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三圣两煞
2020-12-23 作者：徐梦还 来源：徐梦还作品集 点击：
但在场的红叶公子李行风等一干魔头，不由大吃一惊，从这金铁交鸣的响声，听得憨牛这根红漆扁担，竟是纯钢实心铸冶，沉重无比。另方面，憨牛跟随海儿的时间，至今不适三天，却能使出如此绝妙解数，度厄解危，那么海儿的武功，更不知高到何步田地。
寻穴手诸梅恼羞成怒，正要厚着脸皮，大干一场，猛听得海儿峻声道：“诸梅，你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可知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么！”
诸梅脸色涨得通红，口里大叫一声“罢了”。
海儿又道：“诸梅，你有什么碍难之处，不妨说出来。”
诸梅长叹一声，低声又道：“罢了罢了，想不到竟成就了孺子之名。”
手一伸，就憨牛身上取过包裹，背在身上，一言不发地走到林边，垂头丧气地盘膝坐下……
金枪真人崔渊和寻穴手诸梅交深莫逆，劝道：“老诸，何必认真呢……”
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诸梅已自接口道：“崔道长，别说了……”
崔渊低叹一声，嘿然无语，蓦地向海儿叫道：“本真人也想和少侠赌些东西……”
海儿星眸骤起，朗声笑道：“有趣，有趣，但不知道想赌何物？如何赌法？”
金枪真人崔渊花枪一顿，洪声道：“崔渊赌的是我诸兄的自由……”至此语声倏顿，重又说道：“我知少侠得技于南天五姥，身合五家之长，功力盖世，技艺通神，贫道万万不是对手……”
海儿微笑道：“道长无需太谦，你的花枪招式，综合了岳家枪，杨家枪，罗家枪的精华，为当今枪法中的翘楚，武林中谁不佩服。”
金枪真人崔渊心里十分受用，道：“少侠谬赞，贫道哪能当得……”
说到这里，语声略顿，重又接着说道：“贫道枪法，共是九九八十一招，自出道至今，即使当今绝顶高手，也无能在枪法未使完前，击败贫道……”
海儿深知自己一对一个，场中任何人均非敌手，所怕的就是对方不择手段，一拥齐上，那就糟了，一听金枪真人崔渊要打赌，正合心意，连忙道：“就此一言为定，我们以八十一招为限，我若不能取胜，诸梅就交给你带回，不必跟随于我了，倘若区区侥幸获胜呢？”
金枪真人崔渊道：“贫道也跟随少侠为奴三年。”
海儿点点头。
憨牛高兴得直蹦，嘻嘻笑道：“老道个子大，挑行李当脚夫倒不错……”
海儿赤手空拳地走到场中，点手叫道：“你进招吧！”
金枪真人崔渊一拧长枪，斗大的红缨乱颤，幻出点点梨花，倏然收枪道：“请亮兵器……”
海儿笑道：“我兵器能削玉断金，此枪是你心爱之物，只怕无心毁伤，就以一双肉掌奉陪吧。”
金枪真人崔渊先是一怔，忽然大怒起来，以为对方看不起他，厉喝一声“看招”，一枪当胸挑来。
这一枪，虚虚实实，变幻莫测，枪未到，枪尖已射出一丝劲风，远达数尺。
场中诸人，哪一个不是大行家，不由暗赞一声，天璇公主宗妙妙低声微笑道：这牛鼻子功力当真不弱，这一枪表面平淡，暗藏奇变……”
话声至此倏顿，回眸向灵岩秀士华沧浪传声笑道：“华师哥，倘若换了是你，如何抵御？”
华沧浪也传声道：“此招挡躲两难，当真是绝妙佳着……”
话刚说到这里，却见海儿不架不躲，凝目前视，金枪真人难测虚实，长啸一声，金枪化虚为实，电疾劈落。
海儿人随掌走，“唿”一声，直欺入枪影之中，只见他掌劈指戳，手足并用，肩肘膝盖，混身上下，无一件不是利器……
华沧浪长叹一声，传声道：“对付崔老道的金枪，这倒是一个办法。”
憨牛高兴得直拍手，连叫道：“好看好看。”
金枪真人连连后退，蓦地怒喝一声，发招反攻，只见枪尖寒光雪涌，金蛇乱闪，“耍耍耍”连发七八招，劲风呼呼直响，那斗大的红缨，上下飞舞，倏起倏落，海儿竟被他一轮急攻，迫出圈外，人影乍分，两人相对站定。
只见金枪真人须飞发张，环眼圆睁，神态威猛，双手平端金枪，枪尖平平指向海儿咽喉部位。
海儿一掌护胸，一掌护胁，双目凝视对方，由右而左，缓缓绕圈。
场中虽有十人之多，此时连一星唾咳之声都没有。
却见海儿那只白如玉雪的护胸右掌，掌心处微显一团红影，片刻之后，红光愈显，连手指腕脉部位，都变得赤如丹霞，光华隐隐。
灵岩秀士华沧浪失声一叹道：“少阳神功！”
众人都吃了一惊，这种奇功若能练到掌心出现红影，就需三十年旦夕苦练之功，像海儿那样连腕脉都变成深红色，隐隐泛射异光的，至少需在一甲子以上。
其中火山神猿金柏斯，在陆庄会上，曾见海儿施展此一奇功，击败师兄白发仙翁翟大浩，今日一见，对方的功力又精进了不少。
海儿右掌一收，左掌缓伸，众人又是大吃一惊，敢情海儿那只左掌，就在这片刻之间，变得烂如银电，光射尺余，远远望去，就好像一只纹银制成的怪手似的。
天璇公主宗妙妙粉脸失色，问道：“这是什么功夫？”
华沧浪答道：“太白神功。”
金枪真人崔渊神色数变，不觉心气微绥，暴喝一声，枪尖连抖两抖，略掩心中的震惊与恐惧。
只有憨牛最高兴了，东张张西望望，傻笑满脸。
海儿依旧绕圈徐行，每走一圏，掌上银红光华，就更强烈，到了最后，简直耀目难睁。
金枪真人暗叫一声“不好”，对方分明乘这机会，运集功力，对耗下去，情势更为不妙。
想到这里，他大喝一声，枪化“神龙破云”之式，上刺结喉，下挑丹田。
海儿欺身直进，双掌横劈直扫，只见一红一白两团光华，电驰星飞，掌力所至，数尺之外，就能封拆兵器，隔空闭穴。
其实海儿因见金枪真人崔渊，为友热心，不愿伤他，也不愿毁他兵器，手底留情，否则崔渊早就败了。
这时，场中两条人影，兔起鹘落，虎跃猿蹲，金光银雨，红影白炁，交相拂击，蓦见海儿长啸一声，场中光影忽敛，一道人影，连翻几个斛斗，直飞出数丈开外，落地之后，还踉跄出数步，方始站稳。
再看那柄金枪，已到了海儿手中……
众人都知道崔老道的本领，对付赤手空拳的海儿，竟支持不到四十招，不由大惊失色。看来只有联手群斗，才有致胜的希望。
金枪真人崔渊跌足长叹，面色如死，隔了片刻，倏然大声道：“俺服了您了……”
“扑通——”，竟自跪在海儿面前。
海儿一惊，连忙伸手一扶，道：“崔真人，别这样。”
崔渊道：“俺有眼不识泰山，俺今天心服口服了——”
看得红叶公子等六人，肚里老大不自在，暗骂道：“没出息，没骨头——”
寻穴手诸梅这时也服气了海儿，但对崔渊偌大年纪，还跪在海儿面前，也是看不大惯，但他深知崔渊的脾气，看不顺眼的人，说什么也不能叫他服气，但一旦佩服了此人之后，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只要那人的一句话。
此人的可爱处在此，可恶处也在此。
而且，他倘若替人磕头，你拦也拦不住，弄得不好，也许还拉住你陪他也磕上两个头呢，所以寻穴手诸梅，还真是不敢劝他，只急得眉头直皱，唉声叹气。
他缓步走到金枪真人崔渊身边，崔渊一抬头，见是诸梅，大喜道：“老诸，你也磕几个头，叩见主人么！”
诸梅吓了一跳，道：“别开玩笑。”
崔渊一把拉住诸梅，急道：“这怎么是玩笑呢，礼不可废，快。”
幸亏海儿忙道：“不用了不用了。”
寻穴手诸梅连忙挣脱崔渊的手，躲得远远的，金枪真人崔渊嘟起嘴，满脸不高兴地道：“若非俺和你是多年好友，俺放不过你。”
“扑通——”
身侧又跪倒了一人，向海儿连连磕头，口里还说道：“老道说的，礼不可废，咱给恩公补磕头。”原来竟是憨牛。
那边六人面面相觑，白云仙子董绮云不由骂了声“蠢猪”。
憨牛司空听惯，闻若无闻，金枪真人崔渊却托地跳了起来，一把抢过金枪，目光四射，厉声问道：“谁？谁骂的？”
海儿一看，这可热闹了，乐得由他们自己冲突……
红叶公子李行风狠狠瞪了董绮云一眼，忙陪笑道：“崔道长，我们都是自己人，何苦闹气呢，师妹也不是说你……”
崔渊冷笑道：“不是说我，除了我，谁是蠢猪啊！”
一想，这话说得不对，岂不是拐着弯子自己骂自己吗，又见对方六人都好像忍不住笑，不由大怒起来，环眼一瞪，刚想发作，还是寻穴手诸梅看不过眼，一拉崔渊道：“算了算了，别闹了……”
崔渊回头道：“他们骂我蠢猪。”
寻穴手诸梅把他拉开远远的，崔渊口里嘟嘟哝哝的很是不服气。却差点把对面六个人的肚子气破了。
红叶公子李行风强忍住气愤，心里狠狠想道：“恶道，收拾完小鬼后，要你好看。”
他的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向海儿一瞪眼睛，厉声道：“你功夫不错，但今天已布下天罗地网，乘早服输吧。”
海儿微笑道：“倘若不呢！”
李行风大怒，把手一挥，白云仙子董绮云等其他五人，疾如闪电般一跃而出，各占方位，把海儿和憨牛两人，围在核心。
憨牛愣愣地道：“你们想打架呀！”
高兴得一轮铁扁担，发出呼的一声劲响……
海儿道：“憨牛，没你的事，让开一点。”
憨牛急道：“他们要宰你，咱帮你挡着……”
海儿把双睛一瞪，憨牛心里一害怕，赌气道：“得得得，他们宰了你，咱也不管……”
提着铁扁担走出圈外，蓦地一愣，自言自语地道：“他们宰了你，咱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使他愁云满脸，蹙眉苦思，不住的唉声叹气。
“呛——”
白云仙子董绮云首先撤剑出鞘，只见半空中好像打了一道蓝色闪电，寒光森森，冷气侵肌，剑长约三尺三寸，锋刃奇薄，灿如蓝电……
海儿不由叫了声“好剑”。
白云仙子董绮云面有得色，屈指轻弹，响起“呛啷啷”一声龙吟，声音清越，萦绕耳际。
海儿道：“从这柄剑的色泽形状看来，当是春秋时神物‘伍侯剑’。”
白云仙子董绮云讶然道：“好眼力，这正是春秋时伍子胥传家宝物，采取海心万年寒铁钢母，铸冶而成的一柄前古神兵，没有用过一丝炉火，所以色如蓝电，寒气特盛。想当年，我夺得此剑时，吃尽千辛万苦，几乎丧命……”
海儿道：“如此神物利器，的确值得。”
又听得“呛呛”连声，红叶公子李行风、灵岩秀士华沧浪、天璇公主宗妙妙俱都拔出长剑，毒羽尊者古岩则略掖袈裟，紧一紧手中禅杖，只有那火山神猿金柏斯，却由身边取出三根尺来长的铜棒，迅速地拧在一起，变成一根五尺来长的金箍棒。
海儿一见这等阵仗，倒也不敢大意，伸手撤下银琶，左手却扬了一根四尺来长的恐龙骨朵。
七人正要交锋，猛听得霹雳似的一声大吼，金枪真人崔渊“托”地跳将出来，厉声道：“慢着！”
红叶公子李行风等一看又是他，头都大了，皱眉道：“崔真人，什么事？”
崔渊道：“江湖上讲究的是单打独斗，六个打一个，我老崔看不顺眼……”
李行风忍住气道：“崔真人咱们是朋友……”
语还没有说完，崔渊“劈”的跳起来道：“俺是蠢猪，俺那是你的朋友呀！”
李行风就是泥人，也有土性，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吹胡子瞪眼睛……
一旁的白云仙子董绮云气骂道：“蠢猪就是蠢猪，是我骂的，怎么样？”
一边说，“唰”的就是一剑刺去。
她的功力非同小可，手中用的又是一柄神物利器，只见蓝虹电射，寒气贬肌，来势之快，胜过闪电。
金枪真人崔渊料不到她竟然突然出手，匆迫之间，身形微塌，虽然避过要害，但上半身却已在对方蓝光笼罩之下，众人都“呀”了一声，李行风华沧浪等人，巴不得崔渊一剑毙命，可以稍出恶气，但寻穴手诸梅却惊得冷汗直冒，欲救无及。
却见金枪真人崔渊的金枪，倏忽自右胁下穿出，金光一闪，毒蛇似的直扎对方中盘……
白云仙子董绮云眼看可把老道活劈剑下，但这一枪来得太过毒辣，硬生生煞住去势，沉剑一撩，想就势把对方的成名兵刃毁去。
这原是刹那间功夫，却见崔渊金枪甫出即收，“飙”一声，身形已退出三四步去。
交手一合，危机间不容发，但双方各使出绝妙的身法和解数，端的是威名之下，无有虚士。
寻穴手诸梅迅速地纵落在崔渊身侧。那个灵岩秀士华沧浪比较狡猾，知道他俩若反助敌人，今天不但没有胜望，恐怕还得损兵折将，因此连忙道：“我们自己人可别动手，有话好商量……”
谁知崔渊厉声道：“俺已经跟定了徐少侠，谁要动他，俺就不答允……”
灵岩秀士华沧浪脸红耳赤，难以下台，不觉恼羞成怒，刚想发作谁知道崔老道身后又钻去一个人来，也叫道：“咱也跟定了徐少侠，谁要动他，咱也不答允……”
众人都是一愣，定睛视之，敢情乃是憨牛，又来凑热闹了。但瞧他紧紧地握住铁扁担，一本正经的模样，还像煞有介事呢。
华沧浪更加生气，不由迁怒憨牛，厉声道：“好，你不答允！”
话声未毕，倏然欺前半步，“毒蛇寻穴”，一剑猛刺憨牛。
“呛——”
“叮当——”
突然，乌光一闪，那柄千锤百炼的纯钢长剑，折作二段。
灵岩秀士华沧浪大吃一惊，退出半步，却见一举击断他长剑的人，乃是海儿，手中提着一根毫不起眼的黑色桩状之物。
他不知道恐龙骨朵是无坚不摧的宝物，还以为海儿用内劲将之震断的呢，不由惊得脸色大变，对头这份功力，较之自己的授业恩师——铁肝剑魔，还要胜强一筹呢。
其他众人也都变颜变色，斗志大挫，又见金枪真人崔渊横眉怒目，寻穴手诸梅态度暧昧，憨牛提着铁扁担跃跃欲试，都感到苗头不对。
红叶公子李行风总算和崔渊没有破脸，连忙说道：“既然崔道长如此说，咱们就破开今天，徐少狭、崔道长、诸兄再见了。”
说罢，匆匆招乎众人，回头就走，真是来时神气，去时狼狈，海儿做梦也想不到，这场打斗，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这样一闹，太阳已快下山了，暮霭苍茫，归鸦阵阵，海儿一见寻穴手诸梅和金枪真人崔渊还站在身边，不由感谢地道：“今天多亏二位帮忙，谢谢你们，至于刚才的赌约，原是闹着玩的，不能作准，二位请便吧……”
谁知道二人说什么也不肯离去，海儿没法子，只得带着他们。
海儿的陷空岛之约，原在明年元旦，为时尚早，所以在下乘这段时间，调转笔尖，来说一说本书的另一位主人翁——彩凤令主石思凤。
原来在破了方丈山离朱宫之后，海儿西赴崆峒，石思凤则率领部属回转江南，这次出征，虽然大获全胜，但伤亡很大，连阴阳戟杜一瓢都被南明真人击毙，另方面蝴蝶剪欧阳叔英身受重伤，最后虽然救治过来，但一身功力，已经化为乌有。
这二个得力干部一失，石思凤感到很是不便，好多事情都非亲自处理不可。
这天忙完之后，想起多日未到后园去了，一时兴至，就独个儿缓缓踱去。时将三秋，满园菊花开放，罗白妃黄，争姘斗胜，石思凤想起陶渊明最爱菊花，此花的确有令人喜爱之处。
观赏片时，忽听得不远处传来“飕飕”剑风之声，不觉奇怪，心念转处，轻悄悄地掩了过去。
“铿——”
“呛——”
传来长剑交击之声，石思凤脚下加劲，转过一座假山，就看到有二个梳着双丫髻的幼女，在那里练剑，兔起鹘落地击刺不已。
看她们都只有七八岁模样，身上衣着，一青一白，别看年纪小，力量弱，手眼身法步，还真不含糊哩。
石思凤认出那个穿青的，乃是洞庭四十八寨总寨主吴耿忠的小侄女，青灵剑吴媚兰的堂妹——吴兰因，大家都叫她小兰。
听说这个孩子最是调皮捣蛋，不论生人熟人，都喜欢捉弄一番。
去年她母亲请了一位老师，教她读书写字，没到三天，她就捉了个青蛙，放在墨盒里，又倒了满满一盒墨汁，然后请老师写门联，老师一掀盒盖，青蛙乱蹦乱跳，把老师吓了一大跳不算，弄得满脸满身都是墨汁，狼狈不堪。
老师很生气，打了她二下。谁知道她晚上摸进老师房里，找一块脏兮兮的尿布，蒙在老师头上，又在他裤管里放了一个鞭炮。
第二天一早，老师就辞馆不干了。
她也不是对老师不敬，只是痛恨读书写字，酷爱舞刀弄棒，所以千方百计把老师轰跑。
第二次，她母亲又替她请了一位老学究，这位先生有点近视。第一天到来，刚吃过接风酒，晚上回房去睡，走到门口，被根细绳一绊，一只尿盆自上而下，顿时把道貌岸然的老学究，弄得浑身淋漓，臊气烘烘，口里大叫“反了反了”，当天晚上就辞走了，这当然又是小兰的杰作了。
石思凤想到这里，差点笑出声来，又见小兰击剑时的认真模样，每出一剑，都吐气开声，“嘿嘿”连声，仿佛吃奶力气都全部使出来了。
移目看那白衣女孩时，面目很生，从未见过。
石思凤移步出去，故意带起一丝声息，小兰击剑正当紧要关头，口里娇喝道：“是谁？好大胆子，胆敢偷看姑娘的秘传剑法！”
“唿——”
忽然翻身跃起，见到石思凤忽然一呆……
石思凤笑道：“是我呀。”
小兰眸子连转二转，道：“原来是令主驾到……”
石思凤道：“你的剑法不错呀，再打一遍给我瞧瞧好么。”
小兰点点头，眼珠又是一转。
只见她伸手拔剑，盘旋挥舞，慢慢的舞近石思凤身侧。
只见她一面舞，一面笑向石思凤说：“大伯说，你本领大得很哪。”
石思凤道：“哪有的事。”
她笑了笑，又舞近了些。
突然，“飕”一声，窜到石思凤面前，觑准前胸，就是一拳打出，嘴里还唤道：“看你本领再大不……”
石思凤脸上依旧堆满笑容，伸出一个手指，在小兰的小拳头上，轻轻一敲。
“哎唷——”
小兰缩手不迭，皱眉苦脸，底下忽然腾起一腿。
石思凤笑容依旧，还是伸出一个指头，朝她的脚背上一弹指。
“哇——”
小兰痛叫一声，眼泪几乎流出来，慌不迭缩回脚，“唰”的一剑横扫出来。
石思凤见她出剑时，用的是剑脊，不由暗暗点头，这孩子虽然调皮捣蛋，但天性倒不恶。
她的笑容更甜了，大指食轻轻一伸，恰到好处地捏紧剑脊，小兰用力一送，刺不进去，使劲一拉，拔不出来，不由急得脸色都变了，连忙双手握柄，二脚登地，用力向后拖拉，口中连叫道：“快放手，我女剑侠算是服了你。”
石思凤道：“放手就放手……”
两指一松，小兰正在用力，吃不住劲，摔了个斛斗，坐在地上，眦牙裂嘴地叫起痛来。
石思凤笑道：“女剑侠你怎么样了？”
小兰怔地站起来，忽然纳头便拜，道：“令主，请你教我武功……”
石思凤笑道：“教武功，哪有这样容易的事……”
话刚说到这里，“卜”的一声，身旁又跪下了一个，原来竟是那个穿白衣服的小女孩。只听她口中叫道：“令主，请你也教我武功。”
石思凤抬目一看，发现那女孩的一身白衣，竟是丧服，不由微吃一惊，问道：“你是谁？”
小兰抢着回答道：“她是阴阳戟杜伯伯的女儿，叫杜畹秋，我管她叫小秋……”
石思凤想起死去的阴阳戟杜一瓢，不由目中微酸，连忙一把扶起她道：“小秋，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呀？”
杜畹秋睛花乱转，珠泪欲滴，但强自忍住，道：“只有一个奶妈……”
石思凤恻然，一把搂紧小秋，道：“小秋别难过，姐姐会疼你的。”
一面说话，一面伸手略按小秋的头面骨骼，发现根骨资禀俱佳，又从她炯炯的双眸中，发现内功已有了相当基础。
她又高兴又伤感地亲了亲小秋的脸颊，却听得小兰娇声叫道：“石姑姑，小兰还跪在这里呢！”
石思凤回头一看，果见小兰还未起身，装出一脸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由又气又笑地道：“还不起来，莫非想当磕头虫！”
小兰装出满脸委屈之状，缓缓的站起来。
石思凤笑骂道：“小猴儿，好多做作。”
小兰吓得一伸舌，引得石思凤又笑了起来。
石思凤见这二个小孩，都长得玉雪可爱，一个是聪明慧黠，调皮捣蛋，一个是沉着坚毅，身世可悯，而且资禀天赋都不坏，内功也有了相当根基，年纪又小，倘若能好好教导，还真不坏呢。
观察小兰和小秋的性情，一个喜静，一个爱动，一个深沉坚毅，一个灵活刁钻，就各自根据她们的性情，传授小兰的，是青帝之子陆云翔的紫龙十一式，而传授小秋的，则是神机子范湘的流云玉尺招式。
三人从此改了师徒称呼。
石思凤第一次收徒，而且师徒年纪也不过相差四五岁，大家都是孩子，因此几乎整天都在一起。
流云玉尺和紫龙十一式，都是十分深奥的武学，每一招一式之中，都含有许多变化诀巧，以两人的资禀，又得石思凤这等名师传授，也几乎要每隔三天，才能练会一招，而且越往后，招式愈复杂繁难，变化也愈出愈奇。石思凤都是第一天教口诀和架势，第二天就细心讲解其中变化，第三天就放对演练……
一连二十多天下来，日日苦教苦学，学会了一大半，石思凤见她俩苦习不倦，非常用功，心里好生高兴，又见两人几乎废寝忘食，小兰自从开始学习紫龙十一式后，连调皮捣蛋的举动都少了。
石思凤想到这里，便道：“今天放假一天，我们上街散散心吧！”
小秋是不太爱多言的，只笑了一笑，小兰却高兴得直跳起来，叫道：“好呀，好极了，我们到夫子庙买糖葫芦吃去……”
一跳一跳的高兴得不得了。
石思凤喜她天真，笑骂道：“没出息，偏不准你吃糖葫芦……”
小兰扮了个鬼脸……
三人换了一身干净衣衫，也不带从人，竞自手挽手儿，走到街上。
江宁又名金陵，原是六朝帝都，秦淮河风光旖旎，为脂粉渊数，玄武湖波光潋滟，环境清幽，湖堤春深，湖滨塔影，颇多可游之景。其他像鼓楼，夫子庙，胭脂井，清凉山，燕子矶，鸡鸣寺，千佛岩，石头城，乌龙潭，雨花台，扫叶楼，名胜古迹之多，游历难尽。
三人却来到了夫子庙，小兰用一文制钱，买了三个糖萌芦，分给石思凤和小秋每人一个，一面吃着，一面游玩。
看到那些跑马卖解的女孩，穿着了红红绿绿的衣服，左一个“黑虎偷心”，右一个“枯树盘根”，前勾后拦，伸拳踢腿，看得三个女孩肚里暗笑不已。
一套拳打完，到处都是鼓掌之声，卖解的把手一拱，抱了个四方拳，敞声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兄弟来到贵码头，请各位帮衬几文。
“撤啦啦……”
制钱像雨点般撤落地上，卖解的连连拱手道谢……
小兰一伸舌头道：“乖乖，这也能赚钱哪……”
石思凤一笑，也随众洒了十多个制钱，又向前行去。
一路上有茅山道士卖符治崇的，有唱莲花落的，有垒罗汉的，有卖家传大力丸的，有卜卦相命的，摆地状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热闹极了。
小兰一面走，一面吃着各种零食，有花生米、香豆干、酸梅干、糖山楂、咸橄榄、五香豆、芝麻糖……
石思凤和小秋望着她好笑。一路行去，石思凤忽然看到有一堆人围在那里，人圈中有哭声隐隐传来。
她不由动了好奇之念，分开人丛，挤进去一看，见是二个小女孩衣着十分破烂，跪在地上，大的一个，不过七八岁模样，小的一个，才只五六岁，伏地哀哀痛哭，连声音都嘶哑了，脖子上挂着一块纸板，写着四个字：“卖身葬母”。
石思凤听到身旁有个老头，不住叹气，又道：“唉！可怜！可怜！”
石思凤问道：“老伯伯，怎么回事？”
老头一看是一个穿着得整整齐齐的女孩，就叹口气道：“唉，真可怜，她们母女三人，到江宁投亲不遇，母亲一病不起，客地异乡，无亲无故，现在停尸店房，唉！可怜……”
石思凤早就动了恻隐之心，就囊中掏出一锭金子，足有十多两重，道：“你二姐妹不要再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这锭金子换开之后，就够你们的用度了。”
乖乖，一出手就是整锭金子，这女孩是什么来头啊？围在旁边的那些人，都不由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发起怔来。
石思凤眉头微皱，小兰早就把腰一叉，叫道：“喂，你们看什么呀，脸上又没有长花，不开眼……”
唷！女刁蛮！
众人移目一瞧，发话的是个年才七八岁的青衣小女娃，气呼呼地鼓着小腮帮子，一双小手叉腰，真神气呀！
众人“哗”地大笑起来……
小兰更生气了，顿足道：“笑什么呀？有么好笑呀？奇怪……”
一见大家非但笑声没停，而且更响亮了，有几个人还互相指着自己低声谈笑。
她气得连连顿足，别开脸暗生闷气。
一旁的小秋，瞧她这副德性，也不知不觉地嫣然一笑。
小兰一见小秋也笑她，狠狠白了一眼，这一动作，使得围观众人，重又哗地大笑起来。
这时，卖身葬母的二个女孩，都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瞧着石思凤，跪下道：“难童受小姐恩赐援手，只等葬完亡母，就到府上报答大恩，为牛为马，均不敢辞。”
石思凤这时才看这二姐妹的相貌，虽然面有菜色，身体瘦弱，但骨格清奇，眉目秀丽，而且除了年龄差别外，十分酷肖……
她心中微微一动，暗忖：“资质倒还不错，但练武首重毅力，若没有锲而不舍的精神，一任是天纵之资，也不可能有大成就的。”
口里说道：“谁无父母，谁无困难，你们二姐妹回去吧。”
她俩又叩了二个头，那姐姐说道：“难童姓方，叫若莲，妹妹叫若玟，小姐贵姓大名，可肯赐告？”
石思凤心中又是一动，她看出方若莲心思细密，在这等母丧待葬心乱如麻的情况下，仍不忘记请问恩人的姓名，看她年龄只有七八岁，如此老练细心，实在难得。
她答道：“我叫石思凤。”
方若莲道：“恩人的地址？……”
石思凤本想不答，但目光微扫，却发现若莲若玫的四只眸子，黑白分明，澄如秋水，充满了企求和盼望……她不由沉吟起来。
小秋沉静，待在一旁还不怎样，小兰如何熬得住，冲口答道：“师父住在陆庄，紫金山附近……”
石思凤不由瞪了她一眼，吓得她一缩颈子，一伸舌头。
方若莲方若玫一连叩了三个头，捡起石思凤给的金子，互相掺扶着离去，感激的眸光，望着石思凤。
众人都极口称赞石思凤的义举，渐渐散去。
经此一来，三人游兴已阑，径自回转陆庄。
一连过了三天，这天石思凤教完了小秋小兰的功课，独坐房中研究一项招式，敢情她身合东极五奇之长，却发现五奇的招式，不但有相反相成之妙，而且具相生相克之威……
因此她心中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这五种绝学，放之江湖，已少敌手，倘若再能根据相反相成相克的特质，加以揉合配合，威力岂非更大。
这时，在她的书案上，放了叠白纸，石思凤一面苦想，想了一会，又在纸上画些图案，有的时候脸露狂喜之容，有的时候却又落然若丧……
这样若善若忧了好半天，最后她提起笔来，一口气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形，看了几遍，修改了一下，反露出犹疑之容……
最后她打开房门，高声叫道：“小兰，小秋……”
原来她创了一式新招，需要二个人联手配合施展……
一连叫了七八声，小兰小秋才分别出现。
石思凤刚要问你们二人去了哪里，却见小兰笑嘻嘻的，十分高兴。
她问道：“什么事？”
小兰伸手指指假山，石思凤移目看去，只见山后转出二人。“卜”地一声，跪在面前。
敢情乃是方若莲方若玟姐妹二人。
她们穿着一身素白，头簪白花，足穿素鞋，虽是丧服，却很干净合体，较之三天之前的褴褛之状，有天渊之制。
若莲若玟口吐呖呖莺声道：“难女姐妹叩见恩人，务请收为厮婢，以报大恩。”
寻穴手诸梅恼羞成怒，正要厚着脸皮，大干一场，猛听得海儿峻声道：“诸梅，你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可知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么！”
诸梅脸色涨得通红，口里大叫一声“罢了”。
海儿又道：“诸梅，你有什么碍难之处，不妨说出来。”
诸梅长叹一声，低声又道：“罢了罢了，想不到竟成就了孺子之名。”
手一伸，就憨牛身上取过包裹，背在身上，一言不发地走到林边，垂头丧气地盘膝坐下……
金枪真人崔渊和寻穴手诸梅交深莫逆，劝道：“老诸，何必认真呢……”
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诸梅已自接口道：“崔道长，别说了……”
崔渊低叹一声，嘿然无语，蓦地向海儿叫道：“本真人也想和少侠赌些东西……”
海儿星眸骤起，朗声笑道：“有趣，有趣，但不知道想赌何物？如何赌法？”
金枪真人崔渊花枪一顿，洪声道：“崔渊赌的是我诸兄的自由……”至此语声倏顿，重又说道：“我知少侠得技于南天五姥，身合五家之长，功力盖世，技艺通神，贫道万万不是对手……”
海儿微笑道：“道长无需太谦，你的花枪招式，综合了岳家枪，杨家枪，罗家枪的精华，为当今枪法中的翘楚，武林中谁不佩服。”
金枪真人崔渊心里十分受用，道：“少侠谬赞，贫道哪能当得……”
说到这里，语声略顿，重又接着说道：“贫道枪法，共是九九八十一招，自出道至今，即使当今绝顶高手，也无能在枪法未使完前，击败贫道……”
海儿深知自己一对一个，场中任何人均非敌手，所怕的就是对方不择手段，一拥齐上，那就糟了，一听金枪真人崔渊要打赌，正合心意，连忙道：“就此一言为定，我们以八十一招为限，我若不能取胜，诸梅就交给你带回，不必跟随于我了，倘若区区侥幸获胜呢？”
金枪真人崔渊道：“贫道也跟随少侠为奴三年。”
海儿点点头。
憨牛高兴得直蹦，嘻嘻笑道：“老道个子大，挑行李当脚夫倒不错……”
海儿赤手空拳地走到场中，点手叫道：“你进招吧！”
金枪真人崔渊一拧长枪，斗大的红缨乱颤，幻出点点梨花，倏然收枪道：“请亮兵器……”
海儿笑道：“我兵器能削玉断金，此枪是你心爱之物，只怕无心毁伤，就以一双肉掌奉陪吧。”
金枪真人崔渊先是一怔，忽然大怒起来，以为对方看不起他，厉喝一声“看招”，一枪当胸挑来。
这一枪，虚虚实实，变幻莫测，枪未到，枪尖已射出一丝劲风，远达数尺。
场中诸人，哪一个不是大行家，不由暗赞一声，天璇公主宗妙妙低声微笑道：这牛鼻子功力当真不弱，这一枪表面平淡，暗藏奇变……”
话声至此倏顿，回眸向灵岩秀士华沧浪传声笑道：“华师哥，倘若换了是你，如何抵御？”
华沧浪也传声道：“此招挡躲两难，当真是绝妙佳着……”
话刚说到这里，却见海儿不架不躲，凝目前视，金枪真人难测虚实，长啸一声，金枪化虚为实，电疾劈落。
海儿人随掌走，“唿”一声，直欺入枪影之中，只见他掌劈指戳，手足并用，肩肘膝盖，混身上下，无一件不是利器……
华沧浪长叹一声，传声道：“对付崔老道的金枪，这倒是一个办法。”
憨牛高兴得直拍手，连叫道：“好看好看。”
金枪真人连连后退，蓦地怒喝一声，发招反攻，只见枪尖寒光雪涌，金蛇乱闪，“耍耍耍”连发七八招，劲风呼呼直响，那斗大的红缨，上下飞舞，倏起倏落，海儿竟被他一轮急攻，迫出圈外，人影乍分，两人相对站定。
只见金枪真人须飞发张，环眼圆睁，神态威猛，双手平端金枪，枪尖平平指向海儿咽喉部位。
海儿一掌护胸，一掌护胁，双目凝视对方，由右而左，缓缓绕圈。
场中虽有十人之多，此时连一星唾咳之声都没有。
却见海儿那只白如玉雪的护胸右掌，掌心处微显一团红影，片刻之后，红光愈显，连手指腕脉部位，都变得赤如丹霞，光华隐隐。
灵岩秀士华沧浪失声一叹道：“少阳神功！”
众人都吃了一惊，这种奇功若能练到掌心出现红影，就需三十年旦夕苦练之功，像海儿那样连腕脉都变成深红色，隐隐泛射异光的，至少需在一甲子以上。
其中火山神猿金柏斯，在陆庄会上，曾见海儿施展此一奇功，击败师兄白发仙翁翟大浩，今日一见，对方的功力又精进了不少。
海儿右掌一收，左掌缓伸，众人又是大吃一惊，敢情海儿那只左掌，就在这片刻之间，变得烂如银电，光射尺余，远远望去，就好像一只纹银制成的怪手似的。
天璇公主宗妙妙粉脸失色，问道：“这是什么功夫？”
华沧浪答道：“太白神功。”
金枪真人崔渊神色数变，不觉心气微绥，暴喝一声，枪尖连抖两抖，略掩心中的震惊与恐惧。
只有憨牛最高兴了，东张张西望望，傻笑满脸。
海儿依旧绕圈徐行，每走一圏，掌上银红光华，就更强烈，到了最后，简直耀目难睁。
金枪真人暗叫一声“不好”，对方分明乘这机会，运集功力，对耗下去，情势更为不妙。
想到这里，他大喝一声，枪化“神龙破云”之式，上刺结喉，下挑丹田。
海儿欺身直进，双掌横劈直扫，只见一红一白两团光华，电驰星飞，掌力所至，数尺之外，就能封拆兵器，隔空闭穴。
其实海儿因见金枪真人崔渊，为友热心，不愿伤他，也不愿毁他兵器，手底留情，否则崔渊早就败了。
这时，场中两条人影，兔起鹘落，虎跃猿蹲，金光银雨，红影白炁，交相拂击，蓦见海儿长啸一声，场中光影忽敛，一道人影，连翻几个斛斗，直飞出数丈开外，落地之后，还踉跄出数步，方始站稳。
再看那柄金枪，已到了海儿手中……
众人都知道崔老道的本领，对付赤手空拳的海儿，竟支持不到四十招，不由大惊失色。看来只有联手群斗，才有致胜的希望。
金枪真人崔渊跌足长叹，面色如死，隔了片刻，倏然大声道：“俺服了您了……”
“扑通——”，竟自跪在海儿面前。
海儿一惊，连忙伸手一扶，道：“崔真人，别这样。”
崔渊道：“俺有眼不识泰山，俺今天心服口服了——”
看得红叶公子等六人，肚里老大不自在，暗骂道：“没出息，没骨头——”
寻穴手诸梅这时也服气了海儿，但对崔渊偌大年纪，还跪在海儿面前，也是看不大惯，但他深知崔渊的脾气，看不顺眼的人，说什么也不能叫他服气，但一旦佩服了此人之后，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只要那人的一句话。
此人的可爱处在此，可恶处也在此。
而且，他倘若替人磕头，你拦也拦不住，弄得不好，也许还拉住你陪他也磕上两个头呢，所以寻穴手诸梅，还真是不敢劝他，只急得眉头直皱，唉声叹气。
他缓步走到金枪真人崔渊身边，崔渊一抬头，见是诸梅，大喜道：“老诸，你也磕几个头，叩见主人么！”
诸梅吓了一跳，道：“别开玩笑。”
崔渊一把拉住诸梅，急道：“这怎么是玩笑呢，礼不可废，快。”
幸亏海儿忙道：“不用了不用了。”
寻穴手诸梅连忙挣脱崔渊的手，躲得远远的，金枪真人崔渊嘟起嘴，满脸不高兴地道：“若非俺和你是多年好友，俺放不过你。”
“扑通——”
身侧又跪倒了一人，向海儿连连磕头，口里还说道：“老道说的，礼不可废，咱给恩公补磕头。”原来竟是憨牛。
那边六人面面相觑，白云仙子董绮云不由骂了声“蠢猪”。
憨牛司空听惯，闻若无闻，金枪真人崔渊却托地跳了起来，一把抢过金枪，目光四射，厉声问道：“谁？谁骂的？”
海儿一看，这可热闹了，乐得由他们自己冲突……
红叶公子李行风狠狠瞪了董绮云一眼，忙陪笑道：“崔道长，我们都是自己人，何苦闹气呢，师妹也不是说你……”
崔渊冷笑道：“不是说我，除了我，谁是蠢猪啊！”
一想，这话说得不对，岂不是拐着弯子自己骂自己吗，又见对方六人都好像忍不住笑，不由大怒起来，环眼一瞪，刚想发作，还是寻穴手诸梅看不过眼，一拉崔渊道：“算了算了，别闹了……”
崔渊回头道：“他们骂我蠢猪。”
寻穴手诸梅把他拉开远远的，崔渊口里嘟嘟哝哝的很是不服气。却差点把对面六个人的肚子气破了。
红叶公子李行风强忍住气愤，心里狠狠想道：“恶道，收拾完小鬼后，要你好看。”
他的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向海儿一瞪眼睛，厉声道：“你功夫不错，但今天已布下天罗地网，乘早服输吧。”
海儿微笑道：“倘若不呢！”
李行风大怒，把手一挥，白云仙子董绮云等其他五人，疾如闪电般一跃而出，各占方位，把海儿和憨牛两人，围在核心。
憨牛愣愣地道：“你们想打架呀！”
高兴得一轮铁扁担，发出呼的一声劲响……
海儿道：“憨牛，没你的事，让开一点。”
憨牛急道：“他们要宰你，咱帮你挡着……”
海儿把双睛一瞪，憨牛心里一害怕，赌气道：“得得得，他们宰了你，咱也不管……”
提着铁扁担走出圈外，蓦地一愣，自言自语地道：“他们宰了你，咱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使他愁云满脸，蹙眉苦思，不住的唉声叹气。
“呛——”
白云仙子董绮云首先撤剑出鞘，只见半空中好像打了一道蓝色闪电，寒光森森，冷气侵肌，剑长约三尺三寸，锋刃奇薄，灿如蓝电……
海儿不由叫了声“好剑”。
白云仙子董绮云面有得色，屈指轻弹，响起“呛啷啷”一声龙吟，声音清越，萦绕耳际。
海儿道：“从这柄剑的色泽形状看来，当是春秋时神物‘伍侯剑’。”
白云仙子董绮云讶然道：“好眼力，这正是春秋时伍子胥传家宝物，采取海心万年寒铁钢母，铸冶而成的一柄前古神兵，没有用过一丝炉火，所以色如蓝电，寒气特盛。想当年，我夺得此剑时，吃尽千辛万苦，几乎丧命……”
海儿道：“如此神物利器，的确值得。”
又听得“呛呛”连声，红叶公子李行风、灵岩秀士华沧浪、天璇公主宗妙妙俱都拔出长剑，毒羽尊者古岩则略掖袈裟，紧一紧手中禅杖，只有那火山神猿金柏斯，却由身边取出三根尺来长的铜棒，迅速地拧在一起，变成一根五尺来长的金箍棒。
海儿一见这等阵仗，倒也不敢大意，伸手撤下银琶，左手却扬了一根四尺来长的恐龙骨朵。
七人正要交锋，猛听得霹雳似的一声大吼，金枪真人崔渊“托”地跳将出来，厉声道：“慢着！”
红叶公子李行风等一看又是他，头都大了，皱眉道：“崔真人，什么事？”
崔渊道：“江湖上讲究的是单打独斗，六个打一个，我老崔看不顺眼……”
李行风忍住气道：“崔真人咱们是朋友……”
语还没有说完，崔渊“劈”的跳起来道：“俺是蠢猪，俺那是你的朋友呀！”
李行风就是泥人，也有土性，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吹胡子瞪眼睛……
一旁的白云仙子董绮云气骂道：“蠢猪就是蠢猪，是我骂的，怎么样？”
一边说，“唰”的就是一剑刺去。
她的功力非同小可，手中用的又是一柄神物利器，只见蓝虹电射，寒气贬肌，来势之快，胜过闪电。
金枪真人崔渊料不到她竟然突然出手，匆迫之间，身形微塌，虽然避过要害，但上半身却已在对方蓝光笼罩之下，众人都“呀”了一声，李行风华沧浪等人，巴不得崔渊一剑毙命，可以稍出恶气，但寻穴手诸梅却惊得冷汗直冒，欲救无及。
却见金枪真人崔渊的金枪，倏忽自右胁下穿出，金光一闪，毒蛇似的直扎对方中盘……
白云仙子董绮云眼看可把老道活劈剑下，但这一枪来得太过毒辣，硬生生煞住去势，沉剑一撩，想就势把对方的成名兵刃毁去。
这原是刹那间功夫，却见崔渊金枪甫出即收，“飙”一声，身形已退出三四步去。
交手一合，危机间不容发，但双方各使出绝妙的身法和解数，端的是威名之下，无有虚士。
寻穴手诸梅迅速地纵落在崔渊身侧。那个灵岩秀士华沧浪比较狡猾，知道他俩若反助敌人，今天不但没有胜望，恐怕还得损兵折将，因此连忙道：“我们自己人可别动手，有话好商量……”
谁知崔渊厉声道：“俺已经跟定了徐少侠，谁要动他，俺就不答允……”
灵岩秀士华沧浪脸红耳赤，难以下台，不觉恼羞成怒，刚想发作谁知道崔老道身后又钻去一个人来，也叫道：“咱也跟定了徐少侠，谁要动他，咱也不答允……”
众人都是一愣，定睛视之，敢情乃是憨牛，又来凑热闹了。但瞧他紧紧地握住铁扁担，一本正经的模样，还像煞有介事呢。
华沧浪更加生气，不由迁怒憨牛，厉声道：“好，你不答允！”
话声未毕，倏然欺前半步，“毒蛇寻穴”，一剑猛刺憨牛。
“呛——”
“叮当——”
突然，乌光一闪，那柄千锤百炼的纯钢长剑，折作二段。
灵岩秀士华沧浪大吃一惊，退出半步，却见一举击断他长剑的人，乃是海儿，手中提着一根毫不起眼的黑色桩状之物。
他不知道恐龙骨朵是无坚不摧的宝物，还以为海儿用内劲将之震断的呢，不由惊得脸色大变，对头这份功力，较之自己的授业恩师——铁肝剑魔，还要胜强一筹呢。
其他众人也都变颜变色，斗志大挫，又见金枪真人崔渊横眉怒目，寻穴手诸梅态度暧昧，憨牛提着铁扁担跃跃欲试，都感到苗头不对。
红叶公子李行风总算和崔渊没有破脸，连忙说道：“既然崔道长如此说，咱们就破开今天，徐少狭、崔道长、诸兄再见了。”
说罢，匆匆招乎众人，回头就走，真是来时神气，去时狼狈，海儿做梦也想不到，这场打斗，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这样一闹，太阳已快下山了，暮霭苍茫，归鸦阵阵，海儿一见寻穴手诸梅和金枪真人崔渊还站在身边，不由感谢地道：“今天多亏二位帮忙，谢谢你们，至于刚才的赌约，原是闹着玩的，不能作准，二位请便吧……”
谁知道二人说什么也不肯离去，海儿没法子，只得带着他们。
海儿的陷空岛之约，原在明年元旦，为时尚早，所以在下乘这段时间，调转笔尖，来说一说本书的另一位主人翁——彩凤令主石思凤。
原来在破了方丈山离朱宫之后，海儿西赴崆峒，石思凤则率领部属回转江南，这次出征，虽然大获全胜，但伤亡很大，连阴阳戟杜一瓢都被南明真人击毙，另方面蝴蝶剪欧阳叔英身受重伤，最后虽然救治过来，但一身功力，已经化为乌有。
这二个得力干部一失，石思凤感到很是不便，好多事情都非亲自处理不可。
这天忙完之后，想起多日未到后园去了，一时兴至，就独个儿缓缓踱去。时将三秋，满园菊花开放，罗白妃黄，争姘斗胜，石思凤想起陶渊明最爱菊花，此花的确有令人喜爱之处。
观赏片时，忽听得不远处传来“飕飕”剑风之声，不觉奇怪，心念转处，轻悄悄地掩了过去。
“铿——”
“呛——”
传来长剑交击之声，石思凤脚下加劲，转过一座假山，就看到有二个梳着双丫髻的幼女，在那里练剑，兔起鹘落地击刺不已。
看她们都只有七八岁模样，身上衣着，一青一白，别看年纪小，力量弱，手眼身法步，还真不含糊哩。
石思凤认出那个穿青的，乃是洞庭四十八寨总寨主吴耿忠的小侄女，青灵剑吴媚兰的堂妹——吴兰因，大家都叫她小兰。
听说这个孩子最是调皮捣蛋，不论生人熟人，都喜欢捉弄一番。
去年她母亲请了一位老师，教她读书写字，没到三天，她就捉了个青蛙，放在墨盒里，又倒了满满一盒墨汁，然后请老师写门联，老师一掀盒盖，青蛙乱蹦乱跳，把老师吓了一大跳不算，弄得满脸满身都是墨汁，狼狈不堪。
老师很生气，打了她二下。谁知道她晚上摸进老师房里，找一块脏兮兮的尿布，蒙在老师头上，又在他裤管里放了一个鞭炮。
第二天一早，老师就辞馆不干了。
她也不是对老师不敬，只是痛恨读书写字，酷爱舞刀弄棒，所以千方百计把老师轰跑。
第二次，她母亲又替她请了一位老学究，这位先生有点近视。第一天到来，刚吃过接风酒，晚上回房去睡，走到门口，被根细绳一绊，一只尿盆自上而下，顿时把道貌岸然的老学究，弄得浑身淋漓，臊气烘烘，口里大叫“反了反了”，当天晚上就辞走了，这当然又是小兰的杰作了。
石思凤想到这里，差点笑出声来，又见小兰击剑时的认真模样，每出一剑，都吐气开声，“嘿嘿”连声，仿佛吃奶力气都全部使出来了。
移目看那白衣女孩时，面目很生，从未见过。
石思凤移步出去，故意带起一丝声息，小兰击剑正当紧要关头，口里娇喝道：“是谁？好大胆子，胆敢偷看姑娘的秘传剑法！”
“唿——”
忽然翻身跃起，见到石思凤忽然一呆……
石思凤笑道：“是我呀。”
小兰眸子连转二转，道：“原来是令主驾到……”
石思凤道：“你的剑法不错呀，再打一遍给我瞧瞧好么。”
小兰点点头，眼珠又是一转。
只见她伸手拔剑，盘旋挥舞，慢慢的舞近石思凤身侧。
只见她一面舞，一面笑向石思凤说：“大伯说，你本领大得很哪。”
石思凤道：“哪有的事。”
她笑了笑，又舞近了些。
突然，“飕”一声，窜到石思凤面前，觑准前胸，就是一拳打出，嘴里还唤道：“看你本领再大不……”
石思凤脸上依旧堆满笑容，伸出一个手指，在小兰的小拳头上，轻轻一敲。
“哎唷——”
小兰缩手不迭，皱眉苦脸，底下忽然腾起一腿。
石思凤笑容依旧，还是伸出一个指头，朝她的脚背上一弹指。
“哇——”
小兰痛叫一声，眼泪几乎流出来，慌不迭缩回脚，“唰”的一剑横扫出来。
石思凤见她出剑时，用的是剑脊，不由暗暗点头，这孩子虽然调皮捣蛋，但天性倒不恶。
她的笑容更甜了，大指食轻轻一伸，恰到好处地捏紧剑脊，小兰用力一送，刺不进去，使劲一拉，拔不出来，不由急得脸色都变了，连忙双手握柄，二脚登地，用力向后拖拉，口中连叫道：“快放手，我女剑侠算是服了你。”
石思凤道：“放手就放手……”
两指一松，小兰正在用力，吃不住劲，摔了个斛斗，坐在地上，眦牙裂嘴地叫起痛来。
石思凤笑道：“女剑侠你怎么样了？”
小兰怔地站起来，忽然纳头便拜，道：“令主，请你教我武功……”
石思凤笑道：“教武功，哪有这样容易的事……”
话刚说到这里，“卜”的一声，身旁又跪下了一个，原来竟是那个穿白衣服的小女孩。只听她口中叫道：“令主，请你也教我武功。”
石思凤抬目一看，发现那女孩的一身白衣，竟是丧服，不由微吃一惊，问道：“你是谁？”
小兰抢着回答道：“她是阴阳戟杜伯伯的女儿，叫杜畹秋，我管她叫小秋……”
石思凤想起死去的阴阳戟杜一瓢，不由目中微酸，连忙一把扶起她道：“小秋，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呀？”
杜畹秋睛花乱转，珠泪欲滴，但强自忍住，道：“只有一个奶妈……”
石思凤恻然，一把搂紧小秋，道：“小秋别难过，姐姐会疼你的。”
一面说话，一面伸手略按小秋的头面骨骼，发现根骨资禀俱佳，又从她炯炯的双眸中，发现内功已有了相当基础。
她又高兴又伤感地亲了亲小秋的脸颊，却听得小兰娇声叫道：“石姑姑，小兰还跪在这里呢！”
石思凤回头一看，果见小兰还未起身，装出一脸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由又气又笑地道：“还不起来，莫非想当磕头虫！”
小兰装出满脸委屈之状，缓缓的站起来。
石思凤笑骂道：“小猴儿，好多做作。”
小兰吓得一伸舌，引得石思凤又笑了起来。
石思凤见这二个小孩，都长得玉雪可爱，一个是聪明慧黠，调皮捣蛋，一个是沉着坚毅，身世可悯，而且资禀天赋都不坏，内功也有了相当根基，年纪又小，倘若能好好教导，还真不坏呢。
观察小兰和小秋的性情，一个喜静，一个爱动，一个深沉坚毅，一个灵活刁钻，就各自根据她们的性情，传授小兰的，是青帝之子陆云翔的紫龙十一式，而传授小秋的，则是神机子范湘的流云玉尺招式。
三人从此改了师徒称呼。
石思凤第一次收徒，而且师徒年纪也不过相差四五岁，大家都是孩子，因此几乎整天都在一起。
流云玉尺和紫龙十一式，都是十分深奥的武学，每一招一式之中，都含有许多变化诀巧，以两人的资禀，又得石思凤这等名师传授，也几乎要每隔三天，才能练会一招，而且越往后，招式愈复杂繁难，变化也愈出愈奇。石思凤都是第一天教口诀和架势，第二天就细心讲解其中变化，第三天就放对演练……
一连二十多天下来，日日苦教苦学，学会了一大半，石思凤见她俩苦习不倦，非常用功，心里好生高兴，又见两人几乎废寝忘食，小兰自从开始学习紫龙十一式后，连调皮捣蛋的举动都少了。
石思凤想到这里，便道：“今天放假一天，我们上街散散心吧！”
小秋是不太爱多言的，只笑了一笑，小兰却高兴得直跳起来，叫道：“好呀，好极了，我们到夫子庙买糖葫芦吃去……”
一跳一跳的高兴得不得了。
石思凤喜她天真，笑骂道：“没出息，偏不准你吃糖葫芦……”
小兰扮了个鬼脸……
三人换了一身干净衣衫，也不带从人，竞自手挽手儿，走到街上。
江宁又名金陵，原是六朝帝都，秦淮河风光旖旎，为脂粉渊数，玄武湖波光潋滟，环境清幽，湖堤春深，湖滨塔影，颇多可游之景。其他像鼓楼，夫子庙，胭脂井，清凉山，燕子矶，鸡鸣寺，千佛岩，石头城，乌龙潭，雨花台，扫叶楼，名胜古迹之多，游历难尽。
三人却来到了夫子庙，小兰用一文制钱，买了三个糖萌芦，分给石思凤和小秋每人一个，一面吃着，一面游玩。
看到那些跑马卖解的女孩，穿着了红红绿绿的衣服，左一个“黑虎偷心”，右一个“枯树盘根”，前勾后拦，伸拳踢腿，看得三个女孩肚里暗笑不已。
一套拳打完，到处都是鼓掌之声，卖解的把手一拱，抱了个四方拳，敞声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兄弟来到贵码头，请各位帮衬几文。
“撤啦啦……”
制钱像雨点般撤落地上，卖解的连连拱手道谢……
小兰一伸舌头道：“乖乖，这也能赚钱哪……”
石思凤一笑，也随众洒了十多个制钱，又向前行去。
一路上有茅山道士卖符治崇的，有唱莲花落的，有垒罗汉的，有卖家传大力丸的，有卜卦相命的，摆地状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热闹极了。
小兰一面走，一面吃着各种零食，有花生米、香豆干、酸梅干、糖山楂、咸橄榄、五香豆、芝麻糖……
石思凤和小秋望着她好笑。一路行去，石思凤忽然看到有一堆人围在那里，人圈中有哭声隐隐传来。
她不由动了好奇之念，分开人丛，挤进去一看，见是二个小女孩衣着十分破烂，跪在地上，大的一个，不过七八岁模样，小的一个，才只五六岁，伏地哀哀痛哭，连声音都嘶哑了，脖子上挂着一块纸板，写着四个字：“卖身葬母”。
石思凤听到身旁有个老头，不住叹气，又道：“唉！可怜！可怜！”
石思凤问道：“老伯伯，怎么回事？”
老头一看是一个穿着得整整齐齐的女孩，就叹口气道：“唉，真可怜，她们母女三人，到江宁投亲不遇，母亲一病不起，客地异乡，无亲无故，现在停尸店房，唉！可怜……”
石思凤早就动了恻隐之心，就囊中掏出一锭金子，足有十多两重，道：“你二姐妹不要再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这锭金子换开之后，就够你们的用度了。”
乖乖，一出手就是整锭金子，这女孩是什么来头啊？围在旁边的那些人，都不由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发起怔来。
石思凤眉头微皱，小兰早就把腰一叉，叫道：“喂，你们看什么呀，脸上又没有长花，不开眼……”
唷！女刁蛮！
众人移目一瞧，发话的是个年才七八岁的青衣小女娃，气呼呼地鼓着小腮帮子，一双小手叉腰，真神气呀！
众人“哗”地大笑起来……
小兰更生气了，顿足道：“笑什么呀？有么好笑呀？奇怪……”
一见大家非但笑声没停，而且更响亮了，有几个人还互相指着自己低声谈笑。
她气得连连顿足，别开脸暗生闷气。
一旁的小秋，瞧她这副德性，也不知不觉地嫣然一笑。
小兰一见小秋也笑她，狠狠白了一眼，这一动作，使得围观众人，重又哗地大笑起来。
这时，卖身葬母的二个女孩，都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瞧着石思凤，跪下道：“难童受小姐恩赐援手，只等葬完亡母，就到府上报答大恩，为牛为马，均不敢辞。”
石思凤这时才看这二姐妹的相貌，虽然面有菜色，身体瘦弱，但骨格清奇，眉目秀丽，而且除了年龄差别外，十分酷肖……
她心中微微一动，暗忖：“资质倒还不错，但练武首重毅力，若没有锲而不舍的精神，一任是天纵之资，也不可能有大成就的。”
口里说道：“谁无父母，谁无困难，你们二姐妹回去吧。”
她俩又叩了二个头，那姐姐说道：“难童姓方，叫若莲，妹妹叫若玟，小姐贵姓大名，可肯赐告？”
石思凤心中又是一动，她看出方若莲心思细密，在这等母丧待葬心乱如麻的情况下，仍不忘记请问恩人的姓名，看她年龄只有七八岁，如此老练细心，实在难得。
她答道：“我叫石思凤。”
方若莲道：“恩人的地址？……”
石思凤本想不答，但目光微扫，却发现若莲若玫的四只眸子，黑白分明，澄如秋水，充满了企求和盼望……她不由沉吟起来。
小秋沉静，待在一旁还不怎样，小兰如何熬得住，冲口答道：“师父住在陆庄，紫金山附近……”
石思凤不由瞪了她一眼，吓得她一缩颈子，一伸舌头。
方若莲方若玫一连叩了三个头，捡起石思凤给的金子，互相掺扶着离去，感激的眸光，望着石思凤。
众人都极口称赞石思凤的义举，渐渐散去。
经此一来，三人游兴已阑，径自回转陆庄。
一连过了三天，这天石思凤教完了小秋小兰的功课，独坐房中研究一项招式，敢情她身合东极五奇之长，却发现五奇的招式，不但有相反相成之妙，而且具相生相克之威……
因此她心中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这五种绝学，放之江湖，已少敌手，倘若再能根据相反相成相克的特质，加以揉合配合，威力岂非更大。
这时，在她的书案上，放了叠白纸，石思凤一面苦想，想了一会，又在纸上画些图案，有的时候脸露狂喜之容，有的时候却又落然若丧……
这样若善若忧了好半天，最后她提起笔来，一口气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形，看了几遍，修改了一下，反露出犹疑之容……
最后她打开房门，高声叫道：“小兰，小秋……”
原来她创了一式新招，需要二个人联手配合施展……
一连叫了七八声，小兰小秋才分别出现。
石思凤刚要问你们二人去了哪里，却见小兰笑嘻嘻的，十分高兴。
她问道：“什么事？”
小兰伸手指指假山，石思凤移目看去，只见山后转出二人。“卜”地一声，跪在面前。
敢情乃是方若莲方若玟姐妹二人。
她们穿着一身素白，头簪白花，足穿素鞋，虽是丧服，却很干净合体，较之三天之前的褴褛之状，有天渊之制。
若莲若玟口吐呖呖莺声道：“难女姐妹叩见恩人，务请收为厮婢，以报大恩。”
相关热词搜索：长风飞龙记
下一章：第二十九章 江南五凤
上一章：第二十七章 明赌暗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