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血腥少林

2021-04-26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点击：

　　无欲面色坚毅，慢慢向前走去，他是少林方丈，少林有难，他愿先入地狱。
　　女人笑笑，说道：“无欲大师，你就是死了，少林也会名声大损。不如少林寺就归服我艳庵，那又如何？”
　　无欲沉声道：“无心师弟肯为少林而死，无声师弟也甘心赴难，我死又有什么了不得？”
　　少林众弟子仍是怒声而叫，戟指而骂。
　　无欲大师一抬手，喝了一声佛号，这一声喝用了内力，那些功内稍浅的女尼被震退几步。
　　所有的少林寺僧都看着无欲大师。
　　无欲说道：“天有孽源，人有因果，要不是世人犯了色戒，也不会有牡丹花下的弃儿，更不会有少林一难，罪过，罪过。”
　　女人笑道：“大师既知道罪过，不如就此一死，以谢天下，也算对得起艳庵。”
　　一个达摩院高僧喝道：“你艳庵是世人抛弃的弃儿，与我少林何干？我少林无欲无色，总算对得起世人。你庵愁苦干我何事？”
　　无欲大师沉声道：“退下！”僧人便不敢再言语。
　　无欲大师回头再看，只见寺僧数百人，人人一双眼睛都定定凝视，看着他。他心里一酸，眼中不禁要流下泪来，低下头去，强摄心神，说道：“女施主，你也是佛门中人，既是答应了我，想不会出尔反尔。”
　　女人笑笑，说道：“大师放心。”
　　无欲便欲自尽。
　　就听得有人说道：“看来少林也真是有难了，要不要我去看？”另听得一个女人笑了，笑声清脆，也笑得十分妩媚。她慢慢说道：“你去了就能救得这一寺人么？”
　　那男人的声音很坚定，说道：“不错，这世上除了我，还少有几人能救得少林。”
　　从门外慢慢踱步走进来两个人，这两个人身上的衣着很鲜艳，男人扯着女人的手，两个人的手悠着、晃着，男人用左手提着剑，女人用右手提着剑。
　　是独孤石与魏知知。
　　这魏知知竟然脸也不红，当着众僧人和尼姑的面，扯着独孤石的手，笑吟吟的，没一点儿怒气，那独孤石也满面是笑，他的眼睛虽是看着满寺的人，但他看不见地上的血水，也看不见满寺的杀气，只能看见一个女人的笑脸，一张看也看不够的笑靥。
　　他喜欢这个女人，从小便喜欢她。
　　两人旁若无人。
　　魏知知问：“你说她是谁？”
　　她直指着那个带着艳庵人来少林的女人。
　　那女人也是奇怪，只有三十岁年纪，脸色极是苍白，对外人总是自称她是艳庵的庵主，其实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她是谁。
　　独孤石笑笑，说道：“我不认得她，天下的女人我只认得你。”魏知知笑，乐道：“你要不知道她，就怪了，她是人妖许媚娘。从前有人说她想迷住唐门的第一高手唐杰，如今唐杰也死了，她也没了情人，你看她那模样是不是伤心透顶，身上穿着缁衣，像是要出家似的？”
　　独孤石昂头，冷冷一瞥，看了这许媚娘一眼，说道：“她不是艳庵的庵主。”
　　魏知知问：“谁是庵主？”
　　独孤石说道：“那个与我比剑的人。”
　　魏知知一笑，对独孤石说道：“你说，你要杀这些女人？这些女人可都好漂亮，你杀她们，就不心疼？”
　　两人一说一笑，眉眼之间总是含情脉脉。
　　众僧看着他们俩人，虽是在危急之中，人人生命殆危，但看他二人言来语去，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就盼着他是来救自家与艳庵为难的，恨不能他马上出剑。
　　独孤石对许媚娘说道：“你还是带着艳庵的人走，不然，我杀了你所有的人。”
　　那许媚娘媚眼儿一斜，冲着独孤石拿捏情态，独孤石手握着剑，只是冷冷看她，许媚娘笑了，说道：“像你这么年轻的人，怎么会那么想不开？艳庵有的是女人，都嫩得一掐出水，哪像你这个师姐，只是神胖子用过的败花残柳？不如你松开手，跟我回艳庵，保你一个武林名人，做一生享不尽的恣意快活。”
　　独孤石看着魏知知，魏知知也看着独孤石。
　　两人的眼里说着情意。
　　有谁知道，在那一个小小的海岛上，一个少年梦里总是有一个女人？这女人先是一个小小的丫头，后来慢慢胸也挺了，臀也圆了，人变得漂亮了，声音脆脆的。他看着海里的鱼，看着岸上的树，一切好看的，都像是她。
　　独孤石说道：“好！”
　　话音刚落，人便射出去。
　　只眨眼间，人又回来。剑回到鞘里。没见有什么变化，只是跟在许媚娘身后的两个女尼都直瞪瞪地看着独孤石，她们想叫，想喊，但就像是干涸的鱼，吧着嘴吐不出声来。
　　在她们如玉的脖颈下，有一道血线，血慢慢地渗出来，一直滴到胸前。
　　这一剑太快，只是在咽喉上轻轻一划。
　　许媚娘出师少林，先在寺中僧人的饭中下了毒，得了先机，本来以为这一下便可使少林俯首听命，哪料到少林方丈无欲刚要挺身赴死，竟闯出来独孤石与魏知知这两个魔头？七星岛的人被江湖上的纠葛一向不理，谁知他竟插手这事儿？此时独孤石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就是那艳庵的主人无定和尚亲来，独孤石也敢与他拔剑相向，何况她许媚娘？
　　她笑笑，说道：“独孤石，你七星岛也没什么了不得，要是得罪了艳庵，没你好处。”
　　她回头再对无欲厉声喝道：“无欲大师，你要不要一寺僧人的性命？要是你不要，我就把这解药毁了。”
　　无欲大师刚要说话，就听得魏知知在笑，他对独孤石说道：“你要杀人，一个也不留？”
　　独孤石点头。
　　魏知知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劝你留她一条性命，要是她肯把解药留给少林，你就留她一条命好了。”
　　独孤石听得明白，魏知知是想救少林的一寺僧人。他沉声说道：“许媚娘，你把解药留下，可以带着这些人走。”
　　许媚娘再回头看着这独孤石，看看她的手下众人，她决不是独孤石的对手。
　　她厉声道：“要是独孤石动手，你二人先把解药吞下去！”两个女尼神色毅然，知道要把这一瓶解药吞下，必然如火焚心，死了之。但她们是艳庵的女尼，刚一生下便被人丢弃，如今死了，也是多活了十几年，又有何惧？魏知知本来想要与独孤石一齐动手，但此时看着那些女尼，她有些迟疑了。
　　如果她与独孤石动手，夺不下解药来，这一寺僧人都得死于非命。无欲大师看着独孤石，看着魏知知，心叹道：从前人都说七星岛的人善恶不分，杀人夺命眼都不眨，如今看来，这话是错了。七星岛的独孤石与魏知知一心要救我少林，若是少林的僧人不被毒倒，今日之事就不能善了。如今连独孤石和魏知知这等智计百出的人，也没了主意，少林还有什么想头？
　　无欲对独孤石和魏知知一揖，说道：“独孤大侠，魏施主，七星岛人的心意无欲心领了，只是今日的事是我与艳庵之争，还由我来与许施主说的好。”
　　无欲面对着许媚娘，许媚娘曾是一个江湖上的淫荡女人，只是她如何迷住了唐杰，把唐杰弄到了艳庵，使天下人人惊惧的唐门也对艳庵无奈，这还是一个江湖上的谜。
　　许媚娘见独孤石与魏知知不敢动手，心中大是得意。
　　她笑道：“好，既是方丈要与我说话，就说好了。”
　　无欲大师说道：“你要言而有信。”
　　许媚娘笑笑，说道：“本来我要达摩堂的几位高僧与方丈一齐去西天，也免得方丈路途寂寞，这一回看在方丈面上，只是方丈一死，我们便再不来惊扰少林。”
　　无欲大师转过头去，对着独孤石一礼。
　　他知道许媚娘能放过少林达摩堂几位高僧，也是因为有独孤石在，她想匆匆而去，怕独孤石的手中长剑。
　　无欲大师说道：“阿迷弥佛，人在菩提树，不欲菩提心，要说菩提意，难在修自身。”
　　无欲大师说过了这一偈，便向前走了几步。
　　无欲大师看着许媚娘，说道：“不知许施主要老僧怎么去死？”许媚娘看着无欲，心里也是踌躇，她心道：这老和尚浑不惧死，面对着生死大关，竟是淡然自若。要是武林中人都像他一般，艳庵却哪里去得做武林至尊？
　　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心道：你独孤石和魏知知自以为了不得，哪料到少林寺还得握在我手里？就是你再强出头，也救不了少林方丈一命。
　　许媚娘笑道：“少林是大寺，也是武林领袖，看在方丈面上，便赐你一死就是了。”
　　满寺僧人个个眼里噙泪，看着方丈受死。
　　独孤石与魏知知从小便在七星岛上长大，对于生死一事，虽是看得极淡，但也看得自然。在他们眼里，一个人肯为别人而死，肯甘心受人折辱，却是令他们难以相信。两人看着无欲大师，不知老和尚这么一做，怎么能如此心甘。
　　无欲说道：“你要我自尽，我便自尽，你要杀我，便请动手。”就见许媚娘掏出一粒药来，说道：“无欲大师，这就是艳庵的毒药‘血魂焰’，大师把他吃下去，艳庵与少林从此再无干犯。”无欲大师双目圆睁，就从眼里射出一道精光。
　　许媚娘凛然，不由得也是生惧，就听得无欲大师说道：“你说你这话，可能替代了他？”
　　许媚娘说道：“他是谁？”
　　那无欲大师脸色不变，淡淡地说道：“他就是白马寺的无定，也就是你艳庵的真正主人。”
　　许媚娘在笑，但她的笑已经很是勉强了。独孤石大声说道：“就是你杀了少林的无欲大师，天下武林的人也会从今日起都知道凶手是无定。”
　　许媚娘恶狠狠道：“好，无欲大师，你嘴尖舌快，犯了出家人的大忌，快服下这粒药受死吧！”
　　无欲大师接过了药。这便是人人闻之色变的“血魂焰”。这便是艳庵能制服天下武林各派的剧毒。无欲大师说道：“少林忝为武林领袖，我做少林方丈，还没尝过这‘血魂焰’的滋味，也是心内有愧。不如就让我来尝它好了。”
　　无欲大师坐下了。
　　他把那一粒药握在手中。
　　达摩堂的几位高僧围着他坐，一齐在口里默默诵偈。
　　无欲大师把药放在口里。
　　寺僧都在看着他，他们的心都揪着。独孤石和魏知知都知道那“血魂焰”的厉害，两人看着无欲大师，知道他这一服下药去，必死无疑。
　　就见无欲大师的眼睛红了，脸上的肉在抖。他双手合什，手抖得厉害。他的脸变成黑色，又变成一种绿色，很惨很惨，鬼火一般的绿色。再过一会儿，脸上便成了一种灰色。汗从他脸上滴下，一直滴在腿上。
　　就见他的汗珠落在腿上，落在僧袍上，僧袍吱吱作响，便被烧毁。
　　他的腿先是变了色。
　　然后他的脸开始向下一点点掉肉。
　　无欲大师对着几位达摩堂的高僧说道：“人非草木，亦是草木，生是同生，死亦同路。”
　　无欲大师又笑了，说道：“我走了。”
　　他两手强自合什，身子伛成一团，再也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