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村上已有行人和犬吠,挟杂著老人咳嗽声。
银龙立身院中,似乎忘了他置身的环境,徐吹的晓风,轻拂著他的黄绒大氅微微摆动。
若兰看了龙哥哥的神态,芳心深感疼痛,立即趋步迎了过去。
脚步声,把银龙由沉思中惊醒,他立即闻声转过身来。
银龙一见若兰,星目不觉一亮,俊面上立即掠上一层羞愧神色,朱唇不停牵动,似乎要说什麽,但又不知该怎样说才好。
若兰见龙哥哥在一夜之间,竟变得判若两人,神色忧伤,相见不语,心中难过得几乎掉下泪来。
她强自镇静自己,走至银龙身前,凤目注视著银龙的俊面,深情关切的问:“龙哥哥,你在想什麽?”
银龙一见若兰,面对著这个纯真圣洁的少女,他内心羞愧得无地自容,如非师仇未报,这时他早已举掌自毙,离开了这个罪恶人间。
想到昨夜,他几乎不敢相信做下那种事的人,就是他自己,当时的情形,他已记不太清楚了,脑海里仅有一个模糊影子。
但,他心理明白,他为什麽会失掉了理性,会骤然冲动的无法自制,这时,他已恨透了虚幻仙子。
他起来得很早,他没有注意到门闩已被若兰拉开,他静静的立在院中,他决心报却师仇,将宝镜转授给另外一人後,自己便隐居深山,或遁入空门。
因此,他除了对若兰深感愧疚外,心情异常平静。
若兰见龙哥哥久久不答,不觉趋前一步,又深情柔声问:“龙哥哥,你在想什麽?为什麽不理我?”
说著,晶莹的凤目中,已闪烁著隐隐泪光。
银龙满面羞愧的黯然说:“我在想,假设我作了对不起你的事……”
若兰不愿龙哥哥自己说出那件事,因此未待他说完,立即插言说:“不,龙哥哥,你永远不会作对不起我的事。”
银龙听得面色一变,心中宛如刀割,强抑激动心情,问:“兰妹,我要是作了对不起你的事呢……”
若兰立即坚毅的肃容插言说:“那一定是情不得已,为势所迫,或是受了不可抗拒的外力诱惑,如在这样的情势下,不论龙哥哥作了如何对不起小妹的事,小妹都不会计较的。”
银龙一听,心情激动,血脉翻腾,感动的几乎不能自己,他方才已经想过,深知兰妹妹一定会宽恕他,但,他的内心却受著深重的谴责。
若兰已看出龙哥哥有些过份激动,情不由己的又伸出一双柔荑,轻轻握住龙哥哥的两手。
银龙剑眉轩动,玉颊孪痉,星目中已滚动著泪水。
就在这时上房的门闩,哗啦响了。
银龙、若兰,心头同时一震,知道有人即将出来,脚尖一点地面,双双飞身纵回房内。
两人刚刚进入室内,呀然一声,上房的门开了。
接著,响起老婆婆叮嘱少女准备早饭的声音。
若兰落地後,即向内室走去,见君姊姊仍在甜睡,趋前一看,不觉慌了,脱口发出一声惊呼:“龙哥哥快来!”
银龙听得心头一震,飞身扑进内室,来至床前一看,只见君姊姊黛眉紧蹙,凤目紧闭,粉面艳红,樱口如血。
额角,鬓间,已渗满了油油汗水,身上仍散发著丝丝奇异香气。
若兰一闻异香,立敛心神,默念“玄功”,琼鼻内再闻不到一丝香味。
银龙看後,暗暗心惊,他确没想到“虚幻仙子”的销春香,居然如此厉害,自此心中已伏下杀机。
若兰那声惊呼,已将昏睡中的丽君惊醒。
丽君缓缓睁开眼睛,一见若兰,凤目立即涌上两泡泪水,声音有些颤抖的说:“兰妹妹……”
若兰见丽君醒了,急上一步,俯首关切的说:“君姊姊,你病了!”
丽君望著若兰,神情激动,泪如泉涌,樱唇连连启合许久,心中的话依然没有说出口来。
若兰立即亲切的阻止说:“君姊姊,你现在烧的很厉害,不要说话,多睡一刻吧!”
丽君轻声一叹,幽怨的望了银龙一眼,凤目立即合上了。
银龙立在床前,愧悔交集,心痛如割,看到娇艳如花的君姊姊,被自己粗野疯狂的摧残到如此地步,内心惭愧得无地自容。
但,他也恨透了虚幻仙子,他决心除去这个不知害过多少豪杰侠士的无耻淫妇。
银龙、若兰,默默的望著丽君,只见她的粉面,愈来愈红,香汗愈流愈多。
若兰凤目一亮,似乎想起什麽,急声问:“龙哥哥,那天龙女老前辈给你的小翠碗呢?”
银龙听得一楞,不知若兰要碗何用,立即由怀中掏了出来。
若兰接过一看,只见小碗色呈碧绿,质同翡翠,隐隐闪著万道光华,若兰那天没有看清,这时一看,果是一件稀世珍品。
抬头一看,见龙哥哥仍立著没动,立即急声说:“龙哥哥,快去拿水来。”
银龙满怀不解,立将外室水壶拿来,一面向若兰端著的小翠碗中倒水,一面不解的问:“兰妹,你要水作什麽?”
若兰听得一楞,立即不解的说:“上次龙女老前辈不是也用净雪给我泡水喝吗?”
银龙一听,立即失望的说:“因为那时有……”
银龙的“冰蟾”两字尚未出口,小翠碗的水,已如热水沸腾般,冒著无数细小泡珠,渐渐变成了乳色液体。
只见碗中,再没有冰蟾发出的那蓬七彩毫光,和丝丝扑面的冷气。
银龙看後,完全呆了,也不觉脱口说:“兰妹,赶快给君姊姊喝下去吧!”
若兰再不犹疑,即将丽君由床上揽坐起来,亲切的说:“君姊姊,快把碗里的水喝下去。”
说著,将手中的翡翠小碗,送至丽君的嘴边。
丽君睁开凤目,看了一眼小翠碗,立即将碗中乳状液体喝了一口。
银龙、若兰,四目一直注视著丽君。
丽君尚以为碗中是什麽灵丹妙药,喝了一口,淡淡无味,直如白水,但看了银龙和若兰脸上凝重的神色,立即一口气喝光了。
乳白液体一入丽君腹中,神色顿时一惊,只觉腹内冷气四窜,心烧顿消,头脑清醒,心智立明。
银龙一见丽君粉面上的惊容,心头不觉一震,不知是好是坏,立即惶急的问:“姊姊,你觉得怎麽样?”
丽君精神一振,容光焕发,立即坐直身躯说:“这真是最灵的仙丹,不但心中郁火全消,并觉得心清气爽!”
若兰一听,不觉一呆,立即不解的说:“真怪,我那时雪水一入口内,满口生香,清凉无比,但入腹以後,立生一股阳和热流,分别流向四肢,立感神志模糊,昏昏欲睡,一直睡了一个多时辰,今天君姊姊和我那天却恰恰相反……”
银龙见君姊姊好了,又看到兰妹妹那幅茫然憨态,顿时忘了愁苦,不觉笑了,於是,立即解释说:“因为那时雪水里放有冰蟾!”
若兰、丽君几乎同时问:“冰蟾呢!”
银龙立即说:“给我吃掉了!”
若兰立即不解的问:“你怎的会把它吃掉了呢?”
银龙一笑,立即将那天在会仙峰腰发生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丽君一听,立即说:“难怪那天晚上,在摩天东岭,你单掌一翻,立将我三哥赛尔敦震退数步,那时大哥逍遥羽士就怀疑你必有奇遇,不然,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绝难有那样深厚的功力。”
说话间,老婆婆已命少女将早餐送来。
三人立即走至外室,向著送饭的少女说声谢谢。
只见桌上放著一碟咸萝卜,一碟咸白菜,一盆小米甘薯稀饭,热气腾腾,喷香扑鼻。
三人都有些饿了,尤其银龙和丽君,更感饥肠辘辘。
饭间,若兰格外高兴,三人谈谈说说,顿时忘了一切,只有银龙,心中尚有一些不快。饭後,三人走出屋外,老公公已将马拉来,少女和老婆婆也在院中。
银龙立即取出一锭足有二两的白银,交给老公公为酬资,并向他们深致谢意。
老公公,老婆婆,看到白花花的银子,不能不要,但也客气了一番,便由老公公的手里,转到老婆婆的荷包里。
银龙三人,拉马出门,登鞍上马,直奔村外。
这时,太阳已升上树梢,原野一片柔和阳光,田间不少勤劳朴实的农人,早已开始耕耘。
乌驱三马,狂驰如飞,扬起三道滚滚烟尘,直奔正南。
正午时分,来到栖霞县城东的一座大镇上,街上商店不少,看来也极热闹,栖霞县城的高大箭楼,仍隐约可见。
由於三人有马,找了一座兼有酒楼的客栈停下马来。
店夥将马拉过,三人立即登上酒楼。
银龙游目一看,楼上酒客并不太多,大致都是过往客商,极少武林人物,因此并无人特别对三人注意。
酒保立即将三人引至靠街窗的一张空桌上坐下。
三人落座後,觉得一路平顺,心情轻松了不少,每人要了两道可口的菜。
酒保见三人没有要酒,觉得有些奇怪,立即对银龙笑著说:“爷,不要壶酒吗?本号有上好陈年白乾、玫瑰露还有特制的女儿红……”
由於昨夜喝酒引发了潜伏腹中的“销春香”毒素,今天银龙和丽君,对酒已不敢再领教了。
这时银龙、丽君,听到酒保报出酒名“女儿红”,两人互看一眼,心有同感,都不觉红飞耳後。
若兰立即佯装浏览街景,转首望向街外,对街也是一座酒楼。
她发现对街酒楼窗前一桌上,坐著四个灰袍老道。
中间老道年约五旬,须发灰白、秃眉、塌眼,一脸麻子,神色有些慌急,两眼正怨毒的望向这边。
其馀三个中年老道,正在匆匆会账,似乎就要离去。
若兰看得有些奇怪,立即转过首来,发现酒保已经走了,於是急对银龙、丽君低声说:“你们快看,对过酒楼上的四个老道。”
银龙、丽君,举目一看,四个老道正在下楼,仅仅看到一点灰布道袍。
丽君不解的问:“兰妹,你觉得他们可疑吗?”
若兰立即把方才见到的情形说了。
丽君黛眉一蹙,望著银龙,说:“莫非是邛崃派的玄灵老道?”
银龙立即颔首说:“可能是他们。”
若兰不解的向丽君,问:“姊姊,你们怎的认识他们?”
丽君立即将在福山狭谷遇到玄灵、妙亮的事,说了一遍。
说话间,酒保已将饭菜送来。
饭後,三人又要了一壶好茶,直到乌骊、枣红,和小白,被店夥拉出街外,三人才付账走下楼来。
街上虽有武林人物,但却无人对银龙注意,由於若兰发现了玄灵老道,三人已提高了警惕。
三人上马,轻驰缓进,直奔南街,一出镇口即看到前面十数里外,有一座方圆不足十里的独峰山。
山势不高,浓荫翠绿,在艳丽的日光下,显得恬静、秀气、景致宜人。
三人一抖丝缰,放马疾奔,狂驰如飞。
前进数里,官道渐向西南斜去,似乎沿著山麓前进。
渐渐,发现前面山腰绿荫中,露出数道巍峨殿脊,琉砖璃瓦,映日生辉,看来气势不凡。
银龙看罢,慨然一叹,似有感触的自语说:“山不高峻秀,潭不深有龙,在此小山立庙,终日礼佛诵经,砝除尘念,节志苦修,亦不难参悟玄机,得道成仙。”
若兰一听,粉面立变,转首看了剑眉紧蹙,神色黯然的龙哥哥一眼。
丽君心头一震,眉间立即掠上一丝幽怨,凤目盈泪,旋滚欲滴,她听得出龙弟弟已有了看破红尘之意。
她在想,果真龙弟弟遁入空门,披上僧衣,她自己也决心找一庵院削发为尼。
这时,三马已驰至山前,官道是沿著山麓前进。
三人转首一看,山虽不高,但巅顶也有百丈以上,全山俱是苍劲松林,山腰那座大庙,已能清楚的看到大开的山门。
再转首前看,半里外的官道中央,并肩立著三个身穿长衫的人。
银龙定睛一看,不觉发出一阵冷笑。
驰至距三人十数丈处,若兰已看出中间一人,正是酒楼上看到的那个麻脸老道,和另外两人,还有一人不知因何不见了。
丽君心情正在郁闷之际,一见玄灵老道,和光明、正明两人,不觉黛眉一挑,立即喔声说:“这三个老道,的确是活得不耐烦了。”
丽君的话声甫落,立即飘来一声浑厚的“无量寿佛”。
银龙来至玄灵三道身前五丈处,举手停马,立即马上扬声问:“三位道长,为何又无端拦阻在下的去路。”
玄灵麻脸强笑,目光闪烁,单掌胸前微微一立,接著朗声说:“贫道玄灵,奉栖霞观观主涤英道长法谕,在此立候,请小施主和两位女菩萨入观待茶稍息。”
银龙心急赶路不愿多事,强忍心中不悦,立即抱拳一笑说:“在下尚有急事在身,不便延误,就烦请三位道长,转告栖霞观主俟在下事毕,再入观答谢观主的盛意吧!”
说著,看了一眼由山麓直达山腰栖霞观门前的,近千级蜿蜒上升的台阶。
玄灵依然皮笑肉不笑的望著银龙,说:“小施主虽有要事在身,盏茶时分,也误不了多少行程,况且三位跨下各有一匹宝马,栖霞观近在咫尺,观主涤英道长,久闻小施主武功高绝,剑术无敌……”
丽君已看出玄灵老道有意拖延时间,故意用言语噜嗦,不觉芳心大怒,黛眉一挑,一声厉叱:“闭嘴”
厉叱声中,翻腕撤剑,呛啷一声,寒光闪烁,背後短剑,已撤出鞘外,同时凤目冷电一闪,继续厉叱说:“分明想报前日狭谷之仇,却籍故邀请入观,有本事快些亮剑,何必赘言胡缠,如果自觉技不如人,劝你三人还是早些离开,再要噜嗦,可知姑娘手中‘白霜剑’的厉害!”
玄灵老道一听“白霜剑”面色顿时一变,想不到马上青衣褶裙少女,竟是“蒙山老尼”的爱徒。
这时,银龙、若兰才知丽君手中的短剑,称名“白霜”,看了玄灵老道的神色,断定白霜剑即是蒙山老尼昔年仗以成名的宝刃。
立在玄灵身侧的光明、正明,早已神色惶急,面黄如土,目光不时望著山腰的栖霞观。
玄灵老道似乎下了狠心,麻脸顿现狰狞,嘿嘿一阵冷笑之後,立即咬牙恨声说:“你们几个小辈,在福山狭谷,连番出手,相继剑劈掌毙了本派上代两位长老,为本派数十年来罪大恶极,不可宽恕的唯一切齿仇人,道爷虽然学艺不精,今日舍却老命不要,也要将你们三个小辈溅血此地,栖霞观主,为本派长老多年道友,稍时也不会放过你们三人。”
说罢,牙一咬,眼一瞪,倏翻右腕,呛的一声,背後长剑已撤在手中。
丽君一见,怒声应好,一长身形,离鞍腾空,飘身落在马前,左手一指玄灵三道,厉叱一声,说:“姑娘急於赶路,没时间同你们久缠,你们三人就一齐上吧!”
玄灵一听,立即仰面发出一声怒极厉笑。
扁明、正明俱都面色苍白,目闪惶急,明知不是对手,这时也不得不硬著头皮撤出剑来。
丽君见三道已撤出剑来上,立即娇叱一声说:“你们不先递招,姑娘可要僭先了。”
说话之间,飞身而前,手中短剑,一招“艳雪飞花”,幻起银星万点,直奔中间的玄灵老道。
扁明、正明,同时一声暴喝,振腕挺剑,分由左右,疾点丽君的香肩,玄灵老道,也疾扑向前。
若兰早已飘落马前,翻腕撤出长剑,这时,看了三道攻势,不由粉面一变。
但想起君姊姊,指名向三道挑战,自觉又不便向前。
因此,看了依然端坐马上的龙哥哥一眼,只得横剑观战。
只见君姊姊一声冷哼,香肩连闪,剑势倏变,疾演“星月交辉”,分迎光明、正明的长剑。
扁明、正明,深知丽君短剑厉害,同时暴喝一声,跨步闪身,沉腕低剑,各自疾退五步。
这时,玄灵老道的长剑,已劈至丽君面前。
丽君攻击光明两道是虚,诱击玄灵是实,於是,一声娇叱,顿身仰面,短剑翻腕一立,疾演“一柱擎天”,变招之快,疾如电闪。
玄灵老道,存心拚命,剑势依然不变喳的一声,火星两点,玄灵长剑,应声而断。
玄灵老道,毫不惊惧,一声大吼,右腕闪电下沉,断剑疾刺丽君的丹田。
同时,光明、正明,已挺剑刺向丽君的双肩,丽君三面受敌,顿时惊险万分。
银龙一见,面色大变,一声大喝,飞身离马。
若兰一声惊叫,连人带剑,飞扑而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蓦见丽君一声厉叱,闪电躬身向前,短剑横阻玄灵断剑护手,藉力莲足一点,娇躯弓形倒窜,疾如脱弦之箭。
银龙一见立顿身形,若兰一见迅急沉剑。
扁明,正明两剑同时刺空,玄灵冲势依然不减,吓得光明两道,大声惊叫,迅疾举剑。
蓬的一声,玄灵三人用力过猛,收势不及,立即撞作一团,光明两道高举的长剑,顿时相撞,铮然一响,火星四溅。
三道撞在一起,只觉天旋地转,眼睛金星乱闪,加之又怕丽君继续出剑,吓得横剑转身,左顾右盼。
就在这时一声震耳厉啸,由半山传来。
玄灵三道一听厉啸,精神同时为之一振,立即转首望著栖霞观。
银龙三人循声一看,只见半山一道人影,沿著千级蜿梃台阶,如飞而下,宛如巨鹏掠山飞行,直向山麓扑来。
渐渐已能看清飞来人影,是个白发苍苍,道髻高挽,一身灰袍,背插长剑的花甲老道。
花甲老道,两臂飞张,口发厉啸,一双电目,寒光闪闪,一张长脸,红润发亮,如银长髯,飞舞胸前。
银龙三人看罢,知道来人即是栖霞观观主涤英了。
蓦然一阵疾如雨点般的清脆云板声,响自栖霞观。
就在栖霞观主涤英,刚刚到达山麓的同时,半山栖霞观内,势如潮水般,涌出数十灰衣道人来。
这时,栖霞观主,已来至近前,一双大袖一抖,飘身立在玄灵二道之间,首先看了撞得鼻青脸肿的玄灵一眼。
玄灵一见栖霞观主,立即慌急的说:“启禀观主,在福山狭谷掌毙剑劈本派两位长老的,就是这小子。”
说著,举手指了指卓立两女之间的萧银龙。
栖霞观主涤英,怒容满面,电目一扫银龙三人,立即仰面发出一声厉笑,接著不屑的振声说:“我道是什麽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是三个胎毛未褪,乳臭未乾的丫头小子。”
说话之间,神色狂傲,语气轻蔑,明知银龙掌毙了邛崃派两位长老,依然未将三人放在心上,涤英老道的武功,看来必有惊人之处。
银龙听罢涤英老道的一番话,不由气往上撞,剑眉一扬,立即冷冷一笑说:“道长执掌栖霞观,必是深修有道之士,自然知善恶,辨是非,和道家最忌的贪、诳、嗔……”
栖霞观主,未待银龙说完,霜眉一轩,抚髯一阵狂笑,接著不屑的说:“好个无知小子,居然胆敢与道爷谈起道来了……”
丽君早已不耐,也未等涤英老道说完,一声厉叱,掠身而出,黛眉一竖,横剑怒声说:“既然你这老道不通人性,不懂道理,何必多费唇舌,快些亮剑吧,否则路人越聚越多。”
涤英老道游目一看,官道两端八九丈外,果然立了不少行人,自己观中弟子,也来了不少。
看罢,又是一声狂笑,接著傲然说:“道爷数十年,尚未用过背上长剑,对付你这个黄毛丫头,何需兵刃。”
丽君一听,顿时大怒,一声厉叱,挺剑直刺,势挟劲风,又快又疾。
栖霞观主一声轻蔑大笑,衣袖一拂,身形横飘闪过。
丽君一声冷笑,剑化“拨草寻蛇”,幻起一道光弧,刷的一声,随影刺到。
涤英老道身形刚落,短剑已到,心头猛的一震,脱口一声大喝,上身微晃,倏退三尺。
接著进步欺身,竟展开只身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与丽君的短剑相搏。
丽君怒哼一声,力透剑身,光芒盈尺,一连攻出三剑,抖摇寒星万点,立劈银锋如山,横扫耀眼匹练。
栖霞观主一生用剑,尚未看到过如此凌厉的剑法,如非自己早年即已悟出两种掌剑精华,恐怕方才腹部早已开花。
丽君连攻三剑,竟没将涤英老道逼退,心中警惕立生,顿时不敢大意。
银龙剑眉紧蹙,星目凝神,一直注视著场中的丽君,银龙似乎也没想到,栖霞观主,以一双肉掌,居然敌住了持剑的君姊姊。
横剑而立的若兰只看得玉手出汗,芳心焦急,她已看出如果老道撤出长剑,君姊姊恐怕不是敌手。
再看场中,掌影似山,剑锋如林,劲力疾旋,风声呼呼。
涤英老道,掌袖兼施,凶猛狠准,身形快速绝伦。
丽君姊姊,身形飘忽,剑走轻灵,愈战愈勇,难分胜负。
若兰觉得君姊姊方才力斗三道,受了一番惊险,不宜再斗栖霞观主,决心将君姊姊替出。
心念间,立即默记了几招“云鹤仙长”口授的剑势,於是立即大声说:“君姊姊下来休息,小妹前来替你。”
话声甫落,抱剑领诀,飞身疾扑,前进身形,不疾不徐,宛如凤伏。
银龙一见,顿时大惊,不觉脱口疾呼:“兰妹回来”
疾呼刚刚出口,玄灵一声大喝,夺过光明老道的长剑,如飞截在若兰身前,塌眼一瞪,挺剑就刺。
若兰身形微顿,长剑疾翻,幻成半轮光华扇面,轻点玄灵的剑尖。
嗡然一声轻吟,玄灵剑尖立被点偏。
若兰凤目一亮,一声轻叱,手中长剑快如闪电般,已削向玄灵的右腕。
玄灵只觉两眼一花,右腕寒芒已到,吓得张口发出一声亡魂惨叫,撒手丢剑,纵身暴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若兰身形微顿之後,再向打斗激烈的涤英老道扑去。
涤英老道一见,傲然哈哈一笑,说:“哈哈,道爷再试试你这丫头的剑,到了什麽火候!”
说话之间,竟舍了丽君,转奔若兰,同时,运掌如飞,似实似幻。
丽君一见顿时大怒,厉叱一声,正待再扑……
只见兰妹妹,身形一旋,手中长剑,随身绕出一道翻腾匹练,接著长剑一停,滚滚剑光骤失。
涤英老道,一声冷笑,双掌似拍似劈,出手迅捷无比,疾如闪电般,分扣若兰的手腕和香肩。
银龙、丽君,顿时大惊,不禁脱口发出一声惊呼。
涤英老道见若兰依然不躲不闪,一声怒哼,两掌倏变为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若兰突然挺剑疾点,寒光一闪,直奔涤英咽喉,出剑之快,宛如电光石火。
涤英老道大吃一惊,不由面色倏变,两袖一抖,身形暴退斜升。
若兰黛眉一挑,接著一声娇叱,欺身直进,长剑猛送,振腕闪电一挥嗤的一声,一角灰布,应声飘落地面,栖霞观主的道袍,立被若兰的剑尖扫下一块。
若兰立顿身形,横剑停身,并未再趁势追击。
这时,银龙、丽君两人完全看呆了,想到江湖盛传“云鹤仙长”用剑为武林之冠,看来果不虚传。
今日若兰施展两招,无不神奥奇异,暗含无穷玄机,静时如止水,快时如惊电,轻灵曼妙,动在意先,确是罕见。
玄灵和栖霞观的数十道人,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噤若寒蝉,想到观主,掌剑双绝,无人能出其右,尚不敌对方一个白衣少女,无不胆战心寒。
围立官道两端看热闹的路人,其中也有不少武林人物,这时同声暴起一声如雷烈采。
涤英老道,飘落地面,低头一看道袍,只气得面色铁青,银须飞舞,浑身不停的只抖,一双虎目,冷电闪烁,惊异的望著若兰。
这时,听了周围如雷采声,老脸顿时一红,不觉仰面发出一声厉笑,接著,傲然朗声说:“本观主一生用剑,鲜逢敌手,数十年无人能在本观主剑下走过十招。”
说著,又是一声遮羞大笑,目光一扫银龙、丽君和若兰,继续朗声说:“你们三人,任何一人能胜得本观主一招半式,你们即可拉马就走……”
丽君看了涤英老道的狂傲神态,芳心顿时大怒,未待老道说完,琼鼻一哼,立即不屑的说:“哼,你自信能拦阻得住吗?”
涤英老道,双目怨毒的望著丽君、银龙,立即发出一阵阴森冷笑。
同时,缓缓举手,轻轻翻腕,呛啷一声龙吟,寒光闪闪,耀眼生辉,一柄光华眩目的长剑,已撤在手中。
银龙丽君一见,面色不禁一变,知道栖霞观主手中是柄锋利宝剑,两人心中犹疑,不知应否替下若兰……
心地淳厚的若兰,立即憨直的说:“道长身为一观之主,说话可不能不算,既是这样,我就先向道长讨领几招不传绝学吧。”
说罢,意态从容,领诀抱剑,樱口含笑,目光悠闲,卓立以待。
栖霞观主乃数十年用剑高手,这时一见,不觉面色一变,只见若兰执剑平稳,心意气合,完全符合剑术最高要求,他一直想不透当今武林中,有谁能调教出如此出色的女弟子。
这时,涤英老道,已完全失却战胜的信心了,於是,眼珠一转,灵机一动,立即哈哈一笑,说:“小泵娘尽可放心,贫道决不食言,只要你能在贫道剑下走过十招,贫道即放你们三人过去。”
若兰虽纯真娇憨,但智慧极高,早已看透老道心意,想以数十年剑上功夫,应付十招,落个全身而退。
於是,微颔螓首,樱唇绽笑,说:“我们一言为定,就请道长赐招吧!”
涤英抚髯哈哈一笑说:“贫道年逾八旬,须发霜白,岂肯抢先递招,你尽避出手就是。”
说话之间,虽乃朗声铮然,但老脸上的狂傲神色,已不复再见了。
银龙、丽君,听了涤英由道爷改称观主,由观主改称贫道的口气,已看出涤英到了进退不能,骑虎难下的境地。
玄灵老道在若兰一招之下,险些丧了生命,知道白衣少女武功更是不凡,这时见栖霞观主,神色数变,已看出涤英老道只抱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能挨过十招,保住一世声名,已经感谢佛祖,决不会再为邛崃派卖命了。
若兰冰雪聪明,岂能看不出涤英老道的心意,於是淡淡一笑,娇声应好,手中长剑,一招“凤雏出巢”,剑化寒星两点,直奔涤英老道的双肩。
涤英老道,深知今日遇到了劲敌,早已凝神怯虑,功贯右臂,力透剑身,准备仗宝刃取胜。
这时,见若兰挺剑分刺双肩,长剑立即领诀迎出,疾演“分花拂柳”,竟图斩断若兰的长剑。
若兰发觉涤英剑式,不但挺刺疾如电闪,且隐含丝丝劲力,尤其剑气寒飙嗖嗖,刺肤扑面,因此,对老道的剑,格外加上小心。
於是,旋身拗步,沉腕低剑,顺势削向涤英的腰间。
涤英老道,见若兰两招剑势,俱都平平,不觉雄心再起,傲气复生,又起了争胜之心。
於是,大喝一声,剑势倏变,以数十年苦修剑法,展开一轮如狂风骤雨般的急攻,招招狠辣,式式进逼。
剑势,迅捷如电,快速如风,寒芒暴涨,光华刺目,剑啸丝丝慑人,风声震耳呼呼,顿将若兰团团罩住。
蓦闻如山剑光中,若兰一声如莺娇叱,剑啸大起,嗡嗡有声,涤英老道的团团光幕,顿时逐渐收缩。
所有在场之人一看,无不心惊欲绝。
只见若兰剑式连绵,顺势疾演,翻翻滚滚,宛如长江大河,不停不歇,尽向涤英老道的持剑右腕点到。
贬眼间,栖霞观主剑势迟钝,光幕缩减,左闪右躲,连连後退,顿时险象环生,危在顷刻了。
围立人群中发出了连声赞叹,数十老道,面色大变,怵目惊心!
栖霞观主,果不愧数十年用剑高手,虽然危在顷刻,快退疾闪,封出之剑,毫不紊乱,尤其没有一般人的乱叫狂喊。
若兰旨在应付涤英老道十招,便早些离开此地,这时见老道抱元守一,已无攻剑馀地,剑势也慢下来。
涤英老道何等眼力,立即看出若兰心意,虽见对方剑势不疾不徐,但方位时机,莫不配合的恰到好处,端的神奇莫测,诡异万分,心中虽想乘隙进击,无奈对方长剑挥舞得天衣无缝。
两人游斗两圈,眨眼十招已到。
蓦闻涤英老道,倏然一声哈哈大笑,袍袖一抖,暴退两丈。
若兰立停身形,抱剑而立,谦虚高声说:“道长剑法,当今少见,拜领之下,确是不凡。”
涤英老道,仰面哈哈一阵大笑,因此,没人看到他的老脸发红,接著敛笑朗声说:“姑娘剑法,为贫道数十年所仅见,在贫道剑下走过十招的,姑娘算是第一人了。”
若兰一听,不觉心中暗暗好笑,觉得这个老道,真是大言不惭。
涤英说罢转身,面向群道,振声大喝一声:“闪开道路,即速回观。”
大喝声中,翻腕收剑,也不待若兰答话,袍袖一拂,疾向栖霞观,如飞驰去。
群道见观主已走,纷纷起步,势如潮水般,也向著半山奔去。
玄灵老道,和光明、正明,自知势薄力孤,只得挟在群道之中退去。
两端围看热闹的路人,但见寒光闪闪,人影飞纵,除了几个武功较深的武林人物看出一些端倪,其馀人等,只觉眼花缭乱,触目心惊,根本不知有胜有负。
若兰举腕收剑,飘身掠至银龙丽君面前,立即有些焦急的说:“我们快走吧!路人都围过来了。”
银龙、丽君,游目一看,不觉笑了,丽君立即解释说:“两端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南边的要向北,北面的要往南,这不是来围我们,他们只是想在经过我们时,多看你几眼罢了。”
说著,不觉出声笑了,银龙也跟著笑了。
若兰游目一看,娇靥立即飞上一抹红晖,几乎所有的路人,都转首向她注视,看得小泵娘,浑身有些不舒服。
银龙仰首一看天色。太阳已经偏西不少了,立即自语似的说:“怕有事,偏偏遇上麻烦。”
说著,转首一看,发现丽君粉面罩霜,凤目含威,一直盯著身後。
转首再看,星目不觉一亮只见乌骊三马之後不远处,一匹红白夹花的大马上,静静端坐著一个身穿艳丽道装的妙龄道姑。
妙龄道姑,年约二十四五岁,桃形脸,雪玉肤,柳眉花眼,樱口挺鼻,嘴角含笑,媚眼生辉,给人无比的诱惑。
头上秀发高挽道髻,中插一支翠玉道簪,身穿乳黄道袍,外罩粉红短袖对襟长夹衫,一柄玉拂尘,斜倚肩前,一双俏眼,望著银龙,眨都不眨。
银龙看了马上妙龄道姑的一双媚眼,心中枰然一动,俊面不觉飞红,赶紧一收心神,急对丽君说:“姊姊,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说罢,三人急步向乌骊、枣红,和小白三马走去。
但,妙龄道姑,偏偏立在三马之後,不动,也不走。
银龙二人,来至马前,立有一丝淡淡雅香,由道姑身上飘来,不浓,不淡,似郁,似甜。丽君第一个敏感,粉面倏然骤变,轻哼一声,凤目立即瞪了道姑一眼。
若兰虽也看见,但并未细加注意,这时听了君姊姊的怒哼,才发现马上道姑,狐媚撩人,一直望著龙哥哥。
银龙不知怎的,愈向前走,愈觉心慌意乱,对马上端坐的道姑,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丽君看了银龙不安的神色,心起疑窦,异常不解。
心地纯真的若兰,看了龙哥哥这种魂不守舍的神态,也不觉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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