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枫听这声音好不耳熟,但却想不起是谁。
当下绕过峰谷向前一看。
只见一个白发老人远远站在西首谷内的旷地中间,四个人分站南、西、北和西北四个方位,成一个弧形将白发老人围住,却空出了东方。
秋枫认得白发老人正是在石阵中戏弄“邪圣”一尘道人的诙谐老者。
但听白发老人伸臂攘挥,大声嚷嚷,说的总是:“不去!不去!”几个字。
秋枫心中奇怪,怎么老是碰上邪门事?他忖道:“他若不去,又有谁勉强得了?何必如此吵?”
白发老人连“邪圣”一尘道人那种天下第一高手也奈何不了他,何况那四人?
看那四人,都是一式的绿袍,服色奇古,实非当时装束。三个男人各戴高冠,站在西北方的却是个少女,腰间一根绿色的绸带随风飘舞。
四人神定气闲,仪态高雅。
站在北方的壮年男子说道:“咱们决非有意留难,只是尊驾踢翻丹炉,折断灵芝,撕毁道书,焚烧青炉,尊驾若不亲自向家师说明,家师责怪起来,我们四人是万万担当不起的。”
只见白发老人嘻皮笑脸的说道:“你小子就说是一个野老头路过,无意中闯的祸,不就结了吗?”
笑笑,那壮汉道:“尊驾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了。”
白发老人摇摇头。
那壮汉突然伸手指向东方,道:“好啊,好啊,是他来了。”
白发老人回头一看,不见有人。
那壮汉做个手势,四人手中突然张拉开一张绿色的渔网,兜头将白发老人一罩。
这四个人手法既熟练又古怪,饶是白发老人的武功出神入化,给那渔网一罩,登时手足无措,给四人东一绕,西一绕,缚了个结结实实。
两个男人将他背在肩头,那少女和另一个男人在旁卫护,飞奔而去。
这一变化怪异之极,但见那四人行走如飞,轻功的路子仍是从未见过。
秋枫提气追去,叫道:“喂!喂!你们捉他到那裏去?”
追出数里,到了一条溪边,只见那四人扛着白发老人上船向前划去。
秋枫在溪畔紧紧跟随,极目四下眺望,原来那四个绿衣人所乘的小舟,已划入西首一条极窄溪流之中。
那溪水入口处有一大丛林遮住,若非登高俯视,真不知这深谷之中居然别有洞天。
人是好奇好胜的动物。
你愈是在他面前弄得扑朔迷离,愈能引起他追逐的兴趣。
秋枫目睹这件怪异奇诡的事情,不禁急欲明了,他没有小舟,只得沿着溪流在壁立山峰间追去!
行约六七里路,小溪已尽,有一条小径向深谷中延伸。
秋枫沿径而行,只是山径越行越高也越崎岖,到了后来,竟已绝难辨认,秋枫武功高强,自不将这险峻的山路放在心中。
又走了一阵,眼见天色渐黑,但不见那四个绿衣人的影踪。
他心中正感焦躁,忽见远处有几堆火光,心内大喜!
他暗想:“这荒山穷谷之中,有火光自有人家,除了那几个绿衣人外,平常人也决不会住在如此险峻之处。”
当下展开轻功,如飞一般的向前奔去!
行不多时,到了山峰顶端一处平旷之地,只见四个极大的火堆熊熊烧着。
再走近数十丈才看得明白,原来火堆的中心?各有一座小小的石屋,屋旁堆了柴火,不知在烧烤屋中什么东西。
秋枫当下走近东首的第一间石屋,伸手在石门上一推,那门应手而开。
只见屋内空空荡荡,地下却坐着一个绿衫男子,双手合什,全身打着冷战,脸上神色显得极是痛楚。
秋枫大奋,暗道:“这人在这裹干什么?难道是在练什么奇异内功么?看来却又不像。”
仔细一看,见他手脚上都套以铁链,系在身后的铁柱之上。
他又去瞧第二、三间石屋,内中情景与第一间屋裏一般无异,而第四间屋中系着的却是个绿衣少女。
原来这四人正是用渔网捉拿白发老人的人。
但白发老人此刻却已不知去向。
秋枫惊异已极,眼见那火势越烧越猛,以己度人,这么炙热定是难以抵挡,於是折了一根树干,用力扑打少女所居石屋旁边的柴火。
片刻之间已将火头熄灭。
当要去扑打第三间石屋的柴火时,那绿衣少女忽然说道:“贵客请住手,免增我等罪戾。”
秋枫一愕,不知她话中之意,正要出言相询,忽然山石后面转出一个人来,朗声说道:“幽仙公主向谷主请罪,刑法暂且寄下,韩小姐招待那客人,不得怠慢。”
绿衣少女道:“多谢幽仙公主。’
只见那说话的人纵进石屋,从身边取出一枚极大的钥匙,开了铁链上的锁,放开一个绿衣人,随即倒退跃出。
他身法即快,进屋出屋用不了多大工夫,已将四人身上的铁链尽数解开,却始终不曾转过身来。身形一晃,已在山石后隐没。
但见到他的背影,穿的也是绿衫,只是绿色极深,近於墨绿,从他身法看来,似乎尤胜石屋中的四个男女。
石屋中的四人一齐出来,作揖为礼。
绿衣少女玉手微挥,另外三个壮汉迅快的向峰谷内奔去!
望了秋枫一眼,绿衣少女冷然道:“咱们这绝情谷,从无武林中人来访,今日贵客降临,幸之幸之,不知阁下到此有何贵干?”
歉然一笑,秋枫道:“韩小姐,在下见四位将那白发老人捉拿来此,故而好奇心起,是以过来瞧瞧,不料冒犯贵地。”
姓韩的绿衣少女,淡淡道:“你和他是一路么?”
摇了摇头,秋枫道:“我不认识他,但他却救过我的性命。”
绿衣少女道:“那老顽皮闯进谷来,蛮不讲理的大肆捣乱……”
秋枫接口道:“他捣乱什么?当真是如你们所说,又是撕书,又是焚屋的么?”
皱皱眉,绿衣少女道:“可不是吗?我奉父亲之命,看守丹炉,不知那老头儿怎样闯进丹房,跟我胡说八道个没完没了。
又说要讲故事啦,又要我跟他打赌翻筋斗啦,疯不像疯,癫不像癫。
那丹炉正烧到紧急的当口,我和三位师兄都无法离身逐他,只好当作没听见,那知他突然飞出一腿,将一炉丹药踢翻了。”
听了好笑,秋枫道:“他还怪你们不理他,说你们不对,是不是?”
绿衣少女道:“一点儿不错,那老头儿又将一株四百年的灵芝折成两截。”
摇摇头,秋枫笑道:“这老人当真胡闹得紧,一株灵芝长了四百多年,那自是珍异之物了。’
绿衣少女道:“那老头一不作,二不休,又冲进了书房,抢到一本书便看,我追过去拦阻。
他却说道:‘这种骗小孩子的玩意儿,有什么大不了!”竟一口气毁了三本道书,他武功奇高,我们四人仍然拦他不住。’
微微一笑,秋枫道:“这老人性格古怪,武功却已到出神入化的境地,当然你们拦他不住。”
绿衣少女又道:“他闹了丹房、芝房、书房,但是仍放不过剑房,他一闯进室内,只见房内俱是兵刃,倒是不是捣乱,於是放了一把火,将剑房壁上的书画尽数焚毁。咱们忙着救火,终於给他乘虚逃脱。”
秋枫听得暗自好笑,觉得那老人如此顽皮,真是闹得令人啼笑皆非。
秋枫见那绿衣少女,眉目清雅绝秀,肤色白裏泛红,甚是娇美,只是她说话时睑上始终冷水冰的。
他暗想这少女若有笑容,大概尤美几分。
於是他笑笑道:“韩姑娘,古时候周幽烽火戏诸侯,送掉大好江山,为的便是求一位绝代佳人的一笑,可见一笑之难得,原是古今相同的。”
绿衣少女年轻天真,给秋枫这么一逗,再也忍耐不住,格格一声,终於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果然美艳已极。她不但有李媚虹、西门玉兰的美艳,更有一股清灵之气,这是别的女子所没有的。
秋枫见她这一笑,二人之间的隔阂登时去了大半。
心中一喜,秋枫道:“唉!世人皆知美人一笑难得,说什么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其实美人另有一样,比笑更难得。”
睁大了眼睛,绿衣少女问道:“那是什么?”
秋枫道:“那便是获知美人的芳名了,见上美人一面已是极大的缘份,要见她嫣然一笑,那便是祖宗积德,自己还得修行三世……”
秋枫话末说完,绿衣少女又已格格笑了起来。
仍是一本正经的,秋枫续道:“至於要美人亲口吐露芳名,那真须祖宗十八代广积阴功了。’
绿衣少女微笑道:“我不是什么美人,你又何必取笑,我们幽仙公主才是人间一美人哩。”
秋枫笑道:“既然我心中当作美的,纵然是在任何情形之下,我还是一样这么想的,绝不改变。”
他这几句话还是在赞她之美。
绿衣少女突然睑上又罩上一层冷冰忧郁之色,淡淡的说道:“我姓韩名芝香,是绝情谷主之独生女儿,你现在赶快离去吧,我不愿害了你的性命。”
听得吃了一惊,秋枫道:“韩芝香小姐!刚才那人传下令来,不是嘱你不得怠慢招待我吗?难道他们要杀害我?”
冷冷地,韩芝香道:“绝情谷,此名并不是白取的,刚才叫我招待你,就是叫我不要放过你。
唉!可能幽仙公主早巳认识你,不然她不会一下便要你的命。
从前爹爹是很疼爱我的,当我十岁那年妈妈死了以后,爹爹就对我越来越严厉了……
今日我又坦白告诉你这阴谋,不知我又要受如何残酷的制裁了,但我虽受制裁也不愿看你死去,你赶快走吧!’
话落,韩芝香眼中流下两滴泪水,转身如电般的驰去!
心头像系着一块石头般的沉重,秋枫听得呆怔在那儿,待要向她问明情由时,韩芝香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秋枫怔了一会,突然放开脚步向谷内驰去。
走了十余丈,他停下身子,暗道:“韩芝香初次见面竟然不惜身受刑罚警示自己,自己若再去绝情谷岂不辜负她一片好意。
听她所说,那幽仙公主与她父亲定很残忍无情,纵然我跟他们无怨无仇,但江湖中,人心险诈,要杀便杀,那顾什么江湖道义。韩芝香说会受刑罚,但她乃是谷主的独生女儿,谅不会怎样责罚她……”
秋枫想到此处,轻然一叹,展开轻功,往来路奔出!
片刻工夫,他已驰过那道溪流。
轰轰………隆隆………
苍空中陡然一阵雷电交作!
秋枫抬头望着天空,只见南边疾飞过来一大片乌云,迅疾遮盖了半个天空,大地顿时一片灰黯。
皱了皱眉头,秋枫知道倾盆大雨,瞬间就到,这时身处深山如何去找一处避雨之处。
他极目四望,只见前面峰壁插天,暗想:去那裏找一口石洞避避雨,当下放开脚步疾奔过去。
转过山腰,忽见两株大松树之间,隐约现出一座土地小庙,这时如豆般的雨点,已经倾盆而下。
秋枫如电般掠进破墙上,上了石阶,放眼一看,只见这小庙门板破碎,供桌之上积满灰尘,显然是久已断绝香火的破庙。
突然之间,东边三四十丈的峰谷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响,起落快捷,料是身怀武功之人的轻身飞行。
秋枫一惊赶忙隐入庙内,只见并肩走来的是两名老者,一眫一瘦,混身黑衫,脸上各蒙着一条红巾。
秋枫看得心底惊叫一声:“武林红巾杀手!”
胖瘦两老者,一进庙内,即刻将脸上的红巾除掉。
此刻乃是无星无月,周遭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秋枫纵然内功深厚,也无法看清他们的脸容。
那瘦老者哑声道:“彭兄,我先恭喜你神通广大,这次你真的夺到了杀人指,‘飞花醉月’不知要保你当清廷什么官了?”
听得心头一震,秋枫想不到“飞花醉月”当真是清廷鹰爪,这时他脑中想起了许多事…。
胖的老者笑道:“他奶奶个熊,听说飞花醉月许的是清廷皇帝的二品侍卫官,可是咱们草莽武夫,还想做什么官?”
他话是这么说,但秋枫虽然隔了那么远,也听得出他言语充满了热中和得意之情。
瘦老者道:“真为你高兴。”
胖老者笑道:“甘兄,你追随‘飞花醉月’已经七年,其实是你不愿当官,不然你早已是尊贵之人了。”
眼珠骨禄一转,瘦老者低声叫道:“彭兄注意,有人来了。’
秋枫暗自駡道:“这两个奸徒要自相残杀,倒省了我一番手脚……”一念未毕,果然一声闷哼,由胖老者口中传出。
原来胖老者张头向外张望的当儿,瘦老者已经如迅雷闪电一般,一指戳中胖老者胁下晕穴。
而胖老者内功深厚,晕穴被戳中,仍然欲出手反击,瘦老者突然一膝撞上他的气海穴,一闻闷哼,弯腰蹲了下去。
秋枫看得暗惊,瘦胖两老者的武功,竟然奇高,皆是武林一流高手。
一声嘿嘿得意的奸笑,瘦老者道:“彭兄,这是你老混珠霉星高照,怨不得老子心毒。偏偏让你得了那枚左无名指杀人指,嘿嘿,若是这只杀人指由老子得到,那么你老混珠也是夏想尽方法暗算於我……”
只见杀人指果是天下至宝,在此漆黑的地方,竟然发射出一道晶莹美艳的粉红光芒,迷迷蒙蒙照耀四周。
胖老者一处穴道遭受重创,动弹不得,他双目射出一股凶狠怨愤的棱芒,狠狠瞪着瘦老者。
嘿嘿一声冷笑,瘦老者将杀人指收入怀内,突然撤出一柄精光闪闪的七首,道:“老混珠,我会给你好好上路,你且莫害怕。”
秋枫见那只杀人指,心中一动,眉际已燃起杀机,就在此时,秋枫听到雨水声中突然夹杂着一阵脚步之声!
瘦老者也已听到,脸上筋肉一动,缩到殿后一角!
就在这一霎那间,只听一声:阿弥陀佛!
庙门口已站着两个年老僧人!
一个白眉垂目,神色慈祥。
另一个留着一部苍髯,身披黑色僧衣。
两僧虽然雨中而行,但他们身上僧衣却只沾上一点雨水而已,秋枫心头大骇,不想而知二僧的武功,已到极乘境界。
看那黑衣僧相貌凶恶,眼发异光,秋枫心中寻思道:“看来那枚杀人指,自己无法取得了。”
两僧四道锐利神光,向殿内扫视一下,缓步入殿,轻拂一下地上灰尘,即盘膝对面而坐。
秋枫凝视两个老僧的动静,只见白眉僧从背囊中取出四团炒面,交给黑衣僧两团,自己缓缓吃了两团。
秋枫心想:“这白眉老和尚,神采慈和,仪态安祥,当真似个高僧,可是世上面善心恶之人极多,何况那黑衣僧的眼色却是这般凶法。”
正寻思间,忽听得呛当当两响,黑衣僧从怀中取出两件黑黝黝的铁铸之物来。
那瘦老者突然手持七首,一跃而出。
但那二僧却对他毫不理睬。
喀喀两响……黑衣僧却将那黑物扣在自己脚上,原来是一付铁铐,另一付铁铐却扣上了自己双手。
秋枫与瘦老者都是惊诧万分,猜不透他自铐手足是何用意,但这么一来,对他的戒备之心不免减了几分。
脸上却有疑虑之色,白眉僧低声问道:“是今天么?”
黑衣僧道:“弟子一路走,一路觉得不对劲,只怕是今天……”
突然间,他双膝跪地,双手合什,说道:“求佛祖慈悲。”
黑衣僧说了那句话后,低首缩身,一动不动的跪着。
过了一会,上身轻轻颤抖,口中喘气,越喘越响,到后来竟如牛吼一般,连殿内梁上灰尘也被吼声震动,簌簌地掉落下来。
站立旁边的瘦老者,见这黑衣僧内功如此高,惊得心中砰砰而跳。
秋枫也是内心骇然!
他觉得黑衣僧的内功,竟然不弱於白发老人或是“邪圣”一尘道人,以及陆暖尘等等自己所见过的高人。
秋枫惊叹不已,想不到当今江湖武林有如此多高人,堪叹以自己武功在江湖上真似若尘砂。
秋枫不知道这黑衣僧在干些什么,从那吼声听来,似乎他身上有莫大的苦楚,似正在强忍着。
秋枫本来对这些人胸怀敌意,这时却不自禁的起了怜悯之心,暗想:“不知他得了什么怪病,何以那白眉僧毫不理会,竟对他的喘气不闻不问?”
再过片刻,黑衣僧的吼声更加急速,直似上气难接下气!
白眉僧缓缓的道:“不应作而作,应作而不作,悔恼火所烧,后世堕恶道……”
这几句偈语,轻轻由白眉僧口中念了出来,虽然在黑衣僧牛吼一般的喘息之中,仍听得清清楚楚。
吃了一惊,秋枫暗道:“这位老和尚的内功竟然和黑衣僧相若,如以他二人如此深厚内功,当世之际,除了残人愚之外,不知还有谁能及得上这两位僧人?
可是,这黑衣僧却是白眉僧之徒,看年龄与修为,两人都相同,不知道他们在闹什么玄虚?”
黑衣僧道:“你还说什么偈语佛理?弟子恶根难除,十年之前,其时弟子皈依吾佛已久,仍是出手杀了三十人。
今日身内血煎如沸,难以自制,只怕又要犯下大罪,求吾师慈悲,将弟子双手割去,从今之后,永不会再杀人。”
白眉僧道:“善哉善哉!我能替你割去双手,但你心中的恶念,却须你自行除去,若是恶念不去,手足虽断,於事何补?若要补过,唯有行善,与其痛悔过去不应作之事,不如今后多作应作之事。”
黑衣僧抬起头来,双目射出一股怨毒骇人的光芒,凝视到那被瘦老者点中穴道的胖老者身上。
突然间黑衣僧的骨骼格格作响,大喝一声,一掌击去。
砰的一声,胖老者身上中了一掌,震松穴道,“啊!’的一声大叫。
这一声惨厉之极,远远传了出去!
那胖老者纵然也是武林一流高手,但他被瘦老者点住穴道,中了一下黑衣僧这功力震铄古今的掌力,早巳毙命。
瘦老者见黑衣僧一掌击毙胖老者之烕势,心下一骇,撒开脚就往庙外奔去。
黑衣僧蓦地裹一个转身,呼呼两响,双掌连同手铐扫出……
砰的一声!
瘦老者的身躯,如电般飞出庙外七八尺!
他在这黑衣僧挥击之下,自是筋折骨断,便是有十条性命,也是活不成了。
秋枫心头骇极,黑衣僧的掌力竟是举世无匹!
黑衣僧连杀二人、突然转过身来。
格刺,格喇两声,黑衣僧手上和足上的铁铐同时崩裂。
黑衣僧自杀了二人到挥断手脚铐,只不过一眨眼的霎那,白眉僧欲待救援,二人已经毙命。
这时黑衣僧双目狠狠瞪着秋枫存身之处,眼中如要喷出烈火。
心头一骇,秋枫已将体内的真气提到极限,他缓缓的移步而出。
他想黑衣僧若发掌袭击,自己最好闪避到白眉僧之背后,万不得已之时,只得以全力接他掌力。
白眉僧轻声道:“寃孽!寃孽!你不停手等待何时……”
呼的一声,黑衣僧突然一掌向秋枫击去!
秋枫早有准备,他掌风刚到,人已闪到白眉僧之后。
劈啪!
喇喇……
一阵乱响,庙裏旧壁被击得倒塌下来,灰尘满空飞舞。
秋枫不敢怠慢,身形一晃,假借灰尘迷漫飞出庙外。
那知黑衣僧眼光锐利,秋枫一掠出,他反臂一掌,猛向秋枫背后拍去!
秋枫蓦觉背后一股暗劲,猛压上来,心头大惊,平空一翻落地,双掌疾出,接着,身子又向后跃出二丈开外!
轰的一声大响,两股劲气相接,秋枫猛感身子一震,又向后退了三四步,他这一惊非同小可。
陡然人影一闪,白眉僧已经挡在他面前,背向着秋枫,黑衣僧也追了出来。
秋枫暗想草泽之中,尽多英雄豪杰,这黑衣僧不知是谁,竟有如此高强的武功,其掌力之雄浑,几乎胜过残人愚。
黑衣僧的喘气声,又是渐促渐响,大声道:“师父,我生来是个恶人,上天不容我悔过,只容我杀人,我不做和尚啦!你站开让我杀人。”
白眉僧道:“罪过,罪过!我说段佛经给你听。”
黑衣僧粗声道:“滚他的娘,听什么佛经?你骗了我二十几年,我再也不信这捞不着边的狗屁啦!”
盘膝跃坐地上,白眉僧口宣佛号,脸色甚是庄严,道:“迷途未远,犹可知返,难道你当真要沉沦於万却不复之境吗?”
黑衣僧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心中混乱已极,善恶之念,在心头交战。
如此僵立片刻,突然“呼”的一声,黑衣僧出掌向白眉僧击去。
白眉僧举手在胸口斜立,身子微晃,挡了这一掌。
黑衣僧怒道:“好,秃驴,你定要和我过不去。”左手跟着又是一掌。
白眉僧又伸手招架,仍不回手。
黑衣僧駡道:“你假惺惺作甚?回手啊,干么不回手,你‘佛圣’冷孤一灯装个狗熊样子干啥?你武功能够胜我吗?”
秋枫听得大惊,白眉僧竟然是武林七圣的佛圣冷孤一灯。
那么这黑衣僧又是谁?
看他掌力之雄,冷孤一灯像似胜不了他。
“佛圣”冷孤一灯道:“你深知我武功不如你,你为何定要以武力来取我命呢?”
黑衣僧大声喝道:“你冷孤一灯武功深高,天下谁人不知?你还手啊,你不还手,自己枉送性命,可别怪我!”
话落,黑衣僧又拍出六七掌。
其实冷孤一灯的武功,在昔年乃是稍弱於这个魔头,纵然近数十年来,冷孤一灯进境极快,但也只不过在伯仲之间。
他这般只挨打不还手,时间稍久,纵不送命,也必重伤!
然“佛圣”冷孤一灯抱着舍身渡人的大愿大勇,宁可惨受他掌力撞击之祸,也是决不还手,盼他终於悔悟。
因此,这时已非武功和内力的比拼,却是善念和恶念斗争。
秋枫眼见黑衣僧的双掌,有如开山大斧一般,一掌一掌向佛圣劈去,到了第十七掌时,冷孤一灯“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怔了一怔,黑衣僧喝道:“你还不还手么?”
笑咪眯的望着他,“佛圣”冷孤一灯柔声道:“我何必还手?我打胜你有什么用?你打胜我有什么用?要胜过自己,克制自己,那才难啊!”
一愕,黑衣僧喃喃的道:“要胜过自己,克制自己……”
听了冷孤一灯的话,秋枫暗道:“要胜过自己的任性,要克制自己的妄念,那确比胜过强敌还难得多,‘佛圣’的话真是至埋名言。”
这时,“佛圣”冷孤一灯,轻轻念道:“阿弥陀佛!”
一直念到七八十声,黑衣僧的双目已缓缓收了凶光。
这佛号声,有如暮鼓晨钟,敲醒了黑衣僧的灵魂。
突然黑衣僧一声悲痛哭叫,如电驰去!
“佛圣”冶孤一灯身子一起立即追去。
秋枫大声叫道:“老前辈,暂留步,晚辈有话请教。”
遥遥传来冶孤一灯的声音,道:“施主,你年少有为,切勿误入歧途,咱们后会有期。”
秋枫知道以自己脚程,无法追上他们,只得呆呆站立原地。他想起自己这几个月来的际遇,以及那各种各形各色的人物,竟然是那么离奇诡怪。
秋枫转头望到地面上瘦老者的尸体,他缓缓走了过去,只见瘦老者七孔都渗出血来,显然是心脉被黑衣僧掌力震断。
想到黑衣僧的武功,秋枫又泛起急求武功的念头,几个月来,他所遇到的人,个个是武功绝高,均胜过自己。
杨环、梁毅、西门玉兰、李媚虹这几个年龄跟自己相若的人,他们所学的武技,也都在自己之上。
何况,陆暖尘、一尘道人、野狼神伦、白发老人,以及那涂漆怪人,他们的武功更是自己望尘莫及。
他觉得武功之高深,确是浩瀚似海,无边无际,他想自己若要傲啸江湖,纵横武林,非学到残人愚的武功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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