈。”
  “我也不管她姓什么,”九姨娘不依的道:“老爷子,你说,到底想把她怎样?”
  “老夫想杀了她。”
  “杀了她?”九姨娘先是一怔,接着怏怏道:“老爷子,你真的在骗我。”
  “这怎么是骗你,老夫……”
  “我不信。”九姨娘道:“你会舍得杀掉一个漂亮的小姐儿?”
  “她漂亮?”
  “有人见过的,说她……”九姨娘眼珠一转:“难道老爷子你没见过?”
  “老夫那里见过,老夫……”封八百忽然道:“别乱想,老夫倒要先问问你。”
  “问我?”九姨娘道:“你倒问起我来了?”
  “老夫问的是……”封八百显然难以启齿,顿了一顿道:“那柳小子果然……”
  “柳小子?”
  “就是刚才……你说……灵儿那边……”
  “老爷子,原来你问这个。”九姨娘道:“是真的,那个姓柳的跟灵姑娘……”
  “是谁见过?”
  “就是那位蒋先生。”
  “蒋山青?”封八百脸色大变,一把推开了九姨娘,怒道:“他敢……”
  “老爷子。”九姨娘像是一下子从云端里掉了下来,吓了一跳跳:“你……你生气了?”
  “他为什么不直接来见老夫?”
  “老爷子,是这样的。”九姨娘花容失色:“他去见过你,刚好碰上老爷子大发雷霆,听说还杀了个人,因此,他害怕……”
  “杀了个人?”
  “这……”
  “铜雀别馆的事,你当真知道不少?”
  “不不,我……”九姨娘自知犯了大忌,娇躯一颤,登时脸色灰败道:“老爷子,我只是个妇道人家……”
  “妇道人家?”
  “老爷子,我……以后……”
  “哼,祸水。”当胸一掌劈去。
  九姨娘娇姿弱质,怎当得起这怒极一掌,只听蓬的一响,身子平飘而起,撞在对面的墙壁上。
  血溅粉墙,一颗美丽的脑袋立刻垂了下来。
  也许她做梦都没想到,刚才还说怕她算账的老爷子,眨眼间就要了她的命。
  封八百连看都没看一眼,大步走出了醉红院。
  夜已深沉,铜雀别馆鼓打三更。
  湖衅垂柳荫浓,倒影落在湖心里,微风掠过水面,在星光波影下,显得诡异而神秘。
  夜殿无月,林木森森,也更为幽秘深邃。
  忽然,浓荫中飞出一粒石子,波的一声落在湖心里,一圈圈的涟漪,随即向四周扩散开来。
  湖岸的草丛中,立刻有条人影长身而起,略一瞻顾,闪身奔入了柳林。
  这个人竟然是柳二呆。
  看来他酒已醒,并不曾烂醉如泥。
  但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居然摆脱了封二小姐,来赴另一个人的约会。
  “小蝶……”他轻轻叫一声。
  “怎么啦?”沈小蝶像幽灵般,打从一片浓荫中闪了出来:“那封二丫头……”
  “睡啦!”柳二呆尴尬地笑了笑。
  想起夜来的情景,他脸上立刻有股热辣辣的感觉,想必两颊业已飞红。
  好在夜色昏沉,倒可掩饰几分。
  “她睡得很沉。”沈小蝶故意扬起脸来,闪亮的星眸中充满了揶揄的笑意。
  可恶,这分明是她的佳作,居然反过来拿人开心了。
  “睡得很沉。”柳二呆道:“我敢保证,至少也得睡上三天三夜。”
  “好没良心的人。”沈小蝶嗤的一笑:“她对你这般温柔体贴,你居然点了她的睡穴。”
  “这不是你教的吗?”
  “我教的?”沈小蝶掩口而笑,撒赖道:“我那里教你这一招?”
  “你说不管用什么法子……”
  “好啦。”沈小蝶目光一转:“别说这些了,你知不知道,我们身在虎穴。”
  “谁是虎?”
  “当然绝铜雀别馆的,封八百。”
  “小蝶。”柳二呆皱了皱眉头道:“我倒有点奇怪,此去祁连山还有一段很遥远的路程,你为什么要把闲工夫花在这种地方?”
  “闲工夫?”沈小蝶道:“你认为这是闲工夫?”
  “难道这很重要?”
  沈小蝶沉吟了一下,澄澈的目光在柳二呆脸上转了几转,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啦?小蝶。”柳二呆愣了愣,不安的道:“只要是你喜欢的事,我一定奉陪。”
  从他的神情看得出,这几句话出自肺腑,显然是一片至诚。
  “谢谢你。”
  “谢我?”柳二呆一怔:“这话不见外了吗?”
  “我并不喜欢做这种事。”沈小蝶幽幽的道:“我说过这是虎穴,我并愿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你是……”
  “我跟封八百无怨无仇,”沈小蝶道:“只不过为了四空师伯……”
  “哦?”
  “也许我这样称呼并不妥当。”沈小蝶道:“是家师要我这样叫的。”
  “好,好,你说下去。”
  “我得先问你。”
  “问我?”
  “对,我要先问你。”沈小蝶道:“若是你否认了这件事,那就万事休提,咱们从此分手。”
  “有这样严重?”柳二呆道:“你问吧!”
  “你可以不答覆,但不可打马虎。”
  “我绝不会。”
  “你是不是四空师伯的摘传弟子?”
  “是的。”柳二呆只用了两个字,答得干脆有力,神情一片肃穆。
  “你为什么早不说?”
  “你并没问过。”柳二呆笑道:“我不想婆婆妈妈,只要见了个人,就先序一序家谱。”
  “你的嘴巴不笨。”沈小蝶笑了。
  “跟你比起来,总是小巫见大巫。”
  “我就这么厉害?”
  “据我猜想,我的身份你早就知道了。”柳二呆道:“但却故意……”
  “什么故意,我只是……”
  “好,我不说。”
  “你既然身列四空师伯的门墙,”沈小蝶话入正题:“难道不知四空师伯跟这封八百的一段过节?”
  “我不知道。”柳二呆道:“家师除了传习武艺、授业、解惑,从没提起过江湖琐事。”
  “哦?”
  “你不相信?”
  “我当然相信。”沈小蝶道:“四空师伯一向孤高远顺,笑傲烟霞,的确很少跟这些一辈子营营碌碌的江湖人物为伍。”
  “这就是了。”
  “但亦偶有接触。”
  “我想这也是难免的事。”
  “这座铜雀别馆的主人封八百,就违背了当年跟四空师伯的一宗约定。”
  “什么约定?”
  “其实说是约定,反而是替封八百脸上贴金。”沈小蝶沉吟了一下,道:“不如说他违背了誓言。”
  “哦?”
  “当年他在这江淮之间,犯下了许多滔天大罪,四空师伯一怒之下,削掉了他一只耳朵,并立意要除此巨恶。”沈小蝶继续道:“哪知这封八百见机得早,立刻双膝跪地,装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并且对天设警,说他有生之年,永不再涉江湖……”
  “是这样的么?”柳二呆不禁动容。
  “只怪四空师伯一念之仁,当时就许了他。”沈小蝶道:“如今四空师伯的尸骨未寒,他就公然的作怪……”
  “她真的敢作怪?”柳二呆眉峰耸起。
  “怎么?难道你此刻还不知道?”沈小蝶道:“不但白凤子在栖霞山中胡作非为,囚禁那许多江湖人物,全都是封八百的指使,甚至去年他还化名宇文天都,在别驾山庄之外耀武扬威……”
  “这样说来他是准备蠢蠢欲动了?”
  “什么叫蠢蠢欲动?”沈小蝶脸孔一扬:“他早就已经大张旗鼓。”
  “好。”柳二呆道:“我们就去砍掉他的旗,再破他的鼓。”
  “不。”
  “不?为什么?”
  “旗鼓有什么用。”沈小蝶道:“我们要先拔掉他的虎牙,斩断他的虎爪。”
  “还有爪子?”
  “我刚才不是说过?我们身在虎穴。”沈小蝶道:“既然是虎,当然有虎牙也有虎爪。”
  “到底是些什么爪子?”
  “除了白凤子、花小侯爷,以及他随身的一些亲信之外,据我所知,目前在铜雀别馆之中,还有天字九枭、地字十三煞……”
  “有这么多爪子?”柳二呆微微一怔:“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人物?”
  “我倒不曾会过。”沈小蝶道:“据说一个个都是现今江湖上的杰出好手。”
  “哦?”
  “今夜可能要会上一会了。”
  “那好,反正酒足饭饱,也该消化消化。”柳二呆掂了掂手中的那柄青虹剑,笑道:“再说这支剑要不经常练练,也会生疏的。”
  “别这么说。”沈小蝶脸色凝重的道:“这回千万不可大意轻敌。”
  “说归说,”柳二呆正色道:“你看我像个粗心大意的人吗?”
  “看你倒是不像……”
  “这就是了。”柳二呆道:“先师当年曾教了我几个诀窍……”
  “什么诀窍?”
  “应该说是心法。”柳二呆道:“先师说在临敌之际,第一要保持欢愉的心情,如赴盛宴。第二要充满自信,相信自已游刃有余。”
  “嗯,很有道理。”
  “沈师的话,字字金石。”柳二呆叹了口气,无限孺慕的道:“可惜今夜……”
  “好啦。”沈小蝶道:“此刻别想这些……”
  “为什么?”
  “你口说师伯字字金石。”沈小蝶瞟了他一眼:“此刻正当临敌之际,怎可以唉声叹气?”
  柳二呆不禁大笑。
  但笑到一半,他忽然惊觉,立刻以手掩口,看了看沈小蝶。
  沈小蝶却并无责怪之意。
  “要笑就笑个痛快,难道还怕暴露行藏?”她目光四下一转:“早就有人盯来啦。”
  “有人?”柳二呆眉峰一耸:“在那里?”
  铜雀别馆一向警卫周密,入夜之后,各处隘口都是巡逻之人,今夜当然更为森严。
  但这柳荫深处,却是一处死角。
  柳二呆目光转动,凝神听了一下,忽然探手折了枝柳条,扬腕打了出去。
  嗖的一声,去如激箭,直奔三丈以外的一棵树杆。
  夜风飒飒,枝摇树动,莫非他眼花缭乱,竟把那棵树杆当成了个人?
  凭他听力敏锐,目那有如此离谱?
  料想他必有发现。
  果然,柳条距离那棵树杆堪堪不到一尺,忽然准头一偏,绕着树杆兜了个圈儿,飞向左侧。
  奇怪的是余力更为强劲,呼的一声,穿入了一丛浓荫之中。
  一枝柳条,竟然运用的如此神妙。
  莫非人在浓荫里?
  “哈哈,好高明的回旋手法。”只见枝叶披纷,果然闪出一个人来。
  这人文质彬彬,一身蓝衫,赫然是蒋山青。
  他右手倒提着一柄长剑,左手两指挟住那根柳条,颇有几分卖弄之意。
  “是你?”柳二呆微微一怔。
  “阁下认得在下?”
  “不认得。”
  “这不会吧?”蒋山青阴侧侧一声冷笑:“听阁下的口气,分明认得在下,至少见过一面,对不对?”
  此人甚是机伶,一下子抓住了话柄。
  柳二呆的确见过他,而且就是刚刚不久的事,也就是他跟封二小姐对答之时,柳二呆隐藏在屋里窥听,打了个照面。
  “见过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蒋山青冷冷的道:“只不过证实了一件事。”
  “证实了什么事?”
  “证实阁下对女人很有一手,而且很下流。”蒋山青不屑的道:“是个卑鄙无行的登徒子。”
  “是吗?”
  “阁下难道还想辩白?”
  “这倒用不着。”柳二呆道:“我只问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想干什么?”
  “哈哈,你只怕问错了。”
  “那里错了?”
  “蒋某人本是铜雀别馆之人,在这玉露湖十里范围之内,任何地方行得去得,怎么叫做鬼鬼祟祟?”蒋山青冷冷笑道:“真正鬼鬼祟祟的是你们两个……”
  “我们?”
  “对,你们。”蒋山青沉声道:“你们两个分明来意不善……”
  “你说的不错,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柳二呆眉峰一耸:“你打算怎么处置?”
  事到此时,只有摆明了说。
  “你们两个早已身在牢笼。”蒋山青道:“只怕插翅难飞。”
  “这不见得。”
  “不见得?”
  “这座铜雀别馆,在柳某人眼里,本就稀松平常得很,算不得什么牢笼。”柳二呆道:“只要柳某人愿意,海阔天空。可以自由翱翔。”
  “哼,好大的口气。”蒋山青道:“你凭什么?”
  “就凭这支剑。”柳二呆豪情万丈的道:“鄙人能来就能走!”
  “走?”
  “是的。”柳二呆道:“只不过鄙人对这座铜雀别馆已越来越有兴趣,还舍不得一走了之。”
  “嘿嘿,说的倒很轻松。”
  “鄙人并非只说不练。”柳二呆语音一沉:“你想不想试试?”
  “我?”
  “既然碰上了,只怕不试也不行。”柳二呆道:“你是封八百的心腹,允文允武,自称对封八百忠心耿耿,应该有几下子。”
  “你是说要动手吗?”
  “动剑。”
  “你也太高估了自己,”蒋青山冷笑:“就凭区区一支剑,想在铜雀别馆横冲直闯?”
  “别罗嗦。”柳二呆道:“鄙人已经说过,不试只怕不行。”
  “很好。”蒋山青右手倒转长剑,左手念诀:“蒋某人少不得要试试你的斤两。”
  其实他只要发出警号,左近巡逻之人必然应声而至,实在用不着独力应战。
  但他有他的想法。
  第一,他一向自命不凡,很瞧得起目已,认为武功修为已列高手之林,剑法尤为精绝。
  第二,刚才遭受了封二小姐一顿奚落,全都为了柳二呆而起,如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发泻这口窝囊气,岂不正是时候?
  第三,这是个大好的机会,只要自己这口剑争气,一举杀了柳二呆,不但可以立刻扬名,甚至可以更加获得封八百的赏识。
  而且说不定连封二小姐会另眼相看。
  他深深知道,封二小姐水性扬花,并非真的喜欢这个柳呆子。
  也许,这要冒点险,但这个险值得一冒。
  若是此刻招来同伙,当然更容易诛杀柳二呆,但在一场混战之下,这份功劳就非己有了。
  他本来是个精于计算的人,如意算盘打起来,当然更为顺手。
  至于另外一个沈小蝶,他好像并没放在眼里。
  沈小蝶在江湖上毕竟默默无名。
  “想要称鄙人的斤两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只怕要花费很高的代价。”柳二呆引剑而出,前跨了三步:“你得仔细留神。”
  “别夸张。”蒋山青道:“像你这种轻浮少年,蒋某人见得多了。
  世上轻浮少年的确很多,可惜不是柳二呆。
  “哦?”
  “依将某猜想,那齐天鹏准是把你当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一时大意,让你这竖子在白玉楼上一剑成名。”
  “嗯。”柳二呆道:“你猜得不错。”
  “蒋某人可不像齐天鹏,至少这支剑要比他那柄刀高明得多。”蒋山青脸色一沉,继续道:“你绝无侥幸得逞的机会。”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蒋山青冷冷的道:“你要是真的知道,就不会这般神气活现了。”
  “为什么?”
  “死神降临之时,任何人都难免悲戚。”蒋山青目光一抡:“你好像并不在意。”
  他显然已经看出,柳二呆神色平静如常,丝毫都没引起什么激动。
  有恃才无恐,这倒令他有点寒心。
  尤其是沈小蝶,不但对这些话无动于衷,甚至还面带鄙夷之色。
  一个女孩子居然有这大的胆量,更是令他惊奇。
  好在沈小蝶并没插嘴。
  她这张嘴尖酸刻毒,说出来必然十分难听。
  “是的,我的确并不在意。”柳二呆道:“因为我知道,死神离我很远。”
  “哦?”
  “离你却很近了。”
  “哼,只怕只说无凭。”蒋山青嘿嘿一笑:“你们两个是打算一起上呢,还是要蒋某剑下超生,留下一个活口?”
  “你的剑下?”
  “对,蒋某人这支剑……”
  “住口。”柳二呆忽然叫道:“你的话说得太多了,言语无味,怎不先问鄙人这支剑?”
  “问你……”
  “虚耗时间,是何用心?”柳二呆声色一厉,叱道:“你若不想出手,鄙人可要占先了?”长剑一挥,步踏中宫,摆了个一柱朝天的架式。
  “怎么?”蒋山青一怔:“等的不耐烦了?”
  “正是。”柳二呆眉峰怒耸,剑尖斜指,分明是作势欲起。
  “那好。”蒋山青道:“看剑。”
  剑势破空,响起一片裂帛之声,如火如荼。
  看来此人并非只是说得嘴响,剑术造诣,果然颇有深度,非同凡响。
  这一剑打从正面飞来,寒光一闪,立刻织成了一片剑网。
  什么叫做剑网?
  原来他一支剑,忽然间像是变成了几百支,但见剑影交错,绵绵密密,伊然一片罗网。
  若非剑术高超,运用随心,很难到达这种境界。
  柳二呆并未低估对方,但对这样气势磅礴的一剑,却也大出意外,暗暗惊讶不已。
  他没动,任由剑网密封,依然渊停岳峙。
  他当然知道,这片剑网只能唬人,目的是在迷眩自己的眼神,动摇自己的心神。
  此刻一动,对方乘势变招,就有回旋的余地。
  因此,他必须等待,等待对方欲罢不能,扎扎实实攻来的一剑。
  剑术造诣虽有高低,机巧也是制胜的主因。
  “柳呆子。”落山青忽然在叫:“你怎么人还没死,就变成了僵尸?”
  柳二呆不响,暗暗丹田纳气。
  “哼,你再沉得住气也没用。”蒋山青沉声叫道:“我这里宝剑一下,叫你立刻尸分两半。”
  柳二呆还是不响,真气已弥漫四肢,力贯剑身,剑尖轻轻作响。
  他已蓄势待发,但要僵持到最后一刻。
  他的方法是以静制动,静的可以持久,动的却不能不变,要变势须消耗更多的精力。
  蒋山青难以为继。
  忽然剑光一合,雷霆万钧般劈了过来。
  这正是柳二呆所期待的最后一刻到了,他狂叱一声,怒剑直出。
  “吭当”一声巨响,金铁交进,爆出一丛火花。
  蒋山青闷哼一声,竟被震退了一丈五六,拿桩不稳,一屁股跌坐地上。
  柳二呆一掠而到,剑尖已顶住他的咽喉,厉声道:“想死还是想活?”
  蒋山青面色灰败,睁着一双茫然无神的眼睛。
  “说!”柳二呆剑尖一抖。
  “想……想活!”蒋山青的声音细如蚊哼。
  他当然不想死,替封八百为虎作伥,原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行径,这种人还有什么骨气。
  “好,那就实话实说。”柳二呆沉声道:“九枭十三煞,都是些什么人物?”
  “这个……”
  “怎么?”柳二呆道:“想死是不是?”
  “不……不是。”蒋山青抖动了一下:“这九枭十三煞乃是……”
  “好哇,蒋山青。”忽然传来个冷森森的声音:“你竟敢泻底?”
  蒋山青嘿然住口,机伶伶打了个寒颤。
  这来的是什么人,莫非是封八百。
  当然不是,封八百打从知道四空先生过世之后,自以为已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骤然间架子端的十足,怎肯随便亲自出马。
  有几个皇帝随便御驾亲征?
  虽然他对这双男女已感到有点头疼,但到此为止,还没认为是心腹大患。
  沈小蝶却已掣剑在手。
  她知道不管来的是谁,一场战斗总是难免。
  只听嗖的一声,一条人影已从树梢头飞坠而落,衣角飘风,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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