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香冢有情不埋人

2021-04-26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点击：

　　胡不为手下的几个小丐，站在山坡上，他们得了这个差事，心里好大不乐，在这满坡牡丹之中，喝酒也好，游乐也行，却偏偏要来埋人，埋一个惨死的女人。
　　这活儿没什么好的。
　　小丐说道：“我去叫车，弄一具薄棺来。你们先在这里挖坑好了。”
　　走了两个小丐，还剩两人。
　　一个说：“我活这么大年纪，从来没见有人死得这么惨，死时身上还插满牡丹。”
　　另一个小丐说道：“你没见的事多了，前些时日在牡丹坡上死了几个人，都说是亲眼见的，眼瞅着把毒洒在人身上，一会儿人就化成了水，连衣角也看不到了，那更是厉害。”
　　两人边说边挖，只是一会儿便挖好了。
　　一个小丐跳起来，说道：“好了，好了，惨死的人不深埋。明年这坟上说不定又会来了男男女女，坐在这坟上搂搂抱抱，也弄些风流。她看了，也是没法儿。”
　　另一个小丐大笑道：“说得好！”
　　眼瞅着那一辆牛车慢慢悠悠来到了坡前，车上真个拉了一具薄棺，两个小丐从洛阳城外棺材店买了一具棺材。
　　牛车到了近前，小丐跳下车来，叫道：“胡大哥给的银子还有的多，等埋了人就去喝酒。”
　　几个小丐都是大乐，有酒喝那是最好。
　　就把薄棺抬下，放在地上。
　　小丐说道：“要不要把她身上那些花枝拔掉？”
　　肖乞儿心跳了一下，她心道：要是你真拔下了我身上的花枝，说不定我便能叫出声来。快拔，快来拔好了。
　　她心里十分害怕，怕被这些小丐生生活埋。
　　刚才她还羞于见这些小丐，连眼睛也不愿睁，此时她反是用力睁大了眼睛。一睁大了眼睛，她最后的那一点气力也没了，心里倦得要命，恨不能马上就睡。
　　她对自己说道：“你不能睡，你不能睡……”
　　她明白，如果她睡了过去，就会从此再也醒不过来。
　　一个小丐大声道：“胡扯，人死了，怎么不是埋？你看她今天身上插着花枝，再过一阵，挖开一看，花也没了，花枝也没了，只剩一堆骨头，人总得变得一堆骨头，谁也没两样……”
　　就没人来拔她身上的花枝。
　　肖乞儿心中暗暗叫苦，心道：我死在这里，也是极冤。我入艳庵为了是那“血魂焰”，谁料到“血魂焰”竟是那般猛烈不治的剧毒？我去艳庵也是白白蒙羞，就是天下七大门派和丐帮一齐去和艳庵挑战，因为有了这“血魂焰”，就会一败涂地，败在艳庵手下。
　　她心里如涌如潮，想着这些事，但她无法动一下，也吐不出一个字来，这会儿就是让她把眼睛闭上，她也没了那一点儿气力。
　　她的身体已完全麻木，连心跳声也几乎无法听到。
　　几个小丐把棺材放在地下，又去抬肖乞儿。
　　她两眼瞪着，看着天，心道：我眼睛还没闭，难道你们就看不见？
　　这时一个小丐说道：“怪事，这女人死了，眼睛也没闭。”
　　另一个小丐说道：“死得惨，心里不甘，就眼睛也闭不上。”
　　他们说着，把肖乞儿抬起来，啪地一声，平扔在棺材里。
　　肖乞儿心里想道：这一扔我被摔出声音来，她们就会知道我不是一个死人了。谁知她虽是被摔得很厉害，身上又有些疼痛，但仍是叫也叫不出，哼也哼不响。
　　几个小丐便把棺材盖上，七手八脚抬起棺材，把它扔到坑内，匆匆填平。
　　一个小丐说道：“马马虎虎算了。”
　　另一个小丐年纪大些，说道：“唉，人活不易，她也总算是来世上一回，给她立块石头，当作是碑，要是有什么人来找，也找得到。”
　　就去搬石圆坟。
　　米离飞身来到牡丹坡，远远正看见几个小丐在忙碌。
　　他心急如焚，急冲过来，问道：“是不是那个身上插满了花枝的女人？”
　　一个小丐回头看他，不认识他，说道：“你是她家人？她死了，死得很惨……”说罢摇头。
　　米离也不分说，叫道：“快，快挖开坟墓！”
　　几个小丐惊呆了，以为米离是疯子，他们辛辛苦苦弄了好几个时辰，方才弄好。就要下山去，找一家小店沽几壶酒，好好买醉。谁料到不知从哪里来了米离这样一个疯子，硬要他们把填好的坟再掘开？
　　一个小丐叫道：“小子，你快滚开，别没来由消遣你大爷！”
　　米离叫道：“快，快挖坟！”
　　一个小丐脾气暴躁，心道：我跟你罗嗦什么，要你知道厉害就行了。
　　他站在米离身后，扬起镢头就打。
　　米离恍若未闻，仍是一脸肃然，喝令眼前的小丐挖坟。
　　一旁一个小丐看见，怪他鲁莽：要是一打打在米离头上，岂不打烂了脑袋？那是他们定然要吃官司。
　　他忙推了小丐一下。
　　撅头打在米离的脖颈上！不推还好，一推更糟，这一镢头打在米离的脖颈骨上。人的身上颈骨、脊骨最怕受伤，这一打上，准是一个死。
　　只听得“当”的一声，就像是镢头打在石头上，那小丐叫了一声，手一松，镢头便飞了出去，他两手虎口都被震裂，直是渗血。
　　米离看着他，喝道：“挖坟！”
　　几个小丐再是眼拙，也知道眼前这人不好惹，他们全都乖乖地用力挖坟。只是一会儿，便又把那坟墓挖开，渐渐露出那一具薄棺来。
　　米离看着这棺材，心里想着当年他死在棺墓里的情景，后来是苑家老爷子救醒了他，但死时的滋味他是尝过的，一个活人如被敌手活活关在棺材里，憋在地下，一下下被闷死，那滋味最是难受。
　　米离叫道：“让开！”
　　他双手一撑、一扬，啪地一声，棺盖便被揭起来。
　　米离看着这肖乞儿，她的双眼瞪得很圆，像蓝天一般宁静，没有一点儿云翳，她是不是死也不肯瞑目？
　　米离站在她面前，忽然说道：“这么就把你埋了，是不是太受委屈了？”
　　米离双手握着棺材的边板，用力一撑，只听咯吱吱一阵响，几寸长的桃心钢钉便被拔开。他只是扳了几下，一具棺材便变成了一些木板。
　　肖乞儿躺在这棺材里。
　　米离看着肖乞儿，从她的眼里看出了活气。
　　米离乐了，他一乐，话便多了，说道：“从前人家都说我是个怪物。我看你比我更怪，人其临死，还要在身上插这么多牡丹，就是到了幽冥地府，你这模样，也会把阎王爷吓坏。”
　　说罢，米离便伸出手去，一用力气，拔下几枝牡丹花枝。
　　几个小丐看着米离，一边说话，一边疯疯颠颠从尸体身上拔下花枝。心里以为他是死了一个亲人，就吓得痴了、呆了，想劝他不要再动死人。但他们畏惧米离的功夫，不敢凑过来。
　　米离拔了几下，突然一旋身，脱下身上的长衣，盖在了肖乞儿身上。长衣是白色的，慢慢地在白色的长衣上便点染了红红的血花。……肖乞儿躺在床上，看着米离。
　　“你怎么知道我没死？”
　　米离大笑，“像你这种人，死时一定闭眼，因你活得心满意足，死了也不想着别事。没有仇家，没有怨气，怎么会死不瞑目？”
　　米离哈哈一笑。
　　肖乞儿低下了头。她难对米离说她在艳庵的遭遇，她难对米离说那个恶魔，她无法说出在那间破屋子里，一连五、六日所受的凌辱和欺负……她怎么能说得出口？
　　米离看着肖乞儿，突然笑了，说道：“徐长老说你像鱼漂儿，我有点不信……”
　　肖乞儿惊讶地抬起了头，“我像……鱼漂儿？”
　　米离说道：“像，像，岂止是像？简直是像极了，鱼漂儿也像你这样忽闪忽闪地闪着大眼睛，鱼漂儿也像你这么心好，只是你会不会喝酒？”
　　肖乞儿的眼睛眨了眨，要说别的，她说不定还不像鱼漂儿。要说喝酒，恐怕她和鱼漂儿差不许多。
　　两个人便喝了起来。
　　酒喝得很快，一只酒杯，你喝一杯，我喝一杯，一直喝下去三、四坛酒，两人也不见败相。
　　米离说道：“好啊，好酒量！”
　　米离想起了从前，他与鱼漂儿在一起，那时他两人喝酒，一个比一个喝得多，一个比一个喝得快，只是如今剩下他一个人，面对思念不已的鱼漂儿，梦中挥手挥之不去，莫非他真是相思已入骨了么？
　　肖乞儿说道：“米离，你恐怕不是那老魔的对手。”
　　米离浓眉一竖，说道：“怎么见得？”
　　肖乞儿说道：“他这人像是对江湖世故知之甚多，又对各大门派武功极为熟稔。艳庵的那些女尼，人人都有本事，全是他教出来的，他这人是个……疯子……”
　　他怕，怕米离会问她，为什么说那老魔是个疯子，如果米离问她，她能说出来么？
　　不，她不会说。
　　此时无定和尚正慢慢走进他那间小屋，小屋很破，门窗都残败了。他坐在屋子里，听着白马寺塔檐上的吊铃在呜呜风响，他闭上眼睛，一无所思。
　　眼前突然有了一个人。
　　这人是小尼拾心。
　　拾心的身上有一股香气，香气很浓，她是沐浴过的，带着乌黑的头发，人慢慢凑近来。
　　已经能闻得到她的体香了。
　　无定和尚还是不动，他在想心事。
　　拾心说道：“她没了，她走了，你很喜欢她，你为什么只喜欢她？”
　　无定和尚不吐声。
　　拾心慢慢凑过来，坐在她怀里，用胸去挤和尚，她的胸很软。和尚不动，说道：“别烦我！”
　　拾心笑一笑，说：“你以为她什么也不懂，你以为她是一个名门淑女，你以为你和她在一起你就能少了些罪恶？还不如你来摸我，快，快来摸我……”
　　拾心眼睛半睁半闭，她忘情了。
　　她一见到无定和尚，心里便是一阵觳觫，她看着无定和尚，便止不住心里的淫欲。
　　她恨拾风，因为无定和尚喜欢她，如今她不必再恨了，拾风已经不是艳庵的人了，她只是一个丐帮帮主。
　　拾心看着无定和尚，说道：“你追过去，杀了她？”
　　无定和尚的脸色很冷漠。
　　拾心说道：“你得杀了她，你杀死了她，从此就再也不用喜欢她了。”
　　无定和尚的脸上有许多皱纹，那些皱纹有时咬得深了，便显出残忍来，此时拾心抚摸着他脸上的皱纹，慢慢说道：“我能让你心里好受些，你愿意不愿意？”
　　无定和尚瞅着她，他的眼睛里有一点儿光，那是慈和的目光，他看着拾心，像看着一个孩子。但看着看着，他的眼里闪出了凶光，他的眼里多了野性。
　　拾心推着他，把他的身子放平在那一张床上。
　　她再过去，一点点脱下和尚的衣服。
　　她说道：“你自己太苦了，太苦了，佛祖他也不会很情愿……”
　　她的手很温柔，很快便把和尚脱成了精光。
　　她凑过来，在和尚身上印下她的唇，她说：“你的身子很凉……”
　　小尼姑拾心的身子很娇嫩，她很快脱光了衣服过来，趴在和尚身上。
　　她觉得像是抱着一块冰冷的石头，但她忍着，笑着，说道：“你抱紧我，抱紧我……自从你头一回捏我身上的骨头，我便整个都是你的了。”