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谁在杀人？

2021-05-22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点击：

　　米离入睡了。
　　他不想着那些女人，也不想着有人要杀他，他就能入睡，能睡得很香。
　　他的睡意里有一种快意。
　　坐在他周围的人，没有一丝倦意。
　　张稳婆说道：“天下只有一个人能这么睡，能对压塌天的事儿也不在乎，他就是米离。”
　　罗立说：“他不怕死。”
　　他剌杀过米离三次，他知道米离浑不惧死。
　　悟小大声道：“能入禅者有佛心，他要是不作恶，必是一个大禅者。”
　　忽地，那罗立站起，他怒叫道：“我要杀死他，我要杀死他！我看到了阴姑，我看到了阴姑。你们看没看到阴姑，她正站在米离的身后？你们看没看到她？”罗立的九把刀都握在手里，他叫道：“阴姑，你看，我杀了他，我宰了米离！我再与他一同去阴曹地府去！”
　　九把飞刀直奔米离！
　　归水一声叹道：“完了，米离完了，他再也不能让天下武林中人日夜不安了！”
　　那九把刀很快，直插在米离的身上！
　　米离竟是熟睡不醒。就是再愚钝的人，也知道此事不妙了。
　　忽地，米离站起身来，他说道：“你杀不死我。”
　　那九把刀正插在他的身上，有一把直插在他的心窝，他怎么会若无其事？他怎么会不死？
　　他看定罗立，说道：“我奸过你的妻子，你怎么对我，我也不会杀你！”
　　罗立按捺不住，他嘶吼道：“米离，米离，我宰了你，你再不理我，我也宰了你！”
　　他扑向米离，在米离的身上叭叭叭连击十几掌。
　　米离看他，那神色很是悲哀，不知道他是为他自己不能死在罗立的手里悲哀，还是为罗立总不能杀死他悲哀。
　　他慢慢说道：“还是睡吧。”
　　悟小和尚与张稳婆都来拉罗立，他们再坐下来。
　　罗立也稳下心来，既是他不死，总有机会看着米离死，说不定他真的会死在自己手里，那时岂不是报了凤姑的仇？
　　他们都睡了。
　　忽地一声尖厉的叫声。
　　这不像是人声。
　　几人都跳起来。
　　四外看看，竟是没了罗立。
　　米离在眼前，悟小在眼前，张稳婆也在眼前，还有一个在米离身边须臾不离的归水。只是没了罗立。
　　“罗立！”“罗大哥！”
　　几个人找来找去，昏昏光下，看到在远处有一个黑黑的身影。
　　张稳婆去推一推，说道：“罗大哥，你叫我们找得好苦，却不知你在这里。”
　　那真的是一个人，也真的是罗立。他张大了眼睛，看着众人。
　　不料得那张稳婆一推，罗立应声而倒。
　　罗立倒在地上，几个人打着了火折子一看，不由得一声惨叫。罗立死了。
　　他的脸被人抓坏了，脸上有七八道血痕。那血痕透得深深的，直把一张脸也撕成扭歪。看去他的模样很是吓人。
　　是谁杀死了他？
　　众人一齐看着米离。
　　米离受不住这眼光，他说：“你们是不是要说，是我杀死了罗立？”归水道：“别人与他无怨无仇。”
　　米离说道：“是怨是仇，谁说得清？”
　　米离指着他身上的伤痕，说道：“如果我要杀死他，我早在他动手杀我时，我便杀他了。”
　　众人默然。
　　但归水忽笑道：“米离从来要做大侠状，他杀死人，何必要我们看到？”众人心认他说得有理，但没人吱声。
　　张稳婆笑笑，说道：“米离，这里与罗立有仇的人，只有你一个，是不是？”
　　米离仰头而叹，说声是。
　　张稳婆笑道：“那就对了，既是你奸了他的妻子，你定会杀死他。”归水突地说道：“我一直看着他，他没杀人。”
　　人都盯住了归水看。
　　归水说道：“他与我有杀父之仇，我日日夜夜想杀死他，可他没杀罗大哥，我看着的。”
　　既不是米离杀人，会是谁？
　　夜仍阴沉，众人看着那沉沉夜，都有一丝恐怖。他们怕，怕不明不白死在这里。
　　他们几个人只有米离不怕死，他应该死在众人的刀下剑下，如今他还没死，只是他还有一丝侥幸罢了。
　　悟小和尚说道：“我来看着米离，你们睡好了。”
　　人人都很疲倦，他们跟着米离奔波，他们看着米离奔命，他们想杀米离，但他们又杀不得米离。不知到了明日，死的是米离，还是他们中间的哪一个人。
　　悟小和尚说道：“我会一眼也不眨地盯着米离，如果有一点儿风吹草动，我一定会叫醒你们。”
　　众人睡了，他们睡得很熟。
　　天亮了，他们是不是还得与米离一同奔命？
　　最先醒来的是那个归水，他看着众人。众人的睡态都很狼狈，看样子都是困得极了，顾不上有什么好姿态。他笑笑，看着那悟小和尚，小和尚也低头睡着，他轻轻叫道：“悟小师父，悟小师父！”
　　悟小不答。米离也在昏睡。
　　归水想一想，他不愿意让众人看到悟小不曾认真看着米离，他轻轻动去，一推悟小：“师父，师父……”
　　他推了一手血。
　　不由得他不大叫一声。
　　所有的人都醒来了。
　　他们看着悟小。
　　悟小死了，他的嘴角有一丝笑意，一丝冷冷的笑意。
　　他看到了什么，他死时竟是从容不迫，竟像是看到了一个熟人，连他自己会死也不知道，只是一味地笑？
　　归水看着张稳婆，张稳婆看着米离，他忽地大叫道：“米离，你把我们都杀死好了，你杀啊，你杀啊！”
　　他扑到了米离眼前。
　　米离说：“我没杀人。”
　　他看着所有的人，说道：“我没杀人。”
　　可谁相信他？
　　米离看着渐渐逼近的人，他的心里很是悲苦。如果他出手，这些人都会死在他的手里，但他不能出手，他万万不能出手……
　　他是不是最后会被逼得不得不出手，冲出重围，再去逃命？
　　忽地响起了一阵咳声，这咳声太厉害了，一阵比一阵厉害，直咳得像米离这般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得不抬起头。
　　看到了肃杀。他看着地上的死人，看着那悟小和尚，说道：“离，你的罪越来越大了，就是有一百张口，你也说不清。”
　　米离看看他，长吁了一口气。
　　肃杀对米离说道：“你很像我认得的一个人，你很固执，她也很固执。”
　　米离的眉尖蹙一蹙，想必是肃杀提起的那个人叫他很不愿意回顾。
　　肃杀说道：“米离，我知道这两人不是你杀的。但你应该知道，因为有了你，在这条道上，所有的私仇公案都会用血来洗清。”
　　米离默然。
　　他能说什么？
　　肃杀把那悟小和尚放倒，看看他的胸前伤口，说道：“这是用一种大力阴柔掌功击在他的胸前，他一时不防，方才中计而死的。”他看着米离，说道：“自从你练百兽舞，人家都以为你会阴柔掌力，但我知道你不会。因为百兽舞本身就是阴阳相济的功力，你绝不会再去专练什么纯阴的功夫。”
　　米离不语。他像是对肃杀的话不感兴趣，他盯着肃杀，神情若有所思。
　　肃杀道：“虽悟小大师不是你杀死的，但他是因你而死的。你也逃不了这一罪。”
　　米离忽地长吟道：“水水水水不不，风风风风习习！”
　　他缘何长吟此句？是不是有感而发？
　　但没人能知道他此时心境。
　　肃杀说道：“米离，你像我一样，必是不会久于人世，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与你一斗。如果我在死前斗败了你，给我也大添了光彩。如果我死在你的手里，岂不是比死在那些苟苟营营的人手里更好？”
　　张稳婆一些人心道：要说与米离一斗，也只有这肃杀与那个许顺能够，米离也会愿意与他一斗。
　　但人们看到了米离的眼神，那是惊惧的眼神。
　　他忽地叫起来：“不，不，我决不同你一斗！”
　　众人心都一凛，他怕肃杀么？他死都不怕，怎么会怕肃杀？
　　他为什么不愿意同肃杀一斗？
　　忽地有人拍手笑，那人笑道：“好，好，我看这法儿好。我带着这许多的人追一个人。就是米离死在我手，我也不光彩。不如我与他也公平一斗。原来我也想着这个主意，不料得被你抢了先。”
　　众人抬头，看到了那个许顺，那个无所不能的许顺。
　　他身前身后，前呼后拥的跟着许多的人。他们都有一个很怪的名字“冷身子”。
　　米离看到了许顺，他的眼睛忽地亮起来，他对着许顺说道：“我愿意与你一斗。”
　　怪事，肃杀愿意同他一争，他不情愿。这个许顺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上一句，他便一口应允，这其中必有奥妙。
　　许顺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笑笑道：“只是肃杀先向你挑战，你再找我，岂不是不给肃杀面子？”
　　肃杀听明白了许顺的话。
　　无论是谁，他要斗米离，都不是一件小事，说不定会丧命当场。就是他们两人，南肃杀、北许顺，也不一定会是米离的对手。
　　肃杀看得清许顺的心思，他怎么办？
　　肃杀对许顺不屑一顾，他说道：“米离，我告诉你一句话，我愿意死在你手。”
　　说完了这一句话，他便弯下了腰，咳了起来，他这一次咳得太久了，直咳得所有的人都盼他再不咳了。他咳得像是血气都断了，他直喘，对众人道：“对不住，我的病很重。”
　　米离看他，眼里有一丝怜悯，他说道：“你是一个病人，我不同你斗。”
　　肃杀看看米离，笑笑说：“是么？”
　　他喝令手下拿来了一把刀。
　　这是一把精钢的刀，刀身子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肃杀说：“这把刀很硬。”
　　众目睽睽下，他竟若无其事，叭叭把那一把刀拗折，直折成几断，扔在脚下，说道：“米离，你看我像是一个病人么？”
　　米离从他的潮红的脸上看出了他的病态，也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他的狂热，他说道：“好身手！”
　　肃杀忽地仰头大笑。
　　米离看着所有的人，他说道：“我得走了，我告诉你们，除了肃杀，我愿意同你们所有的人决斗。就是你们一齐出手，我也不在乎。”他转身走了。
　　众人无语。
　　归水也走了，他跟着米离，他仍是下了决心，米离走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
　　没人声响。
　　他们是不是觉得他们这一大群人跟着米离，追杀米离，心里有一点儿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