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帮主”什么样子?信阳州花子帮兄弟们谁也没见过,直到方大鹏与勾春两人从刘家寨回来以后,大伙才知道如今的当家是个还俗的小和尚。
“这是什么话?”
“算什么东西嘛?”
“乳臭未干也想骑在咱们头上拉屎撒尿呀!”
这些都是方大鹏对大伙讲了之后的反应,花子帮所有兄弟们几乎都快哗然了。
方大鹏与勾春两人商量的结果:准备在城隍庙前的老枯林中整一整“快乐帮主”,想当他们的帮主,那得过三关,三关过不了,那就别当了。
花子帮的规矩多年未曾用过了,许多兄弟们还是头一回听到三关这码子事。
那是因为石不悔就当了18年的花子头了。
18年来不再有人过三关,当然会有人不知道。
花子帮在城隍庙前设香坛,向老祖师上香叩首,一大早就见上千花子往城隍庙前集中,每个人都得向祖师爷叩头大拜。
刚过卯时,城隍庙的松林一带已清了场,闲杂人等禁止出人。
城隍老爷也管不了,花子帮今天有大事。
城隍庙这一带本来少有人迹,距大街有半里远。这儿除了城隍庙,两边还有片菜园子,花子们也把种菜的人赶回了家,今天种菜的放假了。
方大鹏会摆出什么样的过三关?他是不会说的。
勾春一边早准备好了,他准备救人。
因为这过三关不是开玩笑,一个不妙就会出人命,想一想也会知道,这勾春身边备了各种刀伤药。
方大鹏对勾春道:“咱们准备的虽然狠毒些,可是非如此难以令人服气!”
勾春道:“我以为那小子有些小聪明,人也长得一副讨好女人样,真才实学又怎样?八成他今天过不了关。”
方大鹏道:“过不了关,咱们拿他当客人,请他走路也就是了,老帮主的面子不能不给。”
勾春道:“你瞧,伤药已备。他如果命大,这些伤药够用的,他若不幸,老帮主又能怎么样?”
方大鹏冷笑了。
这两人看准了,今天这三关,“快乐帮主”一关也难过。
上千花子都来了,他们叩见过摆在庙前香坛上的祖师爷之后,回头看看松林,松林前面被人了挖了个长坑沟,炭火烧得通红,只在中间立了一块小木板距离炭火两尺高,轻功不好的人必会把板子踩断,到那时,四把长矛刺过来,逃也休想逃得了。
再看那炭火沟,足有八丈那么长,一丈那么宽,可也难为方大鹏,还弄了两只大铜锅支在炭火上煮稀饭。
花子帮的人都瞪眼,想踩上木板还要木板不断,更要应付四支长矛刺过来,两边还有铜锅煮稀饭,这人怕是真的要完蛋。
从另一端到松林中一丈八尺远处是炭火沟的尽头,只见树上有险物吊着。
那又是什么呀?方大鹏知道。
勾春就看得直摇头,他对方大鹏道:“真担心会出人命呀!”
方大鹏笑笑道:“我已告诉春风他们四个人,只要长矛抵住他的身子制住他就行了,长矛不入肉,是不会死人的。”
方大鹏抬头看看炭火沟,又道:“担心的只是小子的轻功,怕他跃落在木板上把木板踩断就惨了。”
勾春道:“火烧伤的药我带来了。”
这两个人你一言他一语,不觉到了正午。方大鹏抬头看远处,不由皱眉道:“不来了?”
勾春道:“不会吧!”
就在两个人四下张望时,忽然有人叫起来:“走开走开,咱们今天向城隍老爷借这地头一用,闲人走开!”
方大鹏回头看过去,只见一人打着呵欠往城隍庙前走来,他的身后贴着一根九节竹杖。
正是“快乐帮主”来了。
方大鹏对勾春示意,两人已向“快乐帮主”迎过去了。
“快乐帮主”淡淡地一笑,道:“我没迟到吧?”
方大鹏与勾春两人忙上前,方大鹏道:“帮主……”
“快乐帮主”手一拦,道:“我现在还未过三关,你们不必叫我帮主!”
方大鹏一怔无话说。勾春已对“快乐帮主”笑笑道:“请向咱们祖师爷上香吧!”
“快乐帮主”道:“这是应该的。”
此刻,城隍庙前一片鸦雀无声,谁放屁也立刻知道。
“快乐帮主”见这么多花子在这里,没有一个乱跑的,心中还真对方大鹏佩服。
但他也立刻知道这种人高傲,驾驭他要有一套,如果能叫他心服口服,命不要都行。
“快乐帮主”上了香,叩了三个响头,他立刻站起来,等在正中的木板两边。
“快乐帮主”一笑,道:“这是第一关?”
方大鹏道:“是的,只要过了这条炭火沟,这第一关就算过去了。”
又是一笑,“快乐帮主”道:“第二关在林子里?”
“不错,一旦入林,第二关即会发动,如果过了第二关,那么,第三关就容易了。”
“快乐帮主”道:“也好,你们且退下。”
他的架式刚拉开,突听得一声大喊:“等一等,不可以呀!”
大伙抬头看,只见大街那边奔来几个人。
这几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信阳州的谢捕头过来了。
花子帮的兄弟们也吃一惊,他们可不愿同官方起冲突,找麻烦呀!
好在大伙发愣的时候,谢捕头已走到了“快乐帮主”身边,施一礼道:“帮主,谢某有礼了。”
真恭敬,谢捕头冲着“快乐帮主”鞠躬,又道:“帮主,你这是在做什么?”
“快乐帮主”道:“谢捕头,我谢你赶来,不过这可是咱们家务事,请别打扰!”
谢捕头一怔,道:“玩命的事怎么不管?帮主,你别被这批花子唬你年纪小,他们一群大混蛋,狗娘养的想整死你,他们要选他们喜欢的,千万……”
“住口!”“快乐帮主”声色俱厉地叱道:“你看不起咱们花子帮兄弟呀!你凭什么骂我的好兄弟。”
谢捕头吃一惊:“少帮主,我为你好呀!”
“你若为我好,就请回去吧!我知道你的善意就行了。你放心,我们仍然一条心,对付山贼们……”
谢捕头道:“这么一条火沟……”
“那是我的事,你请吧。”
谢捕头道:“帮主,我有想法。”
“快说!”
“别干什么花子头了,跟我去见大人,你若喜欢,我这捕头由你干,我干副的。”
“快乐帮主”道:“谢了,我不是个侍候人的人物。”
谢捕头摇摇头道:“小兄弟,我已尽力了。”
“快乐帮主”道:“我心存感激。”
谢捕头恶狠狠地怒视方大鹏与勾春二人一眼,便与他的人退去了。
方大鹏心中好激动,他似乎认为自己错了。
却见“快乐帮主”把衣服掖在腰带上,手上的九节竹杖猛一抖,双手抓个正着。
花子帮的人都站起来了,大伙瞪眼要仔细看。
勾春面对“快乐帮主”产生了好感,但他不知道“快乐帮主”为什么对谢捕头说话不客气。
“快乐帮主”曾经救过谢捕头二十几个人,那一回谢捕头又带了伤,如果不是“快乐帮主”与赵打雷二人站到路中间,那叫天张是不会放过谢捕头他们的。
这份情方大鹏不知道,但方大鹏很精明,他猜想也许谢捕头有什么把柄落在“快乐帮主”的手上。
此刻,“快乐帮主”双手抓住九节竹杖,猛孤丁打春雷似的一声吼,只见他整个人斜斜地上升四丈高下,他人在空中翻车轮,空心筋斗连着翻,使的正是少林轻功绝学“云里翻”。“咻”声一阵子,他的人已落到了炭火沟的另一端,他根本不去踩沟上支的那块木板。
哟!上千花子开了眼界,立刻暴出一声“好”。
就在这时候,好家伙,树林中“哗”的一声响,乖乖,像个四方竹伐的竹排当头落下来,仔细看那竹排,上面还竖着尖尖的二尺长竹笺十多支。
这光景如果被砸中,必被扎穿八个大肉洞。
就在大伙惊呼中,只见“快乐帮主”双手举着手中竹杖疾速上迎,那下压的竹排方圆两丈宽,重量也有上百斤,竟然被他以手中九节竹杖支得停在半空中。
这光景让所有的花子看得清清楚楚,个个目瞪口呆,便是叫声好也忘了。
“快乐帮主”慢慢往下松,然后左手抓牢一支竹笺,这才又大吼一声往上推去,他的人就在竹排上升中闪出来。
那竹排砸在林中地上,激起一缕灰尘烟来。
“好!”
大伙这边又是一声吼叫。
“快乐帮主”拄着竹节杖往前走了一小段,看看就快走出林子了。
只要走出林子,他这三关便也通过了。
就在他左右看的时候,突然间五个黑团奔过来,只听叫声便知道是恶犬。
花子帮的人虽然也养了犬,但他们最讨厌的便是犬。
他们的手中有竹杖,为的就是要对付看家恶犬。当然,他们的帮主更要会用竹杖。
“快乐帮主”手上的青竹杖,那是花子帮帮主之物,也是石不悔交下的,别以为青竹杖简单,会用之人如铁棒,内功到了一定火候,甚至就像一管枪。
此刻,五条大黑狗张牙咧嘴地围向“快乐帮主”,那光景犹似恶狼欲抢食。
“快乐帮主”一声冷笑,三十六路打狗棒法使出来了。
他运用打狗杖,这是对正主儿了。
要知花子帮的三十六路打狗棒法只有帮主一人会运用,祖师爷一代一代地往下传,也一代一代地加以修改与演变。
他们把狗的习性,狗的扑咬法,以及狗的身上弱点全部加以研究,然后修成这套打狗棒法。
如今“快乐帮主”早已知道恶狗的弱点在什么地方。
狗的弱点有两处:其一是鼻子,狗鼻最灵敏,可也是狗的罩门,狗鼻子如受了伤,这条狗立刻不辨东南西北方,就在原地打转了。不但打转不停,而且痛得汪汪叫,比挨刀还难过。
另一个弱地方便是狗腿了。狗腿最脆弱,挨上一家伙立刻走不动收缩起来,若是不相信,看狗躲避攻击的方法,便立刻发现是全力地护着四条腿。
“快乐帮主”舞起九节青竹杖,五头黑犬几乎近不了他的身边。
一阵舞杖过后,“快乐帮主”大喝一声,便听得半空中一阵“咻咻”声,五条黑狗可惨了,一个个便在原地打起转来,有一条狗的鼻子还流了血。
“快乐帮主”收杖,冷冷地走出松林外。
花子帮的人大声呼叫了。
“帮主金安!”
“帮主金安!”
不但叫,而且还叫起好拍起巴掌来了。
方大鹏与勾春二人立刻迎上去。
“帮主,请在祖师的面前上一炷香,算是通过三大关了。”
“快乐帮主”道:“带路!”
方大鹏立刻回应道:“是!”他可真的服气了。
“快乐帮主”走到香桌前,他再上香,恭敬地站在花子帮历代祖师爷神位前叩响头。
上千花子们随即跪了一地,也跟着叩头,这时候连个大喘气的人也没有。
“快乐帮主”上香跪拜后,他冷冷地站起来,缓缓地转过头,凌厉的目光扫着一大片人群,忽然一声沉吼:“兄弟们,人穷志不穷,忠义在心中!”
花子们大吼:“忠义在心中!”
“快乐帮主”伸手摸袋,他摸了半天才把一枚金子打造的金钱镖取在手上。
“快乐帮主”高兴地看着那金钱镖,高声道:“今天头一回同各位见面,我这里有一枚金钱镖是纯金打造的,拿去换上几只羊用大锅炖,再买几坛洒,应该够了,今天大伙吃喝一顿,也算庆祝了。”
立刻引起一阵欢呼声:“谢谢帮主!”
他这是当定花子头了。
他也发现大伙还真的可爱。
那方大鹏与勾春二人走上前,方大鹏道:“帮主,吃酒咱们去买,这羊肉就免了。”
“为什么?只喝酒不过瘾呀。”
方大鹏一笑,他指着树林里面道:“花子帮自己养了十多条恶狗,真的要不到吃的,咱们就会宰上一条狗来,哪怕是每人吃一口暂时充充饥。”
勾春也笑笑,道:“早晚已落霜了。帮主,提前补一补身子,补身子狗肉属第一,吃上两碗会流鼻血的。”
方大鹏道:“大补呀!”
“快乐帮主”道:“也罢,今晚我们吃狗肉,那枚金钱镖去换酒,多下的留着急事再用。”
勾春哈哈一笑道:“帮主真好本事,咱们打从心眼里佩服你。”
“快乐帮主”道:“也没什么,只可恨有一件事令我耿耿于怀,至今未对人提过。”
方大鹏已命人去换酒,另有人去宰杀狗。
狗是花子的仇家,花子吃狗肉是天经地义的了。
方大鹏此刻听得帮主的话,立刻问道:“帮主,心中有事说出来,兄弟们都担待。”
“快乐帮主”道:“少林寺乃名刹,你们也知道我出身乃少林。似那样的名刹,应属朝廷保护,可是近年朝廷连续打仗,把少林的年俸也撤了,灾荒年大家只好云游了。”
方大鹏不开口,因为他也弄不懂。
勾春却低声道:“帮主,如今是咱们花子帮也没得到什么照顾。”
“快乐帮主”道:“你二人记住,咱们花子帮以后也不会为朝廷跨刀出刀。”
方大鹏道:“对!咱们绝不为官府出力。”
“快乐帮主”点点头,很满意方大鹏的回话。
林子前面的炭火沟填了一大半,林子里支起两只大铁锅,五条被打断腿的与毁了鼻子的大黑狗,一只只被吊排在树枝上,当滚汤热水浇过以后,十几把尖而利的快刀便“沙沙沙”地剥起来。
这是剥狗毛,剥了狗毛连皮煮。
为什么不剥皮?
那年头是灾荒年,树皮都被人剥下煮了下肚,谁还会把狗皮也浪费,而花子帮兄弟们也知道一项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吃狗和狗皮,狗毛倒进粪坑里。这时候他们还会口中骂:“操你娘的,下辈子别当狗仔,狗眼看人低。”
别管狗毛会不会倒进粪坑里,此时花子们已把狗的肚皮剖开来,狗的肚子里除了大粪不能下锅煮,余下的一古脑全抛进热锅里。
花子兄弟们有办法,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弄到手的,只见一袋子辣椒红嘟嘟,每个锅放了两斤多,又是葱又是蒜,麻油盐巴各放三四斤,香味可就散开来了。
看吧!花子们围进林子里,一个个猛吸气。
气是香的,狗肉味谁不想多闻几下?多时未尝腥荤了,肚肠快要干瘪了。
果然是被人说对了,黑狗的肉就是香,如同猪一样,白毛猪就是没有黑毛的香。
五坛子酒也抬到城隍庙前的台阶上,有三个小头目举着竹杖站在一旁,其中一人大声喊:“排队,排队啦!”
排队当然是分酒吃。
另外两个汉子又抬了一小坛酒放到祖师爷的香案前,地上铺着两张大席子。
那坛酒不一样,是陈年花雕!
那年头只听过可没见过,当然更没人喝过。
方大鹏陪同“快乐帮主”在草席上坐下来,一边的勾春就把汴梁城大春堂的事与当年弟兄们的动向表白一番,当然,他也把人们逃荒的几件悲惨事及两位护法为兄弟们的挨饿去争粮,一场拼命全死了,而且大家都是在逃荒,谁也弄不清对方何人下手的惨况说了说。
那方大鹏对“快乐帮主”表白的是他原在信阳州,地方上不过几十个兄弟,如今这几年来了上千人,有一大半去了南方又转回来,问他为什么转回来,兄弟们说南方的花子帮不收容。
“快乐帮主”不明白,为什么花子不照顾自己人?
方大鹏道:“帮主,逃到南方的灾民太多了,不少兄弟抢了他们的地盘,双方常打架,咱们人少自然就吃了亏。生存不易,只有回转,死在家乡比死在他乡好多了。”
“快乐帮主”深深叹了一口气。
便在这时候,只见花子们一个接一个地排队分酒来了。
“快乐帮主”抬头看,不由皱起眉头,他站起来了。
“快乐帮主”走近台阶,低头闻那酒,那只有帮主那一坛花雕是醇的,也花了好一番手脚,至于这几大坛酒,哈哈,都不是醇酒。
“快乐帮主”道:“为什么?”
那小头目道:“帮主,这是荒年呀!两年未酿酒,酒馆存酒又不多,当然要搀水,而且搀一半,就这还不足卖的。”
“快乐帮主”道:“等一等!”
他疾转身,立刻奔回香案前,把那一小坛花雕抱到台阶前,他重重地道:“把酒坛都打开。”说着,他已把封盖的黄泥土拍落。
真香呀!
醇酒就是香,只见“快乐帮主”双手托起小坛花雕酒,往每一大酒坛倒入几斤,直到倒完为止。
几个头目怔住了。
有个小头目道:“帮主,这是你喝的呀!”
“快乐帮主”道:“大家都喝不是更妙。”
他这么一说,立刻引起一阵叫好声。
方大鹏道:“帮主,感动人呐。”
“快乐帮主”一笑道:“狗肉煮好就捡一条狗腿留起来。”
勾春道:“整条狗腿十多斤呀!”
“快乐帮主”笑笑道:“不多,不多。”
勾春笑道:“黑狗肉最香,帮主初尝,是应该吃他个痛快。”
方大鹏道:“属下这就去吩咐他们。”
“快乐帮主”一笑,道:“不急,我喝过酒再带走。”
方大鹏道:“帮主是要带回去吃?”
“快乐帮主”道:“不是我吃,刘家寨还有68位兄弟在,再说石长老也多日未曾吃上炖黑狗肉了,总也得为他老人家带回去,也算咱们大伙对他老人家的孝顺了,是不是?”
方大鹏与勾春二人大为感动。
那勾春手打自己头,道:“真是的,咱怎就忘了这件事了,猪呀!”
方大鹏几乎带泪道:“帮主,属下真服了你了。你不但武功高,而且心又细,什么事想得都周到,你是大智大勇的人,更是大仁豪杰,今天非敬帮主三大碗酒不可了。”
只见花子兄弟一个接一个地把酒分在碗中,可就没有一人先张口喝的。
大伙等着狗肉煮熟了,这才围在香案四周。
“快乐帮主”高举着酒碗,道:“兄弟们,大家喝了这碗酒,兄弟们拉手向前走,有苦有难我走前面,大伙兄弟跟后面,天是爹,地是娘,明年就有好年头了,干!”
“干!”
哟!他老弟福至心灵冒出这么几句话,可也听得大伙乐开怀了。
碰碗酒刚干完,林子里已有呼叫声,分肉了。
方大鹏匆匆地把一条煮熟的黑狗腿提来了。
黑狗腿用一块布包起来,“快乐帮主”有交代,他对方大鹏吩咐:“西门风护法就快来了,帮他买牛羊。”
方大鹏道:“放心吧,帮主。属下定能帮西门护法把牛羊很快买回去。”
“快乐帮主”喝了酒也吃了黑狗肉,便站起身来道:“方堂主,此地一切要恢复旧观。我回去了,那刘家寨仍然会受到流寇们的威胁,我得走了。”
他抓起那条煮熟了的黑狗腿挂在九节竹杖上,大吼一声:“兄弟们,保重了!”
大伙正在哈哈嬉笑吃狗肉呐,听了这一声吼,大伙还未会过意来,“快乐帮主”已飘然在十丈外了。
大伙高声吼叫:“帮主保重了!”
“快乐帮主”匆匆出信阳州北门往回走去。
“快乐帮主”走出信阳城,一路奔向刘家寨,他的心中暗想,想当人上人还真的不容易,如果自己不是有那么两下子,今天就当众出丑了。
只不过,他也检讨了一下这一趟的一切动作,他微微笑了。
能够服众的人物,当然打自己心眼快乐。
至此,他才发觉石长老为何把他空空的名改为快乐,原来真的快乐无比了。
就快到刘家寨了,“快乐帮主”觉得奇怪,为什么没发现西门风。
他把百两银子送了悟明大师回少林寺去了,然后再派西门风回去取银子买牛羊过冬的。
“快乐帮主”就在距离刘家寨十多里处,灰蒙蒙的天色中,忽然发现从一道山崖深处的林中闪出一些火光来。
“快乐帮主”“噫”了一声站住身子看过去。
闪耀的只是火光而不见火苗子,“快乐帮主”忙低身,他越过斜下的山沟便奔过去了。
“快乐帮主”奔得快,黑狗腿肉搁在左肩上。
渐渐来到一片老松林,这一段松林好像连上大别山的北端了。
“快乐帮主”放慢了脚步,他吃惊了,因为林子里坐了七个人,其中一人他见过,好像是贼寇的头目,名字叫褚彪的大汉。
那真的是褚彪,他在对另外六个人打商量。
“快乐帮主”再看附近的一棵树上,哎唷!那树上倒挂着一个人,这人的破衫反倒下来,肚皮也露出来,衣衫遮住他的头,好像已经不动了。
“快乐帮主”既然看不清被吊的是何人,他便躲在一边听起来。他是越听越发火,几乎就要出手。
褚彪对另外六人中的一个道:“高朝北,你说说,咱们是就在这儿宰了他,烤了他的肉往回去呢,还是把信送入刘家寨,他们要活人咱们可以放,但要送来粮食三百斤。”
那个叫高朝北的大汉道:“褚爷,我的意思是咱们只不过这么七个人,听军师说,刘家寨又多了一个‘黑李逵’,那人出刀如闪电,军师肩上挨了一刀,毛四当家的腿也伤得不轻,所以……”
褚彪道:“你怕那黑汉找来呀?”
“咱们都怕。”
褚彪冷笑道:“娘的,打从咱们走上贼道,老子的命就已经在阎王老子那里挂了号上了名册了,怕死就回家挨饿去。”
有个汉子道:“咱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另一汉子大骂:“操他娘的,官兵也玩命,咱们偏在这时同那批官兵碰上头,才杀了一阵就被冲散。娘的,当家的他们那一伙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褚彪道:“快决定,咱们是宰了吃人肉呢?还是以这小子的命去换粮食?”
他又向那个叫高朝北的大汉道:“高朝北,你怎么尽说废话,拿个主意吧!”
这七个人围在火堆边正商量,他们还不知道此时来了一个人。
这可不好惹,花子头儿就站在附近。
“快乐帮主”已经站在被倒吊的人附近了,他面色凝重,因为他以九节竹杖挑起那倒吊蒙住头的人,发觉这人的脸泛青,气若游丝。
这地方火光没照到,但“快乐帮主”知道这人必是刘家寨的人。
“快乐帮主”绝不相信会是西门风,因为西门风在他们四个师兄弟当中最机灵,而且武功也不错。
由石不悔调教的四个门徒,他们的武功都不错。
火堆边,也不知七个人如何商量,其中两个拔出刀往这面过来了。
那褚彪对另外四人吩咐,道:“你们吃过串羊肉吗?”
有个汉子笑道:“那是西北人的玩意,当年游窜到山西快到陕北时吃过,味道妙呢!”
褚彪抹了嘴巴一下,咧开嘴道:“那就快去弄上一把竹笺过来,咱们切下这小子的肉串着烤来吃。”
有个汉子笑哈哈地道:“烤着吃,人肉的酸味也就没有了,可好吃呢。”
这家伙似乎有经验,说的话满在行呐。
两个握刀的汉子并肩走,二人还用指头去抹抹刀锋,口水也吐在指头上,一边抹一边往吊着的人那里走去。
他二人走得真轻松,好像是野餐去烤肉,真有轻松又舒坦的味道。
有个汉子突然一瞪眼,他站住了。
“兄弟,你闻一闻,哪儿飘来的香味呀?”
另一人忙把鼻子耸几下,惊道:“嘿!还真的有香味。娘的,香得叫人流口水呢!”
另一人突然一瞪眼,道:“莫非这儿有鬼?”
哈哈一声笑,那人指着对方道:“你忘了,头儿常常教咱们,鬼怕咱们呀!”
“不错,鬼怕恶人嘛!”
两个人举步往吊着的人走,只差两三步了,其中一人开了口:“小子,也算你倒霉,被爷们碰上,你就别回寨子里了,你这就挨刀吧!”
他伸手把吊着的人上衣猛一掀:“沙”!把衣衫扯下一大块,他的右手尖刀猛一送。
就在这时候,一条影子闪过来。
“叭!”
“哎呀!”
那人的刀掉落了,他抓紧了右腕直叫痛。
另一人道:“真他妈的,此处的鬼不怕恶人呀!”
挨打的汉子已吼道:“谁?”
“我!”
这声音来自头上方,两个汉子抬头看,不由大吃一惊,只见树枝上倒挂金钩一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快乐帮主”是也。
“快乐帮主”忽地自树枝上一个斤斗落下来,他的九节竹杖只一抡,“叭”!
另一人也尖声叫:“哎呀,我的妈!”
他的刀也掉了,可也把褚彪五个人引过来了。
那褚彪只一看是花子头,心就凉了一大半。
他戟指“快乐帮主”吼骂道:“操你娘的!你怎么又在这儿出现了。”
“快乐帮主”冷笑道:“你怕了?”
“谁怕谁呀,儿!”
“那好,今咱们谁也别撒丫子,哪一个走是狗娘养的小畜牲!”
褚彪厉骂:“操!你娘的吃定爷们了。”
“快乐帮主”道:“你比叫天张怎样?”
“那是咱们当家的。”
“叫天张见我也头痛,你们又算哪颗蒜?”
“娘的,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老子宰了你!”
他挥刀便杀,另外四个人也往上扑,只不过“快乐帮主”的手法太快了,九节竹杖如打闪,几个围上的人立刻抱头往外闪,他们几乎都是同一时间脸上挨了一记狠着。
那褚彪闪得快,也出手快,他的刀已至“快乐帮主”的肩头半尺不到了。
“快乐帮主”大吼一声:“杀!”
“砰!”
只见一团黑呼呼的东西迎上去,嚓——,褚彪的砍刀砍入肉中了,只不过那不是“快乐帮主”的肩头,而是“快乐帮主”右手提的那一条狗腿,香味就是那狗腿发出来的。
于是,“快乐帮主”手中九节竹杖发出“辟哩叭啦”声,宛似放了一串小鞭炮,21杖自杖尾到杖端一古脑送上敌人的头上手上了。
这21杖打得极妙,褚彪没有一杖躲得了而全部用他的身子接下了,其中有两杖打在褚彪的鼻尖上,打得他鼻涕眼泪也流出来了。
这时候“快乐帮主”才明白,不只是黑狗鼻子受不了,便是人也吃不消。
那褚彪拖着砍刀回头跑,口中直叫不得了。
他跑,另外六个跑得更快,刹时间全部冲入林深处,连声音也没有了。
他们逃得可真快呀。
“快乐帮主”可忙了,还不知道吊的什么人呐。
他攀住树枝挥一刀,立刻切断吊人的绳子,“哗”的一声他没抱住,那人已摔在地上一声叫:“啊!”
“快乐帮主”低头仔细看,看不清啊!这人被打得鼻青脸肿,衣衫也破了一大半。
如是白天他就认出来了。
“快乐帮主”抱起那人走到火堆边,他拨弄那人吐血的嘴巴与鼻子,问道:“喂,你是谁?”
那人只是呜呜叫,竟然无法开口说话了。
“快乐帮主”吃一惊,急忙拨开这人嘴巴看,天爷,舌头好像也在流血,两个牙齿不见了。
看也看不出,问也问不到,“快乐帮主”抱起那人就往林子外面走,走得快极了。
他边走边低呼:“你……你是谁呀?天爷,这可是内外重伤呀!娘的,打死人了还想向刘家寨讨粮食?”
他这是急了,抱起那人还得背上那条狗腿,可把“快乐帮主”累惨了。
“快乐帮主”又跑一段,没有多久便到了那条小河边,如今小河水不多,他淌水过了小河。
这时候他边跑边呼叫:“来人呐,来人呐!”
刘家寨的寨墙上有人影在晃动,这是三更天过了一大半的时辰了,那个羞答答的月儿才自东边露出来。
“快乐帮主”已走到寨墙下面了。
寨墙上的人大声叫:“什么人?”
“快乐帮主”抬头道:“怎么啦,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吗?”
“是帮主呀!”
“快把绳子放下来,快呀!”
“快乐帮主”这声叫却让上面的人开骂了:“娘的皮,你八成是冒牌的!”
“快乐帮主”火大了:“大胆!”
寨墙上的人冷笑了:“娘的,你装的还真像,老子这就告诉你,咱们当家的本事大,如果是咱们帮主,他自己也会很快地上来了,你知道吗?”
突然大吼一声传下来:“滚,再吼石头砸死你!”
“快乐帮主”忿怒地道:“快把西门风叫出来!”
寨上又是一声冷笑,道:“咱们西门风护法奉命去了信阳州,与咱们帮主一起去的。娘的,你不知道吧,操!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寨上此言一出,寨下的“快乐帮主”不由抱紧了受了重伤的那人大叫:“你……你是西门风?西门风!”
“快乐帮主”大叫起来。
石不悔一听就知道是“快乐帮主”:“快,快把绳子放下去,帮主呀!”
这一声叫,立即叫来了一个人,石不悔过来了。
他口称帮主是有原因的,因为“快乐帮主”自信阳州赶回来,那证明他已通过三关,既然通过三关,“快乐帮主”已正式成为花子帮帮主了。
石不悔真的激动了。
寨墙上抛下一根绳子来,“快乐帮主”把伤者绑在绳子上大叫:“拉上去!”
寨墙上加强戒备才拉绳子,匆匆把伤者拉上去了。
“快乐帮主”随即也攀绳而上,当他登上寨墙,大伙一看,立刻吓一跳,果然帮主回来了。
司马雪忙道歉:“对不起,天黑没看清。”
“快乐帮主”道:“你做得对,我不怪你。”
石不悔道:“这人是谁?”
“快乐帮主”急问:“西门风没回来?”
大伙一听,吃惊道:“没有呀!”
“快乐帮主”一听,抱起受伤的人便往大厢房走去。
他边跑边叫:“西门风,西门风呀!”
石不悔也吃惊地追上来:“这人是阿风?”
司马雪也跟来了,他们一齐到了大厢房中,“快乐帮主”把伤的人往大床上轻轻放下,再拿油灯照亮上去,天爷!不是西门风还有谁?
西门风的面颊几乎扭曲了,便是右耳也出了血。一个人被打得如此惨,还要倒吊在树上,难怪西门风已是奄奄一息了。
一盆清水洗成了红颜色,再换一盆水才算把西门风身上伤处洗干净,算一算他全身上下伤了37处之多,大小余伤就别算了。
石不悔把伤药全部取出来还不够用。
“快乐帮主”道:“我到后寨去看看。”
他立刻往后寨走去。
“快乐帮主”走得快,霎时间进了二道门,忽然怀中一个软绵绵东西抱紧了他。
“快乐帮主”只一看,便知道撞上了刘翠花。
刘翠花不开口,只把小嘴翘起来,两只眼睛也眯上了。她要的是“快乐帮主”快快的嘴对嘴呀!
想也知道,此刻“快乐帮主”哪有工夫来亲嘴。
他也不想令刘翠花失望,低头来一个“点到为止”,急急地道:“快,快回去取刀伤药,伤得好重呀!”
刘翠花吃惊地道:“天爷,你受伤了,在哪儿?”
刘翠花还上上下下打量着“快乐帮主”。
“快乐帮主”道:“不是我,是西门风!”
刘翠花道:“同你一起去买牛羊的那位兄弟?”
“不错,他伤得很重,你们如有刀伤药,就快取出来交我去救西门风!”
刘翠花一听不“嘴对嘴”了,扭头便往后厅走。
她把她爹刘世芳也叫出来了。
刘世芳一听“快乐帮主”回来了,他以为如此快就把牛羊买回来了,但他听了女儿的话,立刻急急地走出来了。
“我的女婿,发生什么事了?”
“岳父大人,有什么刀伤药你快取出来,我的兄弟受伤重极了,你快呀!”
刘世芳不再多问,急忙转身进房中,急匆匆地取出三个细瓷瓶,一古脑塞在“快乐帮主”的手中。
“快乐帮主”有了药,他回头就走,竟然忘了谢一声。
只不过刘世芳还是跟出来了。
大厢房中已来了申屠雨与东方雷,他两人几乎落下泪。“快乐帮主”走进来,急忙把药取出来,石不悔一边帮着为西门风身上敷伤药,一边骂大街:“操他娘的,这是什么人于的!”
也许西门风仗着年轻,没有半个时辰便活动了。
也许是刘世芳的伤药太灵光,西门风开口说话了:“帮……主……对不起……”
“快乐帮主”沉声道:“少开口!”
石不悔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快乐帮主”便把救西门风之事说了一遍。
申屠雨、东方雷与司马雪三个人立刻拔身往外奔,他三人要出寨去杀褚彪那七个流寇了。
石不悔暴吼一声:“站住!”
司马雪道:“师父,咱们去杀了那几个畜牲!”
石不悔道:“你们出去到哪里找他们,何不听一听西门风怎么说,他是怎么会遇上那七个狗操的!”
“快乐帮主”道:“大家坐下来,且等西门风喘过气来之后再细述。”
石不悔道:“那就先说说你在信阳发生的事情!”
他顿了一下,又道:“怎么除了血腥之外,还有一股子肉香……嗯,这香味许久未曾闻过啦。”
“快乐帮主”这才想起身边还带着一条煮熟了的黑狗腿,那香味真不赖。
他忍不住一笑,道:“我由信阳州带回来一条黑狗腿,大伙每人尝一口!”
石不悔叫起来:“对,对,这味道正是黑狗肉,哈,太好了!”
“快乐帮主”撕去包狗腿的黑布,立刻出现一条狗腿,上面还附了十几根鲜红的辣椒。
那狗腿上有一道刀痕,那正是褚彪用刀砍在上面的。
石不悔哈哈着撕下一块叫道:“够了够了!”
“快乐帮主”把狗腿交在东方雷之手,道:“我这里为西门风留下几口,余下的给你们拿去,兄弟们一人一口都尝尝,也算过瘾了。”
东方雷接过黑狗腿,真的不是滋味。西门风伤得不轻,他是怎么受的伤,那才是他关心的事。
只不过帮主吩咐,他也就提着那条黑狗腿出去了。
西门风睡了。
西门风就在大厢房的大床上睡着了。
这证明刘世芳的刀伤药十分灵光。
石不悔吃了狗肉抹抹嘴,笑道:“没事了,帮主呀,你也休息一下吧。”
“快乐帮主”道:“我睡不着。”
石不悔道:“你在担心西门风?”
“快乐帮主”道:“西门风这次受伤很冤枉!也是我害了他的。”
石不悔道:“怎么说?”
“快乐帮主”道:“如果我不把买牛羊的银子送给我的师叔悟明大师带回少林寺,西门风也就不会受伤,想是我害了他。”
石不悔道:“你如果不把银子送悟明老和尚,你就不配当咱们花子帮的帮主。”
“快乐帮主”道:“可是我仍然心中难安。”
石不悔道:“别安不安了,你已通过三关,正正当当地成了帮主,切记要提得起放得下,休为小事烦恼!”
他忽然又低声道:“前夜与昨晚,三位姑娘都问到你,我可是为你担待保了密!”
“她们都找我?”
“你觉得奇怪?”
“找我有什么事?”
“不找你就奇怪了。哼,男男女女呀,江湖上一大半乱子就出在搞不清的男女关系上。”
“快乐帮主”道:“我开始又有烦恼了。”
石不悔道:“所以你别想太多了,快快乐乐地睡觉养精神,看,四更快过去了。”
“快乐帮主”也真的累了,他躺下身没多久,就打起鼾来。他是很少打鼾的。
天亮了,鸡不叫狗不咬人也没有声音。
刘家寨的鸡早被吃光了,狗也被人诱出寨外宰了,至于人,人都正在歇着。
就在日头升上一根扁担那么高的时候,突然一声厉吼:“杀!”
这叫声真吓人,立刻便把一边睡的“快乐帮主”与石不悔惊醒过来了。
这一声杀可真的原始,原来出自西门风之口。
西门风大叫之后直直地瞪着眼,敢情他仍然在梦中未醒过来呀。
石不悔厉吼:“阿风!”
西门风一个哆嗦,他才算醒过来。
“快乐帮主”道:“西门护法,你觉得怎么样?”
他这么一问,西门风立刻四下望,便也要挣扎着往床下走,却被“快乐帮主”按住了。
“别动,你伤得很重。”
西门风道:“帮主,好人难做呀!”
“快乐帮主”道:“事情怎么发生的?”
西门风立刻骂起来:“我操他奶奶娘亲的,原来他们是那批被官军打散了的贼寇,娘的,他们什么手段也全部用上了!”
石不悔道:“平日我是怎么教你们的,一人走路四只眼,两个走路前后看,你是怎么上的当?”
他气乎乎的十分不高兴。
西门风道:“师父,人呀,往往因一时的慈悲之心而上了大当呀!”
“快乐帮主”道:“你对那贼寇慈悲?他们什么地方令你慈悲呀?”
西门风道:“帮主呀,我往刘家寨走回来,一道山边荒林传出哭声,我一听还哭得真可怜,便急忙闻声走进林子里。我发现一个只穿一条破短裤光着上身的汉子,正在用一根绳子要上吊,我看他哭得泪涟涟,就问他了。”
石不悔道:“开始上当?”
西门风道:“师父,被你老人家说中了!”
他顿了一下摸摸后脑又道:“我问那人,他为何看不开要上吊?
那人直叫我休管他了,说他遇上土匪被剥光了一身衣衫还抢去他的一袋子干粮,他是活不下去才上吊。
于是,我把我的干粮解下来,对他说:‘下来吧,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些干粮你拿去!’
他不死了,他爬在地上就叩头,还叫我是过路神。娘的老皮,我还有些飘飘然心中在高兴呐,却不料突然间,我的头上挨了一棒,打得我叫也叫不出来就昏过去了。”
西门风说到这里,咬牙道:“这真叫好人难做,娘的,以后谁还当好人!”
“快乐帮主”道:“他们把你吊起来了?”
西门风道:“他们后来才把我倒吊在树上,因为他们用绳子捆了我,然后就是一顿揍!”
西门风目眦欲裂地又道:“那七人都动手,操他娘,又是踢又是打,刀背还往那腿骨上敲。”
“快乐帮主”听罢后悔道:“娘的,我如果知道是这样,他们一个也逃不掉!”
石不悔道:“我早就对你们说过了,遇上坏人不能手软,怎么样,如今知道了吧!”
西门风道:“师父,我饶不了他们几个人,如是双方交手干,败了我活该,可是他们抽冷子,算的什么英雄!”
石不悔道:“贼寇还管那么多,他们是不择手段的。”
西门风道:“他们把我捆起来,有三个人指着我的鼻子骂,他们骂我花子帮是王八蛋,害他们进不了刘家寨,他们原来认识我。”
“快乐帮主”道:“几次交手,双方谁是老几,早就彼此认清了。”
西门风道:“他们原是要杀我的,可是有人提议把我当人质,逼刘家寨用粮食换人。”
石不悔道:“休想!”
“快乐帮主”道:“他们是想以你的人换吃的,可是后来他们不知怎的,要把你活撕烤了吃。”
西门风道:“我已经快没气了。”
“快乐帮主”道:“上次当学次乖,你休息吧。我去后寨找岳父,请他再拿银子去买牛羊。”
他说完便匆匆往后面走去。
有几个女人便在这时候把吃的分别送往各屋去了,又是黄澄澄的苞谷馒头。
“快乐帮主”奔到后寨大厅上,刘世芳已迎上来了。
“你去了一趟信阳州,如何?”
“一切顺利!”
“可是,我夜里见那西门风伤得好惨呀。”
“快乐帮主”道:“他上了当,遇上了流寇七人。”
刘世芳一听又是贼寇,忍不住骂起来:“可恶的一帮子狗娘养的,与我刘家寨真的泡上了!”
刘太平道:“爹,咱们仍然稳如泰山呀。”
刘世芳道:“西门风是去买牛羊的呀!”
“快乐帮主”道:“岳父大人,我与西门风一起去信阳。我去是因为那里上千兄弟要见一见我这个年轻而又新上任的当家,我非去不可!”
刘世芳道:“你太年轻,他们会服你?”
“快乐帮主”道:“他们摆下三道关,叫我去闯。”
他笑笑又道:“一般人是不敢闯的,对我却十分平常。”
刘世芳道:“他们必然服你了。”
“快乐帮主”道:“不错!”
他顿了一下,又道:“岳父大人,我与西门风在去信阳途中遇上了少林悟明大师,他老人家好可怜,他乃是我的三师叔呀!教过我的武功,他……靠在门边伸手要吃的,而我却坐在店中吃喝。”
他有些黯然地又道:“岳父大人,三师叔已瘦得不成人形了。”
刘世芳道:“为何不带回刘家寨呀,咱们不多他一位老人嘛!”
“快乐帮主”道:“他老人家要把一把老骨头送回少林,五十多年少林日子,嵩山已是他老人家的根了,于是,我把买牛羊的一百两银子送他老人家了。”
刘世芳一听之下,双目一亮,道:“好,送得好,真是我的好女婿!”
“快乐帮主”道:“岳父大人,你不会生气吧?”
刘世芳道:“你若不送我便生气了!”
“快乐帮主”道:“岳父大人,这牛羊……”
“你等等,我叫太平去取,刘家寨少不了百两银子。我也看开了,这种生不带来死带不走的阿堵物,只要用在刀刃上,我刘世芳绝不心疼!”
他对一边的刘太平道:“快去再取一百两银子来,交与你妹夫,有牛有羊好过冬。”
刘太平笑了。
“快乐帮主”也笑了,只不过苦笑的意味很浓。
“快乐帮主”经过西门风这次事件,他便提高了警觉,因为官兵冲散了贼寇们,这伙贼寇却没走远,仍在这信阳城附近活动。他如果再派一个人前往信阳城去买牛羊,只怕牛羊在半道上就会被抢光。
就在“快乐帮主”刚走进厢房时,他发现“闪电刀”赵打雷与李士雄二人正与石长老相互哈哈笑,三人见“快乐帮主”进来,立刻对“快乐帮主”点着头。
赵打雷嘿嘿一笑道:“‘快乐帮主’!”
“快乐帮主”道:“在下不敢,叫我‘快乐’就好。”
李士雄已拉住“快乐帮主”道:“你去了信阳城?”
“快乐帮主”点点头道:“我去了,是为了帮中之事。”
李士雄道: “唉,怎不告诉我一声,咱们一起走一趟信阳城。”
“快乐帮主”道:“李二叔有事?”
李士雄道:“你岳父打算往信阳城住过这个冬天,所以我要去看看有没有好住的地方。”
“快乐帮主”道:“何必定要搬走?我这就要去买牛羊了。”
赵打雷道:“我来就是要讨这差事,我不能等着白吃白住,花子帮守寨门已经够辛苦了,如今又伤了人。”
“快乐帮主”一笑道:“那好,我们三人去信阳城,我也不打算派别人去了,我自己走一趟。”
石不悔道:“好呀,老夫的伤也好了,应该去活动活动啦!”
这四个人相视一眼,然后便是齐声大笑。
于是,四个人立刻往外走,刚好遇上刘世芳,刘世芳抚须一笑道:“怎么了,四位这是要出门了吗?去哪里?”
石不悔道:“咱们去信阳城瞧瞧,顺道买牛羊回来。”
刘世芳一怔,道:“你四位一去,我这刘家寨力量就不够了。”
石不悔道:“刘寨主,你放120个心,如今流寇们全都被冲散了,一时间他们透难以再成气候,咱们去也不过三两日就回来。”
刘世芳只得叮嘱四人早去早回,并且转回后寨为这四人取了干粮路上食用。
“快乐帮主”在寨墙上对弟兄们好一阵叮嘱,花子帮的人自然是个个小心地把守了。
不料就在这时候,忽见刘翠花与李小小,还有个席大红,三个姑娘奔上寨墙来了。
三个姑娘似乎是豁出去了,立刻围上“快乐帮主”。席大红冷冷道:“还要走呀!”
“快乐帮主”道:“去买牛羊,好过冬要吃的。”
李小小道:“什么你都亲自去,我看这帮主不干也罢,早晚会把命丧了。”
刘翠花道:“是呀!咱们不打算未过门就做了什么倒霉的望门寡妇。”
三个人真的是齿利如刀巧舌如簧,当时就把个“快乐帮主”说愣住了。
石不悔却哈哈一笑道:“‘快乐帮主’呀!哈……”
赵打雷道:“唉,你就别去了,我教你一件妙事,你就在寨中快安排。”
“快乐帮主”道:“何事?”
赵打雷拉过“快乐帮主”道:“你过来。”
“快乐帮主”跟上赵打雷,二人到了寨墙边,也不知赵打雷说了什么话,听得“快乐帮主”直点头。
“真的?”
“亲眼所见。”
“好,我也照样暗中准备,我就不去信阳州了,有关买牛羊之事,我们石长老到了信阳城自有兄弟出力。”
赵打雷道:“老夫知道花子帮是个大组合,我相信牛羊必会很顺利买到。”
“那就偏劳了。”
他对申屠雨道:“放绳,把兔子王与竹竿李二人再找来。”
申屠雨一面命人去找兔子王与竹竿李二人,一边把绳子垂向寨外面。
赵打雷与李士雄二人已经顺着绳子滑落在寨外面,石不悔一把拉过“快乐帮主”道:“赵打雷同你说些什么?”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赵大侠有两个大仇家,其中一人就是大贼头吴亮,姓吴的最近流窜到了这一带,赵大侠怕的是流寇们知道他来刘家寨而把姓吴的引来,他教我如何防守寨子,他会很快地再回来。”
石不悔点点头道:“难怪这老小子突然来到这里,原来他是有目的呀!”
“快乐帮主”道:“详细情形咱们不知道,他教我的一招,我以为太管用了。”
石不悔道:“你留下也对,我去去就回来。”
便在这时候,竹竿李与兔子王奔至寨墙上,“快乐帮主”立刻吩咐:“你二人去信阳,一路侍候三位老爷子。”
兔子王与竹竿李已是数次去信阳城了。
这是灾荒之年,有吃的就不容易了。
谁家有牛有羊,那是很引人注意的。
花子帮的方大鹏很快就知道信阳城北的两家菜园子养了一头牛,城西的十几家回人养了许多羊,至于想到城外找就难了。
这便是整个信阳城中仅有的一头牛,就拴在菜园井边的葡萄架下面。
信阳城中不是没有牛马,实因官家缺粮,都被官家强行索去了。
花子帮的“快乐帮主”临去吩咐方大鹏,要他帮着西门风买牛羊,方大鹏几乎是拍胸脯保证没问题:然而当他把这件事吩咐下去,兄弟们竞都愣住了。
城隍庙前的炭火沟已修填平整,林子里的狗血也洗净了,花子帮的兄弟们又把城隍庙前恢复旧观那天,大伙吃了狗肉喝了酒,睡到第二天才分手。
方大鹏这两天可伤透脑筋了。
他先是把堂中两个最俏皮的兄弟八哥刘与缺嘴丁二人找来。
“八哥刘,你同缺嘴丁二人是一对宝,你们对帮主立功的时刻到了。”
八哥刘笑笑道:“堂主,别看咱们帮主年纪轻可功夫中,(豫西人说行是中),你看人家在半空中翻的筋斗多利落,细竹棒用力那么往上一顶,百斤多重的竹笺机关也不动了,再看人家一手打狗棒法出神入化,堂主呀,你还是不中呀!”
方大鹏道:“喂,八哥刘,你怎么开了口就忘了闭口,你可知道有句话怎么说?”
“什么话?”
“巧嘴八哥说不过潼关去。”
八哥刘呵呵一笑道:“堂主,武功我不行,动嘴我在行,莫非有事需要我动这张嘴?”
方大鹏道:“果然被你猜中了,哈……”
“哈……”八哥刘得意地大笑,因为他的嘴巴也有立功的时候。
他拍拍胸脯道:“堂主,吩咐吧!”
方大鹏把手一抬,道:“你等等,我再问问缺嘴丁。”
缺嘴丁道:“堂主,你用得着我呀!什么好事遇上我是准砸锅,你不怕我坏了你的大事情?”
方大鹏道:“就是要你跟着八哥刘去坏事情。”
缺嘴丁笑了。他那张嘴巴上缺了口,说出话来带漏气,宛似长了一根大扁舌,不仔细听还以为他在喝片儿汤,发出噗噗噜噜声响。
“堂主,吩咐吧,你要我损人我损人,损得这人想入地也无门,你要我去骂人,我骂他祖宗十八代还兼他十八代的老亲家!”
方大鹏忍不住道:“真缺德!”
缺嘴丁笑道:“缺德也是为立功呀!”
方大鹏道:“好,我把你二人找了来,是要你二人去城北的菜园去。”
八哥刘急问:“去菜园干什么?拔菜?”
方大鹏道:“拔菜干什么,花子不必当偷儿,花子顺手拿了走,那不是在帮的花子。”
缺嘴丁道:“奶奶先人臭狗屎,牛鬼蛇神不要脸,谁知谁在帮不在帮。”
方大鹏道:“闲话不必多说,我叫你两人去找菜园的主人,请他把他的老黄牛卖给咱们!”
八哥刘笑道:“妙。日前吃狗肉,今天咱们进步了,吃牛肉呀!”
方大鹏道:“吃屎吧,牛肉轮不到你吃!”
八哥刘道:“那要买的什么牛?”
方大鹏道:“帮主吩咐的,这一两天就来把牛牵,来的人乃是西门风护法。”
八哥刘道:“那得快去办,堂主,咱们去城北菜园了。”
方大鹏道:“听说菜园主人不卖牛,官家买也不答应,谁要他的牛,就连他的老命一齐宰,所以至今信阳城中只有他这么一头牛,你二人有没有办法?”
缺嘴丁道:“他不卖,我骂他祖宗十八代。”
方大鹏道:“动口不动手,你两人去吧。”
缺嘴丁一笑道:“我会吹笛子,娘的,必要时我对牛吹笛!”
方大鹏笑道:“去你的,我等你们好消息。”
缺嘴丁与八哥刘两人哈哈笑着走了。
看样子他两人是有把握似的。
勾春走过来了,他坐在方大鹏身边,道:“方堂主,人手齐全了吗?”
方大鹏道:“我已把缺嘴丁与八哥刘两人派去菜园子了,他两人去买牛。”
勾春道:“西门风还不见来,莫非事情有变?”
方大鹏道:“我也正在奇怪呀,应该早就到了,难道西门风护法自己去找牛羊买?他找不到的。”
勾春道:“真也可悲,灾荒之年,连牛羊都不易买到手。”
他顿了一下,又道:“谁去买羊?”
方大鹏道:“我是在等西门风,他到了我陪他去买羊,城西下的回人们有。”
勾春道:“回人们早就把羊圈起来不卖了,有数几只也要过年用的,他们连羊肉摊子也收起来了。”
方大鹏道:“要是这样,咱们还得早早准备了。”
勾春道:“方堂主,你看着办吧。”
方大鹏立刻又呼叫:“快活谷与黑心石呢,把他俩人快快找来。”
花子帮传话是专长。
没多久,快活谷与黑心石两人奔到庙门前的牌坊下。
那黑心石见了方大鹏道:“堂主,你找我?”
方大鹏道:“也找快活谷。”
黑心石道:“堂主,我与老谷穿不上一条裤子,娘的,他什么事情都先笑,我操他姐他也先笑,他呀,过分快活了!”
快活谷还真笑,他还笑出声来,似乎黑心石骂他,他还蛮高兴的。
快活谷笑着道:“你要操我姐,那中,你去操吧,我姐姐还未出世呐!”
方大鹏也笑了。
勾春道:“别胡闹了,你们听堂主叫你两人干的什么活儿吧!”
方大鹏指着城西道:“去城西,设法买上几只羊。”
黑心石道:“几只?”
方大鹏道:“四五只,五六只,七八只也可以啦!”
快活谷道:“到底要几只?”
方大鹏道:“能买几只买几只!”
快活谷笑笑道:“简单啦,咱这就往城西去。”
他猛回头,吃吃笑道:“黑心石,你怎么不走?”
黑心石道:“走就走,你在前头我跟后。”这两人还真的一边逗一边往城西走了。
信阳城北的两家菜园子,这年天不下雨地面干,可这里的一口井却不见底,两个菜园还真大,井边还有个葡萄架。
此时初冬了,葡萄架上的叶子早被寒霜杀落一地,连井里也有叶子漂。
附近的一间茅屋,屋门口拴了一条老黄牛,那牛卧在地上还磨牛牙呢。
屋子的门口坐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手提着一管旱烟袋,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那牛的尾巴不时地往老者身上甩一下。
就在这时候,附近响起竹板声,打莲花落的花子二人走来了。
听吧,竹板敲打得可真响,牛也转回牛头来望,并且站起来了。
也许这牛有预感,要他牛命的人来了。
“哎!打竹板,抬头看,小子来到大菜园。
哎!这片菜园真不小,有豆苗、有萝卜,还有大葱小白菜!
哎,这样菜,那样菜,还是老牛最可爱!”
好一顿乱叫,可把老人气火了。
“喂,要饭的,你要饭要到菜园来了,滚!”
“哎,打竹板我笑哈哈,老人家你发火啦,小心呐,火气功心会死人!哎,老人家,开心吧,长命百岁你是大好人!”
老人气乎乎地道:“干什么来的?”
“哎,老人家,你听好,小子是来向你讨件宝!”
老人叱道:“呶,桶在井边,想喝井水自己淘。”
缺嘴丁道:“老大爷,我不是喝水来的呀!”
老人吼叱:“这里除了井水没有什么宝!”
“哎!打竹板,我怎么表,你老身边就有宝。
哎,那只老牛就是宝,老牛早已快死了,小子看它落牛毛。
哎!你老趁机快卖掉,别等牛死剩牛皮。
哎!老大爷,想一想,牛死没赚多难看。
哎!老大爷卖牛吧,卖牛有得赚,死牛你悲惨。
哎!我说的话你不信,过午老牛就完蛋。
哎!老大爷,你发慈悲,何必等着牛完蛋。
哎,老大爷,卖了吧,不卖你是老老老混蛋。”
“叭!”
“哎唷!”
八哥刘猛回头,他冲着踢他的缺嘴丁怒道:“他娘的,你怎么踢我屁股?”
缺嘴丁指着老人吼道:“你怎么骂人呀?你看看,老人家气得脸焦黄,快瘫在地上了。”
八哥刘一惊:“哎唷,牛没死他老先死呀!”
老人吃了火药似的暴吼一声:“滚!”
老人吼罢,又道:“他娘的老皮,今天撞着鬼了。”
八哥刘一笑,又打起莲花落来了。
“哎!打竹板我笑啦,城隍庙是我家。
哎!老人家,城隍庙是干什么,都怕小鬼到他家。
铁链一锁拉上堂,蒸煮炒炸剥皮抽筋全有啦!
老人家,你怕不怕?”
老人直瞪眼,老眼昏花直往城隍庙方向瞧去。
缺嘴丁道:“八哥刘,你别耍嘴皮了。”
八哥刘道:“怎么了?”
缺嘴丁道:“瞧瞧,他是怕咱们抢走他的牛,拴牛绳子套在他自己的脚踝上了。”
八哥刘泄气了。
缺嘴丁道:“再想办法呀!”
他自怀中摸出个小竹管,一屁股坐在牛一边,他还真的吹起曲子来。
这地方有名的曲子有两三首,什么“三上轿”、“深闺怨”、“穆桂英挂帅征辽东”……
这缺嘴丁真妙,天生缺口处漏风吹得却真引人人胜,抑扬顿挫高低分明,哭腔吹得你掉眼泪,人才呀。
只可惜他吹了半天一瞪眼……
猛然一声“哎呀!”
缺嘴丁身子立刻往外滚去,因为他被那老牛踢了个就地滚。
再看老人,坐在门坎上睡着了。
缺嘴丁怒叱道:“娘的,对牛吹笛不领情呀!”
八哥刘道:“丁兄,这个任务难办了。”
缺嘴丁丧气道:“咱们回去吧,堂主那儿等挨骂了。”
他二人临走还不甘心,八哥刘旁边又敲起竹板来。
“哎!打竹板,一声叹,今天难把事办完,过午咱们再来缠。
老人家,你睡吧,小心小子来牵牛。”
老人根本没有睡,闪闪眼睛不理那二人,此刻听了这几句话,立刻精神来了,眼也睁大了。
老人家提了一小桶水去喂牛,自言自语地道:“王八蛋,花子要不到吃的,人牛都不见了。”
往城西,经过大街走小巷,那条小巷直通一座清真寺,清真寺空荡荡的,看上去有些过分的庄严,可也是附近回回朋友们的“大教堂”。
天才刚傍晚,正是羊入圈的时候,小巷中来了两个人,是花子帮的快活谷与黑心石二人来了。
这二人来了小巷转弯处不走了。
快活谷笑问黑心石:“喂,老石,你有什么好主意,要人家卖给咱们几只羊?”
黑心石道:“我正要问你!”
快活谷道:“妙,咱们都没主意了。”
黑心石道:“你是干什么吃的?”
快活谷道:“明知故问呀!”
黑心石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耍口技伸手要饭的。”
快活谷道:“你的意思又是什么?”
黑心石道:“等一等墙边放羊的回来时,娘的你先上,动动脑筋叫羊听你的。”
快活谷笑道:“我明白了,你叫我学羊叫呀!”
黑心石道:“堂主找咱二人来,咱二人就不能叫堂主失望,是不是?”
快活谷笑笑道:“一点也不错。”
黑山石道:“所以你要拿出看家本领来,堵住羊儿别再叫羊儿跑掉。”
快活谷道:“然后呢?”
黑心石道:“然后咱们才好谈价钱呀!”
快活谷道:“要是回人不卖羊呢?”
黑心石咬牙道:“我就开始同他们泡,叫他们谁也别安宁。”
快活谷笑道:“怎么了,你打算坐在巷子里面擂砖呀!”
黑心石道:“我的砖头也带来了。”
他拍拍腰上挂的“道具”。哇!那看上去就是个砖,但实际上是用一块红木做的假砖,只在上面涂些砖灰而已。
黑心石是个矮胖子,脑袋前面有刀痕,粗声一叫狗也会吓跑,他腋下挟了一个臂粗的吹火筒,那当然不是用来吹火的。
那个竹筒两尺长,吹出声音呜呜响。老式的轮船开航前,船上先拉汽笛声,呶,黑心石吹竹便是那种声。
黑心石只要坐在路上吹起那声音,谁都知道是擂砖砍头的叫花子来了。
那些人也明白,这是强索银子的,给的多了他谢谢,给的少了他仍流血,出了人命这一带的人家都倒霉。
谁也不愿惹是非,花钱消灾吧,当然是由大伙凑钱请这位不要命的花子大哥早早滚蛋了。
相反,快活谷就不一样了。
快活谷是玩口技的,那年头靠吹口技讨饭的人也不少,但能把口技吹得像快活谷一样妙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快活谷吹口技乐了别人也乐了自己,所以他常常笑,当然,别人听了也会笑。
快活谷吹什么像什么,那地方有句话,二八月来了狗卵蛋,公狗母狗赛神仙。
这是因为一年之中只有二月八月狗才亲配,快活谷只要在暗角学母狗叫,不一会儿准会叫来几只公狗,然后他挑黑狗偷杀。黑狗肉最好吃。
现在,快活谷不学狗叫了,他坐在小巷学羊叫。
因为正有十多只羊过来了。
快活谷阻路学羊叫,那十多只羊便不走了。
赶羊的是个中年回人。
他身边还有个小女孩。
中年回人的长鞭拦不住羊,火了,对着花子快活谷叫道:“喂,好狗不拦路,快走开!”
走开?叫谁走开呀?
快活谷仍然口中学羊叫,“咩咩”之声比真的羊的叫声还像。
小女孩还掩住嘴巴笑:“真好玩!”
中年回人见羊不敢从快活谷身边过,不由恼怒地大叫:“喂,你这是干什么的,走开呀!”
这时候黑心石上前道:“在教的兄弟呀,你只要答应卖咱们几头羊,我这兄弟就让路。”
中年回人一瞪眼,道:“买羊?你们?”
黑心石道:“是呀,我们怎么了?”
中年回人回头冷笑道:“买得起羊也不用讨饭了。娘的皮,滚开!”
黑心石直截了当地道:“你不卖他不走,你的羊也走不了。”
“娘的,买霸王羊不是?”
黑心石道:“随便你说了。”
他对快活谷道:“你别起来,羊叫声再高一点!”
快活谷果然又是山羊叫,又是绵羊嗥,羊羔子叫声也有了,他这些本事全用上了。
看吧,十几只羊又是跳又是叫,没有一个敢冲过。
中年回人也奇怪,为什么这花子学羊叫,羊不就敢自他的身边过。
羊在小巷挤,快活谷在巷中坐着吹口技,那黑心石还在对中年回人道:“卖几只羊吧,在教哥。”
终于,中年回人冷笑了。
他走近快活谷道:“你他娘的不会邪法妖术,你如果会妖术也不会讨饭了。”
他只一说,忽然出手抓起搭在快活谷手臂上的那根打狗棒,用力地掷向来路。
“叭”的一声,打狗棒落在七八丈远处,吓得那十几只羊立刻往这面狂奔而来,刹时越过地上的快活谷,差一点把快活谷撞倒在地。
“哈……”小女孩拍手笑起来了。
原来不是快活谷学羊叫阻住羊,而是他手上那根打狗棒起了作用。带头的羊怕挨棒往前逃,别的羊当然跟着逃了。
真快,又有一批羊赶来了。
快活谷立刻又学羊叫,嗨,这批羊不听他的叫,挤挤蹭蹭都过去了。
赶羊的一共有三个年轻人,其中一人冷笑道:“我的肚子也没饱,你学羊叫白叫了。”
快活谷听得一瞪眼,气得半天未开腔。
“呜!呜!呜!”
天就快黑了,黑心石便在此时发动了绝招。
“老爷哟,太太哟!嗨!”
就听他“嘿”的一声,紧接着一声声吓人的“叭叭”声,叹一看,他把砖往他的胸口擂,声音是清脆的响。
只可惜他擂了半天没反应,一个人也没出来看。
黑心石火了,他大叫:“老爷呀,太太呀,来吧,你们出来看死人吧!”
“嘿……嘿……”两声起处,好利的一把刀已戳在黑心石的脑门上,立刻鲜血自他的顶门流下来,那把小刀仍然戳在头上没取出来。
黑心石玩命了。
一边只有快活谷。
快活谷左看右瞧不见人,他大声地叫起来了:“喂,这儿有人自杀啦,血流成河了!”
他叫了几声没人应,不由提高声音叫:“你们这儿死了人啦,你们这些人心狠呀!”
忽然隔墙传来苍老声道:“要饭的,别叫了,这年头死个人有什么好叫的,天天都饿死许多人,滚!”
只这么几句吼,黑心石也起来了。
黑心石抓住快活谷道:“走,娘的,我有主意了,咱们同他们玩险的!”
快活谷道:“休忘了,不偷不抢是好人呐!”
黑心石道:“回去见了堂主再说。”
两个人拔腿走出回人住的这条小巷,急急忙忙地奔去城北的城隍庙前,这两人刚走到石碑坊,才发现几棵老松树里一堆人。
快活谷的眼最尖,立刻发觉是兔子王与竹竿李两人陪着老帮主坐在里面呐。
方大鹏与勾春两人对面坐,十几个小头目弟兄也围在一起来了。
原来石不悔与兔子王、竹竿李来了。
赵打雷与李士雄两人也来了,只不过他两人各自去办自己的事,晚上住客栈了。
快活谷拉过黑心石,两人奔进林子里,立刻齐声叫:“老帮主呀,兄弟想煞你了。”
石不悔摆摆手,一笑道:“是耍口技的呀。”
他忽然一瞪眼,指着黑心石的脸道:“你流了不少血呀,有吃就算了,何必玩自己!”
黑心石道:“老帮主呀,咱们不是去讨饭,是去那回人们住的地方找羊的。唉,他们真狠心,看也不看我。”
石不悔冷冷道:“一碗剩饭也不给?”
“没人出来看。”
石不悔冷冷道:“方堂主,咱们不是好欺的吧?”
方大鹏道:“是呀!”
石不悔道:“正点子不上路,歪点子一箩箩,我在信阳等两天,一切看你去办了。”
方大鹏道:“长老呀,咱们又不是去抢牛羊,咱们也花银子买,你老放宽心,我这里自有应付。”
他向石不悔告个罪,拉过勾春走出了人堆。
方大鹏也把买牛的八哥刘与缺嘴丁找了来,再加上快活谷与黑心石,六个人可就打起商量了。
方大鹏道:“咱们不能叫老人家对咱们失望,勾大夫,你有什么好主意让老人把牛卖上?”
勾春想了半天才发笑了。
他这一笑,方大鹏立刻喘了一口大气。
“有了?”
“有我出力的吗?”
“有,咱们不是要杀一条黑狗孝敬老帮主吗?”
“是呀!”
勾春笑道:“黑狗血留一盆,把黑狗毛也弄一些来,立刻交他俩去办事!”
一边的快活谷道:“黑狗血干什么?”
勾春道:“去暗地里把黑狗血涂在羊身上,黑毛也粘上,然后你就叫,说有人把猪血涂在羊身上了,那些回人们一听是猪血,必然气得脸泛青,这羊他们自然会当成脏东西来处理,这羊就卖定了,哈……”
“哈……”方大鹏也大笑道:“高,我这就叫他们去接上一袋子黑狗血交给你俩快带去!”
黑心石道:“堂主呀,买羊要银子呀。”
方大鹏道:“银子有,每只算他五两银子吧,弄上六只也不过30两银子!”
他提的袋子就是装的银子,是由兔子王他们带来的。他立刻取了六个银锭,道:“就是六只羊吧,别的羊你们可别涂。”
这两人边走边商量,由谁下手当恶人,因为恶人要挨揍,当然不好受。
最后还是黑心石当恶人,因为他有理由当恶人,他在此处要饭没人理,他白自流了血也挨了砖打。
当然,这好人便是由快活谷当了。
勾春又对八哥刘与缺嘴丁道:“取50两银子去城北菜园买牛。”
缺嘴丁道:“老头死顽固,他好像把那只牛当成他的老伴一样了。”
勾春取一包东西交在缺嘴丁手上,道:“去吧,你应该知道怎么用。”
八哥刘还问:“什么?”
勾春道:“别问了,临场动作要配合,别再空手回,不然老帮主就失望了。”
方大鹏道:“唉,这是荒年,如是在汴梁或许昌,这些牛羊又算得了什么呀!”
方大鹏有感伤,勾春也同样有。汴梁城的大春堂药铺关门了,人们呐,没银子看病也死不少人,想着几年前,大春堂天天进十两白银,怎么也想不到会逃到外乡。
现在,先说说奔向回民巷的人。
其实天已经黑了,因为人们早把门关上了。
黑心石爬到一段土墙头,跳上墙头看过去。哟,左方的两问房子边有羊圈,十几只羊挤在一起,有一半卧在地上不动弹。
黑心石立刻提着黑狗血,他跳进羊圈了,只见他把黑狗血一把一把地往羊身上抹,还真的抹的白变红,又把狗毛也黏上,他对墙头上的快活谷点点头。
快活谷笑着大声叫:“喂,不可以呀,你小子报仇不是这样子。”
他这么一吼叫,草屋里走出三个人,不,是四个人!因为那女人怀中还抱了个小娃儿。
只见中年汉指着羊圈中的黑心石大吼:“你干什么?”
黑心石理不直气可壮:“你干什么?我问你,我坐在外面讨碗饭,头也破,脸也肿,你们怎么无动于衷呀!”
那汉子叱道:“要霸王饭吗?”
黑心石道:“不错,你们不给我,我用一盆猪血抹在你的羊身上,我看你怎么办?”
“猪血呀!”
中年汉火大了,抓起竹鞭就打起来,墙上坐着快活谷,立刻大叫:“对不起呀,我没有拦住我的兄弟呀,别打了,打死人啦。”
黑心石不还手,他不怕打,他自己还擂他自己呐。
那女人叫道:“别打了,打死人还要吃官司。”
中年汉子指着羊,吼道:“这些羊怎么办?”
黑心石吼道:“你若再打我统统抹。”
中年汉只一看,已经抹了六只羊,他不打了。他怒视着黑心石道:“老子抓你去见官。”
快活谷跳到小院子,他对中年汉子道:“你送他见官有何用,羊都已经抹了猪血。”
中年汉叱道:“别在老子面前提猪字。”
快活谷一道:“不提就不提,事情是咱们有错,我这兄弟他混蛋,你说怎么办?”
中年汉子道:“要你们赔,你有钱吗?”
快活谷道:“要多少?”
中年汉厌恶地看看六只羊,顺口对他的老婆道:“多少?”
只见她老婆看看快活谷,道:“要饭花子赔得起?”
快活谷笑笑道:“老兄呀,你只要别狮子大开口,咱们立刻取银子。”
中年汉道:“你们有银子?”
快活谷道:“你开价!”
中年汉再回头看他的老婆,只见他老婆比了个大巴掌,还在冷冷笑。
她以为一巴掌银子他们会拿不出。
中年汉道:“五两,五两一只,你有吗?”
快活谷立刻搬动指头算:五两一只,六只羊就是,就是……
中年汉道:“别算了,一共30两,你有吗?”
快活谷道:“怎么那么巧,我也只有30两。”
中年汉一怔道:“你真有30两银子吗?”
快活谷道:“逃荒三年半,全部家当就这点。”
中年汉道:“娘的,你是天下最富有的叫花子。”
他伸手道:“拿来。”
快活谷自袋中摸,他一个一个元宝取出来。别看天快黑下了,银光还是迷死人。
那女人就叫了:“哟,当家的,他真的有银子呀!”
中年汉子把银子接在手中,他一个个地用嘴咬,生怕是假的银锭。
刘世芳的银子是不会有假的。
快活谷指着黑心石就大骂:“操你老姐的,你发了火坑人家羊,我在里面为你补窟窿,我的银子完了,弄来六只身上有猪血的羊,卖给人也不要,我惨了。”
黑心石道:“谁叫你管闲事呀,叫他打死我算了。”
这两个人还在唱双簧呐。
中年汉大声吼:“快把脏羊弄走,娘的老皮,算一算我也没赚几个钱,我原是等过年赚大钱的,去!”
快活谷指着黑心石叱吼:“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把手上猪血丢掉,抱着羊给我走呀!”
黑心石不敢怠慢,忙把涂了血的羊往外面抱,他还口中数着数:“一二三四五六。”
“哈……”快活谷与黑心石把羊赶出回民巷。
“砰”!中年汉把门关上了,听他还在骂:“他娘的,老子要清洗羊圈到二更天,见鬼了。”
“走!走!打!打!”
竹竿打在羊身上,羊摸黑往前走,黑心石一边走一边笑:“快活谷,任务完成了。”
快活谷道:“天黑小心羊跑了。”
黑心石道:“喂,快活谷呀!你在前面学老母羊叫,我后面赶着羊,羊就不会跑去了。”
快活谷笑了,道:“好,我就他娘的装老羊。”
他果然走在前面装羊叫,还真邪门,六只羊好像排队似的跟在他的后面走。
其实这不是他的口技灵光,只因为羊中有一头是老羊,那老羊紧跟在快活谷后面,因为天黑羊胆小,跟着人就错不了。
快活谷与黑心石二人把羊赶到城隍庙前面,花子帮的人可乐了。大伙突然齐动手,立刻把六只羊拴在松林中。
方大鹏哈哈笑道:“真灵光呀,我赏你二人多吃一口黑狗肉。”
是的,又一只黑狗下锅了,那当然是招待石长老吃的,妙的是赵打雷与李士雄二人也来了。
信阳城北的大菜园中,又来了八哥刘与缺嘴丁,两个人只抬头一看,便发现井边老人正在为那老牛洗身子,那光景就好像给自己娃儿洗澡一般仔细。
怎知仔细?老人用刷子不但刷牛身子,便四只蹄子也搬起来用力地刷,刷得沙沙响,直到八哥刘与缺嘴丁二人站在井边看,老人还未发现。
老牛发现了,所以老牛一声“哞”。
老牛知道这一回它似乎是逃不掉了。
牛叫,八哥刘也叫:“老大爷,你洗牛?”
老人抬头一看,不由怒吼道:“走!”
缺嘴丁道:“老大爷,你的牛还没死呀?”
老人几乎要揍人了:“滚,娘的,真缺德,这辈子你缺嘴,下辈子你缺耳。”
缺嘴丁笑了,道:“缺就缺吧,老大爷,只要看到你的牛完蛋,便是缺屁眼也认了。”
老人大怒,转身找来一根扁担抡得“咻咻”响,直打得二人往外逃。
只不过当老者正在后面赶着打,突然身后“扑通”一声大响,老人急忙回头看,不得了啦。
“我的牛,老黄啊!”
老黄牛倒下了,压得水桶也扁了。
老人急忙奔过去,他老泪纵横地叫:“老黄,老黄啊,你不能死呀!”
老人正在哭,嗨,八哥刘与缺嘴丁二人又折回来了。
他二人走到老牛身边看,只见老牛在翻白眼,口吐白沫伸舌头,那正是奄奄一息的样子。
八哥刘道:“我就知道老牛命不长,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快断气了。”
老人大怒道:“你怎么知道?”
八哥刘道:“我的老大爷,我这里告诉你吧,好年景的时候我不是花子呀,许昌我是名医,名兽医,什么猪狗羊牛马五畜我只一瞧就知道。”
老人叱道:“你吹牛。”
八哥刘道:“不信你问他。”
他指的是缺嘴丁,而缺嘴丁直点头。
老人气得又要挥扁担,八哥刘吼叱道:“老头儿,你现在卖牛来得及,呶,你瞧,这包银子50两,有机会你可以再买一条壮年牛,怎么样?”
他把布包打开来,果是白花花的银子共十锭,一个是五两。十个就是50两。
老人一看瞪了眼:“假的吧?”
八哥刘道:“你可以咬咬看,银子怎么会是假。”
老人取过一个仔细看,然后……
然后一把抢过那包银子在身上,他指着地上的牛,道:“牛是你两个人的了。娘的,我看你两个人怎么把一头快要死的老牛拖着走。”
缺嘴丁笑笑道:“你老怎么聪明了?”
老人道:“50两银子也够了,娘的,上一回衙门的人只出白银20两,我要他给40两,你猜他们怎么说?”
缺嘴丁道:“他们怎么说?”
老人道:“他叫我20两劳军了,操!”
八哥刘道:“难怪你老不再骂人了?”
老人道:“你们早说有银子50两,我早上就把牛叫你们牵去了。”
缺嘴丁道:“娘的,好一番勾心斗角呀,操!”
老人哈哈一笑,道:“要宰牛我有刀,牛肚里的杂碎零件送我老人家怎么样?”
八哥刘道:“我二人还没有份呐,哪能轮到你!”
缺嘴丁突然取出竹笛来,他吹得尖声响,半里远也会有人听得到。
此时天刚黑,城北又近城隍庙,立刻闪奔来花子四五十人之多,一拥而到了菜园井边上。
那八哥刘大声道:“兄弟们,老牛是咱们的了,抬回去大伙煮了吃。”
“哗啦啦”绳子打开来,只见长杆十几根匆匆忙忙地捆了老黄牛,二十几个大个子立刻抬起了老黄牛便往菜园外走去。
那老人发呆似傻了,怎么一下子来了这多的叫花子,他们好像早有准备。
只不过老人摸摸腰上银子,他还是哈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