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成山贴耳石洞缝中细听,洞中传来足音,有个人在沉声吩咐:“妈的,沙成山不进洞救人,倒出人意料之外!”
另一声音道:“洪烈,你看沙成山会就此离去吗?”
姓洪的道:“不一定,像他这种杀手的人物,血腥见得多了,怜悯之心自然也淡了。”
突然又一个声音传来,道:“狄护法,你可要快拿主意呀!”
洞中,狄震天高声道:“别再抽打了,姓沙的王八蛋不上当,我们得用第二条计了!”
沙成山咬牙望向洞内,只听得狄震天的声音:“先把扁老头放下来,押着他去小船上!”
沙成山环视四周,哪里有什么小船?
狄震天冷冷地道:“准备火种,只要放出小船,船上燃起火来,不怕沙成山那龟儿子不下水救人!”
姓洪的低声笑道:“只要姓沙的一入江中,哈……”
沙成山听这声音,仿佛就在隔壁,显然这堵住洞口的岩石后面就是个出入口。
沙成山岂能等到扁老被置在火船上,他正准备用手搬开大石,不料那岩石已开始移动起来。
沙成山立刻紧紧地把身子贴在石壁上,只见四个“龙爪门”弟子用一根木棒在拨开岩石。
沙成山恨透了洞中“龙爪门”的人,他不等岩石推开一边,便立刻侧身而入,“银练弯月”已匹练似的发出极光成束。
只见四个推石大汉凄厉地狂嗥着纷纷栽向洞下面。
沙成山掠入洞中一看,这才发现一道小径,呈螺旋形地绕向洞底,沿着洞壁,二十几个“龙爪门”壮汉正匆匆往洞底走去。
扁奇被一个壮汉背着——已是奄奄一息了。
沙成山虎吼一声便沿着山道杀过去。
十几个大汉手中握着弓箭,但因地形所限,又因沙成山发狂般地追杀过来,一时间手足无措。
猛然间,狄震天一声暴喝,道:“闪开!”
沙成山错着钢牙,道:“原来你狄大护法躲在洞中兴风浪!”
铁爪出手如电,“咻”声相连,掣闪出片片冷芒直往沙成山抓来,狄震天道:“可恶的东西,你今休想再走出此洞,我的儿!”
沙成山冷笑道:“这话应该由我来说!”
小径只能容下一人走过,此时沙成山杀进洞中。
龙爪门的人虽有二十多个,却也难以联手夹击敌人,这种情势的发展,大出狄震天意料之外。
原来狄震天设下的陷阱,只叫沙成山发现顶上洞口。
从洞口到扁奇身处不过三丈高,凭沙成山的修为,他可以轻易地自洞口落下来救扁奇。
龙爪门便在悬吊扁奇的三个方面,各按下五名弓箭手,只等沙成山落入洞中,便交叉劲射,连扁奇也一齐射杀。
不料扁奇以话提醒沙成山,而沙成山更知道那是个坑人的陷阱,他才动脑筋去找洞口——真正能平安进入的出入洞口。
此刻,沙成山岂容狄震天再张狂,一声怪叱,“银练弯月”,暴斩过去,狄震天连挥九次铁爪狂拦。
沙成山一声冷笑,刀锋抖然上撩,宛如火石猝闪,“嘶”的一声血光迸现,沙成山跟着暴踢右足,狄震天狂嗥着溅出一团鲜血,便往十几丈深的洞底跌落下去。
迎面,只见一个彪形大汉杀到,沙成山不再开口,挥刀便杀。
那面,一个大汉怪叫道:“洪舵主切莫同这厮硬拼,我们出洞去围着他干!”
不等姓洪的开口,沙成山冷冷地道:“朋友,你们把自己引上绝路,怕没有机会再走出洞了。”
沙成山的话甫落,姓洪的已沉声道:“别得意,老子不信你能把我们全放倒在此洞中!”
岩边小径弯弯连向洞底,便在沙成山的抢攻中,对面下方已有人高声道:“洪舵主快退,我们乱箭射杀这狗娘养的龟儿子!”
吼声就在五丈余远的对面,话声犹在,便听得“哧”的一声,一支箭射在沙成山的身后半尺地,“叮”的弹落洞底。
沙成山碎步疾移,右手伸缩,仿同石火暴现,巧妙地推出一波又一波,一层又一层冷焰直往敌人“咻咻”推进,不休不止。
洪舵主——这位西江分舵舵主洪烈,突然狂烈地拔身而上,他人在空中猝缩四肢,抱着粉身碎骨的气概,挥着两支铁爪一头便钻向敌人的冷焰激流,口中大喝道:“老子陪你上路!”
“银练弯月”像生了眼睛,宛似能闻到那种特有的气息,锋刃切割空气,所见的只是一抹光束的幻象——幻象仍然滞留在空中,沙成山已站在洪烈的前方三步地。
洪烈正扭着身子往下萎缩,他口中“咦唔唔”地发出濒死前的模糊语音……
沙成山根本不多看,他又一连击杀五名壮汉,人已转到弯处,洞下面已传来有人落水声。
沙成山宛如一头疯虎,他驭着“银练弯月”如同驭着一道扫帚星,直往敌人猛杀过去。
突然,一个怒汉吼道:“快把姓扁的老头子给我抛掷过来!”
沙成山寻声望去,只见是个高胖大汉正指着匆匆往洞底移动的两个汉子吼叫——两个汉子拖扶着扁奇老人。
不料二人正要把扁奇老人往回拖去,其中一人突然低吼一声道:“不好,老头子死了!”
是的,扁奇老人头已垂下,双脚已软,连舌头也有一半伸出口外。
沙成山在洞中听得清楚,不由狂厉地暴喝道:“扁老,扁老!”他抖腕狂杀中又厉叫道:“我要杀光你们这批畜牲!”
迎面高胖大汉正是“龙爪门”第六分舵舵主“翻江龙”常无忌,他闻得扁奇已死,心中尚自大骂两个弟兄是猪——人即使真的死了,也可以暂时唬唬敌人进攻,设法把敌我之间的距离拉开,便足抵一轮怒箭射杀,岂料二人在这紧急慌乱里叫出口来。
常无忌的身子几乎把小径塞堵得难有空隙,此刻,他沉声对前面的汉子道:“李舵主,快领兄弟下船,我同姓沙的豁上了!”
李一匡,“龙爪门”大江第七分舵舵主,他突然仰面向上道:
“常舵主,能下来就快些,下面地方宽敞,大伙摆开来干!”
姓常的当然想在下面杀,无奈沙成山已如影随形地推来一片极光冷芒。
“喀嚓”一错牙,常无忌身子向下一矮,左手铁爪暴伸,右手铁爪已往敌人迎面抓击下来。
然而,迎面而来的光束突然间蓬发为二十七条莹莹冷芒。
双爪狂挥中,常无忌迸出一声凄厉的嗥叫,鲜血泉水一般地喷溅,粗胖的身子已横着往洞底跌落下去。
沙成山连着又踢落三个汉子,驭刀直往前扑去,这段时光说来虽长,实则只是转眼间的事。
侧面,李一匡已高声厉吼道:“尽速往下退!快!”
现在,沙成山追杀到了扁奇身边,他咬牙切齿地对地上的扁老道:“扁老,我要杀光他们为你报仇!”
地上躺的扁奇动也不动,那两个拖着他的汉子,早已逃到洞下面了。
沙成山已至精神发疯,暴喝着直往前追杀过去,前面一道岩石,下面已传来水声。
沙成山刚追至巨岩,一排怒箭劲射过来,猛地贴身岩石上,沙成山已看见洞底尚有一处沙滩,四五艘小划船正排停在沙滩边。
又是一排怒矢,沙成山便在怒矢甫自身边射时,虎吼一声便流星也似地冲杀过去,突闻一怒汉吼道:“取家伙,围起来狠宰!”
沙成山甫落在沙滩上,从几处岩石缝中射进的光线里,他看清了这些人,弓箭手——十一个怒汉,弓箭已在地上,每人双手各握着一支铁爪。
沙成山一言不发,脸无表情地冷视着围在四周的人。
迎面一个黑汉已沉声道:“沙成山,你果然好身手,但你今日陷入绝地,你自信能脱出我们的围杀吗?”
沙成山淡淡地道:“那要动过手之后才知道,不过,有一件事情要提醒各位!”
李一匡咬着牙,道:“说!”
沙成山忿怒地环视四周,重重地道:“沙某今日要大开杀戒,为死去的扁老爷子报仇,你们一个也休想活命!”
仰天一声狂笑,李一匡道:“什么东西,刚才是你突然闯进洞中,又因上面连到洞底的小径容不下二人才叫你得逞一时,眼前你是被我们围上,还他妈的口出狂言,真的不知死之将至了?”
沙成山冷冷地道:“朋友,难道你不问问我是怎么从‘山之巅水之央’而来到这‘水之央山之巅’吗?”
李一匡怒叱一声,道:“老子管你怎么来的,反正你今天必须死在这无归岛上,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沙成山道:“我当然知道,你们设下的一道道圈套,或者是任何一桩阴谋,不外是要我沙成山的人头,但就眼前情势而言,怕你们仍不如愿了!”
李—匡大怒,道:“高山之上,大湖之央,我‘龙爪门’四位舵主没把你摆平,李大爷就知道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凶险狡猾之徒,加以方才你不人洞救人,更看出你是个令人可恨的狂徒!”
沙成山冷沉的一哼,道:“我以为那是一种求生的本能,不值得你如此谩骂。姓李的,我忽然觉得你们仍有一线生机,但不知你们是否加以珍惜了!”
李一匡横身怒叱道:“少他娘来这套唬词,老实说,今日除了血拼,彼此已毫无选择余地,龟儿子,你还磨的什么嘴皮子?”
沙成山道:“不论你是怎么想,但我却要先说明白,如果各位不太背道离谱,否则就是大不该,就是狂妄,更是嫌命长了!”
李一匡抖着一对铁爪咆哮道:“沙成山,你想唬谁?你休想在不战之前瓦解我们的斗志,你休想!”
沙成山冷酷地道:“我只想知道丘兰儿母子二人被白良囚在何处,我以他母子二人的性命放各位平安离去,这是很公平的一桩交易,也是各位唯一的一条生路了!”
李一匡冷兮兮的一笑,道:“沙成山,你不觉得你的言论太过幼稚?你不以为你的谈话荒谬之至?眼前的形势,应是我们逼你就范,而非你在讨价还价,你是有种,但,姓沙的,你马上就不会再嚣张下去了!”
沙成山叹口气,道:“人要找死,夫复何言,李大舵主,那就在手底下见真章了!”
于是,李一匡一挥手,狂烈地叫道:“兄弟们,大伙出手卖点力,别他娘的丢人丢在自己家门口,要想活命便得拼命,给我狠宰呀!”
这里沙滩并不大,四周站了这么多人,沙成山几乎没有闪掠腾挪余地。
地上的尸体分散着,有的尚在流着血,更有几具尸体似乎尚在蠕动。
暴喝之声发自十一个怒汉之口,铁爪闪耀着刺目的锐芒,六个前扑的汉子十二支铁爪,带起尖锐的啸声猛往敌人围罩过来!
“银练弯月”吐射着摇曳的焰芒,又似极白的蛇电纵横,芒矢飞穿,流虹闪掣,如此准确快速地在沙成山拔起的身形下方爆炸开来,刃芒颤翻中撩起一阵急骤的金铁交响,仿佛冰雹叩瓦,密集成串。
光焰仍在撕裂流穿,六名壮汉已纷纷抱着自己的脖子往洞壁上撞过去。
沙成山真的杀红了眼,但见他右足猛点左右,下坠的身子又跃起五尺,双肩下压,便到了姓李的身侧。
单就这种分力、借力、弹力的功夫,就令李一匡大吃一惊!
沙成山的来势快不可言,“银练弯月”暴旋飞射,李一匡猛然侧旋,口中大吼道:“围紧了杀!”
四名外围壮汉便在此时力猛劲急地流穿而上,沙成山口中暴喝:“寒江月刃!”
宛似东山抖然升起的刺目烈阳,一片霞光中立刻洞中一片死寂,附近,有几声“叮”之声,几支铁爪自空中紊乱地碰撞着落下来。
李一匡死而不甘地吐出一句:“你个龟儿子的,好凶残,好……狠……”
沙成山冷冷地看着遍地尸体,他的心中激荡而不能自己,大江之中的这座荒岛中,竟会被“龙爪门”的人利用而设下这样险恶的埋伏。
猛然间,沙成山举首望向小径,他口中大喝道:“该死的东西,他们竟然把扁老活活打死!”
沙成山拔身往上跃,心中泣血地又道:“我要把扁老尸体运回他住过的‘岁寒之友’小庐,他老人家是为我沙成山而亡,我太对不住他老人家了!”
沙成山扑到了扁奇倒卧的地方。
他双手托起扁老,又沉痛地道:“扁老,安息吧,就让我沙成山给你送终,我们先离开这里!”
“二阎王”沙成山抱着扁奇到了洞底,他正要把扁奇放到沙滩边的小船上,猛孤丁他全身一震。
只见,沙成山一足踏在小划船上,他正要将扁奇的身体平放在小划船上时,突然发现扁奇老人一目在眨动,不由得一声低呼!
人死了怎会眨动眼睛?而且又是一目紧闭另一目在眨动着,沙成山怔了一下,不由叫道“扁老你……”
低声哈哈一笑,扁奇道:“老弟呀,你真的以为我老人家死了?”
沙成山立刻放下扁奇,惊异地道:“诈死?”
扁奇道:“不错,你猜对了!”
沙成山吁了一口气,道:“闻得扁老已死,沙成山又伤心又忿怒,我一路杀下来,一个也不留”
扁奇道:“老弟,你说我不诈死行吗?”
沙成山道:“扁老看出什么端倪了?”
扁奇道:“那个姓李的一心要拿我老人家当挡箭牌,我若真的被他制住,我问你该怎么办?投降?还是不顾我老人家死活地杀上去?”
沙成山立刻全身一震,道:“原来扁老诈死是为了不被他们挟持,高明!”
扁奇道:“虽然没死,我老人家也几乎蜕了一层老皮,可恨!”
沙成山道:“扁老,不是说好了,你在江边等我回来,又怎会被他们挟持到此地来?”
叹了一口气,扁奇道:“别提了,窝囊!”
沙成山道:“且先离开这里到了大江边再说!”
扁奇坐在小划船上,沙成山取出伤药替扁奇身上的鞭伤敷上药,只见有个小洞刚够小船通过,沙成山便把船划出洞外。
洞外日正当中,江面上帆船点点,谁也不会知道在这座江中的无归岛内曾发生过惨烈的搏杀。
小船一经出洞,立刻被激流推出半里远,沙成山稳住小划船。
扁奇已叹口气,道:“昨夜等你到三更,不料一觉醒来竟然身处另一条船上,‘龙爪门’的总护法狄震天逼我到了这孤岛之上,他真奸,一开始便说穿我与你是同路人,如果你被他们打倒在高山中,白良也许会放我一条生路,否则,他们就以我为饵,诱你赶来这无归岛,老弟呀,他们设下的埋伏真绝,再高招的敌人也将被他们射杀,当你出现的时候,我老人家真替你捏一把冷汗!”
沙成山一笑,道:“凭他们那点道行,也想摆平沙成山,那是他们在作梦,明明是个陷阱,我岂肯轻易上当?虽然扁老被他们抽打着,但我却仍然咬牙寻找安全进口,对于这一点,扁老不会骂我不顾你老的死活吧?”
扁奇猛一瞪眼,道:“你当时要是不顾一切地自上面扑下来救人,我老人家才要痛骂你一顿了!”
二人相对一笑,沙成山认准方向,便把小划子往北岸划过去!
半晌,沙成山道:“如此说来,那条小帆船也是‘龙爪门’的人了。”
扁奇道:“至少也是‘龙爪门’江面上的眼线!”
沙成山咬咬牙,道:“我的乌骓马,扁老的小毛驴尚在那条小船上,可恨……”
扁奇道:“老弟,你如今作何打算?”
沙成山惨酷地道:“‘龙爪门’共有七位舵主,如今只逃脱一个姓赵的,便他们的总护法也死在无归岛,可以说‘龙爪门’的实力已折损大半!”
扁奇惊异地道:“莫非你打算硬闯酆都城中的‘龙爪门’总舵?”
沙成山咬着牙,道:“乘白良老儿不防备,醉心于他的计谋时候,杀他个措手不及!”
扁奇重重地点点头,道:“眼前也只有如此了!”
沙成山指着江上帆船,道:“这是‘龙爪门’的势力范围,不少帆船替他们做眼线,便岸上的客栈也都同他们有勾结,我担心扁老……”
扁奇哈哈一笑,道:“放心,我老人家略加修饰,保准他们看不出我老人家的庐山真面目!” 沙成山道:“好,扁老仍然在我们去过的江边候我,我就要白良好看!”
小划船刚摆上岸,沙成山便与扁奇匆匆分手。
沙成山不再犹豫了,他根本就应该直接找上“龙爪门”总堂口去的,如今折腾一天一夜,虽然逃过两个地方埋伏,但在精神上却受到一定程度的折磨。
是的,丘兰儿母子二人究竟被白良囚于何地?那个刚生下不久的孩子,他有什么理由来承受这些折磨与苦难?
沙成山几乎把牙咬碎,他走地有声,挺胸抬头,仿佛一位勇敢赴杀场的勇士,豪杰般的勇士,一个视死如归的豪杰般走入酆都城,不用问别人,只要跟着几个在他前面匆匆走的白衣大汉就不会错!
沙成山刚跟着前面几人绕过东面一条街,只见一座高门楼下面已站满不少人,有个广场上三十多名身穿白衫的壮汉分两边站着,一个个两眼中闪射着毒蛇似的冷酷光焰,直视着大步而来的沙成山。
前面已有人高声道:“门主,姓沙的龟儿子真的来了,你看!”
门楼下面,“铁爪”白良已沉声道:“大家注意了,姓沙的心狠手辣,刁奸狡猾,七位舵主加上狄护法,只逃回来赵舵主一人,兄弟们更是死伤累累,今日他还敢找上门来,眼下正是铲除他的好时机,万万要把握良机,不能再容他活着离开酆都城!”
沙成山冷酷地走进广场,冷冷地道:“白良老儿,沙成山没有被你坑害死在高山之上、大江之中,是生是死,也该有个了断,且看是谁在劫难逃!”
白良神色皆厉地抖着灰髯,低吼道:“是谁难度此劫?我敢断言是你!”
沙成山面对着白良恹恹地站着,他深沉地道:“白良老儿,我要提醒你一件事,你最好能一举把我撂倒,因为我已决心血洗你的堂口,因为你才是江湖上老谋深算而又奸诈的魔鬼!”
白良拎嘿一声,道: “是吗?沙成山,你先对白大爷不仁,怎能怪我不义?白羊河凭什么管闲事?既然你能出手杀死我儿白快活,我就会千方百计地要你命,咱们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沙成山,我想你很急于要见丘兰儿母子二人吧?”
白良提起丘兰儿母子,立刻令沙成山血脉贲张,他愤怒地道:“你是怎么把她母子二人弄来川南的?”
白良得意地道:“你很想知道,是吗?”
沙成山环视四周,几乎将近百名“龙爪门”人物,皆握着一双铁爪虎视眈眈。
恹恹的,沙成山道:“你能告诉我吗?”
白良道:“年前还以为你带着丘兰儿远走高飞了,几个月派出的人毫无你的音息传来,不料你突然又在方家集出现,而且带着个大肚皮的丘兰儿要汤老六老婆接生,沙成山、汤老六当年也是我门下兄弟,鬼使神差地把你送到他那里,这以后的事可需要我再细说?”
沙成山想起汤老六老婆替丘兰儿接生之事,更想起那天曾杀死一个汉子,不由得咬咬牙,道:“白良老儿,你掳了丘兰儿母子为何不向我示意?上刀山下油锅只要你能摆出道,沙成山就会找上来,你为何暗中掳人嫁祸别人,真是太小人了!”
白良愤怒地道:“什么叫小人,谁又是君子?白大爷的目的只要把你摆平,只可惜那些门派中的人物都是一箩筐笨蛋,折腾两个月,仍然叫你活着!”
沙成山冷沉地道:“我活着,怕你离死就不远了!”
他—顿,又道:“白良老儿,如今我们已经面对面了,沙成山再也不相信你的阴谋诡计,你究竟把丘兰儿囚在什么地方?”
仰天一声冷笑,白良道:“我会在此时告诉你吗?你也太过天真了!”
白良身边一个怒汉怪叫道:“门主,我们不用再延宕时间,让兄弟们联手起来,把这千刀万剐的冷血凶手击杀成肉泥血浆,以报少门主与六位舵主之大仇!”
不等白良开口,沙成山以淡漠的语气道:“我人站在这里,你们要索命是吗?我不会退缩的,来吧!”
白良咆哮一声,厉叱道:“好个死到临头尤自嘴硬的龟儿子,我就看你还能狂到几时!弟兄们,朝上围,下重手剥了他的皮!”
广场上一声暴响,数十人齐声呐喊,立刻纷纷往沙成山扑击过来。
翻身退守在门楼台阶上,白良已厉声吼道:“不可盲进,分散开来,彼此呼应,两边抄截,前后夹杀,不可挤在一起!”
攻击者仗着人多,固然个个怒火中烧,求功心切,但攻击的空间有限,最多也不过十人。
而抵抗者更是满腔激昂,热血沸腾,虽然只有一人,但出手毫不顾忌什么。
情况是紧张的,双方的动作便随着这紧张的气氛迅速地展开来,人多吼声也大,白良的言语出口,却也来不及挽回什么了!
沙成山绝不能有丝毫拖泥带水的动作,就在四周那么多人物扑击过来的同时,他猛然一声怪吼:“寒江月刃!”
那是一声宛似撕破喉咙的吼叫。
也是一声极原始的怒吼。
是的,沙成山若怀妇人之仁,他便会给这帮人吞噬掉,那何止是剥下他的人皮就完事?
沙成山狂吼出口,人已拔空三丈有奇,就在他的身子下方,也已闪耀着星芒点点,宛如他就浮在银河之上,驭着无数颗闪闪星星般。
“丁丁当当”的金铁撞击之声就在他的身体下方爆开来,鲜血迸溅得酷似地上放出的冲天火炮,而沙成山的身形却又怪异的平空卷闪向外五丈远。
人潮便随着他的身形而浪涌般地移动着。
沙成山宛如一头闯入羊群的猛虎,每次他在空中撒出“银练弯月”,便立刻溅起无数鲜血。他那平着滚动在空中的身法,十分怪异地越东穿西,他之落在地上,只是借着点地借力再起。
一轮狂杀,广场上已躺下三十多人,“龙爪门”特有的兵刃——铁爪,也已散落一地。
高门楼下面,白良气得哇哇怪叫,道:“给我闪开,你们这种杀法只有挨刀子的份了。”
众人闻言,立刻纷纷后退,沙成山拧身落在地上,伸手抹去迸溅在脸孔上的鲜血,冷冷地直视着台阶上的白良,道:“白良老儿,你才是真正的残暴不仁者!”
白良怒道:“你放屁,杀了我那么多门人,反咬一口说我残暴不仁!”
沙成山指着地上尸体与十几个哀号不已的汉子,道:“白良老儿,你明知他们非我之敌,你却怂恿他们出手,而你,却大咧咧地站在上面不立刻出来!”
白良沉声道:“搏杀有搏杀的程序,只要你能把我的门下人摆平,否则,你就永远也不用找上我了!”
沙成山淡然一哂,道:“那么,酣战正殷,白大门主为何突然中止?”
白良怒发冲冠地道:“沙成山,我要你放下兵刃,快快投降!”
沙成山道:“你在痴人说梦话!”
白良道:“当然,我有制住你嚣张的本钱,沙成山,你难道不顾丘兰儿母子二人的死活?”
沙成山怒道:“我会杀进门去,白良,我早说过,沙成山决心血洗你‘龙爪门’了!”
白良冷冷地道:“那么,丘兰儿母子二人也就死定了!”
沙成山道:“她母子也许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沙成山这是神来一句,目的在套取丘兰儿是生是死。
白良在这紧要关头,却慢了半拍,他竟然立刻叫道:“来人呐,把丘兰儿母子押出地牢!”
门楼里一声回应:“是!”
沙成山忽然拔空而起,口中狂吼道:“白良老儿,你接招吧!”
十二层青石大台阶,沙成山一个筋斗已到了白良身侧,“银练弯月”出手便是一百一十刀撒出,口中厉声又起:“寒江月落!”
白良料不到被团团围住的沙成山,竟会一下子跃到身前三尺地,他人未到,仿佛银河星泻般,刀芒已罩了过来,那身势,那光华,逼得白良暴闪不迭。
沙成山抢得先机出手,目的就是要活捉白良。
因为他想得周到,万一丘兰儿被押出来,自己非得抛刀投降不可,否则,丘兰儿母子必死无异,还不如自己不来救人的好!
光束掩没沙成山大半个上身,也吞蚀了白良的上身,便在一片光焰里,传出一片爆烈的响声不绝于耳。
便在鲜血与火花混合着飞溅里,突见白良的身子猛弹上一丈有余,他身子斜空手舞足蹈地挣扎着,又陨石般地堕下来——堕向一片冷芒也似的刀层上。
没有响声,更没有迸溅鲜血,突见一双铜爪弹落台阶下面,紧接着一片毫光消失,只见沙成山手持“银练弯月”,森森刀刃架在白良的脖子上。
说来话长,其实那只是转眼之间的事。
如今“龙爪门”的精英分别派出两地——高山之湖,大江之岛。
沙成山找上门来,他们除了人多,堪能与沙成山一拼之人大概只有白良这位“龙爪门”门主了!
不幸,白良在猝不及防下受制于沙成山,情势上便立刻逆转。
沙成山冷冷地沉声一哼,道:“白门主,此情此景尚用得沙某再说什么?”
白良萎顿地倚着门框,左脸上的疤痕抖颤着,那是年前他邀约六大高手狙杀沙成山的时候被割裂的。
白良咬咬牙,道:“沙成山,你的机会来了,希望你把握机会,快下手杀了我,否则你会后悔!”
抹去面颊上的鲜血,沙成山沉声道:“沙成山除非被逼,否则不轻易杀人,白门主,你该释放丘兰儿母子了!”
侧面逼视着沙成山,白良怒道:“沙成山,你休想!”
沙成山咬咬牙,道:“我说过,别逼我,难道你真的要我一路杀进去?”他一顿又道:“别为了一己之恨而殃及众人,白门主,你三思!”
不料白良伸手抹着身上十七道刀口鲜血,突然探手入怀摸个小纸包,他在沙成山一怔之间便把那小纸包抛入口中,刹时间咽下肚子里。
沙成山愤怒地道:“白门主,你想自戕?你……”
白良忽然仰天哈哈一声笑,道:“沙成山,你真的以为老夫会死,你真的以为我会自杀?” 沙成山怔了一下道:“难道……”
白良就在沙成山话未完的一杀间,突然全身骨节“咯嘣”响,未见他双肩稍动,人已闪掠在半丈之外!
沙成山冷哼一声道:“你逃不掉的!”
沙成山的“银练弯月”平飞至中途,白良已重重的:“谁要逃?”
沙成山见白良不再闪避,立刻与白良面对面,他暗中觑势待发,他相信,只要白良再动半步,他便会立刻把他圈入刀芒中!
白良正在双肩耸动,他嘿嘿笑道:“沙成山,我们是应该面对面的作正面较量了!”
沙成山金刚怒目的看着白良,心中暗自思忖:奇怪,他身中十七刀,鲜血在流,怎么突然精神奕奕,神采飞扬?难道他刚才服下的药……
一念之间,沙成山豪气冲云地道:“好,你我就再一次地放手一搏,看看你在那半部‘百窍神功’上的修为,更了解一下你服了秦百年所赠奇药之效!”
白良并不惊奇沙成山道出心中秘密,因为扁奇就是同沙成山一同过江来的,扁奇知道,沙成山当然也知道。
淡淡的,白良已似换了个人似的,他伸出手掌,道:“沙成山,请!”
沙成山大步走下台阶,白良已由门下人把双爪送上手,立刻听得四周的人高声大吼:“宰掉他,宰掉这龟儿子!”
江湖上固然不少奸诈险恶与歹毒阴谋伎俩,但当众宣布决斗的时候,便任谁也不能中途插手。
白良以“龙爪门”门主之尊,在受制于敌人手下的时候,尚还摆出这副决斗架式。
沙成山即便掌握了契机与优势,便也只有接受,因为,至少敌人放弃以众凌寡,以少胜多的形势。
场子上受伤的人早已被人抬走,地面上一滩滩鲜血尚未干掉,沙成山恹恹地站在场中央,对于四周的枭叫狂骂充耳不闻,双目却散发着奇异的冷芒。
“铁爪”白良更见精神十足地耸立在沙成山对面两丈地方,他再一次咬牙怒视沙成山,道:“沙成山,想不到你轻易的接受老夫的挑战!”
沙成山淡淡地道:“因为你白门主有理由向我挑战!”
白良又道:“你也轻易放弃了已获得的契机!”
沙成山道:“不错,因为白门主以一派门主之尊,必然是一言九鼎!”
白良重重地冷哼一声,再一次抹去流人嘴角的鲜血,道:
“沙成山,老夫不占你的便宜,我提出决战条件,你也可以提出相对条件,当着我的众多门下,你提出来吧!”
沙成山双目一亮,重重地道:“果然一派宗师风度,白门主能出此言,沙成山心中感佩!”
白良抖着胡子,道:“高帽子少给老夫戴,奉承的话你也少说,老夫等你的条件了!”
沙成山看白良似是有恃无恐的样子,却又看不出什么地方令他如此笃定,笑得勉强地道:“此战之后,是生是死,双方仇怨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