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芳说的本来是句气话,经童天罡这么—应,她心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
迟疑了片刻,凝重的道:“这样也好,有你跟着他们,我就可以把主力放在监视‘寒江门’的动静方面了,不过,你要跟着他们最好能改变一下此刻的装扮。”
苗芳之所以突然改变主意,倒不是真的在为童天罡打算,她是怕与童天罡同行在很多事情的交涉上很不方便。
另—方面,她只要派个不重要的角色注意着“火凤凰”一行的行踪,就不用担心重天罡会找不到。
苗芳的改变使童天罡也觉得有些意外,怔了一怔,道:“我应该怎么改变装束?”
苗芳道:“扮成一个不同的人可以吗?”
童天罡点点道:“最好。”
苗芳道:“那我们先进城去。”
童天罡道:“他们是向城里走的吗?”
“黑妖狐”苗芳一怔道:“他们向那里走的,你没看见?”
童天罡俊脸一红,他的确没有看见。
苗芳笑道:“他们没有进城,但是我们必须进城去先调集人手才能办事。”
童天罡忙道:“那咱们走吧?”
看了童天罡一眼,苗芳转身带路,离开了路边茶棚。
离开了雷波集,渡长江,经过近三十天的奔波劳顿,“火凤凰”一行四人终于踏上了云南苗疆地面。
将近三十个不算短的日子里,“火凤凰”所说的话几乎能数得出来,爱与恨都不是容易消失的事情。
去时的焦急与企盼,来时的落漠与心酸,个中感受只有“火凤凰”自己心中明白是何等沉重的负担。
斜阳映照着无边荒原,秋草迎着西风抖怯,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
“火凤凰”心中油然升起:“客路何长,犹将孤影侣斜阳”的惶怆,美眸中不禁浮现莹莹泪光。
两个侍女紧紧的伴在“火凤凰”左右,她俩每天挖空了心思思索着宽慰“火凤凰”的恰当辞句,但没有一句话有效。
桑天樵几乎每五六天就会提议一次回去找童天罡的话,“火凤凰”坚定的回答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软化的倾向。
抬头看看天色,“南霸”桑天樵试着打破沉寂,道:“希望在天黑之前我们能赶到盐津。”
梅、凤二女心中也同样闷得发慌,凤儿嘴快,接口道:“到了盐津就好了,那里有我们的人,就用不着再走路了。”
“火凤凰”没有开口。
桑天樵笑笑,道:“年纪轻轻的,应该多活动活动才是,怎么怕走路呢?”
凤儿小嘴一嘟道:“匆匆忙忙的赶了将近一个月的路,大镇不进,仅走小村,吃没吃好,睡没睡好,谁不累呀?”
梅儿接口道:“能平安的离开‘寒江门’的地界,没发生其他事故已经不错了。”
凤儿心头一动,回头望着桑天樵道:“老爷子,江湖上都说‘寒江门’在四川的势力有多大,多大,依我看,也不过如此。
这一路上,他们连咱们的边都没沾上,还有什么了不起的实力?”
“南霸”桑天樵凝重的道:“江湖上的事情很难说。”
凤儿不服的道:“如今咱们已经离开他们的地盘了,还有什么难说的呢?”
“南霸”桑天樵沉声道:“咱们还是赶紧赶路吧!”
一直没有开口的“火凤凰”突然插嘴道:“桑老爷子,假使是你,你选择什么地方下手?”
桑天樵一怔,不安的道:“宫主……”
“火凤凰”冷静的道:“要发生的,终究会发生的,如果隐而不谈,不如先有计划。”
桑天樵道:“选择什么地方下手,那得要看下手的人自己有没有必胜的把握?”
“火凤凰”道:“如果有呢?”
桑天樵道:“离开自己的地面可以避免日后落依多欺人的话柄。”
“火凤凰”点点头表示同意,接着又问道:“依你看‘寒江门’对我们有没有必胜把握?”
桑天樵道:“知敌之虚实,是克敌制胜的要诀。”
“火凤凰”道:“我们只有四个人,江万里一定很清楚,对吗?”
桑天樵道:“对!”
“火凤凰”又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
梅儿插嘴道:“宫主,那我们……”
语气中带有怯意。
“火凤凰”冷静的道:“我们分开走!”
桑天樵立即反对道:“不行,他们的目标是你,我们一旦分散,宫主就更单薄了。”
“火凤凰”道:“他们是估量好了我们的实力才来的,我们合在一处除了多牺牲之外,一无是处。”
梅儿坚决的道:“活,活在一起,死,也死在一处,我决不离开宫主!”
凤儿也道:“我也是!”
“南霸”桑天樵插嘴道:“宫主,如果我们已经被他们盯上了,他们自然就在我们附近,此刻分散也来不及了,如果他们没有跟来。我们也没有分散的必要。”
桑天樵毕竟是个老于世道的人,虽然是处在极不利的情况下,他仍然能冷静的分析事务。
“火凤凰”点点头,道:“这趟四川之行,我们实在不应该来。”
桑天樵抓住机会道:“宫主说得也是,童天罡爱护你反而害了你。”
芳心一震,“火凤凰”道:“这话怎么说?”
桑天樵道:“童天罡在四川的情况就跟我们此刻相同。‘寒江门’对他的实力了若指掌,而他对‘寒江门’则所知不多,他所凭仗的也不过是一份视死如归的勇气而已。”
对童天罡的怨恨显然尚未消除,“火凤凰”道:“我看他是目中无人,过份自负了。”
轻轻叹息一声,桑天樵没有再开口。
走了丈许之后,“火凤凰”突然又开口道:“老爷子,你不同意我的看法?”
桑天樵沉沉—叹道:“宫主,你自己又何尝同意自己的看法?”
梅儿突然异想天歼的道:“我们既然误会了他,那我们现在可以回去呀?”
“火凤凰”沉声喝道:“不要胡说!”
大家又沉默了。
沿着荒僻的小径,众人走到了矮上岗前,高不足十丈的土岗上已有一僧二俗,三个人等在那里了。
桑天樵与“火凤凰”果然没估计错误,“寒江门”真的在苗疆的地面上等着他们了。
“火凤凰”等四人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站在土岗上的三个人桑天樵全都认得,正因为他全都认得。因此他心里才格外焦急。
眼睛盯着岗上的三人。
桑天樵低声对“火凤凰”道:“中间那个和尚,就是在‘寒江门’中地位与江万里平行的圆觉和尚,此人武功远超过同辈师兄弟,堪与上一辈和尚抗衡。
因此。他的成就使他不安于僧侣的淡泊生涯,而脱离了峨嵋金顶寺。”
“站在圆觉和尚右边的那个六旬天外,白脸鹰目雷公嘴和老头子,是武林中极负盛名的‘金臂神煞’王先达,此人内功气厚,双臂上套有金丝软甲,运功于双臂上,刀剑不入。
因此,他这两条手臂就是他最歹毒的武器,据说他已做了‘寒江门’的总管。”
“在圆觉左边的是“生铁魔”阴积德。
此人一生爱财如命,为财杀人不少,各处受人围剿,所以进入川境,做了江万里的外围杀手,这三个人中,数他最弱。”
“火凤凰”点点头,沉声道:“他们胜算较大?”
桑天樵沉重的道:“是!”
“火凤凰”犹豫片刻,毅然道:“我们上去!”
既然骑虎之势,事实上也只有上去。
五六丈的距离转眼已到跟前。
“火凤凰”—行在距离圆觉和尚等七八尺处停了下来。
“火凤凰”冷冷的扫了上面三人一眼道:“三位挡在路当中莫非缺少盘缠?”
圆觉和尚—怔,忙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衲乃空门中人,怎敢犯戒为盗。”
“火凤凰”冷声道:“三位既非盗类,拦路何为?”看了桑天樵一眼,圆觉和觉道:“桑施主可知老衲来自何处吗?”
桑天樵冷漠的道:“各位何不自己说出来?”
圆觉和尚沉声道:“也好,老衲来自‘寒江门’,是特地来请宫主与各位明友再入川一趟的。
因为咱们‘寒江门’‘栖凤宫’宫主的驾临川康,未尽地主之谊,怕遗笑江湖。”
“火凤凰”冷笑道:“三位如今是在本宫的地面上,可否容本宫先尽尽地主之谊?”
圆觉和尚笑道:“凡事都有个先后,宫主既已先光临川境,东道主自应由敝门先做。”
“火凤凰”冷声道:“‘寒江门’的人如今也到了本宫的地面了,贵门与本宫如今是各不相欠了。”
圆觉和尚道:“老衲等千里迢迢赶到此地追上各位,如果这么空跑一趟,回去如何交差呢?”
“火凤凰”冷笑道:“如何交差,那是佛驾自己的事,与敝宫何干?”
圆觉和尚道:“老衲的差使没有贵宫主协助,却解决不了。”
“火凤凰”道:“佛驾是打算强人所难?”
圆觉和尚道:“老衲一直在避免这么做,因此,务请宫主不要拒老衲于千里之外。”
“火凤凰”冷笑道:“如果本宫主拒绝呢?”
圆觉和尚跋扈的道:“老衲只好强请了。”
粉脸一寒,“火凤凰”冷笑道:“只要你圆觉有这个能耐,本宫主就算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圆觉和尚突然扬声大笑道:“哈哈……老衲如果没这个把握敢踏上贵宫的地面吗?宫主三思。”
桑天樵插嘴道:“三位此来是因为童天罡?”
圆觉和尚坦然的道:“可以这么说。”
桑天樵道:“三位可知道咱们宫主为什么会这么快就回来吗?”
圆觉和尚道:“据开茶棚老汉说,贵宫主与童天罡闹得很不愉快。”
桑天樵反问道:“那贵门与童天罡之间的因怨,与‘栖凤宫’又有什么关系?”
圆觉和尚道:“童天罡之所以会与贵宫主闹翻,那是因为他自知无法与本门抗衡,怕贵宫的人留下来会遭到池鱼之殃。”
桑天樵冷笑道:“老和尚,你这不是自我矛盾吗?贵门既知童天罡不是敌手,那又何必假借别人来威胁他呢?”
圆觉和尚笑道:“童天罡一人之力,虽不足以与本门抗衡,那是因为本门人多,放眼当今武林,能与这个娃娃匹敌的人还找不出几个来,本门一向求才若渴,所以一直不忍心杀他,能够使他回心转意的人则唯有贵宫了。”
桑天樵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哼!求才,说的好听,拆穿了,‘寒江门’无非是想威胁他去替‘寒江门’冲锋陷阵,劫掠地盘。”
圆觉和尚冷笑道:“施主要这么想,那老衲也没办法。”
话落脸色一沉,飞身扑向“火凤凰”道:“老衲只好强请了。”
桑天樵冷哼一声,才想动身拦截圆觉,“金臂神煞”王先达已沉吼一声,抡动双臂奔向桑天樵,速度比圆觉和尚还快些。
桑天樵迫于无奈,只好回身招架,一开始就被王先达占了先机。
圆觉和尚等三人事先显然经过周详的计划,谁对付谁早就安排好了,三人之中,数王先达武功最高。
因此,由他来对付“南霸”桑天樵。
“南霸”桑天樵的武功虽然逊于“金臂神煞”王先达些许,但相差不多,然而,桑天樵因为担心“火凤凰”的安危,心神无法专一。
另一方面,一开始又被王先达抢了先机。三方面,他站在低处,由下而上,攻击上吃亏不少。
因此,王先达一轮猛攻,直把“南霸”桑天樵逼退了七八丈远。
圆觉和尚攻击的方向则跟“金臂神煞”王先达相反,他跃过“火凤凰”头顶山下向上进攻。
由于低估了“火凤凰”剑术上的造诣。
因此,他连连猛攻了七八掌,才仅仅把“火凤凰”逼退不到两丈。
“生铁魔”阴积德以一对二,困住梅、凤二女。
两个小姑娘由于自知内功不行,因此,一开始便采游斗方式,身手轻灵,犹如穿花蝴蝶般的游走于“生铁魔”周围。
“生铁魔”的武功虽然比二女高出很多,一时之间,却也奈何二人不得,气得怪叫连连。
“金臂神煞”王先达两条在软金甲包裹中的缠臂的确不凡。
桑天樵手中虽有短剑辅助,不但未能占到上风,而且处处受制。
再加上担心着“火凤凰”,在攻击上不免心浮气燥,交手不到五个照面,右臂已被王先达扫了一记,伤势虽然不重,鲜血却是泉流不止。
当岗上响起圆觉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的时候。
桑天樵心头猛然一震,踏中宫走洪门,王先达抓住这个千钧一发的空隙攻到了桑天樵面前。
高手对招只要有丝毫失措,便将陷于万刃不复之境。
当桑天樵猛然间看到王先达已到了面前时,脸色立时变白了。
童天罡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金臂神煞”王先这两记力逾千钧手臂结结实实的挥打在童天罡招架的左右双臂,但却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他着实吃了一惊。
足尖猛然一点地面,“金臂神煞”向后倒射出两丈远,足尖才站到地面。
童天罡已同时落在他面前五尺左右处了,天、地双令也在他落他的同时握于手上。
“金臂神煞”向后退了一大步,童天罡立即逼近一大步,冷冽的道:“这里是片大草原,尊驾轻功不及童某。”
因此,童某奉劝尊驾别打逃的念头,当然,尊驾有权试试看。”
舐舐发干的嘴唇,王先达道:“老夫为什么要逃?”
童天罡冷冷的道:“很好。”
话落注定王先达,沉声道:“桑老爷子,快去协助宫主!”
桑天樵惊魂甫定,闻言心头一震,脱口道:“老夫这就去!”
声落急如脱弦之箭般的向岗上射去。
他人未到达岗上,圆觉和尚已先跃出斗圈,从土岗的另一边,避开童天罡的视界,先免脱了。
圆觉和尚狡猾无比,他之所以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跑。
一方面固然是担心自己这一方不敌,但最主要的还是他怀疑江万里要借刀杀他。
因为,以“寒江门”在四川的人力,童天罡的追踪是逃不过“寒江门”的眼线的。
如今,童天罡追到了而“寒江门”却没有增补援兵,这中间显然大有文章。
因为,平日里他与江万里为争权就有些貌合神离。
“生铁魔”也是个奸猾的人,圆觉一走,他也毫不考虑的舍下海凤二女,脱身遁走了。
跃落“火凤凰”身边。
桑天樵关心的道:“宫主,圆觉有没有伤到你?”
“火凤凰”有些心神不凝,道:“没有。”
桑天樵道:“童天罡来了。”
“火凤凰”迟疑了一下道:“我知道。”桑天樵闻声凉了半截,讷讷的道:“那……我们……”
“火凤凰”冷冷的道:“到盐津去。”
梅、凤二女此时也走过来。
桑天樵道:“现在就走?”
“火凤凰”坚定的道:“立刻就走。”
梅、凤二女齐声道:“宫主……那童……”
粉脸一沉,“火凤凰”道:“你们谁愿意留下来帮他,就留下来好了。”
话落当先跃下土岗,向盐津的方向奔去。
梅、凤二女失措的望着桑天樵道:“老爷子!”
长叹一声,桑天樵道:“唉!天嫉良缘,我们走吧!”
梅儿不放心的道:“童令主他…”
桑天樵摆摆手.道:“王先达不是他的对手!”
“火凤凰”在怒气未消的情况下,当三人动身追的时候。
“火凤凰”人已出去有六七十丈远了,要不是有人截住她,三人只怕迫到盐津也追不到她。
截住“火凤凰”的是“神针”鲁东岳。
三人赶到时,“神针”刚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火凤凰”冷漠的道:“我为什么要去救他,你与你是什么关系?”
“神针”鲁东岳坦率的道:“我曾经找机会想杀他!”
“火凤凰”茫然的道:“杀他?”
“神针”道:“因为我担心他抢走苗芳。”
“火凤凰”仍是满头雾水,道:“苗芳是你什么人?”
“神针”鲁东岳答得很巧妙:“如果她是我的晚辈,我会全力玉成他们,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我怕人抢走的理由。”
“火凤凰”总算明白了,神色略为一缓,道:“现在你怎么不怕童天罡会抢走他了呢?”
“神针”鲁东岳道:“因为她与你相比差得太远。”
“火凤凰”粉脸微微一红,道:“你的看法不一定是童天罡的看法?”
“神针”鲁东岳道:“你是说童天罡与她之间在言谈上看来,好像关系不寻常,对吗?”
“火凤凰”道:“难道你没有这种感觉?”
“神针”鲁东岳道:“过去有,现在没有了,因为,她曾经两次救过童天罡的命,童天罡也承诺过要帮她打川康的天下,不管这种承诺合不合理,在当时的情况下,童天罡别无选择。”
“火凤凰”追问道:“为什么别无选择?”
“神针”道:“童天罡的命是她用身体从江起峰手中换来的。”
“火凤凰”心中一阵抽痛,不错,童天罡的确别无选择。
“火凤凰”道:“没有别的承诺吗?”
“神针”道:“童天罡如果真有这种心,用不着承诺,如果他有十分之一的承诺可能,苗芳也不可能不提这个要求,我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桑天樵突然插嘴道:“鲁大侠在江湖上素有‘神针’雅号,何苦……”
“神针”鲁东岳道:“桑大侠,请别跟我讲这个。”
消除这一方面的怀疑,“火凤凰”心中的幽怨也消除殆尽了。
“神针”鲁东岳道:“圆觉虽然是个和尚,心机却狡诈如狐,各位这一走,他很可能折回来与王先达合力对付童天罡。
宫主如果觉得他是个可以交往的人,现在应该是回头的最好时机了。”
心中虽然急,但是,基于少女的自尊,要突然转变过来,毕竟不是件容易的事。
“南霸”桑天樵及时沉声道:“宫主,童天罡原先的一腔真诚敬意,换到的是我们的拂袖而去。他千里护送,换刮的是我们的不言而别,置他的生死于不顾。
如今,误会已经澄清,如果我们再迟疑……宫主,事不过三,如果你与他异地相处,你会怎么想,怎么做?”
有时候。,责备比婉劝更能使人猛醒。
“火凤凰”粉脸一变,焦灼的道:“我们走……”
声落人已如—道红光般的射向土岗方向奔去。
在“火凤凰”心中,童天罡影子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从童天罡现身时能硬碰硬的架开“金臂神煞”王先达准备置桑天樵于死地的两记重臂。
“金臂神煞”王先达对童天罡内功底细已经有了底。
他知道要想在内功上吃住童天罡已不可能,要想取胜必须有奇招异式,或者在童天罡没有防备的情况下。
因此,“金臂神煞”王先达很自然的想到他双臂上套着的那两条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
重又恢复了原先的傲气与冷静。
“金臂神煞”王先达冷眼注定童天罡道:“年轻人。这里已不是‘寒江门’的地盘,只要你发誓从今以后不再踏上川康地面,老夫可以臂下留情,放你一条生路。”
童天罡冷然—笑道:“尊驾一向对待江湖上的明友都是如此仁慈吗?”
“金臂神煞”毫不避讳的道:“这是第一次。”
童天罡冷笑道:“为什么童某有此‘殊荣’呢?”
“金臂神煞”王先达傲岸的道:“第一次,像你这种年龄的年轻人,你是第一个能接住老夫这双重臂的人,虽然老夫当时只用了七成真力。
第二,江门主一直想交你这个年轻朋友,现在,虽然交朋友已经不可能了,但我相信他的本意仍然不想杀你。”
童天罡冷嗤一声道:“尊驾这番话听起来实在太玄了,江万里爱护童某居然还派各位来掳劫‘火凤凰’作日后要胁童某就范的人质,天下有谁想过用这种方法交朋友的。
童某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因此,童某不敢轻信。”
“金臂神煞”王先达面不改色的大言道:“信与不信在你,老夫方才的承诺仍然有效,”
童天罡冷冷的道:“尊驾的话有效无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童某不可能放过江万里。”
脸色一沉,“金臂神煞”王先达道:“童天罡,你在逼迫老夫杀你。”
童天罡冷冽的道:“童某没有逼尊驾而是尊驾为求活命必须跟童某全力一搏,因为童某没有江万里那付‘好心肠’。”
“金臂神煞”早就料准童天罡不可能善罢的决心了。
这些话无非是想使童天罡产生一种错觉,以及他没有把握对付童天罡,以坚定童天罡轻敌之念。
脸色一寒,“金臂神煞”王先达森冷的道:“童天罡,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童天罡冷冷的道:“尊驾原来就是在说废话。”
“金臂神煞”王先达双眸中冷光一闪,大喝一声,涌身冲向五尺外的童天罡,运力抡动双臂,全力攻向童天罡。
“金臂神煞”王先达抢先出绝招,全力以赴。
止的是想以招式十成功力击出,如果招式上胜得了童天罡,他先攻击也是坚定童天罡误以为他胆怯抢攻的想法,可谓是一举两得。
左右双臂连环施展,臂出的呼呼风声,显示每一击他都运足了功力。
而且,攻击的方位奇特,都在于常情下手臂无法扭转的方位出现,使人无法按手臂关节运用的常规去衡量。
足见他在双臂上的修为确有其足以成名之处。从起步到攻到童天罡面前,不过五尺左右的距离。
仅在此眨眼的一跃之间,他四周已完全被纵横交错的手臂包没了,呼呼风声连成一片,令人眼花了乱,闻声心寒。
童天罡虽然没低估“金臂神煞”王先达的能耐,却也没料到在双臂上他有如此奇特狠辣的招法。
“天煞令”向前一点,企图突破王先达的臂网,没想到“金臂神煞”竟然视若无睹,毫不避让,依然滚滚如钢轮般的硬卷过来。
童天罡不相信他敢以臂挡剑,因此在虚点的剑上加了三成真功,硬拨进去。
一连四五声的沉闷碰击声中。
童天罡的“天煞令”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几乎被王先达震得脱手飞掉。
“金臂神煞”王先达企求的正是这个时候,趁童天罡感到意外而略为分神之际,大吼一声,加速撞向童天罡怀中,双臂上的力道更增加到十成。
童天罡心头一惊,本能的向后倒射出去,身法奇快如电。
“金臂神煞”王先达一直认为童天罡在轻功上的造诣比他高,但却没想到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下,他仍能脱得了身。
因此,在全力挥出的右臂落空之后,他来不及再往下追。
落身在一丈开外,童天罡的额角鼻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子。
对自己双臂上的金丝软甲已有了信心。
“金臂神煞”王先达由于自知轻功不及童天罡,因此,出言激道:“童天罡,老夫方才的话仍然有效,只要你不进川康地面,‘寒江门’仍然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注定王先达,童天罡冷冷的道:“尊驾怕童某跑掉?”
王先达冷傲的道:“想要活命,除了逃之外,老夫想不出你还有其他可走的路。”
童天罡冷漠的道:“过份自信也是一条通往死亡的路。”
”金臂神煞”王先达冷嗤一声道:“对付你童天罡,老夫没有任何失去信心的理由。”
他仍在激童天罡。
童天罡没有再作辩驳,迈动脚步,缓慢的走向“金臂神煞”王先达。
童天罡每向前跨进一步。
“金臂神煞”王先达双目中的杀机就加深几分。
当童天罡走到距他六尺左右的时候,王先达睑上浮上了他杀人时惯有的狞恶笑容,他认为童天罡的命如今已操在他手中了。
童天罡又向前跨进一步,距离已近在五尺之内了,
“金臂神煞”王先达已有十成十的把握了,因此,他突然发动了迅雷惊电般的攻击。
臂上力道比第一次更沉,更猛也更狠,因为,王先达知道,如果这一次再让童天罡躲开了,他就不可能再靠上来了。
童天罡仍然挥动“天煞令”去拨,速度比第一次快,招法则比第一次简单。
“金臂神煞”王先达也仍用左臂去架剑,不同的是他这一次把精神贯注在蓄势以待的右臂上,因为,他有信心用左臂可以架开童天罡的“天煞令”。
两人在电光石火般的高速下涌向对方,却在一接触下立即分开。
闷哼声中洒起一片血光,“金臂神煞”王先达在血光中倒射出一丈多远,落地人未站定,童天罡的“地煞令”已抵在他咽喉上了。
王先达少了一条左小臂,不过此刻他还没有空去想那条左臂。
童天罡盯着那张苍白的老睑,道:“尊驾太过于相信那两条金丝软甲了。”
两眼发直的盯着童天罡那张冷漠得出奇的睑,好一阵子,王先达才不得不承认摆在面前的事实。由恐惧转为绝望,王先达终于开口道:“童天罡,你还等什么?”
童天罡冷冷的道:“童某也想要不在杀你。”
“金臂神煞”王先达冷硬的道:“姓童的,如果你以为用老子这条命能换得老夫对江老爷子的忠心,那你就错了。”
童天罡点点头道:“这—点童某很清楚。”
“金臂神煞”王先达冰冷的道:“那你还在等什么?”
指点在王先达的气海穴上。
童天罡收剑向后退了四五步,冷漠的道:“尊驾一定知道失去武功之后,仍然有办法可以止血保命。”
老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金臂神煞”王先达咬紧牙根冷声道:“童天罡,只要老夫有一口气在,就算爬,老夫也会爬回‘寒江门’。”
童天罡冷冷的道:“这正是童某要留下尊骂这条命的理由,回去告诉江万里,童某在你之前已经入川了。”
话转身向雷波集的方向走去。
“金臂神煞”王先达气极大声吼叫道:“童天罡,你……你会后悔。”
头都没有回,童天罡冷笑道:“在江万里授命之前,轮不到童某后悔。”
话落腾身飞跃而起,两三个起落已消失在浩瀚的荒原上了。
“金臂神煞”王先达忍着剧痛,用右手解下腰带,颤抖着扎向左大臂打算止血。
“阿弥陀佛,王总管,你受伤了。”
—听到这个声音,王先达那张原本苍白的老脸立时泛上死灰色,扎手臂的动作也身不由已的停了下来。
“让老衲来替总管封住血脉吧!”
“金煞神煞”王先达闻言刚想抬头表示反对,左上臂的血脉已经被“圆觉和尚”封闭了。
望着“圆觉和尚”“金臂神煞”王先达冷冷的道:“老和尚,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呀。”
圆觉和尚笑道:“总管,老衲是佛门中人,平日连蚁蝼都不忍心轻易杀害,怎么会眼看着施主受害不加援手呢?”
圆觉和尚天生的一副慈眉善目的长相,说话又平缓和霭,有种无形的说服力,也使人拉不下脸来怒目相向。
语气缓和了些,王先达道:“你是说你刚刚才赶到?”
圆觉和尚摇头道:“佛门不打诳言,不瞒总管说,老衲已经来了段相当长的时间了,说得更明白一些,老衲几乎是没有离开此地。”
“金臂神煞”王先达眼都气直了,愕愕的望了圆觉许久突然大笑道:“哈哈……大和尚,你看了场好戏?哈哈……”
很有耐心的等王先达的情绪稍微平和了些。
圆觉和尚才道:“老衲没有那份亲情看戏,因为老衲一直在盘算该不该出来助总管一臂之力。”
“金臂神煞”王先达冷笑道:“考虑的结果还是自己的命要紧?”
毫不掩饰的点点头,圆觉和尚道:“是的,有道是士为知已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老衲在没有知己的情况下,为人送了自己这条命就太不值得了,对吗?”
王先达冷笑道:“与你大和尚论交,老夫或许还商攀不上,但是,江门主可没把你当外人吧?”
圆觉和尚笑道:“总管,你这句话没有摸着良心说,江门主如果真的视老衲若手足,又何至于拿老衲这条命往童天罡这批人手里塞呢?”
“金臂神煞”王先达吃了一惊,脱口道:“你的话老夫听不懂。”
圆觉和尚笑道:“总管,你我都不是初入江湖的人。谁骗得了谁呢?说良心话,要不是老衲警觉得早,此刻只怕早已尸冷多时了。”
多少有些心虚,王先生先发制人的反问道:“好,老和尚,就算江门主有心要卖你,那老夫呢?来陪死陪葬?”圆觉和尚笑道:“总管,如果没有你来,老衲会答应跑这一趟吗?”
王先达反问道:“你是说老夫心甘情愿的来送死了?”
圆觉和尚仍然慈祥的摇头笑道:“总管,如果说你此来担有几分风险,这个老衲相信,如果说你是决心来陪死陪葬,老衲就不敢苟同了。
因为,这些人中,除了童天罡以外,没有人能困得住你,而童天罡的目标是老衲,只要有老衲在场,他就不可能舍老衲而取你,前一阵子他之所以先接下你,那是为了救桑天樵之故。”
王先达怒声道:“大和尚,你这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圆觉和尚笑容一敛,道:“总管,你先不要主观的怀恨老衲,或者想先发制人的压制老衲,老衲先请教你一个问题,童天罡跟着我们迢迢的走了好几百里路,你知不知道他就跟在我们的后头?”
王先达的心开始往下沉,但却又不能考虑太久,因为,这不是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摇摇头,王先达道:“不知道。”
圆觉和尚道:“好,老衲就相信你不知道,那江门主他该不该知道呢?”
王先达道:“这……这……”
圆觉和尚笑道:“他知道,你也知道,对吗?因为,你们原先早就料准了童天罡会跟来,老衲也这么想过,老衲没有想到的是江门主会在老衲身上动‘驱虎吞狼’良策妙计而已。”
王先达至此已无适当言辞辩驳,生硬的道:“那……那只是你自己的想法。”
圆觉和尚笑脸突然一沉。
阴声道:“老衲的想法还不够完美,因为,江万里如果没有把握同时消灭童天罡,这个计外计你王总管一定知道。”
王先达冷笑道:“那只是你的幻想,老夫如何作答?”
圆觉和尚阴冷的道:“总管,老衲是个出家人,身受三规五戒约束,因此,老衲对人一向客气,如果换了阴老施主,情况可就不同了。”
王先达心头又是一凛,脱口道:“阴积德也来了?”
圆觉和尚道:“他与老衲有相同的看法,总管,这些全是额外的话,老衲想知道你此刻怎么决定?”
王先达冷冷的道:“老夫什么都不知道,你叫老夫说什么?”
圆觉和尚摇摇头,怜悯的望着王先达道:“总管,你对江万里也未免太忠心了。”
话落脸色突然一沉,冷声喝道:“阴施主,请出来吧!”
“生铁魔”阴积德从莽草中跃身而出,落在圆觉和尚身边,道:“怎么样?”
圆觉沉声道:“‘火凤凰’等人很可能去而复返,咱们先带他离开这里再说。”
阴积德没有说第二句话,探手抓住王先达的断臂,腾身向西飞驰而去,王先达痛得几乎昏过去。
圆觉跟在阴积德后面,也向西奔去。
“火凤凰”等人赶到时,只看到王先生留在地上的一条断臂。
根据这条断臂,她只能推测童天罡没有死在现场,却无法推测童天罡的胜负,她心中的惦念依旧无法消除,因此,她又匆忙率众向雷波的方向赶去。
当童天罡赶到雷波对岸这座几乎不能称之为村落的小村子时,已是皓月当空,万籁俱静的时候。
由于想赶到圆觉和尚前面去截他,童天罡也没打算在村中唯一的一家简陋客栈住宿。
匆匆的赶到江边,江边停泊的渔船有四五条。
唯一的一条渡船则没有停靠在江边,因为,它正从二三十丈外的水面上向岸边靠过来。
童天罡虽然预料船家可能不答应深更半夜的再往回驶,但他还是想试试。
当船驶进浮桥码头时,船头上那个身材健壮年轻汉子—跃跳上浮桥,牵着船缆准备往岸上的石椿上绑,他虽然看到了童天罡,却没理睬。
童天罡迎着那汉子走过去,道:“船家,劳驾辛苦—趟,渡在下过江可以吗?”
壮汉看了童天罡一眼,道:“有银子吗?”
童天罡道:“要多少银子?”
壮汉道:“五十两。”
童天罡一怔,道:“天底下那有这种渡船价钱?”
壮汉一翻眼皮子道:“爱渡不液,我可没求你渡河。”
皱皱眉头,童天罡道:“渡—船人多少银子?”
壮汉冷冷的道:“八钱。”
童天罡道:“何以在下高出这么多呢?”
壮汉冷冷的道:“我刚刚说过,爱渡不渡,没人求你。”
怒气—冲,童天罡几乎想出手教训眼前的船夫,右手原来已举起来了,又强自忍住,放了下去,转身向岸上走去。
“哼,舍不得银子还想包船,不自量力。”
停步豁然转过身来,童天罡冷声道:“你骂谁不自量力?”
壮汉强硬的道:“骂你,怎么样?”
童天罡沉声道:“你凭什么骂人?”
壮汉道:“老子高兴。”
忍无可忍,童天罡挥手给了壮汉—记耳光。
出手虽然很轻,却也把那壮汉打得向左踉跄了三四步,脸上立时浮现五个红肿的指印。
壮汉大吼一声,摔掉手上船缆,恶狠狠的冲向童天罡,一拳捣向童天罡心窝。
控手抓住那只健腕,童天罡略一用力,壮汉先是脸色发青,咬牙切齿的忍着,随后又杀猪似的吼叫起来。
船后摇橹的老者闻声匆忙的跳上浮桥,奔了过来。
见状连忙哀告道:“大侠浇命,小人如果冒犯了大侠,老汉愿意代他受过。”
看到那张多皱纹的老脸。童天罡心中又觉得不忍,五指一松,放了壮汉,道:“以后少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处处想欺人。”
老者连声道谢,一面叱道:“畜牲,还不快向大侠陪礼道歉,平常日子里,我是怎么教导你的。”
当壮汉恭身欲行礼的时候,童天罡巳转身向岸上走去。
老者急步追上来,道:“大陕是不是要渡船?”
童天罡停步淡淡的道:“夜已深了,贤父子恐怕也不打算做这趟买卖了,在下明天再过江好了。”
老者忙道:“老汉父子靠摆渡糊口,怎能选时怕累,只大侠多赏几文,我们父子就感激不尽了。”
童天罡转过身来道:“方才令郎说渡这一赶,要五十两?”
老者—愣,道:“那有这种价钱,只要大侠赏我们父子二两银子,老汉一定渡大侠过江。”
话落接着又补充解释道:“下午因为渡了一个外地来的大师父过江,谈好是二两银子,没想到那位大师父下船时只付了五钱,小犬与他争论又吃了大亏,所以方才才会对大夫如此无礼。
童大罡眸子—亮,脱口道:“大师父?什么长相?”
老者把和尚描述一番后,道:“外观犹如苍松古月,像个得道高僧,唉,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描述的和尚,正是圆觉。
童天罡心头一震,道:“老丈,你现在渡在下过江,我给你五两银子。”老者一楞道:“真的?”
童天罡道:“当然是真的,这就走吧?”
老者满口应着“是”,却没挪动脚步。
略一思忖,童天罡从身上掏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交给老者道:“在下先付渡资如何了”
老者忙道:“天下那有这种规矩。”
仅管口里不停的念诵着,手却已伸出来把银子接过去了。
“大侠,请上船。”
一面又精神十足地道:“孩子,上船,咱们加点劲,送这位大侠过去。”
父子二人紧跟在童天罡身后上了船,老者没有立即到船后去,望着童天罡道:“渡到对岸,少说也得四五个时辰,大侠请到舱里去先歇着吧?前后有布帘挡风,也比较暖和些。
童天罡心头一动,道:“老丈,你说到对岸要多少时候?”
老者道:“此刻江面上风小些,下午风大,足足走了有六个时辰,所以银子拿少了小犬才心有不甘。”
老者借机又给儿子打了一次圆场。
童天罡在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老者又催道:“大侠请进舱吧,小老儿要去开船了。”
目光迅速的扫过父子二人脸上,童天罡移步走向船舱,到达舱门口,抬起的右手刚碰到布帘子,整个人突然在一声沉闷的震响声中,飞离船面,射回浮桥上,落地连连向后倒退了两三步,才仰而跌在岸上。
从地上一跃站了起来,童天罡晃动了一下,然后迅速的向右后方十五六丈外的树林中奔去,三四个起落已奔进林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